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山上,是依然炎熱的夏末最為舒適的抉擇了。
當郝京穎從悶熱的市區回來,心里想的就只有這件事。
坐在山風徐徐吹拂的後院,手拿著一杯咖啡,她舒服的嘆了口氣。
古代的高人都會選擇山上隱居,而不是選擇海邊,就是貪戀這樣的舒爽氣候吧?
「汪汪!」
聞聲偏過頭去,果然又是鄰家大狗前腳攀在石牆上,一臉諂媚的朝她搖尾巴。
看狗兒那熱絡殷勤勤,她忍不住由衷而發道,「若你主人有你一半的敦親睦鄰就好了。」
「壞話」才剛說完,就看到杜承平手執著滿滿一盆狗食走出來,她立時心虛的將唇抿緊。
食物自然是比美女還要誘惑人,狗兒听到主人開啟後院的門聲,知道它的晚飯來了,迅速轉過身去,奔去主人旁邊換人諂媚。
杜承平將食盆放下,模了模狗兒的頭,這是允許它吃飯的指示,狗兒開心的汪了聲,低頭狼吞虎咽。
杜承平微笑看著它吃食的模樣,嘴角的弧度讓郝京穎心頭一跳。
原來這家伙也是會這樣溫柔的笑的?
他對狗笑容如此溫柔,卻從未給過她好臉色,甚至還大小聲,難道當真人不如狗?
郝京穎怎麼想怎麼火大,真想找個碴藉題發揮,與他舌槍唇劍一番,可又想到她們現在正在處心積慮讓杜承平中她們的招,入她們的陷阱,所以現階段對他就算有任何不滿也得忍忍忍,且不只要忍,還要努力扮和善,將阱陷開啟到最大,最好讓他對她傾心,她就可以以高傲的姿態將他狠狠甩開,擊垮他的自尊心,讓他過度傷心而搬離此處。
可這任務執行到目前為止,她覺得備受打擊的是她的自尊。
她必須忍辱負重,她還要涎臉示好,還要跟著曾郁喬每日做她很不拿手的甜點去蜜他的嘴,但不是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嗎?那可惡的混帳東西竟然還嫌她不懂得投其所好,盡拿他不愛吃的東西塞給他,他一點都不想領情。
這根本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惱怒的握緊粉拳。
看著狗兒吃了一半的狗糧,杜承平這才站起身。
頸子一打畫,就看到郝京穎正怒目瞪視著他。
不過一發現兩人四目相對,她迅速收回怒氣,用一種非常非常僵硬的笑在唇角彎曲,怎麼看,那五官都好扭曲,扭曲得讓人想發笑。
「你剛回來?」杜承平問。
她身上穿著兩截式的寬松長版衫,下半身則是牛仔短褲,露出兩條過細的直腿,這是她的外出服,若是她一整天都窩在家里,是連睡衣都不換的。
「對啊,你這麼注意我干嘛?」唉唷,一不小心口氣又沖了些。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不對,她怎麼把自己比為狗了?算了算了,在賤嘴男的眼中,她連條狗都不如!
真是怎麼想怎麼火大。
杜承平嘴角一撇,「那是倒霉住在你家隔壁,成天晃來晃去污染我視線,好不容易眼前景色美了點,誰知好景果然不常在。」他惋惜狀的搖頭。
賤賤賤!
郝京穎在心頭狂罵個過癮。
好女不跟惡男斗,她抱著咖啡杯,惱怒轉身欲回屋,好來個眼不見為淨,不料走得太急的她跨上門口平台時不慎滑了腳,整個人撲跌在地,手上咖啡飛了出去,杯子在地上碎成四分五裂。
她的額頭撞到地板,手腳也摔疼了,但比疼痛更先到達腦子的是那滿滿的恥辱感。
她完全不需要想象就可以猜到此時的杜承平必定在牆的另一端幸災樂禍,捧月復大笑,嘲笑她摔個狗吃屎!
該死!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吃屎」!
接下來她至少有三天要把自己鎖在屋里,打死不出去見人。
「喂!」與焦慮呼喊同時傳來的,是箝制在上手臂的力道,「你還好吧?」她的嬌小身子硬被拉了起來。
一只大手拂開覆在臉上的瀏海,掌心不經意搓過她摔疼的額,她痛得低呼了聲,眼角扭曲。
「腫起來了。」拇指指月復輕輕踫觸突起的額面,她就痛得縮了肩。「等我一下。」
她驚訝的看著杜承平以利落的身手跳過籬芭,再跳過自家的矮石牆,走進後門,沒了蹤影。
他剛說話的語氣,是不是……有股溫柔味?
他是不是擔心她?
她沒听錯吧?
他沒幸災樂禍取笑她嗎?
這……怎麼可能?
她呆呆的坐著,眼楮一眨也不眨,等到她想到她應該回屋將家門全部深鎖,拉起窗簾進入「閉關」狀態,七七四十九天不出關時,那個男人已經提著醫藥箱跳回來了。
他擠了消腫治淤的藥膏抹上她額頭的傷處,她又是疼得縮肩,企圖閃避。
「忍一下,不然不會好。」他那嚴肅又帶著憂慮關懷的口吻,像是發現小朋友受傷的老師。
他大如蒲扇的巨掌扣住她小巧的後腦勺,預防她亂動,于是她能抗議的就只有那張嘴。
「喂,很痛……喔嘶……輕一點啦!媽呀……你在借機報復嗎?好痛!好痛痛痛痛痛……救命啊……」
「揉一下才能消腫,你不要一直亂動!」怎麼怕痛成這樣啊?
「誰說的?你不會藥膏抹一抹就好了嗎?你根本是借機報老鼠冤……好痛!」揉那麼大力要死啊?
「你怎麼這麼怕痛?我還以為你跟鋼鐵人一樣強,沒想到根本是個弱腳,遜到不行。」
「你厲害?下次換你跌一下,我來幫你揉藥膏,我就不相信你不會哀哀叫!喔,媽呀!痛死了!」
「這點痛都忍不得,以後生小孩就痛死你!」
掙扎的女孩忽然安靜了下來。
他心生納悶的低頭,就見到一雙郁悶的眸。
「妳……」
「搞不好生小孩都沒你揉的痛!」她痛到都掉眼淚了。「好了沒啦?」
「差不多了。」他松手,「還有沒有哪里腫起來了?」
「就算有也不跟你講啦,笨蛋才會給你報復的機會!」
「報復?我為什麼要報復你?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他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我就知道那甜點有問題,難怪我吃了拉肚子!」
「屁啦!怎麼可能會拉肚子,我吃都沒事,是你腸胃太差,不要牽拖到我身上!」她氣呼呼的站起來,就算膝蓋疼也不管它。「謝謝你啦!」再心不甘情不願,她還是會顧及禮貌。
「你的腳……」都擦傷破皮了。
「不用你管!」她用力拉開大門走進屋。
進了客廳,仔細審視傷處,不只膝蓋,連手肘關節都擦傷破皮了。
「真是倒霉!」她忿忿的咒罵,心想她們家的急救箱放哪?
經過一番尋找,終于在靠撞球台的櫥櫃找到了急救箱,打開碘酒瓶蓋直接倒上傷口,輕微的刺痛是可忍受的疼痛。
「這如果讓賤嘴男處理,他一定會用雙氧水痛死我!」
想到他剛才揉她額頭那股狠勁,對付其他傷口一定不會留情的!
「怎麼會在他面前摔跤呢?」
她蒙著臉,羞惱的很想干脆撞牆一死了之。
「他現在一定躲在他家哈哈大笑!」她咬牙切齒的想。
他以後絕對會拿此取笑她,讓她沒好日子過!
她開始嚴正考慮在他家門口挖陷阱一事。
不扳回這一城怎麼行呢?
消毒好傷口,她翻出OK繃,在傷口比畫了一下,面積實在太小,想包覆整個傷處實在困難。
她只好找出繃帶,卻怎麼都纏不好,不是太松就是太緊無法靈活活動,更別說光靠單手是無法包好手肘處的傷口的。
「算了!」她火大的將繃帶丟回去急救箱。
今晚曾郁喬跟林瑀彤都不會回家,是沒人可幫她的忙了。
「反正傷口會自動愈合的,不管了!」
她將急救箱蓋子用力扣回,放回原處。
忙了一會,她覺得肚子餓了,翻開冰箱搜尋了會,拿出一包即時調理面,再拿了個鍋加水,放在爐子上加熱,把青菜與肉片清洗干淨,跟蛋放在一起等待水滾。
站久了膝蓋會疼,她拉了把轎子在瓦斯爐前坐下,看著橘色的爐火,怔怔發起呆來。
下午,她到書店買了一些書籍後,繞道到姊姊經營的童裝店。
現在正是季末折扣,故店里還挺忙的,她一到現場,就先幫著招呼客人。
在未成為專職作家之前,她原就是在店內幫忙,故招呼起客人來駕輕就熟,幫著賣了不少童裝,等到那批客人送走,兩姊妹才有辦法坐下來聊聊天。
姊姊郝嘉穎自冰箱拿出一罐瓶裝綠茶給她,兩人分坐在結帳櫃台的兩側。
「你在那個山上的別墅住得好嗎?」郝嘉穎關心詢問。
「還不錯,那邊很清靜,空氣又好……」郝京穎絮絮說著屋子附近的環境還有兩位房客的概況。
听完郝京穎敘述,郝嘉穎沉默了一下,「你不會打算一直住在那里吧?」
「那邊還提不錯的,我一下山啊,就快被台北的熱空氣熱暈了!」還好店內有冷氣,否則超級怕熱的她恐怕會中暑。
「可是你這樣好像隱居老人。」
「我那邊也都是隱居老人耶!」
「可是你的室友不是都有男朋友了,她們終有一天會離開那里的吧?」
「就算如此,也會有新室友的啦,那別墅是曾郁喬的阿姨托管的,她不可能放著不管,說不定啊,她們若是結婚搬出去,就換我當三房東賺房租,這樣也不錯耶,哈哈哈」
「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要找個伴……」郝嘉穎擰著眉道。
「姊,不要再提這個了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想法!」她做了一個不耐煩的表情。
「其實只要對方的身心都健康,你還是有機會生出一個健康的小孩呀!」她不希望妹妹因為自身的病而孤身一輩子。
「但還是有機會生下一個我,對吧?」她一點都不想等產檢時,听到壞消息,再殘忍做出打掉孩子的決定。
與其如此,寧願一開始就不要讓那個希望存在!
「機率很低的,要不就是輕度的,對生活不會有任何影響。」
「唉唷」她故作煩躁的揮了揮手,「你要我怎麼跟人家說?叫他跟我交往前得先去做健康檢查嗎?」
「其實本來每個男女結婚前都該去做健康檢查的,我覺得這很正常啊,沒什麼好說不出口的。」
「的確啊,但人家為什麼要接受一個不健康的我?」
「其實你現在也沒什麼不健康的呀,你的生活沒什麼妨礙,也不需要去克制飲食或什麼的,跟平常人沒什麼不同啊,只不過身體一有狀況就要馬上檢查或是輸血而已」
「你忘了我剛住院開刀嗎?」郝京穎有些無奈的看著貴人多忘事的姊姊。
「那……那又不是常態。」郝嘉穎被堵得結巴了下。
「好啦,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打算,你別勸我了!」同樣的苦勸她已經听太多遍了。
「可是沒有伴,老年後會很寂寞的。」
「那我到時就來纏著你!」她眨了下眼。「反正到時你小孩也大啦,離巢成家立業了,你就無聊了。」
「妳把妳姊夫放哪去了?」
「多個人多熱鬧啦!」她擺手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姊夫最近怎樣?听說他又想辭職,來跟你當童裝店老聞啦……」
突如其來的電鈴聲打斷她的回想,她連忙站起來瞥了一下鍋中的水,這個時候水面已經冒著泡泡,顯示水早滾了,她連忙將調理面跟其他材料一起放入,並關小了火,才走來對講機前,不料竟看到一張意外的臉。
對講機的螢幕上,顯示的臉不是隔壁賤嘴男的嗎?
他要干嘛?
難不成專程要來笑話她?
她抱持著防衛心按下通話,「干嘛?」
「我有東西要給你。」
有東西要給她?
她狐疑的開門走來前庭,自微弱的路燈光線,的確可以看到他手上拿著東西,很像是盒子之類的。
「什麼東西?」她與他隔著一道尖樁矮門。
「這給你。」他將一個保鮮盒交給她。
保鮮盒底部一觸及到手掌,她馬上感覺到手心一陣熱。
她訝異低頭,盒內裝的是……食物?
「算是你甜點的回禮。」
「你下了多少包老鼠藥?」她斜眼睨他。
「毒死一個人應該沒問題。」
他低頭看著她的手肘,傷口處染著一層淡淡的咖啡色,可見她用過優碘消毒了,可除此以外,其他的後續處理都沒做,傷口甚至還微微滲著血。
她該不會想放任它自行愈合吧?
那會留疤的呀!
這個女人真不懂得照顧自己。
「這是下重本?」
「別鬧了,若真殺了你,我一定第一個被懷疑的。」他再放了一個小紙袋在盒上,便轉身走了。
「這是什麼?」
他沒有回應,連轉頭都沒。
「給個東西也要這麼蝕?」她撇了撇嘴,捧著那堆東西進屋。
坐在餐桌前,她先拿起那紙袋,倒出里頭的東西。
那是一個盒子,里頭放有一片片十公分見方的淺黃色貼布,她納悶的看著盒上的說明。
「人工皮?」她訝異的抽出其中一片。
盒上標簽寫著將人工皮貼在傷口處,若有白色組織液產生是正常現象,等滿了再換新的人工皮即可。
為什麼要給她這種怪東西?她不解。
沒看過的東西不敢貿然使用,但盒子上又寫著可以貼在傷口處,她思考了一會,決定先上網查查再說。
「哇塞,一片一百塊喔?真的假的?」郝京穎想到那盒子里頭至少有五塊人工皮,算算要五百耶。「貼人工皮可保護傷口、幫助傷口愈合,不易留疤……」她念著網頁上的說明。「他怎麼那麼好心,是被雷打到了嗎?」她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接受了人家的好意,將人工皮貼上傷口。「這東西還防水的耶,這樣我洗澡就不用擔心會痛了。」
貼好傷口,打開保鮮盒,那是一個便當,下方鋪了一層白飯,上方則是煎蛋、鴻喜菇燒冬瓜、茄汁肉丸、蘆筍蝦球,色香味俱全,讓人食指大動。
「也太賢慧了吧,明明就是個男的,賢慧等級卻跟郁喬差不多。」哪像她就只會大鍋菜調理面,那種簡易的只要過過熱水就成的東西,偶爾想熬個粥,還會不小心燒焦呢。
起身到烘碗機那兒拿餐具,忽爾想起她還有面在煮,連忙關了爐火。
她還記得上回甜椒雞柳的美味,不知這次是不是同一個層次。
夾了最喜歡的蝦球入口,她有些激動的掩嘴。
怎麼……這麼好吃?
完全不輸外頭高級餐廳耶!
連擅長煮食的曾郁喬都被比下去了。
「太厲害了!」她一口飯一口菜,「會煮東西的都是我的偶像……不過他很討人厭耶……算了算了,在我吃完之前都算做我的偶像好了!」
這種手藝不開餐廳實在太可惜了!
儼然怕美食突然長了腳溜走般,更像一個星期沒好好吃頓飯的餓死鬼,郝京穎手上的筷一直沒停過,直到盒底朝天。
「啊……好好吃……」她滿意的打了個飽嗝。
至于還在鍋子里頭的,就留著明天再吃吧。
想到他又送人工皮又送飯的,難不成今天真的有下大雷雨,個高的他第一個被打到所以腦袋秀逗,所以對她特別好?
想想她摔倒的時候,他也沒幸災樂禍的看好戲,雖然揉腫痛處的手勁是大了點,但不可否認的,她現在的腫包一點也不痛了耶,可見他這麼做不是要報老鼠冤,是真的要幫她傷口恢復。
嗯……如果他每天都這樣「敦親睦鄰」,她也可以稍稍稍稍拉下點尊嚴,跟他好好相處啦,畢竟她也不是天生就愛找人吵架啊,人不犯我,我當然就不犯人!
「做人那麼機車干嘛呢?」縴指彈了下空飯盒,「你要保持下去,當個好鄰居,那麼我呢,也是可以當個不會再找你吵架的好鄰居啦!」
中午,郝京穎面帶微笑,拿著洗好的保鮮盒來到杜家,按了門鈴。
等待他出來的時候,她望著眼前的新潮建築,照顧得良好的庭院,還有那一听到電鈴聲,就趴在牆上諂媚示好的拉布拉多,她不由得想,怎麼會有男人年紀輕輕不過三十五歲,就跟個老人一樣隱居在山上?
雖說他好像有不少房產出租,還得請房管經紀,加上這一大片土地本來是他家的,想必經濟實力驚人,但這麼年輕就每天閑閑在家沒事干,怎麼想怎麼廢呀!
雖然大部分人都是為了五斗米折腰,很少人是心甘情願工作的,不過,都不工作,還是難免會有不太好的聯想。
而且他每天都閑在家里干嘛?
總不會一天到晚都在煮飯做甜點吧?
胡思亂想之際,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了。
郝京穎朝他揮了下手,笑了笑。
一看到那如花般甜美的微笑,杜承平的腦子忽然昏了下。
他是怎麼了,竟然有一瞬間意識空白了一下,心髒還跳得亂七八糟,活像是……活像是被那個笑靨給吸引了?
忽然,關宜寧說過的話又躍了出來——
「是穿著牛仔褲的那個吧?你喜歡的女生!」關宜寧說這話時,語氣超肯定的,篤定他就是喜歡郝京穎。
他怎麼可能喜歡她?那個恰北北!
他會送她飯,不過是怕她受傷無法做飯餓肚子,送人工皮是想她一個女孩子,身上有疤不好看,是非常「簡單」的想法,跟什麼喜不喜歡完全沒關系!
然而他越是想否認,心口就越窒悶,悶到他整個人都不舒服起來了,很想做些什麼跟仍是面帶微笑望著他,讓他心口失序的女人抗衡。
他很清楚的,她才不是真心的對他笑,他們兩個是仇家、是敵人,殷勤的背後絕對有奸計,不可能單純的。
想清楚此點後,取而代之的竟是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情緒。
他忙甩頭,甩掉那昭然若揭的真實,瞥了眼她手中的空盒,接了過來時,郝京穎還沒開口道謝,他就先問了,「如何?」語氣帶著壓抑的淡定。
「好吃!」郝京穎沒有任何猶豫就出口。
她無法反叛她的味蕾,而且他若願意示好,當個好鄰居,三不五時就煮好菜給她吃,那她也沒道理拒絕啊!
她才不是那種只會為反對而反對的機車女呢。
要知道會煮飯的都是她的偶像,能喂養她的多多益善啊!
「喔?」杜承平嘴角揚得老高。
瞧他笑得得意的,郝京穎這才驚覺大事不妙。
「那不曉得你拿得出什麼來跟我抗衡呢?什麼都不會的郝小姐。」
哇咧,靠……靠北邊走啦!
還以為他是一片好心,沒想到是給她下馬威的啊?
她實在太善良、太單純、太愚蠢了,竟往好處想,以為「賤嘴男」轉性要當好鄰居,才會又送飯又送人工皮,一整個和藹善良的讓人幾乎要感動落淚。
那都是騙人的啊!
混帳臭東西!他竟然敢騙她!浪費她的微笑,實在是太過分了!
以後她若再上當,她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跩什麼跩啊?」她雙手環胸,高昂起下巴回敬,「至少我會做甜點,就算你不喜歡吃,我還是會做!」
雖然他也會做甜點,不過又沒吃過,誰知道好不好吃。
而且一個不喜歡吃甜點的人做的甜點,應該不會美味到哪去。
他詭譎的一笑,轉身入屋。
「哼,不講話是認輸了吧?」雖然說她送過來的甜點,嚴格來說是出于曾郁喬之手,但她好歹有幫忙啊,勉勉強強可以說是二廚、三廚之類的吧!
而且如果有人問她甜點的做法之類的,她現在也是「說」得一口好甜點啊!
才不是什麼都不會呢!
哼!
不過想想,還是心有不甘!
她一定要挖空心思,用力的想想,除了寫書以外,她還有什麼值得端出來的「一技之長」。
一定要讓那家伙輸得心服口服!
Shit!這是什麼東西啊?
郝京穎憤然瞪著眼前色彩繽紛的點心。
那家伙竟然做了一個甜甜涼涼的水果女乃凍過來,香甜滑膩的女乃油以玫瑰花的形狀包里酸酸甜甜的水果切丁,每一口都是驚喜,甜而不膩的口感讓人一口皆一口,盤底朝天仍意猶未盡。
比較起來,她之前送過去的布了、餅干,不管外型還口感,都是國小等級,哪比得上人家博士班畢業的啊。
兩行熱淚,滑下了粉頰。
不甘心啊不甘心!
難道,她永遠都只能做個手下敗將嗎?
不!
憤怒之火在一雙麗眸中熊熊燃起。
她一定要反敗為勝!
一定要!
林瑀彤一入門,就看到坐在客廳內的郝京穎瞪突著眼,咬牙切齒,像是跟誰有仇的在……打毛線?
她揉了揉眼,不敢相信她心中的「男人婆」(這絕對不是贊美詞)竟然在做心思靈巧縝密、耐性十足的女孩才有辦法搞定的精細玩意?
她才納悶的走近,就听到郝京穎很不耐煩的大吼一聲,「吼,又錯了!」
郝京穎煩躁的將擱置在盤起雙腿旁的書推落地。
「你在干嘛?」林瑀彤坐在扶手上,離郝京穎有點距離,以防那可以拿來當凶器的捧針,被毛線搞到很火的郝京穎一個不順心直接戳上她。
「我在鉤圍巾啊,有這麼難看出來嗎?」郝京穎舉高那才織完兩排的「圍巾」。
雖說,林瑀彤不懂得怎麼織圍巾,但好歹她也會「買」圈巾,自然看得出來郝京穎那不知花費多少時間才織了兩排的「圍巾」有多慘不忍睹。
坑坑洞洞的,像家里養了只小貓,趁她不注意時以利爪玩耍,抓弄成此刻的淒慘模樣。
「妳為什麼要織圍巾?」林瑀彤不解的是這點。
這該不會是世界末日來臨的前兆吧,所以那京穎才會有如此難以理解的行為出現?
「我要織給隔壁的那個臭人!」
「啊?」隔壁的那個臭人,那不是指……「你什麼時候跟那個賤嘴男好上了?」還織圍巾咧,媽呀!「進度這麼飛快?」
難道愛情在她們不知不覺中早就發生?
「什麼好上了?」郝京穎瞪大一雙靈活大眼,用力的程度,讓林瑀彤真怕她的眼珠子會掉下來。「那家伙看不起我你不知道嗎?他一開始說我們做的甜點他不喜歡吃,叫我們要投其所好。可是那混蛋你知道有多混蛋嗎?」她停下,等林瑀彤反應。
「我知道他很混蛋,但我不知道他這次又有多混蛋了。」林瑀彤猛地靈光一閃,「該不會這是你要投他所好的方法?」
不過前兩排就織得這麼「悲壯」,恐怕織完也不會好到哪去,林瑀彤認為去百貨公司買條現成品,絕對贏過她手上這塊兩公分長的「破布」。
「誰管他什麼投其所好!」郝京穎將「圍巾」朝茶幾丟去,「那混蛋昨天跟我挑釁,他做了一個他媽的超好吃的甜點給我,擺明我們當初做給他的甜點在他眼里不屑一顧,這可是跟我下戰帖了!我不找個他絕對贏不過的東西來,這口氣我怎麼吞得下去!」
「但是你的圍巾恐怕連乞丐都不要耶!」
「你說什麼?」她轉眼怒視。
「我說你圍巾真的織得很差,破破爛爛的,是要怎麼贏?」林瑀彤于向說實話,這次也不例外。「你若真織成這樣送出去,一定會被打槍的啦!」
郝京穎將半成品拿起來端詳。
「你沒圍巾嗎?隨便拿條來比就知道了。」明擺著的事實嘛,還要人家提醒?林瑀彤猜想郝京穎八成是氣到秀逗了。
「我已經照書上寫的很盡力的做了。」不然是要怎樣啦?
「唉。」林瑀彤嘆了口氣,「有些事呢,是講天分的。」她從包包內拿出手機,撥給曾郁喬,「喂?曾郁喬,你會不會鉤圍巾?啊?不會?你不是賢妻良母,怎麼可能不會鉤圍巾……就這個不會?喔,好啦……沒啦,就郝京穎以為她會幫忙篩糖粉就變身為賢妻良母,連這種高等級的都可以駕輕就熟……」
「林瑀彤,妳找死啊?.你就會織圍巾了嗎?」郝京穎不爽的罵。
「我不會織,但我會買!」林瑀彤朝她吐舌做鬼臉,再轉跟線上的曾郁喬道別,「不會也沒辦法,這是她的命了!沒事了,切注!」
林瑀彤放下手機後,對郝京穎道,「你也真奇怪,我們不是擬好的戰策是要讓他喜歡你,然後你再狠狠一腳賜開他,讓他傷心過度、無顏見人,無法在這社區繼續住下去的嗎?你現在跟他爭什麼爭?爭贏了人家就會喜歡你嗎?」
「我管他喜不喜歡我,我這口氣就是吞不下去啦!我寧願以後跟他戰到老死,也不要忍辱負重,彎腰屈膝,讓他喜歡我!」
「隨便你!」林瑀彤懶得管了。「我回房休息一下,你慢慢織吧。」
哼,她才不信有她擺不平的事!
那京穎撿起掉在地上的書,忿忿然。
不過是兩根棒針跟一團毛線嘛,有什麼難的!
郝京穎抽走毛線圈中的棒針,將花了一個早上才織好的部分全部拆掉。
「我一定會織出一條超完美的圍巾!」
一定會讓他還有林瑀彤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