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楊偉為什麼會和羅剎教的人混在一起?北方狼族和羅剎教之間又有什麼勾結?
如此推測起來,楊偉代表的那方勢力,是否和北方狼族有著說不清的關系?
此事疑雲重重,慕韜天沒想到原先只是一趟簡單的探查,居然扯出了天大的陰謀。當他回到皇宮才剛換好衣服,立刻有太監進來通傳。
「太子殿下,大皇子于宮外求見。」
聞言,慕韜天心里一沉。「請他進來。」
太監十分恭敬地垂首直退出去,半晌,規律的腳步聲響起,慕听天走了進來,大搖大擺地在慕韜天眼前落坐,還神情輕松地掃了一圈滿室的奴僕。
慕韜天只是微微點頭,太監及侍婢們便十分識相地全退出去。大皇子慕听天有個習慣,論事疇不喜歡有第三人在旁邊听,這件事慕韜天也知曉的。曾經有新來的宮女不知道,沒有主動退下,隔天那宮女便從皇宮里消失了,至于去了哪兒,根本沒人敢問。
「大哥政事繁忙,今天怎麼有空找我?」一改先前的沉郁,慕韜天一見到慕听天,表情立刻轉為淡定,主動替他倒了杯茶。
雖然貴為皇子,但是私底下慕氏手足間仍像一般家庭般以兄弟姐妹相稱,這也是皇帝的意思。在慕韜天受封為太子後,為不使兄弟姐妹們因此產生芥蒂,皇帝故要求他們彼此稱謂不變,以免拉遠了親情。
可事實是否真的如此?除了幾個心照不宣的兄弟們,恐怕誰都不敢說。
「韜弟近來似乎怠惰了課業?太傅告訴我,最近太子很少上他那里請益了?」慕听天喝了口熱茶,目光卻是炯然地盯住自己的弟弟。
兄長說的任何一句話,在慕韜天耳中听來都是試探,于是他只簡單地回道︰「熟讀聖賢書,不能救一人。我也該將注意力放到實際的國計民生上,為未來當個明君做好準備……」
「喔?」慕听天的視線突然變得冷凜,「你所謂的注重國計民生,便是到賭坊胡混嗎?」
「有些事情必須身歷其境,才知其中蹊蹺為何。」慕韜天意有所指,表情卻仍雲淡風輕。
「倒是我很驚訝,大哥居然會涉入羅剎教的事情。」
如此單刀直入,倒讓慕听天有些意外了。在他心目中,這個弟弟仍是那個不成氣候的太子,即使最近立了些功勞,還險些破壞他的大事,但他倒不知弟弟已經有種直接和他對嗆了。
還是,其實他始終低估了這位太子?
百種心思在腦海里轉了轉,慕听天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反是開口道︰「羅剎教是最近在南方新興的一個教派,其首領為一武功高強的道士,名叫盧明,在江南一帶吸納了不少弟子授以武術。此教崇拜自然之物,以養體長生為目的,據說練他們的武功,還能刀槍不入。」
慕韜天微微挑眉,「應該不僅如此。」
「他們在江南也有涉入生意,而且都是壟斷性的。」慕听天也很坦白。「漁獲、布匹、船只、稻米,甚至賭坊青樓皆有。」
「蓄積了這麼多資源及金錢,意欲為何?」慕韜天再問。
「近年天災連連、民生凋敝,政治敗壞、物價高漲,民怨已到了極深的地步,才會有羅剎教的興起。」由慕听天口中說來,這個壟斷河道、殺人越貨的教派,似乎又成了民心所歸。「所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蓄積資源,自然是想讓人民過好日子。」
慕韜天淡淡地道︰「但羅剎教的行為,好像不是大哥口中的這個樣子,否則也不必成立船行公會了。」
說到這個船行公會,慕听天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有時行大事需不擇手段,既然朝廷做不到,那就由民間來做,我不過是看不下民生疾苦稍稍插手罷了。」
「那麼為何羅剎教又會和北方狼族扯上關系?」慕韜天定定望著慕听天,只覺得眼前這人不再是他熟識的兄長,月復中的陰謀城府遠大于他的想象。
「你懷疑我嗎?」慕听天同樣用銳利的眼神鎖定這個在他眼中已然深不可測的弟弟,冷冷地一笑。「朝廷內權力各據山頭,各有結盟及後援,何止北方狼族?就連戎弟現在正攻打的高林國,都有潛在勢力墊伏于朝廷之中,我只是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路走,若不這麼做,如何制衡朝中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慕听天的笑容突然消失,「我這也是為了我們慕氏皇朝、為了父皇、為了國泰民安,所以,韜弟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免得壞我的事。」
所以大哥的意思是說,他特意和羅剎教搭上線,和北方狼族關系糾纏不清,就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以制衡朝中其他人?
慕韜天心里是不相信的,否則兄長不會在這麼巧的時機來找他,而他也為這個認知感到悲哀,一時無語。
城府深沉的慕听天怎麼會不知他在想什麼,因此便換了一種方式,放軟語氣道︰「韜弟,你在政事上尚屬稚女敕,有些事不能直來直往的運作,必須不擇手段,否則不僅不能達到目的,還會功虧一簣。這件事就交給大哥處理,你無須再管。」
「這並不是大哥說不管,我就能視而不見的。」此事攸關國家安危,如果大哥覺得這樣競能糊弄過去,就是把他慕韜天當成白痴了。
眼見慕韜天似乎慢慢月兌離掌控,不再是先前那個月兌離世俗的皇太子,慕听天心頭慍火頓起,只不過表面上仍掩飾得很好。
「近來韜弟開始關心政事,雖然父皇很欣賞你的政見,但就我看來,許多建言無疑荒謬。」話是這麼說,可事實上慕韜天以次子之位當上太子,如今又將皇帝的贊美也奪了,慕听天不會甘心那麼容易就讓自己的地位在皇室式微,自然會對他的一舉一動特別注意。
「要作為一個明君,韜弟要學的事情還很多,你未詢問過我的意見就提出船行公會一事,此事可大可小,萬一朝中勢力崩潰,勢必引發動亂。以些微的見識就想左右朝政,此舉實不可取。」慕听天幾乎是明著責備他了。「韜弟最近常瞞著父皇跟一個小爆女出宮,甚至到賭坊之類的地方廝混,以這種方式想要調查如羅剎教這般深不可測的教派,是否太過兒戲了?」
慕韜天突然覺得,眼前這位一向與他友好的大哥似乎變了一個人,口中吐出的話雖然是勸誡,但總覺得有些威脅的成分存在。
早以往父皇不讓他親政,就是大哥建議的,如今回頭一想,這其中包含了多少大哥的私心?否則大哥何必對他開始上朝這件事如此反彈?
慕韜天望著兄長,神情復雜,然而慕听天的下一句話,更是擊潰了慕韜天對他的親情。
「那個小爆女……是冷宮的吧?韜弟,近來後宮似乎管得有些松散了,居然讓個小爆女興風作浪起來,我想我該讓楊公公去處理一下這件事……」
慕韜天心一緊,表情也益發冷了下來。「若把國家大事遷怒于一個宮女身上,未免小題大做。」
深深望了他一眼,慕听天譏誚一笑。「既然有韜弟你保她,那我就先不管這件事。不過你要記得,不該你管的事,就無須再管。」
慕韜天不置可否的目送兄長離去,他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僵硬,要說這不是威脅,連他自已都不相信。
或許在他踏上殿堂上朝的第一天,和兄長之間的針鋒相對就已經無法避免了。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保證不告訴太子?」
「我保證。」
「保證不會讓任何人因此砍我的頭?」
「我保證。」
「好,那我說嘍。」師元兒將慕韜天拉到街上人較少的暗處,確定沒有人听得到他們的對話後,才破口大罵道︰「是要怎麼樣才能那麼蠢啊?太子第一天混皇宮嗎?正面和大皇子杠上,根本是自找苦吃!大皇子長年在宮里經營人脈,他的必月復如蛛網般在朝廷里盤根錯節,誰也弄不清他究竟有多大勢力。
「太子才初露鋒芒就去和他硬踫硬,一個不小心,太子手下的人搞不好會全被肅清……到時候即便杰出如你,沒砍頭也會被調去清茅廁!」
當慕韜天將「太子」和大皇子談話的事告訴師元兒後,她雖然忍住想撞牆的沖動,卻忍不住大逆不道地大罵那個死要面子的太子。他不曉得什麼叫「明哲保身」嗎?還把身邊的人都拖下去,萬一……萬一眼前這男人因太子的關系而受累,她一定會很傷心、很傷心的。
然而,說到明哲保身,她自己向來就是明哲保身的人,為什麼又要一頭栽入這男人所在的太子體系,去調查那些復雜的權力斗爭真相?莫非她對他……產生了特殊的感情?
思及此,師元兒為這個認知震驚地呆站在原地,望向慕韜天的目光也不禁多了幾分復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