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可樂。」蔣漢城遞飲料給她,當沒听見。
「可是包裝怎麼辦?要另外花錢請人弄嗎?」陳明慧思考著。
「不用,交給我——」蔣漢城急著在喜歡的陳明慧面前表現。「我很會畫畫,我幫你手繪罐子,我可以用壓克力上色,保證會弄得很美。」
「那樣很花時間——」
「都交給我就對了。」不怕花時間,為了陳明慧,蔣漢城有的是時間。
蔣漢城本來就對繪畫拿手,加上能幫到陳明慧,更卯足了勁拚了。功課丟一邊,他連著幾日桌上堆滿顏料,畫到手酸腰痛仍堅持努力著。
晚上,蔣漢城躺著睡覺時,看月光透入窗內,亮著桌面,那些五顏六色的壓克力顏料條躺著,像無數朵小報繽紛著,好美——而喜歡陳明慧的感覺,心里滿滿的歡喜。他只要有陳明慧的笑容就夠了,讓陳明慧高興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事。
蔣漢城知道喬娜英漂亮美麗,瘋狂地喜歡他。喬娜英的家和他同社區,每次媽媽辦社區派對,喬媽媽都在邀請之列,連媽媽都對喬娜英贊不絕口。可是,每個人都說的漂亮如洋女圭女圭的喬娜英,在他喜歡的陳明慧身旁,立刻遜掉。
蔣漢城知道喬娜英確實比陳明慧漂亮,也承認開學同班第一天跟其他男生一樣,對班上有這麼美麗的女生很驚艷。可是啊,時間過去,那份令人驚艷的美麗褪色了。喬娜英雖然可愛,但任性野蠻,太活潑了。
他反而被低調內斂的陳明慧吸引。每每想到她體力不支昏睡過去的可愛模樣,他就忍不住笑了。和陳明慧相處的每一分鐘,都快樂得像作夢,很不真實,輕飄飄的。她的一顰一笑,都在他心中秘密地閃光。
蔣漢城為陳明慧瘋狂,一種純真熱切的瘋狂。這瘋狂像失控的發情季節,貓會在屋頂嘶叫打架,狗會不听主人的話,鳥兒會放肆的跳奇怪的舞蹈,花會瘋了般地張揚它的香。在原始熱情的催化下,他花了好幾個不睡的夜晚,將陳明慧的藥罐,繪成了斑斕的色彩。
獻給他心中的小鮑主。
看見成品時,喬娜英崇拜得驚呼不已。「真是太厲害了,變這麼漂亮?你是我的偶像,太美了,這不能賣一百,要賣一百八,這是藝術品,我好喜歡喔。」
「你覺得呢?」不理喬娜英的崇拜,蔣漢城忐忑地等待陳明慧的回應。
陳明慧欣賞著每一個藥罐上的花草圖案,每個都是獨一無二的模樣。它們啊,閃亮了陳明慧多愁的眼楮。
她對蔣漢城微笑。「謝謝……它們真的好美。」
蔣漢城開心地笑了。得到陳明慧的肯定,勝過考試拿一百分,勝過老師的夸獎、父母的稱贊,勝過成績單上的名次。
在陳明慧歡欣的眼色里,蔣漢城感到很驕傲,覺得自己棒呆了。
喬娜英果然很快地將藥罐全賣光,很快的,喬家同社區的叔叔阿姨阿公阿嬤們人手一罐,喬娜英腦筋動得快,還發起買一打送一罐的優惠,引起一陣不小的團購風潮。每一批賣完後,他們三個小阿子就烹煮下一批。
扁是做藥膏,陳家一個月結算下來竟然就有三千多塊的淨利,她把賺來的錢交給爸爸。
陳阿勇哈哈笑地模著女兒的頭,樂不可支地說︰「不愧是我阿勇的女兒,這麼小就有生意頭腦,爸爸以後可以靠你養了,你太厲害了阿慧。」
陳明慧看爸爸難得這麼高興,她高興極了,轉述給蔣漢城听。「我沒看我爸笑那麼久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我要怎麼謝謝你?」
蔣漢城為了幫陳明慧,這個月瘦了一大圈,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蔣漢城想了想,問︰「可以給我這個嗎?」他指了指陳明慧別在書包上的徽章,深藍色的馬口鐵圓形徽章上,有一雙展開的白色羽毛翅膀。
「喔,這個嗎?這是我某天在路上撿到的。」陳明慧拆下來,別在蔣漢城書包上。「給你,我也很喜歡這個徽章,你要好好收藏,絕對不可以給別人。」
「我絕對不會送人。」
「喂,你的書包裂了——」陳明慧發現他的背帶跟書包連接處裂了一小段。
「喔,對厚,沒關系,我媽會買新的。」
「真浪費,才這麼小的裂縫就要買新的,有錢人就是這樣。」
蔣漢城抖了一下,被討厭了嗎?
「不是啦,我媽都這樣啊,看到我書包壞了就會幫我換新的。」在他們家東西壞了舊了馬上捐出去,全都買新的替補。
「我明天帶針線來,幫你縫起來。」
「你會縫啊?」
「這有什麼難的?」
蔣漢城高興極了,果然陳明慧什麼都會欸。
第二天陳明慧真的帶針線來,利用下課的十分鐘就把裂縫縫好了。雖然技術普通,看得出縫線,但是蔣漢城已經崇拜到不行了。
陳明慧縫的時候,其他同學看見了,又幼稚的取笑鬧嚷著。「老婆幫老公縫書包歟——」
「矮油,感情很好喔。」
蔣漢城一點都不生氣,看陳明慧縫補他的東西,甜蜜死了。
喬娜英看見了,還是忍不住酸上幾句。「干嘛縫,買新的就好了啊?縫了又沒有比較漂亮,看得到縫線欸,這樣不行啦!」
「我覺得很好。」蔣漢城馬上背起來炫耀。「我以後都不換書包了。」
矮油矮油,這一番話自然又引來一陣訕笑。可是蔣漢城跟陳明慧自成一個甜蜜的小宇宙,別人越笑,他們越親密,感情越好。
藥膏生意好,周末,三個孩子常聚在一起做藥膏。
「喂,陳明慧!」喬娜英揭著一疊親友客戶名單,頗驕傲地。「我這麼幫你,你以後可不能虧待我喔。」她強迫推銷了好多罐,已經佔領整個社區,幾乎到家家戶戶有一罐的地步,只要她出面,誰敢不買。
「我分錢給你。」陳明慧忙著泡藥材,蔣漢城蹲在一旁幫著攪拌。
「我家那麼有錢,不希罕錢。」
「不然你要什麼?」
「我要當蔣漢城的情婦——」
蔣漢城跟陳明慧噗地笑出來了。
「我不要。」蔣漢城拒絕。「你就像我妹妹,你真的看太多連續劇了,什麼情婦啊,拜托。」
「嗟,又不是問你要不要!我是問陳明慧,陳明慧,你可以跟我分享你的一切嗎?包括你的男人。」
「我也覺得你連續劇看太多了。」
「你說你肯不肯嘛。」
「我不肯,我很小氣,你不高興的話,藥膏不要賣了。」
「厚,你們兩個就不能順我一次嗎?都一起欺負我。」
這時,陳阿勇進來問小朋友們。「我煮了咸肉飯,來吃吧。」
「YES!」蔣漢城跳起來。「我最喜歡伯父的咸肉飯。」
「我也要一碗,不要太大碗,我要減肥。」喬娜英如今也被同化了,自從吃過幾次陳阿勇炊煮的咸肉飯,她也上癮了。
陳阿勇笑呵呵地拎著還冒著煙氣的咸肉飯進來,幫小朋友們盛飯,很驕傲地說︰「我們這個咸肉飯是外面吃不到的味道,是我的獨門菜啊,以後要是吃不到了,保證你們會想到流口水。」
喬娜英忍不住又添了半碗。「為什麼咸肉跟飯跟白菜一起煮會變得這麼好吃啊?我都停不下來。」
「我用的這個咸肉跟賣人家的咸肉是不一樣的,我的鹽可是特別用中藥炒過的咧。」
陳阿勇看孩子們吃得津津有味,高興極了。
這時候,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走進來,看到小朋友們。
「在吃飯啊,多吃點多吃點。」說著勾住陳阿勇的手,示意到外面講話,很快的外面激烈的爭執起來——
「x,你又要拿錢?馬的你當老子是提款機嗎?你穿這樣要去哪兒鬼混?」
「賣藥膏不是賺了很多錢嗎?分老婆一點會死啊?我警告你,你在這麼唧唧歪歪的老娘不跟你拿,我跟高利貸拿,到時候不要怪我又在外面欠錢,是你不給我害的。」
「你是想把我氣死嗎?就是你到處欠錢,害我們要一直工作,連阿慧都知道要幫著賺錢,你就會給我們麻煩,你干嘛不去死,你死掉我跟阿慧就解月兌了——」
「你咒我是不是?你有種咒我啊——」
外面乒乒乓乓地響起摔東西跟咒罵的聲響。
喬娜英嚇壞了,問陳明慧。「是你媽嗎?他們在打架嗎?我們要不要躲起來?好恐怖。」
「不用管,我們吃飯。」陳明慧僵著表情說。
「可是他們吵得很厲害,你不用去看嗎?」
這時,陳明慧的媽媽吼了一句——
「陳阿勇,你叫我去死嗎?很好,我告訴你,我如果去死,會帶著阿慧一起去,你就不要後悔!」
砰!蔣漢城扔下碗筷沖出去。
喬娜英愣住。「他要干嘛?」
陳明慧追出去,看蔣漢城雙手握拳,渾身發抖朝她媽媽大叫。「不準你帶陳明慧去死,陳明慧是我的,壞女人!」
張春枝呆住,陳阿勇也愣住,他們看著這個小男生,他是認真的,他氣到全身發抖,臉面脹紅,激動得像要爆炸了。
陳明慧也被爆怒的蔣漢城嚇到,愣住了。
張春枝雙手抱胸,瞪住小男生。「什麼你的?厚,好笑了,女兒是我生的,是我的,我要帶她去死就去死,關你屁事,小阿子懂個屁,給我進去吃你的飯!莫名其妙!你再亂講話我趕你出去!」
「你出去!」陳明慧沖上去,推媽媽出門。「我不要你,你自己去死,我不要你,我討厭你!討厭!你走——」討厭討厭,討厭被喜歡的人看到這樣的媽媽,討厭。
她哭了,蔣漢城好難過,抱住陳明慧安撫。
這時候,蔣漢城的媽媽高黛銀,正邀請同社區的貴夫人來家里打麻將。戰況激烈之際,然鄰座的葛愛蓮,拿出一罐色彩繽紛的藥膏,抹起酸痛的後頸。
斑黛銀掩住鼻子。「這什麼味道啊?等等,這個……這是我兒子的美勞作品吧,怎麼在你這里?」她看到彩繪的罐子。
「美勞作品?」大家愣住,紛紛問高黛銀。「你不知道嗎?你沒買嗎?」
其他牌友從包包拿出藥膏。
斑黛銀驚訝地看著。「怎麼你們都有我兒子的東西?這都是我兒子畫的啊。」這陣子看兒子老窩在桌前畫罐子,她還打算跟學校美勞老師說一聲呢,美勞課只是娛樂活動,又不是正式的功課,干嘛出這麼忙的作業,害兒子整逃詡在畫,重要功課都荒廢了。
「原來這是你兒子畫的?漢城真有畫畫的天分。」夫人們笑開了,她們你一句我一句聊開,搶著要說給高黛銀听——
「你真的不知道喔?」
「你兒子不是跟喬議員的女兒同班嗎?」
「我听喬議員的女兒說,她幫一個同班的女生,那個人家里是賣咸豬肉的,很窮,所以她好心幫著賣藥膏替她賺錢。」
「我兒子也跟他們同班。高黛銀,你不知道啕,你兒子啊敗迷他們班上一個叫陳明慧的女生,原來這藥罐都是你兒子畫的啊。」
「我有听說,我還听說他們現在是班對。」
「所以賣咸豬肉的那個女生就是陳明慧嘍?難怪蔣漢城會幫著畫罐子。」
「我看過他們走在一起很多次,小倆口感情可好咧。」
「唉呦,好甜蜜喔,這是兩小無猜吧?」
「小阿子的感情就是這麼純真。」
「黛銀的兒子這麼早就想娶媳婦了,這麼早熟喔?」
「還是賣咸豬肉的,哈哈哈,以後家里不用買肉,吃咸豬肉就夠了。」
「所以是會做咸豬肉的媳婦嗎?」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