第四章
當孟婕從洗衣店取回樊迎灝的外套後，立即寄送到他的公司，並附上了兩張高級餐廳的禮券，作為謝禮。
樊迎灝只要求她請客，並沒有說她本人一定要出席，所以這也不算是食言吧！
除了在學院講課短暫接觸外，孟婕打定主意不想跟樊迎灝有太多交集，一來兩家公司要在下個月一起競爭「佳樂食品」的廣告，他們在商場上將再度交手，她一點都不想和自己的敵人做朋友。
再者，不管她心態上如何排斥樊迎灝，都不能否認他是個很好看、很有魅力、個人特質很強烈的男人，光想到上周末他在精品店內替她挑選衣服的姿態，以及他眼底欣賞的眼色，就輕易地滿足了一個女人的虛榮心，她不敢再跟他有更多交集，怕自己會把持不住自己的心，情不自禁地陷入下去……
她忍不住將視線移到鞋尖上，她很喜歡樊迎灝替她挑選的這雙高跟鞋，優雅且女人味十足，但她可不打算把它穿去學院講課，因為他的眼神會令她莫名的慌亂。
下班後，她來到住家附近的超市，拿了幾盒微波食品放進購物車內，穿梭在一排排貨架前，挑選零嘴。
「把拔，我想買這個……」一個約莫五、六歲大的小男孩，捧著一大盒「佳樂牌」麥片，越過孟婕的身邊，走向一名中年男子。
小男孩捧著麥片的舉動，引起孟婕的好奇心，為什麼在眾多品牌當中，他會特別挑選「佳樂」呢？
她停下手邊的動作，目光落在中年男子與小男孩的互動上，看著一個男人眼神溫柔，壓低嗓門用著女圭女圭音哄小孩的模樣，那溫馨的畫面令她有些感動，愣愣地站在原地，舍不得移開眼。
「佑佑，家里已經有很多麥片了，我們等吃完再來買好不好？」中年男子配合小男孩的身高，蹲，努力擠出女圭女圭音哄道。
孟婕的嘴角揚成微笑的弧度，不禁忖測著，男人除了在求婚面對心愛的女人會屈膝，原來對著自己的孩子時，大男人的氣勢也是蕩然無存啊！
「你在看什麼！」
驀地，一名穿著小碎花洋裝的女子忽然沖到孟婕的面前，指著她的鼻端斥責道——
「沒看過別人家的男人嗎？就是有你們這種小三，才會把我們這些大老婆害得這麼慘！」
「什麼？」孟婕怔愣在原地，一時反應不過來。
「說！你是不是想勾引我老公？」婦人喝叱。
「我沒有啊……」孟婕搖頭否認，對婦人的指控感到莫名其妙。
「明華，你冷靜一點。我不認識這位小姐，她也沒有要勾引我。」中年男子連忙走到婦人的身邊，扯住她的手臂，安撫道。
「哪沒有？我明明看見她目不轉楮地一直盯著你跟佑佑，而且嘴巴還一直在笑，肯定對你有意思，要來搶走你和佑佑，要來破壞我們的家庭！」
婦人歇斯底里地吼了一長串，引來其他民眾的圍觀。
「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孟婕一時語塞，面對婦人失控的情緒，不曉得該如何解釋起。
她只是對小男孩挑選「佳樂」麥片感到好奇，才會留意他們父子倆的互動，並不是對婦人的丈夫有意思啊！
「這位太太，你誤會了，我的女朋友怎麼可能會對你的先生有意思呢？」一把低沉好听的男音突兀地插入他們的紛爭里。
孟婕循著熟悉的男音望過去，對上了樊迎灝好看的俊臉，他英姿颯爽地朝著她走來，大手還很自然地貼在她縴細的腰肢上，姿態親昵得彷佛兩人本來就是一對戀人。
「嗄？」孟婕的眼底盈滿困惑，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怎麼會在這里？
「你是她男朋友？」穿碎花洋裝的婦人半信半疑。
「我是她的男人沒錯。怎麼，不像嗎？」樊迎灝偏過臉，直勾勾地盯著孟婕微笑，口氣輕松地說︰「每次我們一起出門，人家都說我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看久了還很有夫妻臉呢！」
他索性握住她的手，用一種溫柔到足以令人心醉的眼神望向她。
孟婕的臉一熱，分不清是因為處境太過尷尬，還是樊迎灝那句「我是她的男人」令她心慌。
樊迎灝什麼時候成為她的男人了？
「明華，你看，人家小姐已經有男朋友了，你誤會人家了，我們回家啦。」中年男子扯住妻子的手臂，輕聲輕語地哄道︰「你在這里大聲嚷嚷，會嚇壞佑佑的，回家好不好？」
那名叫佑佑的小男孩，雙手捧著麥片，小小的臉蛋掛著兩行淚，早已被情緒不穩的媽咪給嚇哭了。
「回家……佑佑……我們回家……」婦人目光渙散、神情恍惚，趿著涼鞋，走到小男孩的身邊喊道。
「對不起，我太太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不好意思造成你們的困擾了。」男子一臉歉然。
「沒關系。」孟婕柔聲地說，留意到婦人穿著涼鞋的腳趾甲上，留有斑駁的艷紅指甲油，顯然她的精神狀況真的不好，連女人最在乎的外貌都沒法好好打理。
樊迎灝的視線由小男孩捧住的那盒麥片，調回孟婕窘紅的俏臉上，性感好看的嘴角揚起一抹慵懶的笑容，朝她眨眨眼說︰「魏老師，你又欠我一次嘍！」
嘖嘖，這女人居然用兩張禮券打發他，也不願跟他一起共進晚餐，實在太污辱他的男性魅力了。
「你怎麼會在這里？」孟婕好奇地問道。
「剛好來這里買鮮女乃，恰巧遇到你。」樊迎灝解釋道。
奉了家里王子、公主的命令，他特地開車出來買鮮女乃，哪知道夏天牛女乃大缺貨，連跑了好幾家才買到。
排隊等結帳時，恰巧看到她推著購物車走過櫃台前，于是他又踅回去，連找了好幾排貨架才看到她，卻也恰巧目睹她陷入窘境。
「我並沒有像剛才那個婦人說的那樣，在看她的丈夫，我是很好奇小朋友怎麼會挑『佳樂』的麥片。」孟婕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免得讓人誤以為她真的是單身公害，專挑人夫下手。
「我知道。」樊迎灝理解地點點頭，很符合她工作狂的個性，會在超市觀察民眾的購物選項。
況且，下個月「佳樂食品」要展開公開比稿，她會出來做市調也滿合理的。
她松了一口氣，感謝他的理解。
「有一個這麼優質的男人，誰還會想要那種已婚人夫呢？」他拉起她被握住的手，笑得痞痞的。
「放手。」她臉紅，連忙想抽回手，無奈他愈握愈緊。
「魏老師，你這是對『救命恩人』該有的態度嗎？」他俊挺的臉龐帶著一種無賴的可愛，佯裝嚴肅地反問她。
「要不然你想怎樣？」她昂起下顎，輕瞪著他。
她對他每次都喊她「魏老師」很有意見，那促狹的語氣含有一種曖昧的情趣，總會令她莫名的心慌。
「我們交往吧！」樊迎灝將她拉到貨架旁，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以性感慵懶的口吻說。
他從沒有想過會在超市向她告白，燈光既不美，氣氛也不佳，但她那句「要不然你想怎樣」，理直氣壯得好像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嘖嘖，這女人果然不能用一般紳士禮節對待她。
「什麼？」她怔怔地望著他，懷疑自己听力有問題，還是這男人傻了，居然在超市跟她告白？「你是發燒頭腦搞不清狀況，還是在開低級玩笑？」
「我是認真的。」他望著她，眼底毫不掩飾對她的好感。他欣賞她的慧黠與才華，喜歡她的美麗與優雅，還有她藏在驕傲自信背後的脆弱。
他毫不否認自己受她的吸引，否則他不會迂迂回回地繞在她的身邊打轉。他渴望靠近她，渴望延長每次相處的時間，就算兩人只是斗斗嘴，都令他愉悅。
「我為什麼要跟你交往？」她反問他，但心跳還是很不爭氣的為他完全不浪漫的告白而漏了數拍。
「我們為什麼不交往呢？」他拉起她的手，墨黑的眼楮鎖在她漂亮的臉蛋上，低聲地說。「你看喔，我們一個長得帥，一個長得美，實在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如果不交往的話，簡直辜負上帝的旨意。」
「還有沒有？」她挑了挑眉。
「剛才我說我是你的男人，你既沒有反駁也沒有抗議，這就表示你多少對我有感覺。」他自負地說。
「剛才那種情況，我怎麼反駁？當然是順著你的劇本，拿你充當臨時的男朋友啊！」她解釋道。
「但我比較想當你永久的男朋友。」
「我要是傻了，才會答應跟你交往。」她冷噱。
「跟我在一起是那麼愚蠢的決定嗎？」他的表情沉了下來。
「當然。」她點點頭。
「怎麼說？」他好奇地問道。
「我們是同業，又是競爭對手，怎麼能交往？」她蹙眉，光想到兩人的關系便覺得棘手。
他朝她眨眨眼，傾身靠向她，兩人之間的距離忽地拉得好近，近到她能嗅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古龍水味道，以及溫熱的體息。
當他的臉俯向她時，她心跳加快，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樊迎灝要吻她，結果他只是要拿起她身後貨架上的麥片。
一股沒來由的失落感頓時充溢在她的胸臆間。
樊迎灝將手中的「佳樂」麥片舉到她的面前，說道︰「你們公司下個月也會參加『佳樂』的比稿吧？」
「那又怎麼樣？」她反問他。
「如果我拿到『佳樂』的廣告合約，你就必須讓我追。」樊迎灝目光篤定，有一種勢在必得的氣勢。
「你……」她怔愣住，這算是宣戰嗎？
「今天我再度幫你解圍的事，如果你不想以身相許的話，最好請我吃頓飯。還有，我拒收餐廳禮券。」樊迎灝瞟了她的購物車內一眼，低笑道︰「相信我，跟我吃飯會比回家吃加熱過後的微波食品更有趣。」
「就一頓飯嘛，我會請啦！」她嗔道，表情有點窘，居然被他發現她幾乎天天晚餐都靠微波食品度日。
「沒事的話，我要走了，再見。」她推著購物車，越過樊迎灝的身邊，急急地走到櫃台結帳。
樊迎灝凝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欣賞起她窈窕的身段，細心留意到她腳上的那雙粉色高跟鞋。
「魏老師，你的鞋很美，果然很適合你！」樊迎灝眼底閃著狡黠的笑意，故意朗聲喊道。
聞言，孟婕的臉一熱，彷佛有股熱氣從腳底沖到腦門，窘得讓她好想把鞋子月兌掉。
她頭也不回，刻意漠視身後那雙帶有熱度的眼楮，走到櫃台，結完帳後，拎著包包和購物袋，倉皇地離開。
她走得有些狼狽，沒了平日的優雅風采，簡直到了落荒而逃的地步。
唉，她不禁捫心自問，她到底是在躲什麼呢？是樊迎灝既囂張又自負的高調追求宣言，抑或是自己內心掩藏不住的悸動呢？
走在暈黃的巷弄間，涼爽的晚風拂來，將她頰畔的發絲拂亂了。
這風，有些惱人啊……
星期五晚上，樊迎灝處理完公事後，依約來到市中心一家頗負盛名的日本料理店，停妥車後，他踩著愉悅的步伐，朝著餐廳走去。
在辦公室時，當助理把電話轉到他的分機時，他對于孟婕主動邀約他感到有點驚訝。
畢竟在超市要求她請客，鬧她的成分居多，再說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讓心儀的女人付帳單呢？他只是單純想和她吃頓飯，多了解彼此而已。
踏進餐廳後，樊迎灝在服務生的帶領之下，來到靠窗的座位，映入眼簾的不是他殷切期盼的美人兒，而是她的頂頭上司——
陸淮生。
「樊總監，好久不見！」陸淮生抬頭，爽朗地開口。
「這麼巧，陸總也來這里吃飯。」樊迎灝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但俊臉上依舊保持溫文的微笑。
他站在桌邊，沒有入座的意思，懷疑該不會服務生帶錯位？抑或那個女人膽小到連和他吃飯的勇氣都沒有？
「坐吧，孟婕去洗手間，馬上就回來了。」陸淮生示意要服務生送上菜單。
「謝謝。」樊迎灝大方入座，呷了口熱茶。
「听孟婕說，她欠你一頓飯，所以我特地陪她過來。」陸淮生開門見山，也不跟他客氣，直接挑明重點。樊迎灝這男人好樣兒的，居然把妹把到他的手下來了。
孟婕可是他旗下最出色的創意人員，要是這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扛著把妹的旗幟，行挖角之實，他豈不是折損了一名大將？
所以當孟婕央求他來當擋箭牌時，他二話不說，立即情義相挺。
樊迎灝微笑，沒有搭腔。
「謝謝樊總監這麼照顧『我的』員工，三番兩次替她解圍。」陸淮生的語氣有著濃濃的宣示主權意味。
「陸總，是你太客氣了。」樊迎灝嘴上噙著笑，但心底頗不是滋味。
也許孟婕現在的身分是陸淮生的員工，但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此時，孟婕由化妝間走出來，回到座位上，朝著樊迎灝漾出一抹禮貌性的笑容，很自然地拉開陸淮生身邊的空位，入座。
「樊總監，我可是依照你的要求，請你吃飯嘍！」孟婕揚起眉毛，佯裝熱絡地說道︰「等會兒你盡量點，多吃一點。」
為了請樊迎灝吃飯一事，困擾了孟婕好多天，她不想再跟樊迎灝有多余的交集，所以只好請出陸淮生，希望他知難而退。
「跟美女一起吃飯的時候，我的胃口都會特別好。」樊迎灝呵呵笑，一點難堪的窘況都沒有，反而認真地研究起菜單。
十分鐘後，服務生送上一盤一盤精致的佳肴和清酒，樊迎灝和陸淮生兩人客套地聊了一下業界的動態，而孟婕則佯裝忙碌地檢視手機訊息。
她悄悄覷了樊迎灝，只見他泰然自若地挾起生魚片，沾了點芥末，豪邁地吃了起來，然後又嗑了好幾個握壽司，不曉得是真的餓了，還是胃口本來就很好，完全不介懷陸淮生的存在。
「這次『佳樂食品』要公開比稿，我想樊總監應該也會參加吧？」陸淮生單刀直入，不忘今晚的任務。
「能跟魏組長這麼可敬的對手一起競爭，錯過豈不是太可惜了？」樊迎灝放下筷子，呷了口熱茶，潤潤喉。
不論是基于私人因素或公司利益，「佳樂食品」這個案子都非常值得爭取。
「听說你還放話，要是你拿到『佳樂』的合約，孟婕就必須接受你的追求？」陸淮生一雙精銳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樊迎灝。
「沒錯。」樊迎灝往椅背一靠，一副坦蕩蕩的模樣。
孟婕微訝，本來找陸總來作陪，就是希望能去去這男人的銳氣，哪知道他答得這麼理直氣壯。
「樊總監，難道不知道我們兩家公司處于競爭狀態嗎？」陸淮生笑了笑，主動替他斟了一杯清酒。
「當然知道。」樊迎灝接過清酒，豪邁地一飲而盡，下戰帖的意味濃厚。
「難道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會讓孟婕為難嗎？」陸淮生又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樊迎灝望向孟婕，淺笑道。「像魏組長那麼漂亮的女生，我會想追求她，是理所當然的事。」
孟婕皺眉，這男人怎能自信爽朗到這種程度？
「當然，如果魏組長是已婚人士的話，我就會打消追求她的念頭。」樊迎灝朝她眨眼，等待她的答案。
「她單身。」陸淮生篤定地說。
陸淮生太了解孟婕了，就因為她工作狂的個性，連交往多年的男朋友都受不了，所以他大膽的猜測，這回樊迎灝要踢到鐵板了。
因為如果她真的對樊迎灝有意思，就不會拉他來當擋箭牌了。
「還是貴公司的員工條款里有禁愛令，不準員工和同業人士交往嗎？」樊迎灝挑眉，又追問道。
兩人一來一往，彷佛在對奕，樊迎灝又再往前蠶食一步，一副攻城略地的悍然氣勢。
「也沒有。」陸淮生還是保持著貴公子的微笑，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雖然公司的員工條款里沒有禁愛令，但要讓工作狂舍棄事業，投入敵軍的懷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啊！
「那我為什麼不能追求她？」樊迎灝的語氣帶著挑釁的意味。
「你可以追求她。」陸淮生笑了笑，旋即又說道︰「如果你追得到的話。」
「謝謝陸總的批準。」樊迎灝朗笑道，仰頭喝了杯子里的清酒。
孟婕愣了愣，這男人有這麼缺女友嗎？還是有「三十歲癥候群」，壓力大到必須逼自己月兌離單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