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瞧瞧」郭愛說著就要蹲替他檢查,不料卻被他推拒。
「初日,太子的事要緊,你先去吧,我坐在那廊下,等等你再來幫我。」王振一副忍痛的樣子,指著不遠處的回廊道。
人命關天,權衡之下,郭愛決定先去看看太子的情況,她趕緊撿起燈籠要走,只是才轉身走了一步,忽然一條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她只來得及掙扎兩下,便失去了意識。
這天深夜下了一場急雨,雨勢之大,讓所有景物看起來都是迷迷蒙蒙,像蒙上一層煙霧似的。
大雨中,一口封死的棺木被抬出宮,往宮外一處亂葬崗送。這處亂葬崗離宮不遠,凡是獲罪的宮人死去,便會被送來這,隨地掩埋或曝尸其中。
能有一口棺,還是不錯的。
一名身著華麗宮裝的貴婦僅讓一名太監打傘苞看她,而她則跟在抬棺的人後面。
弊木擱下後,便開始有人掘地,貴婦特地往前走了幾步,瞧瞧下挖的深度。
「娘娘,雨大了,地上泥濘,您小心走,別摔跤了。」王振為她撐傘,並貼心提醒。
太子妃這才停下腳步,沒再靠過去,但伸手模模棺木,重嘆一聲。
「這孩子……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好奴才,對東宮更是盡心盡力,若不是他投錯身子,又做了違背天道的事,我又怎會下這樣的殺手?」她滿月復的惋惜,雖然不忍,但為了兒子,她也得狠下心腸。
王振听著,身形雖然卑微,然而神態卻很冷漠。
「……我听過一種說法棺木別埋得太深,死者才有機會早日投胎為人,這孩子我是不得已才殺之,自是希望他能早日重生,若有機會再世為人,千萬別再投錯身子……」
她這話似在告訴棺木里的人,只是棺內的人沒有回應。
又嘆了口氣,她輕輕的交代,「唉,告訴掘地的人,土別挖得太深,夠掩埋即可。」
「娘娘仁慈,棺木里的奴才會感激您的。」王振連忙轉身依言吩咐那些人。
雨中掘土是很吃力的,掘地的人一听能早點結束,都高興著,勤快挖了比棺木高一點的深度,便來稟報。
王振見太子妃額首,趕緊示意那些人放進棺木。「埋了。」
眾人開始掩土埋棺,直到棺木都看不見了。之後,太子妃沒有離去,並示意其他人都先離開。
「娘娘,雨越下越大了,我們回宮吧。」王振低著頭道。
「這孩子走的時候是安詳的嗎?」太子妃輕聲問。
那日賜毒給初日後,其實她偶爾會想起他當時哀戚的神色,所以後來才會軟硬兼施的逼兒子退讓,然後慢慢結束這段足以令皇室蒙羞的丑事,沒想到,最後還是走上這一步。
但這回她不想再親眼見到初日死在自己面前,所以要王振自己解決了,她不想過間,只想賞一口棺,來替這孩子送別,希望他能好走。
畢竟,是個討喜的孩子啊,她曾經是這麼喜歡他的。
「回娘娘,是的,照您的吩咐,沒有施加任何痛苦。」听到太子妃提起這事,王振先是嚇了一跳,卻趕緊裝鎮定。「其實娘娘內心也不必感到痛苦,初日這世為奴,現在走了,苦日子也盡了,我們該替他感到開心才是。」
沉默了一會,太子妃點了頭,「就當是這樣吧,我們走了。」
沒再多說,王振跟著太子妃離開了亂葬崗。
其實,他沒有說實話。那口棺里的人還活著,只是被他用藥弄暈了。
他的內心有很多不甘與怨恨,或者該說他是太嫉妒了……為什麼是初日不是自己?為什麼那個讓太孫喜歡的人不是自己?
初日為什麼總這麼幸運?他明明是個老愛偷懶的家伙,不像自己認真又念過幾年書,一點奴才的樣子都沒有,為什麼就這麼多人喜歡他?
掌印鮑公們喜歡他、宮女太監們喜歡他、貴妃娘娘們喜歡他、太孫殿下喜歡他,甚至是要殺了他的太子妃也喜歡他,甚至不忍初日慘死。
他不要,他偏不要喜歡初日!
他要折磨他,要他在暗無天日的棺木里、在潮濕的泥地里,在滿懷恐懼的狀況下,孤單的氣絕而死。
是啊,那口棺里的人還活著,一會藥效過去,那個人將因為呼吸困難、驚恐瘋狂的掙扎,甚至摳得指尖流血。
想到那副情景,王振被嫉妒侵蝕的心更加扭曲了。
「小愛、小愛,起床喔,再不起床你媽又要怪我太寵你,才讓你每次都趕不上校車……還不醒啊!沒聞到媽媽煮的早餐嗎?小愛——」
有人在呼喚她,她听得出來,那是爸爸的聲音。
她想告訴爸爸,她長大了,不用趕校車了,還想說她想念媽媽煮的早餐、中餐、每一餐……但其實她真正想念的是他們……
冰愛睜開眼楮,但明明睜開了,她卻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感覺到有兩行淚水順著臉頰而下。
她作夢了,夢到爸爸在叫她原來只是夢啊……
又躺了一會,意識慢慢回籠,她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動了動手、動了動腳,她發現自己不但是躺著的,且能活動的範圍不大,空間非常狹隘,鼻子還能聞到濃濃的木頭昧。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是正要趕去救太子嗎?
不,不對,有條帕子捂住她的鼻子……天啊,她該不是被人迷皇了帶到這里吧?。
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她緩緩抬起手,果然,如她所料的,她很快就踫到「天花板」了。
她又往旁邊模了模,一樣,很快便模到質感像木頭的「牆」。難道有人將她關在箱子里?
她回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難道是要將她送出宮?
周遭死寂得可怕,沒有人聲、沒有蟲嗚、沒有一絲毫光,她到底在哪里?太子妃如果真的要對付她,會只把她送出宮嗎?
想起對方曾經賜下毒藥,郭愛心里益發的恐慌。不,別這麼殘忍,她只是愛上一個人,她做錯了什麼?投身在蘇麗身上不是她的錯,進宮也是被形勢所逼,她想過要放棄的,她把他趕了又趕,弄得兩顆心傷痕累累,但能如何?熱情並末退去,只是更加確認了對方在自己心底的地位,如果因為這樣就要她死,她不甘心!
冰愛奮力掙扎起來,她用力的去推上方的箱蓋,但無論她如何用力,那蓋子動也不動。
被封死了!她急得淚都流出來了,而且呼吸也漸漸困難……
長夜漫慢,火紅的燭身隨著時間流逝,一點一滴的被燭火吞噬,最後只留下因不甘而凝結的淚水。
苞善祥坐在床沿,看著蠟燭上的小別,又看向坐在桌旁閱書的太孫,在心里深深的嘆了口氣。
太孫這回提早來了,只是來了之後便一直坐在桌旁看書,一步都沒靠近床,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不跟她說話,不讓她伺候,就當她是床角的塵埃。
而她很清楚,他是為了誰才這麼做。以前,她不跟孫仲慧爭,是因為性格、是因為驕傲,也是因為很清楚自己的舉薦人有多讓太孫厭惡。,後來,她不跟孫仲慧爭,那是因為一切都不重要了。
太孫的心,根本不在她們兩個身上,誰爭贏了,都是輸了。
哎時的更聲剛響,太孫終于合上書,伸了個懶腰,看來是要歇息了。
「殿下,讓我來吧。」見他要月兌下外袍,她立即上前要服侍,但手才踫到他,他便退開。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他冷淡的說,並自己動手月兌掉衣服。
苞善祥一臉難堪的縮回手。
他僅月兌下外袍就上床歇息了,看也沒多看她一眼,她只得自己悄悄地月兌鞋上床,安靜的躺在他身邊。
每次,都還是會難過,因為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天,但也一次次的習。噴,因為他從不踫她,也從不讓她踫,他從不對她笑,也從不看她笑,因為這男人連一點機會也不給她。
沒有給予希望,是這男人最狠絕,也是待她最好的一件事。
朱瞻基閉上眼想睡,忽然一陣響雷打下,又將他涼醒。
像心頭壓看什麼,他感到心神不寧,心思轉向小綁里的女人。
不,應該不會有事,這麼晚了又要下雨,她不可能亂跑,他根本無須掛心什麼。雖然這麼想,但翻了身子,他還是睡不好。
「殿下,你睡不著嗎?」胡善祥見他翻來覆去,輕聲問。
「嗯。」他不耐煩的應了聲。
「那我讓春杏給你煮個消夜吃?」她細心的問。
鎊宮備有小廚房以伺候主子們的胃。
「不用。」
「還是我替你捏捏腳,也許會讓你好睡些。」
「我說過,不讓人踫的,你別踫我」
她一僵,不敢再多事。
外頭開始下起大雨,听到雨聲,他更加輾轉難眠,最後氣惱的坐起身大喊,「吳瑾。」
「奴才在。」吳瑾就在門外,馬上應聲。
「去,回去寢殿書房把我寫了一半、要給皇爺爺的國事建言拿過來,橫豎睡不著,就把那完成吧。」他索性不睡了。
「是,奴才這就回去拿。」吳謹會意立刻道。
朱瞻基下了床,套上鞋,煩躁的在屋里踱步。
苞善祥見他如此,不敢吭聲,更不敢說要下床陪他,只好翻過身假裝睡看。
棒了好一會,吳瑾才回來,他等得都有些不耐煩,見到人正要開罵,卻見貼身太監沒撐傘,身上全教雨水給打濕了,再見他神色不對似有些驚慌,他不由得心驚。
「東西呢?」他見對方空手而田,不動聲色的問。
吳瑾瞧了一眼床上假寐的太孫妃後才道︰「奴才該死,找不到您寫的東西——」
「怎會找不到,那文章我已寫了三天,今日就可完成,是哪個奴才弄丟了!」他佯怒的問。
「這……應該不是丟了,也許是您記錯放哪了,那文章不在寢殿里。」吳瑾暗示道。
「哼,不在寢殿里會在哪?走,本殿下親自回去找,若讓我在寢殿里找到了,我非剝你這奴才的皮不可」他邊說,邊往門外去,吳瑾立即跟上前為他打傘。
直到走出胡善祥的寢宮,朱瞻基才急忙再間︰「發生什麼事了?」
「初日不見了」吳瑾急道。
聞言,他神色變了,「不見了?!這麼晚她沒在小綁里睡嗎?」
「奴才回去為您取東西時,知道主子惦記著,想著順道去探探她,哪知她不在小綁里,奴才還在四周找過一圈,也不見蹤跡,這才心急的跑回來稟報這件事。」
「這怎麼可能,這時候她會去哪?對了,屋里可留有字條?」
「奴才尋過了,沒有,也檢查付是否有人擄走她,但看了小綁里的樣子,一點痕跡也沒有。」吳瑾也是一臉擔心。
「那麼她是自己走出去了?我才千交代萬交代,讓她不能亂跑的則他陷怒極了,並加快腳步往自己的寢殿走。
他希望她只是出去繞一繞就回來,說不定她又到他床上去玩了,玩累了就睡在上頭了。
他滿懷期望的回去,卻失望了,她並沒有在他寢宮,也不在隔壁的小綁。至此,他益發心神不寧了。
不對,雨還下著,小愛就是貪玩也不會希望被雨淋濕,況且夜這麼深了?????一定是哪有問題了。
不是被擄走,那就是自己走出去的,但又不是自己想出去的,便是讓人使喚走的,但身為她主子的他又不在,誰會使喚她?又是用了什麼理由讓她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