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眉飛色舞,「你先別急,我自有安排,不過,在這之前,除了王祿外,我得多找個可靠的人來照顧你,可不能再發生之前的憾事了。」他又嚴肅起來。
王祿畢竟是個太監,還是要有個宮女在小愛身邊打點才妥當。
「你到底……」
「來人,去太後那將金嫦玉找來。」她還來不及說什麼,朱瞻基已經大聲的對殿外的人吩咐。
「我的身分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不會真的打算讓金姐姐來照顧我吧?」她眼露驚訝。
「我已經觀察她許久,她忠心為主,反應機敏,又當過太後身邊的大宮女,大家都認得她,在宮里就是一些嬪妃也要賣她三分面子,你有她照顧我也能放心,以後,她便是你的人了。」他鄭重告知。
冰愛雖然憂心他口中說的辦法,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但她知道他若心意已決就動搖不了,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郭愛的心也益發的沉重,朱棣的遺詔等于是把她打入永無翻身之境,她知道,自己在宮中永無名分,不管瞻基如何的想讓她「重生」,那份遺詔依然像是一道無形的鎖漣緊緊的箍住她,讓她不能見光,自從有了孩子後,她心里充滿母愛,十分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她不想和孩子分開,然而只要在宮中,他們的身分就是個禁忌。
于是,她郁悶的思索了幾日後,這天,像是下了什麼決定般,她來到御書房。
正在案前思索如何對付二王叔的朱瞻基,察覺她的到來,頭一抬,要喚她,卻見她臉上有難色,他遂屏退左右,僅留郭愛一人。
冰愛不語,只是定定的看著他,似乎想將他的身影牢牢的烙印在心版上,時間悄悄的流逝,朱瞻基皺起眉,正要開口時,她才終于啟唇-一「你可還記得當年與我的八年之約?」
「八年之約?」微偏頭,他似乎忘了這件事。
「你說過,若我能讓先皇平安延壽八年,就允我八年後出宮。」她提醒他。
他一驚,看起來是想起這件事來了。「你想到宮外去?﹗他馬上緊張的離開位子來到她的面前。她想離開他?為什麼?
她艱澀的開口,「我肚子越來越大,藏不住時還是得出宮待產的,不是嗎?我想……生下孩子後,就長住在宮外,不回宮了。」
「我不準!」他立即否決,一顆心驚恐的怦怦狂跳,在經歷了這麼多的險難和風風雨雨後,他從沒想過她還會離開他,她怎麼能夠?!
她吸了口氣,再次堅定的說︰「你答應過我的……」
他截斷她的話,「你真想離開我?」他的臉色立刻蒼白得跟紙一樣。
「不是離開,我只是想親自撫育咱們的孩子,不想與孩子分開。」她撫著月復部說,那兒有個生命在跳動。
「孩子我會做安排,都在宮里,你隨時可以相見!」他急道,他已有法子了,孩子與她都能夠在他的羽翼下受到保護。
「但孩子不會知道我是他母親!」她悲哀的道。
「我知道你委屈,但目前也只能先這樣,這事有朝一日我定能解決的,可你若不讓孩子留在宮里,就是剝奪本應屬于他的尊榮,別說我不可能同意,難道你忍心嗎?不怕將來他得知後怨你,而且你這樣做對我會不會太殘忍?」他激動的問她。
他的話像一根根棒子擊向她,淚水馬上布滿眼眶,她垂下頭後,淚水下墜沾濕衣襟。「我明白……這些我都明白……只是……」隨著月復中胎兒越來越大,她心中的不舍也越盛,更對宮里的另外兩個女人感到愧疚,因為她,胡善祥雖然貴為皇後卻鎮日活在恐俱中,不得寵,終日怕會被廢,而驕傲的孫仲慧卻只能當只名不副實的紙鳳凰,這又是何等的悲哀?。
況且,太後又能容忍這情況維持多久呢?身為帝王的母親,她不會容許兒子長期閑置後宮的,也不會允許皇室子嗣單薄。
所以她只是害怕,怕有一天真得逼這個男人離開自己去找別的女人……與其如此,不如……
「別再說出要離開我的話了,你在擔憂什麼,我都明白,但未來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只守著你,而你又何忍棄我而去?」他悲傷地凝視著她,接著將她擁入懷中。
窩在他懷中的郭愛眼露心酸。做這個決定她又何嘗不痛苦,但事實終究是殘酷的,現在,他們還能選擇,將來就只能被命運逼著走。
天下正涌動看一股暗流,漢王朱高煦派子擊殺新帝朱瞻基之事敗露,已經落實了他的叛心。
一年內連瘍兩帝,國家不免動蕩,人心惶惶,而那漢王在靖難之役中戰功赫赫,掌有兵權,若他真效法當年的太宗揮軍北上奪位,也非完全無勝算。
而新帝雖然年輕,但早慧,更得太宗的真傳,並不若當年軟弱的建文帝朱允炆……哎,叔佷倆若真打起來,勝負難定。
兩方角力,使得朝堂上一片的緊張。
眾人皆等著看年輕的新帝要如何化解這場危機,而漢王下一步又會怎麼做?
在先皇大殯後,如眾人所料的,新帝對漢王果然有了動作,下了一道聖旨,不過內容卻是出人意表,不僅未提及漢王大逆擊殺他之事,反而重重常賜漢王,給了駱駝、馬匹,擺明再給對方一次機會,希望對方能夠懸崖勒馬,若肯安分順從了他,那他可以既往不咎,讓他可以繼續在封地當他的土皇帝,安度晚年。
這道仁厚招安的聖旨是送出去了,如今就看漢王如何反應?而與此同時,新帝也宣布取消回都南京。朱瞻基本來就不贊成父親的做法,而今就直接否決了。
這日,郭愛由太後張氏的慈寧宮出來,表情與心情皆復雜,想著方才太後對她說的話。
對方先是囑咐她有孕之人,得凡事小心謹慎雲雲,接著話鋒一轉,暗示她要有容人之量,該勸瞻基早日接納胡善祥與孫仲慧。
而這兩人也在瞻基登基時同時獲封為皇後和貴妃,雖然瞻基曾強烈反對過,但太後異常堅決,他無奈只好照辦,可不寵幸,如今太後又把她找去——她不禁嘆了口氣,太後畢竟是太後,見不得兒子獨寵一人,冷落後宮,況且寵的這個人還是個「太監」,難怪太後要她別不知感恩,該要懂得「分享」,尤其她的男人還是該為皇室開枝散葉的帝王。
但問題是,別說她肯不肯,那個男人根本不可能願意,而若要她強迫他去找其他人,她也做不到。
「初日,太後也只是擔心後宮長期虛設,才會對你說這些話的,你別放在心上。」見她煩心,金嫦玉安慰道。
盡避已經知道郭愛的女兒身和與朱瞻基的關系,不過基于小心,她還是用舊時的稱謂稱呼郭愛,不過態度和言詞上都恭敬了不少。
她咬咬唇,再嘆氣,正想開口說什麼,卻見胡善祥正往這兒走過來。她應該是要到慈寧宮向太後問安的,這時胡善祥也見到她了,可臉色居然一變,轉頭要走。
冰愛立即追上去攔住她,但胡善祥竟發起抖來。
自從瞻基得知孩子的死與胡善祥有關,差點殺死她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這個人了,此時巧遇,她見到自己竟怕成這樣?
「皇後娘娘,你……」
「不要靠近我,我什麼都沒做,我什麼都沒做!」她驚惶失措的說。
冰愛愕然,「你別慌,我沒要對你如何,我只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什麼也沒做,我不會你礙你們的,只求你別害我……別讓我連皇後的位置都不保……」那日從鬼門關回來後,她見著朱瞻基像見鬼一樣,那種和地獄勾魂使者交手的恐怖經歷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苞善祥卑微的樣子,沒有一點貴為皇後的尊嚴,讓她身後的宮人們個個驚愕,不解皇後怎麼對一個太監怕成這樣?
冰愛听了一楞。胡善祥竟以為自己要奪她的後位?「我並沒有……」
「誰準你靠近她的?!你好大的膽子!」朱瞻基驀地出現,見到胡善祥與郭愛站在一塊,立刻就發怒了。
苞善祥幾乎花容失色,捧心搖頭,嚇得說不出話來。
「朕說過,不準你再靠近她一步的,你竟敢違旨?!說,你接近她想做什麼?又想對她做什麼?」他聲色俱厲,咄咄逼人。
苞善祥幾乎快嚇破膽,「臣妾……臣妾沒有……沒有……」
「皇上,娘娘沒有對奴才做什麼,是奴才追著娘娘來,不是她主動找奴才,你誤會了。」郭愛趕緊阻止他。
可朱瞻基根本不听她解釋,他早對胡善祥恨之入骨。「你滾!立刻滾回你的宮殿去,別再讓朕看見你。」
苞善祥慌亂的跑開了,那樣子狼狽到令人不忍,郭愛見了異常難過,立刻惱怒的回身瞪他。這個是非不分的家伙!這樣羞辱胡善祥,同為女人,她哪能忍,但當著眾人的面,她無法訓斥他,索性朝他跪安後,跑得讓他找不到人。
朱瞻基這才曉得自己惹惱這小女人了,無奈之下,只得讓吳瑾各宮各宮的去找,求也要把她給求回來。
走過遍鋪金磚的地面,孫仲慧滿心歡喜的踏進干清宮。
她終于被召到這里來了,這可是她日夜期盼多年的事,那男人終于想到她了。
她雀躍的坐在錦椅上等待朱瞻基的到來。
在來之前她精心打扮過,丹鳳秀眉,唇點嫣紅,將自己妝點得艷若快李、光彩奪目。
不久後,一雙紫靴踏入殿中,帝王駕到。
孫仲慧好奇的盯著朱瞻基腳上的紫靴看。听說他自南京歸來後,便只穿金龍紫靴,今日再見,果然如此,她見他的次數不多,但每每皆是一雙紫靴。她離開錦椅,嬌容透紅,下跪迎接。「陛下聖安。」聲音嬌媚動人。
朱瞻基一身亮黃龍袍,顯得卓爾不凡、神采奕奕。
她媚眼如絲的抬頭望他,見他笑意濃濃的這般親切的模樣,除了剛成親的那一年,她已經許久未曾再見到,如今再見,不禁喜出望外。
「平身、平身,跪著多酸。」他親自去扶她起身。
孫仲慧心中萬千歡喜,她「不小心」一頓,險些跌了,朱瞻基及時抱住她、穩住她的嬌軀,孫仲慧則是順勢跌進他的懷里,而他未如以前一樣的立即將她推開,這令她心中大喜,雙眼和嬌顏都掩不住飛上的喜色。
她心悅,但嘴上仍是嬌噎的說︰「臣妾真是笨,連站都站不好……」
朱瞻基劍眉輕揚,嘴角含笑。「貴妃是三寸金蓮,難怪連站都站不穩。」他語氣溫柔似水。
「皇上可喜歡臣妾的三寸金蓮?」她嬌問。
他往她的纏足望去,笑容不減。「喜歡。」
「可臣妾不喜歡,那教臣妾走起路來顛顛倒倒的,好不自在。」
「那就不用走,朕抱你便成。」說完,他一把橫抱起她往寢宮的床上走去。
孫仲慧媚態橫生,一臉興奮。這還是他第一次親自抱她上床呢!她覺得自己終于苦盡笆來,有機會成為除了太後張氏之外的後宮之首,就算是皇後胡善祥也輸她,真正的贏家是那個被寵幸的人。
將她放上床後,他就要退開,可她的雙手卻如蜘蛛盤絲,圈住他的頸子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