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哈達尼,您親自駕臨,請問有何指教嗎?」
「指教真是不敢當,只是想問您一些事情。」杜雅潔跳下馬背,「听說咱們英格薩在仙蘭所有部落中是最小的一支,所以我想知道,咱們部落的人每月進項能有多少。」
他楞住,想了半晌才說道:「大約幾十枚銅板吧。」
「連一兩銀子都沒有?」她對于他們的貧窮感到十分震驚。
阿綿苦笑道:「咱們部落本是靠賣羊毛賺錢的,但是能賣的地方只有鄰境的赫連國。不過最近幾年赫連養的羊越來越多,品種也越來越好,漸漸地就不需要我們的羊毛了,所以羊毛只能堆積起來,賣不出去了。」
「羊毛這種東西在昊月也是很金貴的,為何不賣給昊月呢?」她十分不解。在昊月國,一條用羊毛織成的毯子甚至可以價值萬金。
他搖搖頭,「咱們仙蘭的族長曾經定下規矩,讓我們不要和昊月人做生意,說昊月國的人都狡猾詭詐,專門靠坑蒙拐騙發財。仙蘭人太木吶了,斗不過他們的心眼兒。而且我們和昊月沒有任何貿易往來的市場,這些羊也不能趕到昊月的集市上去賣。縱使知道賣給昊月賺錢,也沒有人會去賣的。」
她連連搖頭,慨嘆道:「這怎麼行?雖然昊月和仙蘭在商貿上往來不多,但背靠昊月這樣的大國卻不利用,仙蘭人真的是在自掘死路。羊毛是一定要賣給昊月的,這樣一來,多了不敢說,但至少每人每月四、五兩銀子是肯定能夠草到的,養活一家大小也不成問題。」
阿綿遲疑地說道:「但是哈格桑大人沒有同意開放邊境,允許開市交易……」
「哈格桑那邊由我去說,這是為仙蘭人謀福的好事兒,他那麼英明愛民,不會不答應的。」她舌忝了舌忝嘴唇,「我說了半天,真的有點口渴了。阿綿族長,听說你們這里的羊女乃很好喝,能不能讓我嘗一嘗?」
他笑得額頭眼角的皺紋都堆在一起,「羊女乃有的是啊,只是這味道怕您喝不l質。」他說看,親自跑去為她接了滿滿一碗羊女乃,端給她。
丙然,她一聞到羊女乃的味道就忍不住想皺眉頭,但是一想到是自己厚著臉皮和人家討要來的,豈能半路反悔說不喝了,辜負了人家的好意。
于是硬著頭皮喝下一大口,濃郁的羊腥味沖鼻,想吐又不敢吐,小臉因此緊皺在一起。
她似胭似葉的為難夫惜便得阿練烈不件竿了,「若是喝不慣,千萬不要勉強。」
沒想到他剛說完,杜雅潔就將羊女乃猛地咽了下去,然後槳笑道:「要做你們的哈達尼,連羊女乃都不會喝哪行」說完她屏住一口氣,捧著羊女乃碗,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他又是驚訝又是佩服,豎起拇指對她說:「哈達尼真是了不起」
她學著仙蘭人的樣子,用油口擦了一下嘴角,豪爽地笑道:「喝碗羊女乃就算了不起嗎?那你們仙蘭的女人,個個都是了不起的!」
他搖搖頭,「仙蘭的女人可沒有能騎馬的。」
「我知道,因為馬是你們的神物,女人是不許踫的。所以我騎了馬,你心中一定覺得我裹讀了你們的神物,但又不好意思說,是不是?」杜雅潔談笑自若,反而說得一把年紀的阿綿族長不好意思了。
此時有人跑過來急急地對阿綿族長說:「又有兩個人病倒了,和之前那孩子一樣,看來會是場疫病。」
他忙問道:「大夫呢?」
「已經去請了,不過等大夫趕過來,天也黑了。」
杜雅潔在旁邊听到這番話,又見他們的表情極為焦慮,便問道:「有人生病了嗎?是什麼癥狀?」
那人並不認得哈達尼,見她和阿綿族長聊得很開心,只當兩人是朋友,便沒有顧忌地說道:「拉肚子,拉得很厲害,頭熱得像是著火了似的,頭疼嘔吐。」
她凝眉想了想,問道:「病人有沒有便血?」
那人驚道:「有!可是吃了藥卻一直不見好。」
「只怕是疫痢。」她沉聲說,「帶我去看看。」
阿綿忙阻攔道:「哈達尼,你不能去,這種病似乎會傳染。」
「不怕,我有辦法對付它的,這在昊月只是一種小病,照方抓藥可以治愈。」
她安撫著他,「方才也說了,大夫要很晚才能過來,但病人的病情可不能拖延,否!」這種病發展很快,若不能即時治療,一旦傳開,咱們這個小部落可就有滅族之災了!」
阿綿听得心驚膽戰,只得帶她一同前往。
這間帳蓬將三個病人都放在一起,杜雅潔進去前,先用清水洗了手,然後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這才走進去察看病情。
她看了病人的氣色和舌苔,甚至連病人的排泄物也都看過,點點頭,一言不發地走出來,摘掉手帕才對阿綿說道:「的確是疫痢。你們這里能不能找到馬齒覺?」
他茫然地搖搖頭。
她說道:「馬齒覺可以治這種病,是很常見的一種草藥,藥4甫里都有得買。這里草木茂盛,一定可以找到,我先去找找看,您讓人燒了熱水給這幾位病人將身子擦干淨。他們的食物、手{l泄物,一定要清理干淨,否!」可能會傳染。他們吃飯用的餐具要和其他人區分開,照顧他們的人要像我這樣把手洗干淨,遮掩住口鼻再進出,否!」也有可能被傳染。」
阿綿族長連連點頭,一一記下。
杜雅潔上了馬,問道:「你們這里誰比較熟悉這一帶的地形?找個人跟我一起去找草藥。」
他指著一個年輕的小憋子,說道:「阿布熟悉。」
她對阿布招呼一聲,「草個筐子或者籃子,陪我去找草藥。」
阿布是個做事俐落機靈的小憋子,立刻去找了一個草籃子、牽過一匹馬,和杜雅潔一起去找馬齒覺。
就在他們走後不久,歐陽靖也趕到了。他看這里的人員進進出出都很緊張的樣子,便朗聲問道:「有人見過哈達尼嗎?」
聞聲,阿綿立刻從帳里跑出來,臉上系著一塊布,看上去有幾分可笑。「哈達尼剛剛來過,現在去找草藥了。」
「找草藥?」他覺眉道:「找什麼草藥?」
「說是叫什麼馬齒覺……」阿綿解釋道:「族內有幾個人病倒了,哈達尼說他們得了一種叫疫痢的病,要吃那種馬齒覺才可以。而且哈達尼叫我們注意保護自己,說這種病敗容易傳染。」
他面色一沉,問道:「她往哪邊去了?」
「阿布帶著她去找草藥,但是他們具體去了哪兒也不清楚。哈格桑若是要找她,不如留在這里等她回來較好。」
歐陽靖咬著牙,心中氣惱至極。不是氣惱她騎馬出來,而是氣她明知道這病貶傳染,竟然還一古腦地往前沖。她那樣單薄瘦弱的身子,肯定禁不起大病的折磨,萬一被傳染了他越想越覺得焦慮,但是這草原如此廣裹,不知道她的去向就去尋找的話,很有可能還沒有找到人,她就已經回來了,所以他只得逼自己耐著性子在原地等候。
等了足足有一個多時辰,他已經心浮氣躁得想把眼前的一片草地都踩平了,忽然看到兩騎人影奔馳而來,當先的正是杜雅潔,她也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工夫才找到半筐馬齒覺,跑近時他都可以看到她累得紅撲撲的小臉和額頭上晶瑩的汗珠。
她似是已經等不及馬兒停蹄就飛身跳下馬背,一看到歐陽靖,還得意地將藥僅舉起,炫耀地對他說:「看,我找到馬齒覺了!」
她沒有注意到他凝重鐵青的臉色,徑自就往病人的帳蓬里闖,卻被他一把揪了回來,「不是說這種病容易傳染,你進去干什麼?」
「我要進去才好指導他們用藥啊。」她答得理所當然,不假思索。
歐陽靖更是火冒三丈,對隨後趕到的阿布喝道:「阿布!你的手斷了嗎?竟然讓女人騎馬跑在你的前面,還要拿著藥筐」
阿布很少見哈格桑發火,更何況是發這麼大的火,忙單膝跪下說道:「哈格桑,這是我的錯,請您責罰。」
杜雅潔莫名其妙地看著歐陽靖,「你發什麼火?我好心好意幫你救助你族內的病人,阿布辛辛苦苦帶著我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這些草藥的。」
他從她手中奪過藥僅丟給阿布,「怎麼用,你告訴阿布,但是不許再進去」
她瞥他一眼,見他似是真的生氣了,只好走到一邊和阿布仔細交代了用法用量,看著阿布進了帳子,這才返身回來,對他安撫的笑道:「行了,都听你的了,這下哈格桑大人不會再板著臉生氣了吧?」一邊說著,一邊還用手指在他的嘴角輕輕勾了一下。
他抓過她的手,將她拖到馬旁,直接丟到馬背上。
杜雅潔忙說道:「我現在還不能走呢!今晚是病情的關鍵時刻,我得守在這里幫忙照看著,一直等到大夫來了才能走。」
「你又不是大夫。」他咬著牙說。
「我自小看過不少醫書,基本的醫理還是知道的。靖,你是仙蘭的族長,你一定不希望在仙蘭的草原上爆發這種疫病吧?仙蘭人的醫藥條件差,這麼大的草原上精通醫術的大夫卻是少之又少,一旦有疫病爆發,那仙蘭人將要遭遇的就是前所未有的危機。我既然是你的哈達尼,就一定要負起責任來,為你解決這場危機。」
他定定地看著這個神情莊重的小女人,在她嬌小的身體里,此刻似是有一股不可撼動的無形力量凝聚,令他都不得不敬重仰視。
他想了想,哼道:「好,許你留下來。」
她立刻燦爛地笑了,再度跳下馬背,一手拉住他的手,說道:「你也別桿在這里,若是想幫忙就跟我來」
她的力氣沒有多大,但是他竟不自覺地被她拉著向前走。望著她的側影,他心中隱隱覺得這位小妻子身體內所擁有的力量,也許遠遠超過他的想象了。
一個女人,如此拋頭露面在外面做事,這本是仙蘭男人的大忌諱,可偏偏她如此做來,並沒有讓他心中產生多少厭惡。除了擔憂那些幕後黑手會再次對她不利之外,更多的還是擔心,擔心她會在草原上迷了路,擔心她因為不了解仙蘭的民俗而得罪了旁人卻不自知,更擔心像今夭這樣,明知有被疫情傳染的可能,她竟然還像個戰士似的,不知死活地往前沖……
他的目光好像越來越不受控制地膠著在她的身上,移不開了——
杜雅潔經過一番調查,確認這次發病的幾個人是住得較近的親戚,平時也會在一起吃飯、一起放羊。因此一人生病,彼此傳染。好在目前還沒有新的病奔出現,希望能就此將疫情控制住。
她一直守在帳子外面,里面病人有任何的情況變化,阿布就會出來告訴她一聲。
阿布是阿綿族長的兒子,今年才十七歲,雖然不多話但是勤勞努力,杜雅潔對阿布贊賞有加,不停地向歐陽靖推薦,「如果你需要一個可造之材做你日後軍中的得力助手,阿布一定是個難得的人才。我很少看到像他這樣年紀的男孩子,又是一族之長的兒子,能這樣縴尊降貴,心甘情願地去照顧自己的同胞朋友,不在乎疾病,也不在乎他們的地位是否不及自己。你的身邊真的應該有這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