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找我有事?」李英豪嘆氣歸嘆氣,卻也只能認了,誰叫他喜歡她?看樣子他只能見招拆招,暗中保護她的安危。
「嗯,幫我畫畫。」海珍珠從身後拿出一卷白色畫紙交給李英豪,李英豪低頭看她手上的畫紙,心想她還是沒變,只要一踫上麻煩事,第一個找他。
「伯父又逼著妳交畫了?」他嘆口氣接過畫紙,琢磨著該不該幫她。
「他明明知道我不會畫畫,偏喜歡讓我畫,畫不好又罵我。」海珍珠只要一想到海老爺就頭痛,氣嘆得不比李英豪少。
「我不在杭州的這八年里,妳豈不天天挨罵?」他可以想象她被海老爺訓斥的模樣,一定是委屈又可憐,因為她這方面真的很笨拙。
「你才知道我的日子有多難挨。」簡直慘絕人寰。「我連一只黃雀都畫不出來,我爹竟然還要我畫白鶴,你說,他是不是很過分?」
「伯父也是為妳好,能畫好鶴,再畫其他東西就會變得很簡單,他希望妳能練好基本功。」李英豪轉身走到書案後,將畫紙攤開,然後開始磨墨,海珍珠走近站在書案旁邊,好奇地看他自筆架上取下一枝毛筆開始蘸墨,眼看著就要下筆。
「要一對。」她搶在他下筆前喬好數量,免得他白畫一場。
「我知道要一對。」一般來說,只要是畫鳥禽類,都是雙數,甚少畫單只。
「那就好。」海珍珠怕書錯又得重來一遍,她可只帶了一張紙來,沒有第二張。
李英豪非常了解這是海萬行訓練她的方式,海家的畫紙都是請師傅特別做的,還有編號,就怕海珍珠胡搞瞎搞,不肯好好作畫。
基于只要每損壞一張畫紙,海萬行就會罰她一天不得練武,海珍珠不敢隨便虐待這些珍貴畫紙,將它們像大爺一樣供著,李英豪的橫空出世,等旅是挽救她的畫紙,只要有他,她就不會再挨罵了。
李英豪是翰林,又是兩年前皇上欽點的狀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是真正的精通,不像海珍珠只會吹牛。
他只勾幾筆,只祥鶴就出來了,他再勾幾筆,鶴的精氣神也來了,這一切看在海珍珠眼里,就像變戲法一樣神奇。
「以前就覺得你很會畫畫,經過這幾年的磨練,你好像更精于此道。」她只會耍斂,不會拿筆,因此她只要看見精通作畫的人都好羨慕,此刻她就羨慕李英豪羨慕得半死。
「好說。」李英豪不認為自己的畫好到什麼程度,頂多就是賞心悅目,還過得去。
但對于幾近手殘的海珍珠來說,他的畫已經足以流傳萬世,就算讓她重新投胎一萬次,也畫不出像他一樣好的畫來。
「這回我看爹還有什麼話說。」海珍珠對他的畫滿意極了,嗯嗯,保證她爹這次不會退貨。
「伯父應該看不出來是我畫的。」為了讓她不至于露餡,他故意留了好幾手,但願有用。
「爹看不出來的。」她心不在焉地說道。「反正是要相親用的,只要送得出手,他哪管得這麼多。」安啦!
「相親?」听見這句話的時候,李英豪下筆停頓了好幾下,不若方才流暢。
「爹說要用這幅畫給對方的老人家拜壽,順便展示我的才藝。」她聳肩,不曉得她爹為什麼總愛做多余的事,沒一次成功過。
海珍珠單純只是想交差了事,但李英豪可不能讓這件事如此過關,因為他知道這幅畫只要送到對方手上,這樁婚事成功的機率大增,他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于是,他在祥鶴的腳下,有技巧的地下「李英豪作」四個大字,因為字體過于龍飛鳳舞,粗心如海珍珠不會發現,得要細細觀察,才能看出不一樣的地方。
「畫好了。」做完手腳,他將畫還給海珍珠,不忘叮嚀。「回去記得落款,別忘了還要蓋章,看起來會更有價值。」
「知道了。」不愧是面團,做事忒細心,還懂得囑咐她。
「爹還在等我送畫,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聊。」海珍珠目的達成以後便拍拍走人,著實令人心寒。
李英豪送她到門口,親眼看著她掀起花園中的一片草皮,消失在地底下,這才敢相信他親眼所見。
珍珠這個胡涂蟲,恐怕連自個兒弄丟了東西都沒發現吧?
對于海珍珠大而化之的個性,李英豪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是她好唬 ,他說什麼都信,好騙得很。憂是她太迷糊,很容易露餡,讓自己陷入麻煩。
李英豪從未料到自己這一趟歸鄉,會如此刺激有趣。除了皇上賦予他的任務之外,另一項任務恐怕才是當務之急。這兩項任柔他都必須完成,也一定會完成,李英豪默默在心中發誓。
這廂李英豪下定決心,那廂海珍珠卻是高高興興的拿著畫去獻寶。
「爹,這是女兒畫的畫,請您過目。」海珍珠將李英豪畫的畫,用雙手呈給海老爺,看得他老淚縱橫,感動異常。
「妳的畫……什麼時候進步得這麼多,爹都不敢相信這是妳畫的。」海老爹雖然不是什麼風雅之人,但他有長眼楮,看得出她進步的幅步有多大,簡直可比泰山。
「真的有這麼好嗎?」不愧是面團,隨便勾幾筆都能畫出曠世之作。
「好、好極了!」海老爺狂點頭。「我原以為妳頂多只能畫黃雀,沒想到連鶴都行。」太令人感動。
爹,您錯了,其實我連黃雀都不會畫。
海珍珠在心中朝海老爺做鬼臉,想不通千金小姐為什麼一定要會作畫?她不會畫畫,不也活到二十一歲,而且還生龍活虎。
「這下子有指望將妳嫁出去了,嗚……」海老爺只要想起過去那些日子,就一陣感慨,打從海珍珠滿二十歲開始,他就嘗試嫁掉她,已經試了不下百次,至今尚未成功。
「您辛苦了,爹。」海珍珠背對著她爹挖鼻孔,心想您盡避試吧!反正她總有辦法逃月兌,只有傻瓜才會想成親。
海珍珠下定決心,這輩子當定老姑娘,誰也不能剝奪她的自由,誰也休想絆住她。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當月老翻開姻緣簿,在她和李英豪的名字上頭各勾上一筆時,她是否能夠違背月老的意思?
※※※※※※
「海珍珠,妳可知道妳都干了些什麼好事?!」
海家的大廳傳來一聲擎天巨吼,連擺在神桌上的祖先牌位都差點兒掉下來。
「女兒這幾天是干了不少好事。」爹真英明,知道她很認真。「我把唐詩宋詞重看一遍,還繡了好幾條手帕。」
海珍珠顯然不知大難臨時,還一個勁兒的邀功,氣壞海老爺。
「我問妳,這幅畫是誰畫的?」海老爺把人家退回來的畫丟到桌上,海珍珠湊近一看──這不是面團幫她畫的祥鶴,怎麼在家里?
「爹,這畫昨兒個不是已經送出門,怎麼又回到您手上?」莫非是太喜歡這幅畫,硬是留下來……
「妳還好意思說!」海老爺氣到都快中風。「人家把畫退回來,說是無福消受這樣的大禮!」
「一幅畫也稱得上是大禮?」沒想到面團的功力已達到大師級,佩服佩服。
「人家是在諷刺我們,妳知不知道?」海老爺氣得頭頂冒煙,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知道。」莫名其妙。「我們好心送畫過去拜壽,不感謝我們也就罷了,還反過來諷刺我們,這樣的親家不結也罷。」她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啦!但如果能因此逃過一劫,也算是萬辛。
「能不能結親是一回事兒,但妳給海家丟臉就不行。」海老爺氣極,「妳不會畫就不會畫,怎麼可以請別人代筆,然後再謊稱是妳自己畫的?」
「我、我什麼時候請別人代筆了?」不妙,她爹從哪個地方看出來不是她親筆所畫,她明明就有落款,還蓋了章。
「妳還不承認!」海老爺差點從她頭上敲下去,要不是怕她變成白痴,他一定照三餐打。
「又沒有證據,要我怎麼承認嘛!」海珍珠別的本事沒有,打爛仗的功夫一流。她打定主意來個死不認賬,反正她爹又抓不到證據,她不相信面團會出賣她。
「妳要證據是不是?好,我找給妳!」不見棺材不掉淚。
「妳瞧,這是什麼?」海老爺指著鶴的下方那四個小小的字,證明他的指責可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確有其事。
「什麼嘛!」海珍珠左看右看就是瞧不出端倪,只覺得她爹在找碴。「這鶴腳底下不踩著草,難道還踩魚嗎?」真是魚的話,牠一口就吃掉了,哪還能留著餓肚子。
「看清楚,這不是草,而是字。」海老爺忍住把海珍珠掐死的沖動,要她看清楚鶴的下方到底是什麼東西,別滿口胡言亂語。
「怎麼看都像是一團草。」她抱怨。
「妳自己畫的,妳還不清楚嗎?」海老爺諷刺她。「妳口中的一團草,是落款,是誰的落款妳心里有數。」
「我哪知道是誰的落款?」她只知道她的落款是這團草的好幾倍大。「不管誰的落款,都不可能是──」
當海珍珠看清上頭的字體時,馬上閉緊嘴巴,一句話都不敢吭。
「不可能是誰?」海老爺的臉色,顯示他早知道她找誰幫忙,只是在等她自己說出來。
「呃……」她不說行嗎……
「是誰?!」海老爺吼道。
「李英豪……」
「很好,妳被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