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都會變。」汪雲桓照例不在意地說。
不是變了,是有了更需要堅守的東西,他明白退讓的必要性。
「好吧,我走了,記得找你小弟。」駱慎陽講完就起身離開。
汪雲桓似乎沒有受任何影響地繼續在鍵盤上敲打,工讀生期期艾艾地靠近,「汪先生……」她眼光偷偷地瞄了下帥哥客人離開的背影。和這位汪先生很不熟吶,真頭痛!
「他明天回美國。」汪雲桓頭也沒抬地回答。
「啊?」工讀生十分詫異他看穿她的心思。噢,事實上,他根本頭也沒抬,不能算「看」穿,是直接猜對。
汪雲桓抬眸,「還有事?」
「……沒有。」雖然已經相處快一個月,但還真的很不熟。工讀生好郁悶地反省自己和人自來熟的功力退步了。
汪雲桓闔上電腦,「我要出去一趟,妳顧一下店。」
既然慎陽都將話說得這麼白了,這一關他遲早要過,山不來就他,他就去就山吧。
他相信無聊的麼弟在這件事上應該不會那麼無聊——如果只是因為他和蔚藍在一起,小四不會主動和慎陽聯絡。
小四找慎陽到底想得到什麼資料?
「二哥,看到你還活在人間,我真的好感動。」
汪雲昶熱情地想要給在會客室等他的男人一個大擁抱,卻被人一拳打回沙發躺倒。
「你找我?」汪雲桓意態閑散地坐在沙發上,修長雙腿優雅地交迭,目光冷淡地看著麼弟。
汪雲昶從沙發上站起,從一旁拖過一張椅子跨坐上去,完全沒有當經理的樣子。他拉松束縛他半天的領帶後才看著二哥,「蔚藍告訴你的?」
「你可以開始叫她二嫂。」汪雲桓眸微瞇,緩緩說道。
汪小四怔了一下,隨即漾起微笑,「二哥,你這樣說讓我好傷心啊,蔚藍說到底也是我的初戀女友,你招呼都不打一個就搶過去……」
「成愉,妳來了?」汪雲桓的目光落在麼弟身後,嘴里呼喚的名字正是麼弟新婚不久的妻子。
汪雲昶迅速住嘴回頭一看,後面哪里有人?
「二哥,我不過開個玩笑,你干嘛這麼嚇我?」他回頭抱怨。都怪自己和妻子是同事,這才上了二哥的當。
「這不過是個小警告而已。蔚藍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汪雲昶露出令人玩味的笑,「是嗎?那麼,那個叫慕容逍遙的女人是誰?」
汪雲桓蹙眉,「你最近迷上了武俠小說?」他對這個名字可一點印象都沒有。
汪雲昶繼續笑得古怪,「二哥,你可別怨我破壞你和蔚藍,你知道的,男人都有劣根性,我可沒有成人之美。」他從口袋里掏出了兩把銀光閃閃的鑰匙,放在二哥眼前晃了晃,「你看,這可是你和那個女人共同購買的房子的鑰匙呢!」
汪雲桓只覺得那兩把鑰匙晃得他頭暈眼花,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擒住他的思緒。
他揉揉額角,拿過那兩把鑰匙,「這是什麼?」
汪雲昶起身,坐到他對面,神色變得正經起來,「大概兩個月前,有人寄了這兩支鑰匙給我,說是在海邊撿到漂流瓶,里面放著鑰匙和我的地址……」
「而你說這鑰匙是我和一個叫……」
「慕容逍遙。」汪雲昶提供答案。
「我和那個女人共同購買的房子?」汪雲桓轉頭看他,「如果這樣,為什麼鑰匙不寄給我,反而寄給你?」
「嗯,這個問題我們稍後再研究。我拿到這兩把鑰匙時也覺得很奇怪,因為那封信上什麼都沒說,直到下班時我才想起,五年多前,就是我還在英國受訓的時候,有人曾經也這樣沒頭沒腦地寄過一封信給我,上面留著一個地址。」
「這兩把鑰匙,恰好就是打開這個地址的房子的鑰匙?」汪雲桓推斷道。
汪雲昶露出笑容,「沒錯,正是這樣。」
「因為這樣,你跑去找慎陽?」他大概猜得到之後發生什麼事——
自從他決定離開後,那些年累積了不少財富和先進設備的慎陽將之前搜集到的訊息逐步統整,建立了一個完善的資料庫。
小四想必就是利用了慎陽的資料庫進行索和調查,結果卻是,那間房子是自己和一個叫做慕容逍遙的女人共同購買的。
問題是,他對這個女人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真是太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了。」一點力氣都不必費,二哥精準的大腦會幫他完成所有的推演。
「我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
更別說還和對方共同買了間房子。在他的想法中,如果一定要購買一個固定的住處,那只有一個可能——結婚。
「我猜到了。」汪雲昶淡笑著,「如果你對這個名字有印象,現在就不會和蔚藍在一起了。」
「什麼意思?」還真的是因為要結婚的緣故?
「房子是大概五年多前購買的,地址在這里。」汪雲昶遞出那封他千辛萬苦才從廢棄的資料堆里翻找出來的信。
五年多前?汪雲桓接過那封信,並沒有急著看,反而蹙眉回想著麼弟說的這個時間。
「二哥,你會不會是因為車禍的關系喪失某些記憶?」汪雲昶看他沉思的模樣問。
汪雲桓很肯定地搖頭,「不可能,那時我是和慎陽在一起。如果我失去記憶,沒道理他不知道……」
除非消失的記憶時間很短,短到不足以被人發現。但是,他怎麼可能在心里住了一個人的情況下和人閃電墜入情網?
他喜歡蔚藍,從很久之前就開始,久到他幾乎都忘記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又怎麼可能和一個叫做慕容逍遙的女人……
「你確定慕容逍遙是個女人?」他瞪著麼弟。但如果是個男人,嗯,似乎更奇怪——除非那房子是買來做為組織辦公用,但這更不可能。
他沒有這個習慣。
汪雲昶無視他古怪的神色笑了出來,「二哥,你放心,你的性向完全沒有問題。慕容逍遙的確是個女人,我去過這個地方,」他點了點那地址,「大廈管理員證實這是一對未婚夫妻購買的新房,但是,家具送來後不久,那對新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未婚夫妻?那麼,他在這個名詞里扮演什麼角色?汪雲桓望著那個地址,忽然間,眼神銳利起來。
「怎麼?」汪雲昶沒錯過他一瞬間的神色變化。
汪雲桓搖頭,起身面向落地窗。這個地址,正是在「忘不了咖啡館」隔壁的那棟大廈,那里環境清幽,管理嚴謹,他曾和蔚藍笑說過,將來干脆在那里買間房子居住。
那時蔚藍怎麼說?「拜托,那棟大廈都落成好幾年了,不如買間新房子。」
而現在,他卻發現自己曾經和另一個女人在那里買過一間房子?
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汪雲桓久久無法言語。「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那個女人從來沒有找過我?」
「這點我也很想知道,不過,你那位搭檔堅持要你自己去找他要答案。」汪雲昶聳肩。
難怪慎陽那麼篤定!汪雲桓點頭,「知道了,我會去找他的。」
「二哥!」汪雲昶喚住他準備離去的腳步。
汪雲桓停在門邊。
「對不起。」汪雲昶忽然道歉。
「干嘛說對不起?」他沒有回頭。
汪雲昶笑了,「很久以前,你就喜歡蔚藍了吧?因為我先說出來的緣故,你選擇了沉默。二哥,我很抱歉,其實我早就知道這點,但是……」
「沒什麼好抱歉的,那是蔚藍自己的選擇。」
「不,事實大概和你想的正好相反,蔚藍她其實……只喜歡過你,她總是嚷著暗戀三哥,後來又和我在一起,都只是因為她心里住的那個人,是她一直不敢去喜歡和接近的。」
當然,這也是陰差陽錯所造成的結果——那一年編造的詛咒,讓二哥在知曉他的心意後退讓;而二哥給出的那個「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我更好看的女人」的理由,又讓蔚藍當真。于是,兩個彼此有意的人就不停地錯過再錯過,直到今天。
汪雲昶當然知道自己的二哥可以為家人犧牲到什麼地步——
那一年,二哥的遠走,甚至十年沒有任何消息,都只是因為平安鎮傳言他是衰神,加上汪家男人被詛咒過的謠言,使得平安鎮的人開始聯合排擠他們汪家。為求給家人一個安寧生活的空間,一向無欲無求的他選擇離開。
因此,他自然會為了成全弟弟的喜歡而放棄自己的喜歡。
這一點,是在很多年後,從大哥口中得知二哥當年遠走的真實原因後,汪雲昶才想通的。
二哥啊,真的是汪家四兄弟里心地最柔軟溫暖的人了!
「二哥……」
汪雲桓轉身看著他,不意外地看到麼弟一臉的內疚和痛心。他挑眉笑,「別露出那種教人看了想揍你一拳的表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會放棄蔚藍,只是因為那時候她親口說,在汪家四兄弟中,她最不可能喜歡的那個人是我。」
「那只是因為她不敢!」
汪雲桓平靜地看著麼弟,「我明白,不過是在很多年後才明白,所以我留下來沒有再走了不是嗎?」
「你一直在等她?」
「廢話,你變蠢了!」不然難道還是在等這個小弟長大成人結婚生子?他沒有那麼偉大好不好?
汪雲昶笑了,不管二哥怎麼說,他心里都明白——他自己所推測的那個原因,真的存在過,甚至,如果不是因為他結婚,二哥不會這麼快和蔚藍在一起。
二哥這樣說,只是不要他內疚。
為了家人,二哥真是什麼都可以犧牲啊!
所以,他揚起笑,「好吧,我變蠢沒關系,你別變蠢就好了。早點將那個叫做慕容逍遙的女人解決吧,我十分期待你能早點將蔚藍變成我的二嫂。」
「我會的。」汪雲桓一笑,沒有回頭地對麼弟擺擺手,「先走了。」
手機關機,慎陽大概已經搭上飛往太平洋彼岸的班機。汪雲桓回到咖啡館,望著眼前的電腦熒幕,腦子里回想著下午麼弟提供給他的訊息。
私心里,他想過不去理會那個叫做慕容逍遙的女人,畢竟他對這個名字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不想傷害蔚藍。如果那個女人真的存在過的話,一旦找到她,勢必會對蔚藍和他造成影響。
未婚夫妻?如果真的是未婚夫妻,為什麼那個女人不曾找過他?就算按照小四推測的,他曾經因為車禍而喪失一段記憶,但那個女人沒道理也跟著喪失記憶吧?
而慎陽又是什麼意思?
剛剛從小四口中獲得這個消息時,他曾進入慎陽的資料庫里進行尋。
但一無所獲。
很顯然,那些和他本人有關的資料都被人在不久前轉移了,不出意外的話,正是慎陽做的。
外面天色已沉,咖啡館里卻是一片淡然的靜謐。他今天不必去接蔚藍下班,她公司有活動,她不得不分出時間和同事聚會。
這樣也好,他現在不適合見她,原本單純的戀情因為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女人變得復雜,而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著手尋找對方。
工讀生還在忙碌,靠角落的一桌,又有客人在低聲詢問︰「那個人是妳的老板嗎?」
「不是啦,」工讀生擺擺手,迅速看了汪雲桓一眼,「我們的老板是個女人。」
「是嗎?從來沒有見她出現!」客人顯然很詫異。
汪雲桓投去一眼,又轉頭繼續盯著電腦熒幕。工讀生愛模魚就讓她模個夠好了,反正他也不是老板。
工讀生仍在和客人八卦,偶爾還有吃吃的笑聲傳來,汪雲桓听到她們開始談論某部武俠小說,忍不住瞪了一眼過去。
「哈!帥哥,要和我共進晚餐嗎?」輕佻的女人聲音響起,還有淡淡的酒氣跟著傳來。
汪雲桓愣了下,「妳怎麼喝酒了?」
許蔚藍不滿地捏著他的臉,「我叫你好久你都不理我!」
他抓下她的手,「喝了多少?」他大概想事情想得有些入神,所以才沒有注意到她已經來了,而且客人都差不多走光了,工讀生正在拖地。
「老板,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