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午時過後沒多久,聶席郎依約前來杜月香的府邸,僕人先將他請到後花園的花亭里,請他稍等一會兒,主子很快就會來。
聶席郎走進亭子里,發現桌上已經擺了不少小菜,還有一壺酒,他隨意挑了個位子坐下,靜候杜月香出現。
等她出現,他該跟她說些什麼?昨夜的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說的很多很多,但能說出口的卻極為稀少,只好作罷。
他黯然苦笑,笑自己都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還不知道該放下牽掛,無端自找罪受。
不期然的,他听到了輕微的憲宰聲響,偏頭一瞧,才發現杜月香的愛犬妹妹正在亭子旁的草叢後頭,用那雙圓圓的大眼窺探著他。
認識杜月香的這段日子,他來這里不少次,也見過妹妹不少次,原本的不習慣漸退,倒開始覺得,它似乎多了幾分可愛,順眼多了。
當然,杜月香愛給它穿各式各樣花花綠綠衣裳的行為,他還是很難理解、很難習慣。
聶席郎瞧了桌上的小菜一眼,從竹筍炒肉絲中挑了一小條肉絲出來,俯,伸出手,試圖引誘妹妹過來。
「要吃嗎?」
妹妹圓圓的大眼瞧了瞧肉絲,又瞧著他的臉,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過去。
「不吃嗎?」
妹妹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邁開步伐走上前,停在聶席郎的腳邊,先是嗅聞著他手上的肉絲,最後嘴一叼,開開心心的將肉絲吃下肚,吃完還舌忝了舌忝他的指尖及掌心以示友好。
「真是稀奇,妹妹很怕生人的,尤其是男人,不熟的人拿東西喂它,它都是直接逃跑,沒這麼乖過。」
杜月香帶笑的嗓音在此刻響起,聶席郎一抬頭,見到杜月香一臉笑容地走進花亭。
她今日化的是清柔的淡妝,身上穿的是簡單卻飄逸的粉紫色紗裙,打扮雖簡單,沒有平時的艷麗奪目,卻讓人感到舒服、順眼。
既然她的態度坦然不扭捏,聶席郎也跟著淡淡一笑,暫時忘了之前的種種磨擦,以平常心相對。「或許見到的次數多了,它看著看著就眼熟了。」
「是有這個可能。」
杜月香在亭子里坐下,妹妹立刻靠到她的腳邊搖尾討好,她模模妹妹的頭之後,它就靜靜的坐在她腳邊,看著她與聶席郎閑話家常,氣氛+分平和。
他們敞開心胸自在地聊天,不時輕酌杯中淡酒,聊著在御史台發生的點點滴滴,唯獨很有默契不提他辭官即將離去一事,就怕破壞此刻輕松的氣氛。
或許她怕、他也怕,怕一談到這件事,平和的假象就會立即崩解,兩人的最後一次聚會也就跟著結束了。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日頭已經西斜,照了一地橘黃艷色,妹妹早就蜷曲著身子睡著了,而在亭中的兩人也不知喝下了幾壺淡酒,小菜倒是動得極少。
雖說是淡酒,喝多了也是會醉的,就見杜月香臉蛋泛紅,含笑的眉眼有著微醺之色。「說實話,我一直以為我會和你在御史台繼續吵吵鬧鬧下去的,卻沒想到,世事難料,轉眼間你就要離開了。」
「我也沒想到自己離開之前的最後一項任務,會是個令人頭痛的麻煩。」聶席郎淡淡一笑,因酒意而放松許多。
「我以為你是個會‘鞠躬盡瘁’到最後一刻的死腦筋人物,原來你的腦筋也沒那麼死嘛。」
「我一開始也以為自己不會離開,只能說……從前的我太天真了。」聶席郎自嘲的苦笑。
「為什麼?」她的一雙水眸直盯著他,多麼希望他能夠吐露自己的心事讓她明白,要不然她真的不懂,意志力如此堅定的他為何會心灰意冷,決定放棄這條路?
聶席郎突然沉默下來,看著杯中還有一半的酒,像是在猶豫、掙扎著,之後才仰頭一飲而盡。
心防一開,有些話不吐不快,此時此刻,他已經不想忍了,只想好好發泄一次。
「你知道前任御史大夫收賄壓案的罪行,究竟是誰搜集證據暗中向皇上秘密告發的嗎?」
杜月香搖搖頭,不只她不知道,連朝中其他人都不知道,眾人議論紛紛,猜測那個人應該是擔心遭報復所以才不露面,騰錦茜也跟著保密。
「是我。」
「啊?什麼?」她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
「那你知道,讓我決定踏上御吏一途的貴人是誰嗎?」
她繼續搖頭,如果她知道那她就是神了呀。
「就是被我告發的那位御史大夫。」
「……」她張大嘴,啞口無言。
聶席郎笑了笑。「很矛盾吧?的確是真的,是他讓我對御史台有所憧憬,也是他讓我看到官場最殘酷無情的一面,因而萌生退意。」
其實聶席郎小時候就見過那位御史大夫了,當時那位御史大夫還只是個小小的監察御史,被朝廷派到聶席郎的家鄉調查縣令貪污之事。
那位縣令擅自提高稅收額度,私吞中間的差額,所以百姓過得極苦,怨聲載道,聶席郎家中經濟本就不甚寬裕,再過到縣令超征稅收,所以他小時候經常吃不飽,總是看著父母愁眉不展。
直到那位年輕的監察御史出現,他搜集了縣令種種非法行為的證據上報朝廷,朝廷因此撤換縣令,改派另一個清廉有德的縣令來治理當地,百姓們的生活才逐漸好轉。
就因為這件事,讓聶席郎從小就下定決心自己以後也要成為御史,將所有不公之事都揪出來,讓更多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們也能過好日子。
當他長大之後,好不容易進京赴考,入朝為官,輾轉成為御史台的監察御史一員時,當年的那位監察御史已經步入中年,成為御史台主,他很開心能在恩人的手下工作,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漸漸發現,一切不如他所想象的美好。
在御史台所見到的不公不義的事更多,而且早已成為慣例,他待得越久,看到的丑陋事實就越多,沒有人試圖改變現狀,這讓他有些喪氣,不過想了想,或許因為大環境就是如此,想改變很困難,御史台主心有余而力不足,才會沒有動作。
他不打算像同僚一樣得過且過、同流合一污,努力的盡己所能,好好揭弊,希望靠個人的力量能改變多少算多少。
因為他辦事認真,所立下的功績也不少,幾年後就被拔擢為御史中丞,成為御史台主的左右手,就當聶席郎以為自己的能力被看重,與台主能有一番大作為時,卻想不到,這才是理想真正幻滅的開始。
越接近政治核心,他看到的窯暗面也更深、更多,他甚至發現連台主自己都在犯罪,而且毫不愧疚。
「原來當年那個有所作為的監察御史早已消失了,變成一個貪得無厭的家伙。」聶席郎的眼神不由得黯下。「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打擊,因為他曾經是我努力的目標,甚至是理想的憧憬,但我卻在他身上看到官場最丑陋的一面,理想破碎了,我已瞧不見任何希望。」
一個原本正直的人身處官場,終究抵擋不了各式各樣的誘惑,成為最該被彈劾的貪腐官員之一,這要聶席郎如何不心寒?
如果每個官場中人最後都會走上這條敗壞之路,那麼他寧願離開,也不想變成他最厭惡的那種人。
所以他在下定決心要離開御吏台的同時,也決定揭發御史台主的罪行,這是他為御史台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之後御史台是好是壞,就與他無關了。
听完聶席郎游說這段日子以來的心路歷程,杜月香眉頭緊蹙,內心感到無比沉重。「那麼你回家鄉去之後要做什麼?」
「先設個學堂教貧苦人家的孩子們讀書,讓他們明白做人的道理,之後的事,到時候再想吧。」
其實他的家人都不在了,就算回去也是孤身一人,就是本著回饋筆里的心意,才打算回去教書。
「難道真的不能再留下來嗎?」杜月香還是鼓起勇氣懇求。「現在的情況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了,至少我有心要改變,這回咱們可以一起努力,你不會再感到孤掌難鳴了。」
「難道你還不懂,少數幾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改變朝廷長久累積的腐敗現狀,最終不是心灰意冷,就是同流合污。」他已經把現狀看得很透澈了,絕不是她三言兩語能說服得了的。
「這一次肯定會不同的,相信我!」
「我累了,真的累了。」聶席郎苦苦一笑。「你讓李德三繼續幫你吧,他還有熱誠,不像我,已經心如死灰。」
「死灰可以復燃,為什麼你就不能再振作一次?你以前曾經堅持那麼久,為什麼不再給自己一個機會,或許改變的契機就要出現了!」杜月香難掩激動的說著。
「別說了,現在無論你再說什麼,都無法改變我的心意……」
聶席郎的話沒說完就頓住,只因杜月香的手突然覆上他擺在桌上的右手,掌心溫暖的熱度瞬間熨燙著他的手背,讓他的心也跟著急違跳動。
別這麼撩撥他、誘惑他,他承受不起,也無法回應,因為他注定要離開,他們倆之間,下會有結果的。
杜月香難得出現脆弱的表情,哀聲懇求。「留下來陪我,咱們倆一同努力,好嗎?」
「你可以找別人……」
「我只想要你,難道你還不明白為什麼嗎?」
聶席郎抿唇不語,他不是不明白,他倒希望自己真的遲鈍到一點都不明白,這樣他就不會有任何牽掛。
為什麼要讓他在萌生退意之後才過見她?又或許兩人如果不是在御史台重過,結局有可能會大大的不同……
「聶席郎,我喜歡你!」見聶席郎遲遲不肯回應,杜月香鼓起勇氣表白,趁著酒意豁出去了。
她傾身向前,主動吻上他的唇,什麼都不管了,被他認為不知羞也不要緊,反正這已經是最後的機會,再矜持下去不會有任何改變,那為何不沖動一次?
她就是喜歡他,她就是要讓他明白,要他無法再逃避、裝傻。
聶席郎睜大眼不敢置信,唇上的溫熱柔軟真實又清晰,屬于她的香氣也在這一刻緊緊纏繞住他,拚了命的誘惑他,試圖動搖他已然不穩的心牆。
他沒有立即推開她,這讓她更加大膽,微啟唇瓣,輕含住他的唇,試圖勾出他對她的,誘他有所回應。
這進一步的誘惑的確帶來更大的震撼,幾乎挑斷他腦中最後一根理智的線,但他還是在最後一刻忍了下來,用盡全身所有的自制力,伸手握住她的盾將她推開。
杜月香紅著臉輕喘氣,想不到最後他還是選擇將她推開。
聶席郎的氣息也有些不穩,但他還是力持鎮定,冷靜的開口。「別如此糟蹋自己。」
她微紅了眼眶,強忍住淚意,哽聲追問︰「為什麼?」
聶席郎只是苦笑,沒有回答她的話,因為情勢發展至此,說再多也只是多余,干脆就別說了。
他起身要離開,免得再待下去她又會做出什麼擾人心魂的事,讓他更是為難。
「席郎,別走!」杜月香心慌意亂的站起身,試圖做最後的挽留。
聶席郎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過頭,語氣平淡的說︰「剛才的事就當作從沒發生過,你喝醉了、我也喝醉了,就是這樣。」
說完,他再度邁開步伐,漸行漸遠。她只能眼眶泛淚的瞧著他的背影逐漸變小、模糊,直到再也見不到,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外。
結束了,她終究是……失敗了……
妹妹被這陣騷動擾醒,抬起頭不解的瞧向主子,低叫一聲,想引起她的注意。
杜月香深吸了口氣,忍住淚意,蹲模模妹妹的頭。「沒事的,沒事……」
她可是個堅強的女人,在工作上遇到再多的挫折都會咬牙撐過去,現在只是告白被人打槍而已,又不是什麼天崩地裂的事,她可以的,絕對撐得住的。
不接受她是他的損失,最後後悔的人肯定是他,所以她不必難過,他才是真正該難過的人!
真的沒事嗎?妹妹歪著頭,一臉困惑的模樣,之後不斷舌忝著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
沒想到妹妹的這個動作瞬間擊潰了她最後的堅強,她一把將妹妹抱入懷里,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淚水滾滾滑落。「妹妹,我失戀了……」
原來失戀的感覺這麼痛苦,一顆心好像被緊緊擰住,好悶、好酸、好痛,幾乎要喘不過氣,真的像是天崩地裂了。
情緒一涌上來,源源不絕的淚水傾泄而出,在妹妹的衣裳上哭出一大片濕印。
她真的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覺,只能不斷哭泣,像是要把所有的力氣都哭盡一般,聲嘶力竭。
該放棄了,都到了這樣的地步,她不放棄……也由不得她了……
聶席郎離開御史台前的最後幾天,他們就像沒有發生過告白的事一樣,各做各的事,互不相擾。
只不過聶席郎發現她的意志似乎更加消沉了,雖然她在人前還是保持著一貫開朗樂觀的模樣,但當別人不注意時,她明顯變得有氣無力,看起來很……無助。
不能再在意她了!他強逼自己收回心神,不能再心軟不舍,免得自找罪受。
他離開御史台的那一日,她請假了,送行的同僚里不見她的身影,這樣也好,他不必看到她強顏歡笑的表情,那只會讓他更加的……難受。
他的行囊很簡單,只有幾個包袱,而在京里府邸的奴僕也都給了一筆銀兩遺散,只留一個貼身侍從與他一同回鄉。
主僕儷一人一匹馬,終于離開宣京城,因為他們並不急著趕路,所以一路上都慢慢前進,順道欣賞沿路的山光水色。
照理說,離開了御史台、離開宣京城,他應該要感到輕松的,因為他終于擺月兌了讓他感到厭惡絕望的環境,但他卻發現,事實上完全不是他原本預想的那樣。
離開京城越遠,他的心反倒越沉重,胸中郁悶越來越明顯,讓他忍不住開始煩躁起來。
離京已有三日,這一日他們在一處小城鎮里用午膳,菜肴一盤盤端上桌,聶席郎卻明顯的心不在焉,遲遲沒有動筷。
侍從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決定開口。「主子,菜都上了。」
「呃?」聶席郎恍然回神,這才開始動筷。「快吃吧,免得涼了。」
侍從見他胃口很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忍不住月兌口而出。「主子,您心里對京城還有牽掛吧?」
他微微一頓,雖然沒有回答,但他的態度已經給了侍從肯定的答復。
「既然還有所牽掛,為何一定要離京呢?」反正說都說了,侍從不吐不快,干脆說到底。「有時小的真不明白,主子到底在堅持些什麼?之前打算回鄉,是因為京城沒有主子可留戀之處,但現在有了,為此改變心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是嗎?」
其實主子不說,他也猜得出主子在掛念什麼事,就是那個杜台主嘛,他本來還盼著主子能與杜台主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卻沒想到主子說走就走,毫不留情。
「您想想,您從一出京就掛念著‘那個人’,依主子的性子,肯定回鄉後還在繼續想她,日日夜夜牽腸掛肚,兩人卻已經在遙遠的兩個地方,想見也見不到,這不是苦了自己嗎?」主子的脾氣就是倔,要不然也不會在御史台忍了那麼多年才終于心冷放棄,他都可以預見接下來的狀況。
留下來陪我,咱們倆一同努力,好嗎?
我只想要你,難道你還不明白是為什麼嗎?
聶席郎,我喜歡你!
她那日哀衷懇求的模樣又出現在聶席郎的腦海里,掙扎的難受再起,為了她繼續留在令他生厭的官場,值得嗎?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已經心死了,她的出現又改變得了什麼?雖然她有遠大的理想,但能不能實現還是未知數,困難度有多高,他一清=楚。
他已經傻過一次,認清了現實,已沒有剩余的勇氣再傻第二次……
「再說姑娘們總歸是要嫁人的,就這麼讓她嫁給別人,您會甘心嗎?」
侍從試探性的言語猛地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入聶席郎的心口!雖然這只是假設,根本就還沒發生,卻已經讓他心驚膽跳,大受震撼。
他能眼睜睜看著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對別人露出嬌羞的神色,甚至吻別人的唇,轉移原本投注在他身上的情意?
那本該都是屬于他的,但他卻親手將她推開了,狠狠傷了她的心,也讓自己糾結難受,傷人又傷己。
他的抉擇是對的嗎?他不會後悔嗎?
「話說回來,主子您好不容易才過上一個能讓您牽掛的人,如果就這麼放棄,不知您何時還會再遇到……呃?」
侍從的話都還沒說完,聶席郎突然無預警的站起身,急急地往客棧外走,決定掉頭回京。
為什麼他到現在才醒悟?他這一路上的消沉是為了她,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與她的分開,離京城越遠,他的心就越痛,全都是因為她!
錯過她,他會後悔的!
她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比起失去她的懊悔,黑暗官場帶給他的失望又算得了什麼?他居然會選擇舍棄她,他真是遲鈍不已的大笨蛋!
「主子,等等小的呀!主子……」侍從急急付了錢,才趕緊從客棧里追出來。
聶席郎跳上馬,已經迫不及待趕回城。
如果繼續留在讓他絕望的官場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他決定不再逃避,因為她的珍貴值得他這麼做,她的重要早已勝過一切。
希望還來得及,希望她還沒對他徹底絕望死心,他還有挽回她的機會!
沒有聶席郎在御史台的日子,杜月香也跟著沒什麼動力。
騰錦茜要她自己決定遞補御史中丞這個空缺的人選,她卻始終沒有給她答復,因為她的腦袋還空空洞洞的,無法思考,暫時不能振作。
雖然如此,某些重要的事還是得做,所以她只能強打起精神,繼續與韋玉笙及李德三在夜里到春風閣執行計劃,雖然她也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的計劃是不是已經失敗了?
都過了這麼久,雷亦凡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看來拋不想放棄也不行了。
杜月香獨自走在春風閣的長廊上,沮喪地決定承認自己的失敗,如果三天後再沒有任何進展,那麼這個計劃就結束吧。
至于結束之後的事,她還沒有心情想,遲一點再說吧…一
「呃?」
垂頭喪氣的杜月香突然發現自己的前方出現一雙男人的靴子,她即刻停下來,抬頭瞧向來人,就見一個留著落腮胡的中年高壯男子擋住她的去路,瞧著她的眼光還透露著一股明顯的婬邪之色,正不客氣的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男子後頭選苞著兩個護衛,同樣對她不懷好意的邪笑,她渾身泛起雞皮疙瘩,非常厭惡他們這種眼神。
但這個落腮胡男子,似乎……就是雷亦凡?听說雷亦凡最明顯好認的特征就是一臉落腮胡,雖然她之前根本沒見過他的面,但她就是有種強烈的感覺,目標出現了。
杜月香猜對了,他就是雷亦凡本人。
「你……是玉笛姑娘身旁的丫鬟之一?」
「是,奴婢叫做甜兒。」她即刻打起精神,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出現,絕不能放過這個引他上鉤的機會!
「甜兒?果然人如其名,是個小甜妞呀。」雷亦凡邪邪一笑。
他前陣子丟失了賣官名冊,煩心到了極點,覺得肯定是逃跑的丫鬟婉兒將名冊帶走了,派人到處找她,卻沒找到任何線索,就因為這煩心事,害他沒心情上春風閣,雖然他已听說玉笛姑娘的艷名許久,老早就想來看看。
直到現在,那個逃跑的丫鬟還是沒找到,但他忍太久了,終于忍不住想來春風閣好好發泄一番,調劑一心。
「爺兒肯定對玉笛姑娘很有興趣吧,奴婢可以替爺兒引路去見玉笛姑娘,包管不會有人阻擋礙事。」杜月香眨了眨眼,就等著他點頭說好。
「不必了,剛才玉笛姑娘在亭子里吹笛時,我已經見到她了。」
「呃?」杜月香錯愕一愣,他不想得到玉笛?那攔下她做什麼?
雷亦凡偏頭命令身後的護衛。「就是她,帶回府里吧。」
「是!」
「耶?啊——」才一個眨眼,杜月香就被其中一名護衛扛上屑,像士匪一樣毫不客氣的帶走了。「你們這是在干什麼?快放我下來——」
等等,計劃不是這樣的啊,該被帶走的人是韋玉笙,不是她呀,為什麼他不照計劃走,反倒莫名其妙的看上了她?
人算不如天算,她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