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她興奮的扯著柯晉到小院子里看那株野花,柯晉從後面摟著她,拱著她搖搖晃晃的往前走,「以前幽天城幾乎是寸草不生的。」
「為什麼啊?」
「因為打了太多仗,鮮血滲浸土地。」柯晉俯首看了看她,「害怕嗎?」
「不怕。」香寶搖頭,仰頭看他,「現在幽天城不一樣了,對不對?」
「是。」柯晉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因為寶兒來了,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柯晉說這話的時候,心怦怦的跳。
他想著,或許這種心頭被人揉了一把似的感覺就叫幸福吧。
香寶卻與柯晉不同,她的幸福感里夾雜著一絲不安……呂鶴,永遠是橫亙在她與柯晉之間的一根刺。
但又由于性格使然,香寶根本無法和柯晉張口提這件事,但隨著肚子一天一天的變大,那種不安感就越發的強烈,她覺得自己幾乎控制不住這種感覺了,如果現在所有的溫柔都是因為孩子呢?會不會她一把孩子生下來,柯晉就會帶著孩子和呂鶴一起離開?
每每一這樣想,香寶就會被嚇出一身冷汗,呂鶴就像是她的惡夢,總會陰魂不散的出現。
為了躲呂鶴,香寶大著肚子整日往繡莊跑,柯晉本是不允的,但郎中說香寶的月分已經不小,胎象穩定,偶爾出去走走也易于孩子生長。
得了柯晉的首肯,香寶整日拉著許嬤嬤和雲桃,窩在被裝修一新的香寶樓中,因為朱家嫂子的宣傳,城中的女人們都知道香寶刺繡的手藝好,于是總會三五成群的來這里找她。
日子久了,香寶樓儼然已經成了香寶教人刺繡的地方了。
柯晉用木頭給香寶做了一個大繃架,其余女人也回家讓自個兒男人跟著做了一個,幾張大繃架擺在一樓,分列擺好。
賣布料家的霍大嫂也在跟著香寶學,于是便從家里拿出了不少好料子,幾個女人一人分一塊,按照香寶所說的,有模有樣的飛針走線,加上每個女人家都是會一些的,只是不如香寶手法精密,所以稍一提點,個個都算得上是刺繡好手了。
見到如此情景,香寶不禁又想起那件事來。
既然朱家嫂子說自己手藝好,而其他的姐姐們繡得也都不錯,那何不把這繡莊重新開起來呢?幽天城已經不比當初,不能再固步自封的過日子,一個偌大的城鎮,不能只有獵戶和屠夫。
香寶將這個想法告訴了柯晉,他顯得很驚喜。
「有道理,不只要有繡莊,我可以帶著男人們去山里打獵,獵回來的野味可以賣肉,皮毛也可以單賣,要知道,幽天別的沒有,就是林子的動物多,那些狐狸、猞猁的毛還是比較值錢的。」柯晉似乎得到了啟發,模著下巴沉吟了一陣,而後含笑的看向香寶,忍不住撲過去摟著她揉了揉,「還是我的寶兒最聰明。」
「我只說了一句啊,後面還不都是你自己想的……」
「沒有妳,我哪里想的出?」柯晉對她親了又親,像個莽撞的小子。
「相公你怎麼像個孩子一樣……啊,別蹭了,好癢……」香寶笑著閃躲。
「是啊,當然得像個孩子,不然妳嫌我太老怎麼辦?」柯晉依然捉著她親,親完了又用胡須去蹭她,他覺得最近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娘子了,光看著就想親一口,親完了就想揉揉,恨不得把她揉到自己身體里才好。
兩人正逗弄著,後面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咳。
柯晉摟著香寶的胳膊一僵,一扭頭看到呂鶴站在那里,正看著他們,六目相對。
呂鶴表情淡淡的,香寶有點尷尬的從柯晉懷里掙出來。
柯晉松開了摟著香寶的手,臉色沉了沉,因為被打斷而有些不悅,絲毫不見方才的溫柔模樣,「呂鶴,妳又不敲門。」
「老大,你根本就沒關門。」呂鶴無所謂的聳肩。
「那請妳以後看見了自覺離開。」柯晉擰著眉,又問︰「有什麼事兒?」
呂鶴怔了怔,眼底浮起了一絲怨憤,然後下一瞬就被掩去,只留下淡淡的笑意,「以現在的狀況來看,有什麼事兒也都不該說了,你們夫妻倆繼續,我去前院等著。」說完還替他們關上了門,力道不輕不重,留給他們「砰」的一聲響。
「她不高興了?」香寶看了眼柯晉,試探著問。
「不用管她。」柯晉神色冷漠,替香寶整理了一下被他揉得凌亂的衣衫,然後細細的端詳著她的臉,看著看著,臉色就緩和了下來。
溫熱的大掌滑到她隆起的肚子上模了模,神色更是溫柔,「應該是營中有事。」
「那相公快去吧。」香寶體貼的說。
「嗯。」柯晉模了模她的臉頰,「剛才妳說的事,我會去和他們提提看。」
「好。」香寶彎唇一笑。
之後的一個下午,香寶的心情都十分不錯。
蚌中緣由很明顯是呂鶴在柯晉這邊吃了癟,但她卻不知道,呂鶴在柯晉這吃癟了,便會將矛頭指向她。
幾近傍晚,香寶挺著肚子在宅子里轉悠,無意間就瞧見含蓉和呂鶴正湊在一起說話,她剛遣了雲桃去取東西,所以當下只身一人,下意識的就後退了幾步,想轉身離開。
「夫人!」含蓉突然叫住她。
香寶眉心一蹙,停下了步子。
身後傳來腳步聲,含蓉小步繞到她眼前,浮夸的給她行了一禮,「夫人萬安。」
「有事嗎?」香寶問。
「咱們剛捱過了雪災,日子一天天穩當下來,奴婢想著找點喜慶的事情給府里添點喜氣,這不,奴婢就先想到了夫人的生辰。」含蓉笑得眉眼彎彎,捏著嗓子,細聲問︰「只是奴婢愚鈍,竟是一直不知道夫人的生辰是哪一年,哪一月呢?」
「我的生辰已經過了。」香寶有些戒備,輕聲說。
「嫂子不願告訴妳,妳自己算便是了,用我家老大的歲數,減上個十幾歲,不就是了。」呂鶴站在後面突然搭腔,聲音似笑非笑︰「啊,我來算算,嫂子,妳可過了及笄的歲數了?」她一說完,含蓉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來。
香寶只覺得胸口一漲,原來,這才是她們的目的。
不知為何這兩個女人會勾搭到一起,但很顯然,無論是對于含蓉,還是對于呂鶴,香寶的忍耐都已經到了一定的限度,雖然一向隱忍,但孕期的女人永遠都是無法理解的,于是香寶不禁冷下臉色,「勞副教頭掛心,我今年滿十七了。」
「十七,那……」呂鶴還有話要說。
「輩分不論長幼,無論我多大,副教頭妳都要喚我一聲嫂子,所以又有什麼重要的呢?夫妻亦是如此,我和相公既然成了親,不論他多大,不論我多大,他仍是我的相公,我就是他娘子,副教頭妳說是不是呢?」香寶慢條斯理的說完,然後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楮看著呂鶴。
呂鶴鯁住,竟是讓她堵得說不出話來。
香寶目光一劃,落到含蓉的身上,輕輕一瞥,沒說什麼,對著呂鶴一福身,盈盈轉身離開。
含蓉和呂鶴兩人雙雙呆在原地,呂鶴仍在方才的驚愕中,而含蓉則是又驚又氣的想,剛才她的眼神里,竟是帶了點不屑與嘲笑的,那還是一直以來都懦弱膽小的九公主龍寶香嗎?
這時候,背著手在府里溜達的安親王,正巧將這一幕看在了眼里,他瞇了瞇眼,微微撇嘴,步子一拐,按原路溜達回去了。
另一邊,香寶卻並不像剛才表現的那樣淡定,她的手在顫、嘴也在顫、心也在顫,呂鶴戳中了她的死穴,早在嫁來的路上,香寶就在擔心這個問題,生怕柯晉會嫌棄自己年紀小不懂事,所以她一直以來都在努力的扮演好成熟妻子的角色。
努力了好幾個月,才好不容易慢慢將心中的這塊石頭稍稍放下,然而,剛才呂鶴的一句話,就又把石頭提到了她的嗓子眼。
听許嬤嬤說呂鶴已經二十一歲,算是個老姑娘了,她遲遲不嫁難道是柯晉的緣故?而跟自己相比,柯晉是不是更喜歡成熟的呂鶴呢?熟悉的不安感又襲上心頭,香寶扶著酸痛的腰,靠著假山停下休息。
如蔥般的手指樞著石塊,香寶又開始一個人胡思亂想,想來想去,最終卻又覺得柯晉其實一直都對自己很好,她這樣懷疑他和呂鶴,是不是很不應該呢?香寶搖搖頭,沒錯,既然已經嫁給柯晉了,就要相信他,與其想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想著怎麼伺候好柯晉才是。
然而這時候,香寶心中這個「伺候」的概念還是很狹隘的,她不知道,比之于那些飲食起居上的伺候,柯晉更需要的是關上房門以後的事。
于是這一晚,當柯晉又喘著粗氣抱著香寶啃來啃去之後,香寶沒有讓他去「洗澡」,而是紅著臉扯著他的衣袖,小聲咕噥了一句︰「我來幫你吧。」
看著她羞答答的模樣,柯晉只覺得血氣瞬間沖了上來。
「妳要怎麼幫我?」柯晉俯首。
「我不會……相公你教我吧?」香寶垂著頭,聲如蚊鳴。
「嗯……」柯晉沉吟了一聲,呼吸變得沉重起來,「先幫我把褲子月兌了。」
「哦。」香寶咬唇,手卻沒動,「相公,先把燈關了吧……」
「就這樣。」柯晉往前站了站,「我想看著妳。」
「哦……」香寶羞得要死,真後悔不該一時沖動說出那種話來,可現在事已至此,她也不得不做了。
……
春暖花開,幽天城真的是春暖花開了。
常年寸草不生的城鎮因為一場雪災像是獲得了重生,一切都開始復蘇。
柯晉將和香寶討論的事兒,說給了還在借住的安親王和城里的男人們听,大家自然是十分同意,風風火火的就開始準備了起來,而安親王也決定幫忙,替他們聯系皮毛、繡品的銷路,將此事敲定後,安親王便啟程回京都了。
但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發展的那麼盡如人意……
呂鶴不便天天往這里跑,但含蓉卻是天天在她耳邊吹風,旁敲側擊的說她年紀小,說她配不上柯晉,香寶起先會頂上幾句,但說得多了也就不愛搭理她了,但表面上不搭理,含蓉說的話她到底還是往心里去了。
肚子的月分越來越大,香寶也變得焦躁起來,而听了她的聒噪後,就更加煩悶。
而另一邊,柯晉也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懷孕後香寶就鬧過一次脾氣,不過因為好得快他就沒在意,而這一回她雖然沒鬧,但明顯是情緒萎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