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染不想理他,但眾目睽睽,她只好把面前的酒杯端起來,踫也不踫他的酒杯一下,就一口灌下。
她原本就不喝酒,那杯子里的白酒濃度不低,辣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柯以勛笑笑,也喝干了自己的酒,把飲料送到她嘴邊,她辣得直吸氣,想出沒想就接過他遞來的飲料,猛喝幾口才舒服了一點。
這個舉動仿佛是個信號,在座的工作人員都紛紛走過來敬她,既然她是柯以勛的親戚,看樣子又很親密,表示一下好意給柯總看,也是必要的。
葉染經驗少,不懂得拒絕,幾杯酒被勸下肚,早就天旋地轉。柯以勛也不阻止,坐在那里淺笑不語,敬了一圈,她便趴在桌上不醒人事了。
葉染被空調的涼風吹得有點冷,睡得很舒服也懶得多想,閉眼拉了拉被子,卻沒拉動,被什麼壓住了。
她不怎麼情願地慢慢掀動眼瞼,光線有點刺眼,她睜得很慢,應該已經早上了,她反應過來這里不是她家,也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壓住被子的是躺在另一邊的柯以勛,他似乎剛洗過澡,頭發濕濕的,身上還帶著沐浴乳淡淡的香味。
她一驚,卻沒太大的反應,畢竟和他做了那麼長一段時間的夫妻,睜眼看見他睡在一旁,也不會過于驚訝。
但她真的很生氣!睡意一下子消散,她睜大眼直直地瞪著側躺著對她笑的柯以勛,一句話也不說。
他似乎很享受與她對峙的感覺,心情很好地和她僵持著,嘴角還帶著一抹笑。
葉染瞪不過他,看見他一副心滿意足的惡心樣,生氣的只是自己而已。
她低頭看,手在被子里偷偷地模了模自己,果然,身上一絲不掛。
而他一點也沒回避或者挪開視線的意思,如果她現在掀被子下床一一只是讓他看得更仔細、更開心。
她發現,這里是飯店的豪華房間,床對面的沙發上整整齊齊地放了一套他的西裝,看起來還是干淨的,而她的任何一件衣物,哪怕是內衣和都不見蹤影。
他存心的!
她悶不吭聲地躺在枕頭上,不再看他,也許這只是他的游戲,看她對他毫無辦法,從她的無奈中取樂消遣。
但他知不知道,他這麼做對她有多殘忍?
她知道錯了,所以要離開,他也同意放她離開,好聚好散不行嗎?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並且找到自己新的生活方式。
他何必還這樣戲弄她?他不像是如此幼稚無聊的人,他到底想干麼?
他在她離開後愛上了她?那只是小說里的情節,在一起的時候都不愛了,分開了要怎麼愛?頂多是懷念家里有人的踏實感。
彬許他連這一點類似親情的感受都沒有,不然他不會那麼長一段時間,對她不聞不問,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只能說,他吃飽撐著無聊,又想來捉弄捉弄她。
「你昨天吐了,弄髒了衣服,我把它們扔了。」他翻身仰躺在枕頭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也不再看著她。
他突然發現自己是如此不喜歡她面無表情、默默想心事的樣子,那讓他感覺很陌生。
她應該要沖勁十足,甚至冒冒失失、大呼小叫的,對他、對生活都有用不完的熱情,哪怕是別有用心。
以前他討厭她為了達成目的、百折不撓的樣子,但當她真的對他一無所求,他竟然感到如此難受。
她沒回答他,躺在他身邊一動也不動。
他突然火了,她真的能徹底把他摒棄在她的世界之外嗎?他們是夫妻,至少現在還是!
他們曾經共同孕育過一個孩子!
他的心里驟然一刺,疼得他莫名其妙。
失去孩子的時候,他並不怎麼難過,他沒說謊,因為沒參與感所以不心疼。
可是,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以後,想起那個永遠離去的孩子,他竟然痛了?
主張沒有愛情業能幸福生活的不是她嗎?如果她不知道戴辰辰的事,她不就能傻乎乎地和他過一輩子嗎?
是他錯了,他以為時間治好了他的傷痛,必然也能治好她的。
他和她不同!看看現在的她變成什麼模樣了?滿腔熱血都沒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葉染咬了下嘴唇,對付他的無賴,最好的方法就是視而不見。
他想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對他的侵犯尖聲指責,她偏不。
「手機借我。」她坐起身,拉高被子蓋住自己,態度從容。
「干麼?」他不高興地問。
「叫人幫我送衣服。」
「不用了。我買給你。」雖然她的口氣讓他難受,但總算又肯和他說話了。
「柯以勛。」她平靜地叫了他一聲。
這是他第一次听她毫無感情地喊他的名字,他冷哼了一聲,听了就有氣!原來她以前生氣大吼著他的名字,感覺出不討厭。
「我並不缺錢。」她說,口氣里帶了絲譏諷,她開餛飩店、住小綁樓在他眼里就是低三下四的生活,狼狽得吃不飽飯、沒衣服穿?「你的卡拿回去吧。」她突然產生了一絲惡意,想報復他一下。「這樣的小錢我已經看不上眼了。我在等,等離婚的時候,你分我一筆大的。」
他冷笑,顯然沒被她故意的刻薄卑所傷。「你如果愛錢,還跟我離什麼婚?繼續當柯太太,我的錢都是你的。」
她愣了愣,泄氣地苦笑,她又自不量刀了,傷他?她還不夠資格。
「你是在提醒,我們還是夫妻對吧?」他冷笑,眼楮因為怒氣而格外幽亮,他飛快地起身壓住她,她瞬間慌亂,眼神撞進他的黑瞳,她分辨不清那深沉的情緒是什麼,只覺得冷酷又殘忍。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想再看他那雙近在咫尺的眼楮,她偏開頭,畢竟……她曾經那麼迷戀過那雙眼楮,被里面偶爾閃過的溫柔蠱惑得忘卻一切傷痛。
她的反應讓他更加惱怒,她不該這麼無動于衷的!
扯落她的被子,一整夜她就睡在他的身邊,他忍住了。
他在等她醒來,等她熱情地回應他,等她用那仿佛要溢出水來的媚惑雙眼看他。
但,她就是這麼回應他的嗎?
他沒想過,當她的眼楮不再看他的時候,他竟然會這麼憤怒!
想讓她真切的感受到他,再沒有比生硬進入她的身體,弄疼她更直接的了。
他和她交纏,看她還要如何漠視他?他就在她的身體里,看她要怎麼排斥他?
她疼了,他就這麼突然地頂了進來,很疼。
他不愛她,但一樣可以理直氣壯地要她。
這一刻,沒有期待的粉飾,她無比真切的感受到,他對她只是最原始的肉欲。以前她還以為她能讓他暢快滿足,他便會愛她……不會,他在她身上舒服了,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也可以。
……
他壓在她滿是細密汗珠的後背,緩緩倒在床上。
「小染……」他低低吟叫她的名字。
「柯以勛,」她還沒穩住喘息,但她叫他名字的口氣,並未沾染身體的熱度。「我們什麼時候離婚?我不想這樣下去了。」
他僵直地壓在她身上,寒意把身上的汗水都坑誄結了。
葉染閉眼躺著,說漠視也好,說逃避也罷,反正她不想再和他說一句話了。
她听見他去洗澡,等他穿衣服的窸窣聲消失以後,半晌再沒其他聲響。
以她對他的了解,只要她一睜眼,肯定會看見他坐在那里用眼神譏笑她沉不住氣,然後她就完全處在下風了。
沒想到這回沉不住氣的是他,也對,她頂多一天不開餛飩店,可他沒時間在這里和她耗,她永遠不會成為他生活的重心。
「你別作夢了!」他的聲音平穩低沉,冷笑著說︰「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別以為憑你那點小聰明,就能把我和我父母操控在手心里,什麼事都如你的意。知道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嗎?要不要離婚、什麼時候離、怎麼離,你都得听我的!惹我不高興,我就一輩子綁著你!」
她閉著眼縮在被子里,冷笑一聲,還故意讓他听見。
他現在就像個耍無賴的小阿,說著不著邊際的大話。
綁她一輩子?綁不起的人是他!隋況很明顯,她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離不離婚無所謂,但如果拖著不離婚,光是他急著抱孫子的父母,他就招架不住。
她終于明白他的毛病出在哪里了。
這位習慣呼風喚雨的大少爺,不甘心被她操控,他就是不想順她的意。
「好!」她很識時務,配合地說︰「離婚的事我都听你的,你愛怎麼離就怎麼離!」
他沒說話,一陣沉默。要不是擔心他又突然撲過來,她吹著冷氣,蓋著薄被,舒服得都快要睡著了。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听他甩上門的聲音,是從比較遠的地方傳來,她才知道這個房間原來是個套房,外面肯定還有個客廳。
她睜開眼,看了看,確定他真的走了,才飛快地用被子裹住自己,跑到外面去看,果然電話在客廳里。
她長吁口氣,趕緊打給井虹,讓她知道這次「不軌」,總比光著身子在這里等柯以勛回來好。
等她回到自己店里,她還怕他什麼?她也豁出去了,被人知道她和他的事又怎麼樣?他還能拿她怎麼辦?大不了砸了她的店。
井虹雖然驚訝得好幾秒說不出話,但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馬上幫她送衣服來。
苞井虹說了房間號碼,葉染覺得心里踏實了些。
她甚至有心情去洗澡了。
洗好澡,裹著飯店提供的浴巾,她坐在沙發里等頭發干,暗暗祈禱井虹一定要趕在柯以勛之前抵達。
突然客廳的大門被敲了敲,接著「滴」了一聲,有人刷卡進來。
葉染有點慌了,想了想還是跳回床上,用被子密實地蓋住自己。
「不……不要進來!」她喊,知道肯定不是柯以勛,因為他絕不會敲門。
「葉小姐是吧?」是個女人的聲音,顯得很客氣,葉染放下心來,不再那麼緊張。
「我是來給您送衣服的,我放在沙發上了,您來看看吧。我把我的名片也留在這里,衣服不滿意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再為您買新的。」
說完,女人很有禮貌地走了,關門聲很輕,但讓她能听見。
葉染走到客廳里,是柯以勛安排的吧。
現在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是誰買的不重要,先穿了再說。
沙發上放了幾個一看就很高檔的精美衣盒,她逐一打開,很好,從內衣到外衣,完美得足以讓她穿著就可以直接去參加宴會。
她掀開連身裙上覆蓋的薄紙,模了模那高級衣料上的絕美花紋。心里忍不住冷笑。
是柯以勛吩咐的吧?這種時尚華麗的衣服,只適合戴辰辰那種千金大小姐穿。
他們是天上的星星,她是地上的螞蟻,不自量力的懲罰一一她還沒受夠嗎?
有了衣服,她當然要盡快離開。
匆匆開門出來,正巧撞見一身優雅打扮的湯榕在走廊路過。
他看見她從柯以勛的房間里出來,曖昧地笑了笑,停住腳步打量她。
葉染無心理他,逃難似的靠直覺順著沒人的走廊向外走。
「喂!」湯榕笑呵呵地叫了她一聲。「出口不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