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紛紛落葉染黃街道,微涼冷風吹來,提醒人們多加件衣服。
一座電梯大樓,兀立一角,粉紅色磚瓦,深灰色玻璃,一樓的大旋轉門,旁邊是地下室停車場的寬敞入口,附近的人說這大樓蓋了大概五、六年了吧,外觀還很新。
薛守栩站在大樓對面的紅磚人行道上,仰首看大樓,哇……真高哪……什麼時候建起來的?他從沒回來這里過,哪知道?
旁邊,急急腳步聲揚起,薛守栩順著聲音看過去,見到夏茵,她穿米色麻布上衣,搭上淺藍色牛仔褲,蝴蝶結女圭女圭鞋,側背一個駝色皮包,她朝他快步過來,笑容滿面。
「等很久嗎?」
薛守栩搖搖頭。
「沒想到這里變這麼多。」夏茵有感而發。
這座大樓,就是他們相遇的那個公園。
九年了,景物已非,那天他們忽然想舊地重游,今日偷了空,正巧夏茵本就要回家拿母親來過好多次電話要她來拿的蛋黃酥,最近她常回家看看母親,不知道怎麼了,跟繼父同處一室看著電視,再也不是件難受的事了。
她好像忘記尷尬,是年歲漸長了,還是因為心被愛情滋潤,變得神經大條了呢?她找不到答案……
罷剛她在家里,遇見了繼父,本來想簡單寒暄幾句就走,卻沒想到繼父邀她多坐一下,她受寵若驚,就順勢在客廳里坐了一下,喝了繼父泡的烏龍茶,才剛放下茶杯,就听見繼父開口。
「你……是不是該結婚了?」
這問題好突然,震著夏茵,她呆呆地看著繼父,他淺笑著,也有點靦。
「問這好像有點怪,是你媽每天在我耳邊擔心,說你一個人住外面會不會寂寞,擔心你不會照顧自己,還說你到了適婚年齡,也該有個家庭……我啊,沒注意這些,我總覺得你好像還是小小的,沒想到你也已經快要三十了。」
「爸……」夏茵覺得很突兀,他突然跟她提這些,但卻有一種荒謬的認同感,覺得這談話很正常,一點也不怪。
她不禁想到小時候,每次考了第一名,繼父總是笑著捏捏她臉,帶她去買糖吃,小時候最愛吃乖乖,考了第一名,就可以得到繼父買的乖乖,但自從知道原來這個男人不是自己的親生爸爸後,她就再也沒有吃過繼父買的乖乖了。
今天她忽然想起來,自從知道真相開始,是自己先別扭起來,繼父要牽她,她不給牽,要帶她去買零食,她不願去,分明是自己築起一道牆,卻覺得自己是例外,越長越大後,與繼父的關系越來越淡……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還是要表達我的關心,你啊,多照顧自己,有遇到好的人,要帶回來給我們看看,我們年紀比較大,眼光也好,是不是壞家伙一看就知道。」
「我沒有不喜歡您。」夏茵很訝異,原來繼父一直覺得她不喜歡他?
繼父深深地看她一眼,許久,笑得和藹。「那就好。」
這句那就好,彷佛填補了她與繼父之間的鴻溝,她才赫然發現,原來是自己太過生疏,她啊,原來一直在叛逆期,將自己想得很可憐,將自己的心口劃一道口子,好像這樣才有自怨自艾的權利。
她直到今天才長大,或許因為遇見薛守栩,她開始不讓煩惱在腦里打轉,懂得釋放,也才在這一刻,想起與繼父之間生疏的源頭。
愛情讓她看清自己。
夏茵離開家,提著蛋黃酥,心情好輕松,她腳步輕快的跟薛守栩會合,沒想到見到的不是老公園,卻是這座電梯大樓。
薛守栩嘆了口氣。「我對這里根本不熟,那天只是胡亂轉轉,才轉到這的,沒想到那天之後,我再也見不到公園了。」
「我後來倒是常來公園。」她笑了笑,握住他的手,道︰「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揚眉,察覺她的語氣,忽地跟記憶中的自己重疊了,那天,他也是這麼說的……告訴你一個秘密。
薛守栩定定看著她,沒月兌口問,等她自己說那個秘密。
夏茵笑著,眼底充滿神秘,她眨眨眼楮,緩緩道︰「我常來公園,是期待再遇見你。」
他愣了一會兒,僵住,用一種……復雜且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搞不好,我那時就喜歡你了。」她甜笑。
薛守栩也笑了,他搖搖頭,緊握住她的手。
落葉,滑過他們眼前,轉了幾圈,落下地,他們並肩看著眼前大樓,眼色迷蒙,他們的眼楮里不是那座新穎大樓,而是,一座老公園。
背舊木椅、茂盛大樹、傍晚溫光、懶散小擺狗……他,和她。
歲月過去,感情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