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針線,坐在繡架邊的縴縴不禁深深嘆了口氣,感覺點綴在大氅領口處的螭虎紋繡,似乎也和她一樣的愁眉苦臉。
「為什麼嘆氣?」含笑的低沉嗓音,無預警的在縴縴身邊響起。
乍然听見這熟悉的嗓音,嚇得縴縴一不小心刺歪了針頭,電光火石間,眼看按在大氅上的左手食指就要遭殃,所幸上官衛及時拉開她的小手,才沒讓她傷著。
「沒事吧?」他連忙單膝跪到她身邊,將她的小手湊到面前仔細檢視。
「你……你……」她瞪著那近在眼前的俊臉,小臉上瞬間閃過好幾種表情,最後定格在臉上的是慌亂和羞窘。「你怎麼進來的?」
「你不願意見我,是因為在意那天的那個吻嗎?」他不答反問,開門見山就點出橫亙在彼此間的最大關鍵。
那個吻是他孟浪了,但透過她情不自禁的回應,他清楚知道她也是喜歡那個吻的,只是小女兒家嬌羞,難免需要時間消化沉澱,所以他才強迫自己忍耐,直到今日才闖入她的閨房一解相思之苦。
「我哪有!」她抽回小手,縱然小嘴極力否認,小臉卻偏偏不爭氣的紅了。「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這里是我的閨房,你怎麼可擅自闖入?」她連忙調開話題,反過來指責他。
「這幾天你始終避不見面,我只好從窗口進來拜訪。」他微笑指著角落那敞開的窗,終于回答她的問題。「七日不見我真想你,你想我嗎?」低沉的嗓音多了一絲粗啞,就連凝視著她的目光也炙熱得像是爐火。
小臉更紅,縴縴不自在的自繡架前站起,迅速拉開彼此的距離。
「我沒事干麼要想你,又不是吃飽了撐著。」她口是心非的說著。
「小騙子,我才不相信你一點也不想我。」他緩緩起身,語氣是那樣的自信,一雙黑眸始終定定看著她那一路泛濫到耳廓、縴頸的羞赧紅潮。
「我才沒有說謊!」
「喔?既然如此,那你的臉為什麼那麼紅,為什麼不敢靠近我?」他拉高嘴角加深笑意,一雙深邃黑眸因為她遮掩不住的嬌羞而熠熠閃亮。
「我……我……」
「其實你也是想我的,對吧?」他緩步朝她靠近。
「我……才沒有……」她的聲音簡直虛弱得可以。
「而且我知道,你也記得那個吻。」
「你胡說,我早就忘了……」她企圖反駁,甚至企圖後退逃避,誰知道他卻猝不及防的張開雙臂,緊緊將她環抱。
那雙健臂將她抱得好緊好緊,仿佛再也不打算放她離去,卻又謹慎的沒有弄痛她分毫,不敵這份溫柔與親昵,她全身震了下,如擂鼓般的心跳聲藏也藏不住,一聲又一聲傳入他的耳里,不斷吶喊她的嬌羞。
「縴縴,不要逃。」他輕聲誘哄,並輕輕抬起她的小臉。「我不會傷害你,只想想好好感覺你。」他低下頭,深深汲取專屬于她的少女馨香,無法自拔地眷戀著她偎靠在懷里的那份滿足。
「你放開我……」她輕輕掙扎,柔若無骨的嬌軀依佃在他雄偉健壯的懷抱里,更顯得無助嬌弱。
「我想你,想你想得就要瘋了。」他嘆了口氣,又怎麼能真的放手?「不要再拒絕我,就讓我這樣好好的抱著你。」他卑微地請求,俊臉上褪盡從容莞爾,竟是那般的深情專注。
在他灼烈的目光注視之下,她竟再也吐不出聲音,迷惘戰栗的一顆心,浮現一幕又一幕關于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當她還是個孩童時,大她十歲的他,總是溫柔的將她抱在懷里,輕聲誘哄愛哭的她破涕為笑。
後來當她大了一點,每日勤勉苦讀練功的他,仍然不厭其煩地陪著幼稚的她,甚至在艷陽之下讓她跨坐在肩頭,就為了讓她親手摘下最美的那朵紫薇花。
接著分離、相聚、疏遠、摩擦,他們之間就像兩條絲線,不斷交錯卻又不斷分離,吵吵鬧鬧始終沒有一個結果,然而他對她的每一分好、每一分寵愛溫柔,她卻從來不曾遺忘。
倘若她願意拋除成見,就該承認她是多麼的依戀他。
他是她這一生中,最深最深的眷戀……
水眸蒙朧迷離,迎視那雙深邃黑眸,甜蜜的回憶軟化了心防,讓她再也無法抗拒他的親近,甚至柔順的朝他依偎而去,而他立刻察覺到她的順服,不禁情潮萬千的將她擁抱得更緊,甚至低頭輕輕吻上她誘人的紅唇。
唇瓣相觸的瞬間,令人戰栗的酥麻勾得她全身輕震,她羞澀地斂下眼睫,不禁微微的別開臉,讓他的唇落在她的女敕頰上,他卻不以為意,反倒泛起笑意,溫柔輕吸她精致無瑕的雪女敕香肌,並沿著她的輪廓,一路親吻她的眼角、眉梢、發際,用一連串的吻,描繪她的美麗。
而親吻的同時,他的一雙大掌也沒有閑下。
早在她發軟地靠向自己時,他便情不自禁探入她的衣袖中,由下往上一路輕撫她細女敕香滑的藕臂,甚至撩開她的衣襟,放肆的在她頸窩鎖骨附近,烙下一個又一個專屬于他的印記。
激情彌漫。
喘息灼熱。
當理智幾欲斷裂的瞬間,他才猛地抬起頭,將她緊緊按壓在胸前,嚴加警告自己絕對不能多看大床一眼。
太危險了!
縱然他多麼渴望得到她,但在成親之前,無論如何,他絕不能越過最後一道防線。
「縴縴,別再替我作媒了。」他啞著嗓子,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打定主意近期之內非要娶她進門不可。
柔若無骨的嬌軀微微一震,縱然听出他話間的意思,卻是不敢置信。
「為什麼?」低如蚊蚋的嬌羞嗓音自他胸前悶悶傳出。
「除了你,你還要我娶誰?」他忍不住低笑,大掌來回輕撫她柔順的發。
「你……不要開玩笑。」
「對你,我從來不開玩笑。」仿佛證明自己所言不假,他立刻收攏雙臂,將她環抱得更緊了。「我是認真的。」
撲通撲通!這是他堅定的心跳聲。
而他的聲音,卻遠比他的心跳聲更為堅定。
她何嘗不願相信他的話,然而她怎樣也忘不了遺落在他房里的那只發簪,以及那與範軍籌幾乎如出一轍的絕美容顏。
「那……那她呢?」終于,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倘若他心中另有他人,即便她深愛著他,也不願與人分享他的愛。
「誰?」他不由得一愣,輕輕拉開彼此的距離。
因為他的放肆,她的衣裳還是亂的,暴露在衣領以外的肌膚都還暈染著淡不去的酡紅,但是她的眼神卻是無比認真,寫明了她的在乎與介意。
「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嗎?你明明就有其他女人。」她咬著下唇,好怨懟的瞪著他。「那只發簪就是最好的證明,而且……而且我也親眼看見了。」
瞳眸微縮,他幾乎是錯愕的看向他。
「你看見什麼了?」
瞪著他的水眸更怨懟了,因為他的不干不脆,她不禁生氣的推開他。
「八年前你明明就帶了名姑娘回房,我送飯去的時候,她就衣衫不整的坐在床邊,身上披的還是你的衣裳,連你……連你也是半果著身子躺在床榻上。」想起往事,她就不禁委屈的紅了眼。「那姑娘幾乎和你那個同僚生得一模一樣,她一定是他的表姊妹對不對?」她酸氣十足的問著,氣得忍不住轉過了身。
他瞪大了眼,忽然之間總算是領悟了一切,但也終于明白自己有多冤枉。
別說是八年前,這輩子除了她,他從來不曾帶過任何姑娘到君清樓,上官府上上下下都能為他作證,因此八年前她所見到的那名姑娘,絕對是因為受傷而和他一起回府的範軍籌。
當時他二十歲,軍籌還年僅十八歲,因為相貌陰柔絕美,加上體型清瘦修長,就算不特別偽裝也像個女人,難怪她會誤會。
只是話說回來,軍籌明明說了她不曾來過,縱然當時他因重傷而相當虛弱,可依然記得他說過的話,沒想到事實真相卻是他誆了他!
很好,非常好,原來除了發簪,早在八年前他就被他害得翻不了身。
莫怪這些年來縴縴總是抗拒他的親近,一觸及感情就莫名退縮;莫怪上回縴縴乍見軍籌時反應那樣的古怪,原來全是事出必有因,這筆帳他非得好好跟他算個清楚不可,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先解開這天大的誤會才行。
「你誤會了。」他快步繞到她面前,連忙替自己澄清。「你所見到的那名姑娘,其實就是軍籌。」
「你又想騙我。」她瞪著他。「你那位同僚明明就是男人!」
「我沒有騙你,軍籌沒有姊妹,世上不可能會有人與他容貌相似。」他不疾不徐的替自己辯駁。
「表姊妹、堂姊妹就有可能。」她試著舉例,就是不肯相信他的說辭。
「就算可能,也不至于相似到幾乎如出一轍的地步,何況我從未見過軍籌的親戚,自然不可能讓陌生人進入君清樓。」
「那、那……」他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那般的合情合理,竟讓她再也無法反駁。
「那個人真的是軍籌。」他再三保證。
「但是……」
「那只發簪也是他的。」他沒忘了也將這件事順道澄清。「事關個人癖好,原本我不該我嘴置喙,但有些時候軍籌確實會打扮成女人。」就某個角度而言,他也不算是說謊,畢竟事關朝廷皇令,他總不能老實道出好友監察御史的身分,之所以偽裝成女人,全是為了查案方便。
既然是軍籌對他不義在先,他也只好小小的牲他了。
她錯愕地睜大眼,以為自己听錯了。
「每個人總有不為人知的興趣和癖好,你知道的。」他聳聳肩,一副也是很無奈的模樣。
縴縴眨眨眼,看著他不像是在說謊的表情。
唔,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範公子真有如此「特殊」的嗜好,當年的絕色大美人真的是他?遺落在他房里的那只雙蝶發簪也是他的?
難道……難道真是她誤會他了?
等等,她記得八年前她到君清樓去找他時,福伯就提醒他帶了朋友回府,兩人就一同住在君清樓里,難道當時的那個絕色大美人就是範公子,而他之所以衣衫不整,純粹是剛睡醒的緣故?
何況當時歡姨將飯盒拿給她時也說了,他和範公子是天亮前回府的,兩人自京城一路長途跋涉到洛陽難免疲憊,就算倒頭睡在一塊兒也沒什麼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