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徹在午時回到靈鳳軒,用過午膳後,即接見了幾名特意趕來見他一面的老客戶。眾人閑談間談妥購買水晶的數量,很快就到了晚膳時間,在宴請眾人後,這才賓主盡歡地離開。
「少主,今晚是打算在這休息,還是回府里?」常青送上熱茶後詢問。
「晚一點我會回府里去,還有什麼事嗎?」慕容徹十指交叉成塔狀,問著眼前接替張吉之後升為管事的常青。
「少主離開前所交代的事已辦妥,玄武城里再無怡紅院了。」常青報告著。誰叫怡紅院惹到主子,才會無法在玄武城里立足。
「很好。常青,你可別讓我失望。」慕容徹一語雙關。
「常青絕不會讓少主失望的。」常青神情一凜,明白他話中之意。少主對他有恩,他絕不會做出和張吉一樣背叛主子的事來。
「對了,吩咐下去,靈鳳軒不歡迎方世甫父子踏入,一見著兩人一律趕出去,不需要客氣。」
「是!」常青雖不明白原因,但他早已看不慣方世甫父子仗著與少主有點親戚關系,就對他們頤指氣使,且三不五時藉機白拿水晶飾品,上前阻止,總會惹來這對父子一頓怒罵。
「明日要交給陳老爺的紫晶項鏈可收妥了?」這條紫晶項鏈共有八十顆,顆顆圓潤,色澤佳,是陳老爺要送給夫人的禮物,一再拜托他趕貨,也是他親自送來的貨品之一。
「已收進庫房,少主請放心。」
「好了,沒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等會我就回府去了。」慕容徹揚手示意他退下。
常青告退後,走出廂房外,看著把守在外的韋翰,以眼神示意,兩人走到一旁談話。
「韋翰,少主和裴姑娘之間是怎麼一回事?少主怎麼會帶裴姑娘上靈山島呢?這一個月里,蘇坤源三不五時就來打探裴姑娘的消息,我都快被他煩死了。」想到那煩人的蘇少爺,再看到與少主一同回到玄武城的裴瓔珞,更別提少主對裴姑娘的態度,讓人著實無法不好奇。
「我只能說少主對裴姑娘是認真的。」韋翰言簡意賅。
常青一手攀住他肩膀,無視他的瞪眼,一張女圭女圭臉笑得十分討喜。
「照你這麼說來,裴姑娘即可能成為未來的少夫人。也難怪少主今日看來心情似乎很好,臉上的笑容也真誠多了。」
「沒事的話,把你的手拿開。」韋翰橫眼警告。
「喂,你這人……」常青開口正欲對他曉以大義一番。
驀地,一抹黑影掠過屋檐上方,韋翰眯眼,迅速縱身一躍,追了上去。
「韋翰,出了什麼事?」
常青見他臉色忽變,施展輕功離開,不懂武的他,為免驚動少主,連忙拔腿往他消逝的方向追去。
韋翰追著黑衣人來到庫房前,正好見黑衣人手里拿著一盒紅木盒出來,那盒子里頭裝的正是少主今日帶回來的紫晶項鏈,因而毫不遲疑地拔劍刺向黑衣人,阻擋他的去路。
黑衣人一手抱著紅木盒,一手出掌反擊,無意戀戰,只求月兌身,卻一再被韋翰劍光給擋住去路。韋翰低喝一聲,揮劍在空中劃出數道劍光直劈向黑衣人,黑衣人驚險地閃過,卻快一步手中紅木盒被奪去,一掌劈向韋翰面門,只求盡快月兌身。
韋翰側身閃過,反掌擊向他右肩,黑衣人吃痛,從懷中掏出一枚銅板當暗器射向韋翰,成功地趁隙月兌身。
「韋翰,這些是什麼?」常青追到庫房前,在兩人打斗的地上撿起一封信和一條銀鏈,忍不住驚愕細看,手中的銀鏈竟是用粉晶所制。
「發生什麼事了?」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慕容徹挺拔的身形出現。
「少主,方才有黑衣人闖進庫房欲偷走紫晶項鏈,好在被韋翰及時攔阻。這兩樣東西是從黑衣人身上掉落下來的。」常青瞥了韋翰一眼,納悶他為何突然臉色有異默不作聲,將銀鏈和手上的信交到少主手上。
慕容徹在看清手中的梅形粉晶銀鏈後,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只因這條銀鏈是他親手制作的,絕不可能會錯認。
「韋翰,把方才的事說清楚。」這條銀鏈此刻該在誰手上,他十分清楚,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韋翰在瞧見那條銀鏈時,心下就知道事情嚴重了,于是一五一十地照實說了出來。
「那名黑衣人武功平平,被我打傷了右肩。」
常青來回看著神情有異的少主和韋翰,莫非兩人知道黑衣人是誰?但此刻沉重的氛圍,令他沒膽開口詢問。
慕容徹不發一言,緊握手中的銀鏈,打開那封信。這一看,俊臉如罩寒霜,黑眸迸射出噬人的怒火。
見狀,一旁的常青和韋翰心中一顫。
這日一早,忙碌的蘇府為了迎娶上官家小姐而舉辦了熱熱鬧鬧的婚禮,來往賀喜的賓客絡繹不絕,直到華燈初上,客人這才逐漸散去。
這時,有門房來報,有客要找裴瓔珞。秋月到大門一看,竟是韋翰親自來接人。裴瓔珞在秋月幫忙打扮下,坐上慕容家備來的馬車,在韋翰護送下往城南慕容家大宅而去。
一到慕容府,裴瓔珞即被請去書房,秋月則留在大廳里等候。
「徹,你有事找我嗎?我原以為你今日會在蘇府出現,卻一直沒見著你的人影。」裴瓔珞一踏進書房,在看到那抹負手而立的挺拔背影時柔聲問。
慕容徹緩慢旋身,清俊臉上仍是一貫的笑容,黑眸深邃莫測地鎖住眼前這張靈秀柔美出塵的嬌顏。
這是一張會令人不由自主放下防備的嬌顏,加上她溫柔的語調,看似溫婉善良的性情,果真是溫柔鄉英雄冢。
「徹,你怎麼了?」裴瓔珞覺得今晚的他有些怪異,莫名地令她不安起來。
「今天有要事要處理,所以沒去參加蘇兄的婚禮。」
慕容徹緩步朝她走來,停在她面前,大掌輕握住她一雙柔荑,黑眸低垂,在瞧見她已空的左手腕時,眸底掠過一抹陰沉。
「我送給你的粉晶梅花形銀鏈呢?」
「這……我……啊……」裴瓔珞正苦惱著該如何解釋,卻被他下一刻的舉動給弄得慘叫出聲,只因他此刻大掌竟用力握住她受傷的右肩。
慕容徹臉上泛著冰冷的笑,注視著她疼痛發白的小臉,唇角勾起一弧冷笑。
「你昨夜人在哪里?為什麼右肩會受傷?又為什麼會遺失銀鏈?」
「徹……我……」
裴瓔珞正欲解釋,總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勁,為何他會突然對她這麼無情?卻在下一刻看見他手上拿著的正是她被搶去的銀鏈時,驚愕得杏眸對上他含怒的黑眸,一股不安逐漸擴大,狠狠攫住她。
「要不要我替你說。」大掌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用力拉向自己。「昨晚你扮成黑衣人欲進庫房偷走紫晶項鏈,卻被韋翰適時阻止並打傷了右肩,在打斗中不慎掉了這條銀鏈及這封信。」另一只手從懷中探出一封信來,一臉痛心地望著她。
他還記得在船上時,曾給她看過紫晶項鏈,當時她為之驚艷。
沒想到她那時就起了盜心,若是她跟他開口,他絕不會不給,錯就錯在她一開始便居心不良。
聞言,裴瓔珞小臉慘白,螓首直搖,慌忙急道︰
「不是的!徹,你听我說……」
「沒想到你們兄妹竟會這麼卑鄙。裴琥珀要你接近我,以合作為名,實則探听靈山島晶礦一事。而你以自身為餌,利用我對你的感情,騙得我團團轉。裴瓔珞你真夠狠,沒想到在你靈秀出塵的外表下,竟有這樣的心機。」
慕容徹臉上已無他一貫的笑容,冷厲地注視著她,可恨的是在瞧見她慌亂的模樣時竟還會受影響。
「不是的!徹,你誤會了!」裴瓔珞急得杏眸含淚,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在他忿恨的黑眸注視下,急欲解釋。
「誤會?你寫的字我還會認不出來嗎?」慕容徹冷笑,將手中的信往她身上丟去。
裴瓔珞急忙撿起地上的信,攤開一看,在看清信中的內容後,小臉已毫無血色。這字跡的確與她的十分相似,連她都要懷疑自己是否真寫過這封信了;但她確定此封信並非出自她手,到底是誰模仿她的筆跡?
「這下子你還有什麼話可說?這是你寫給你大哥裴琥珀的信。信中提到你已得到我的信任,更成功地讓我喜歡上你,帶你去看過我們慕容家歷代以來最為重視的晶礦;還提到合作的事絕不會有問題,並會拿到紫晶項鏈讓裴琥珀親自監賞。裴瓔珞,你可真是厲害,玩弄我的感情,你該十分清楚對于背叛我的人,我絕不會手軟。」
雙掌握住她雙肩,毫不憐香惜玉,將她推向牆壁,無視她痛苦的神情,忿怒的臉龐逼近她。
「徹,你听我說!這封信真的不是我寫的。昨晚出現一名黑衣人將我引出蘇府,不僅打傷了我,還奪去我的銀鏈。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可我真的沒有背叛你,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裴瓔珞慌亂地解釋,眼淚直流。在看見他冰冷的黑眸時,渾身泛冷,如墜冰空口。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嗎?你和裴琥珀聯手戲耍我,看我為你著迷、掏心掏肺,你心底一定十分得意。沒想到我慕容徹竟會栽在你手里。」
對于背叛他的人,他從不手軟,可望著眼前這張他曾真心喜愛的柔美嬌顏,他竟到這時還下不了手。
「不!徹,我真的沒有背叛你,也沒有玩弄你的感情,我是真的愛上了你。」裴瓔珞心痛地看著他不信任的臉,杏眸淒楚地望著他,急欲讓他相信她的清白。
「住口!不準再這樣叫我的名字,你沒有這個資格!」
他低吼一聲,狂亂地攫住她的朱唇,輾轉吸吮,氣惱自己即使明知道她的背叛,仍然想要她。憤怒地咬傷她的唇瓣,倏地抽身離開她身子。
「滾!馬上離開!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心軟。」
慕容徹一掌掃開桌案上的物品,指著書房門口大吼。
裴瓔珞輕撫受傷的唇瓣,視線被淚水給弄得模糊,望著他陰驚的臉,知道他此刻听不進自己的話,也不再相信她了,哽咽地提起裙擺沖出書房。
當她一路哭著沖出大廳時,在大廳等候的秋月嚇得追了出去。
「二小姐,你怎麼哭著跑了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和慕容公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秋月追了一條巷子,好不容易才追上她,急忙拉住她,在瞧見二小姐滿臉的淚水以及唇角的傷口時,嚇得雙目大睜。
「秋月,怎麼辦?他不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背叛他!」裴瓔珞傷心地捉著她的手,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二小姐,你別嚇我,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秋月從未見過一向溫婉的二小姐這樣慌亂失措,著實被她嚇壞了。
「徹……」裴瓔珞忽地揪緊胸口,小臉慘白,身子一軟跌坐于地,額際冷汗直冒。
「二小姐!」秋月這時真的被嚇哭了,扶著攤軟在懷里的二小姐哭喊著︰「快來人啊!救命啊!」
三個月後。
夏末秋初,徐涼秋風中透著涼意,石橋上的六角亭後方一片楓葉林逐漸換上鮮艷的紅衣,為那一眼望去的青巒山色增添一抹艷色。
甫被慕容徹帶回靈山島沒幾天的慕容瑩郁悶地趴在欄桿上,望著悠游自在的魚兒,心里想的卻是白虎城孟府的一切,還有心中懸掛的男人。
大哥真的不是個好人,害得她只能無奈地與孟義鵬分隔兩地。
「小姐,要不要嘗嘗我親手做的水晶豆沙糕?」
小伶端著一盤剛做好的水晶豆沙糕走進六角亭內,招呼著自從回來後每天一副無精打采的小姐。
「小姐,你再怎麼想孟二爺也沒有用,少主既然開口說了兩年後才允許你們成親,就不可能會改變主意的。」
梅香勸著郁郁寡歡的小姐最好想開一點,否則要是讓少主看到她終日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萬一婚期又被延的話,小姐就欲哭無淚了。
「唉!」慕容瑩似是認命地嘆了口氣,旋身走回石桌旁落坐,拿了塊冰涼的水晶豆沙糕咬了口。外皮柔軟冰涼,內餡有綠豆沙和紅豆沙兩種口味,一口咬下,冰涼與甜味同時在口中化開,果然滋味特別。
「梅香、小伶,你們兩個也坐下來一起吃吧,反正這兒沒有外人,食物要大家一起吃才會顯得好吃。」
梅香和小伶相視一笑,也不客氣,一左一右落坐在她身旁,逕自拿了塊吃起來。
「對了,小伶,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總覺得咱們靈山島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還有,大哥真的要娶穆姑娘嗎?」
想到她前天被大哥帶回靈山島,當晚即見到特地來見她的穆香慈。穆香慈主動對她示好,有意無意暗示即將成為她的大嫂,對此她求證過大哥,大哥僅只是笑得一臉莫測,也不回答她。
「少主的事我又怎會知道呢。」
小伶只要想到最近行徑愈來愈過分、對她們這些下人頤指氣使、一副以少夫人身分自居,可在主子面前又表現出一副溫和柔順模樣的穆香慈,就反感不已。這樣一個表里不一的人又怎麼比得上裴姑娘,可惜……
「小伶,我不在這半年,除了咱們靈山島多了穆姑娘來,還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呢?我總覺得大哥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可我又說不上來。還有,我記得這亭子里以前沒有放這張軟榻,這是誰放的?倒是挺貼心的。」
慕容瑩邊吃糕點邊啜飲熱茶,雙眸瞥向放置一旁的軟榻,難不成是大哥命人擺放的?可大哥平時很少在這逗留,難不成是為了穆姑娘?有可能嗎?
還有,她這次回來,大哥臉上笑容依舊,但不知是否是她多疑,總覺得那笑容似乎比以前更加……虛偽。
小伶沉默了會,欲言又止,雙眼瞄了眼四周,確定四下無人,終于忍不住,決定不吐不快。
「其實這張軟榻是少主命人為裴姑娘擺放的。」
「裴姑娘又是誰?我回來幾天了,怎麼沒有見過她?」慕容瑩清秀白淨的小臉驚愕地望著她。
大哥為了一個姑娘擺放的。這話代表了什麼?
「這事我可得從四個月前說起了。」
小伶滔滔不絕,將少主和裴瓔珞之間的情事說得鉅細靡遺。
包括三個月前少主獨自回來,雖然笑容依舊不變,但那抹掛在臉上的笑卻莫名的令人害怕。三個月來人人自危,眾人做事莫不特別謹慎小心,加上穆香慈背地里刁難眾人,眾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什麼?!你是說大哥和裴瓔珞有一段感情?等等!裴瓔珞這名字我有些耳熟……咦!這人不就是大嫂的妹妹嗎?這事情也未免太巧了吧?」
慕容瑩听完後,完全處于震驚狀態,沒想到大哥會愛上孟義鵬大嫂的妹妹。她雖尚未嫁給孟義鵬,卻早已和孟家人相處熟稔,與家人無異。在孟府養病半年,跟裴琉璃相處極好,也听她提過關于兩個妹妹的事。
「我始終不明白三個月前少主為何會獨自回來,還下令大家以後不準再提及裴姑娘的名字與和她有關的任何事。連我追問二哥,他也不肯說。明明兩人出島之前感情十分要好,怎麼會突然變樣了,這讓我一直納悶到現在。」
小伶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兩人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可又沒膽去問少主,二哥也是神色嚴肅地警告她莫多事。可如今小姐問起,或許小姐有辦法解開這個謎團。
「听你這麼一說,倒令我也跟著好奇了。可我若是直接去問大哥,想必他是絕對不可能說的。」慕容瑩也很想知道兩人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看來如今只能從韋翰身上下手了。
「小姐,你可別提是我多嘴告訴你的。」小伶雙手合十拜托,就怕被責罰。
「放心,我不會說的。」慕容瑩好笑地看著一臉害怕的小伶。
「小姐,穆姑娘來了。」梅香瞧見正往這走來的穆香慈主僕,低聲提醒。
「瑩瑩,原來你在這里,難怪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穆香慈笑著踏入亭內,目光掃過三人。「你們方才在聊些什麼?是不是我妨礙到你們的談話?」
「沒聊什麼。穆姑娘找我有什麼事嗎?」慕容瑩站了起來,白淨臉上揚笑客氣地問。
「只是想找你聊聊罷了。听說你五歲時被帶離靈山島,去年才被慕容公子找回來,想必是在外頭吃了不少苦。你可是慕容公子唯一的妹妹,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應該要彼此互相關照。」穆香慈話里有意無意的以大嫂自居。
慕容瑩臉上笑容不變,心底對這話可是不敢苟同,卻仍是維持著禮貌。
「穆姑娘此話似乎說得過早,大哥目前還未同意你們之間的婚事呢。」慕容瑩話說婉轉客氣,無意傷人。
穆香慈臉色微變,下一刻,又再展露笑容。
「瑩瑩,你該知道為了能讓你們慕容家多子多孫,唯有娶了我,才能幫到你們。」
慕容瑩淡笑不語,即使心底不悅,也未顯露在臉上,看來這一點她和大哥挺像的。
「穆姑娘,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到有事要找大哥,就先走一步了。這亭內景觀幽美,你可在這多欣賞片刻,告辭了。」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找了個借口,慕容瑩帶著梅香和小伶一同離開。
亭內只剩下穆香慈主僕。穆香慈此刻才顯露出不悅。她明白這兒的人都不喜歡她,現在就連慕容瑩也一樣。等她嫁給慕容徹後,她等著看這些人的反應。
目光瞥向一旁的軟榻,她知道那是慕容徹為了裴瓔珞而擺放的,美眸掠過一抹陰狠。人都走了,軟榻還留下,難道慕容徹還忘不了裴瓔珞嗎?
看來她得想個法子讓一切盡快成定局才行。
夜幕低垂,無垠的穹蒼點點星子閃耀著淡淡的光芒。
敞開的窗欞任由涼風吹入,男人站在窗前,黑眸注視著垂掛在右手指間的梅花形粉晶銀鏈和左手上的梅花簪,清俊臉上的笑容顯得高深莫測。
叩叩。
房門外傳來叩門聲,門外的人等不及里頭的人回應,逕自急著開口︰
「大哥,我有事找你,可以進去嗎?」
「進來。」慕容徹身形未動,左手掌合上,目光停留在指間的銀鏈上。
慕容瑩推門走了進來,緩步朝背對著她的大哥走去,在瞧見他指間的銀鏈後,輕問︰「大哥,這條手鏈就是你送給瓔珞姐的嗎?」
慕容徹五指收緊,將銀鏈收在掌心,旋身含笑面對妹妹關心的神情,語氣中透著一絲不悅。
「看來是有人在你面前多嘴了。」
「大哥,雖然我沒見過瓔珞姐,可是據我從義鵬大嫂口中提起關于他們兄妹的事,我十分相信瓔珞姐絕非虛情假意之人,也相信裴家兄妹絕不可能做出為了利益而出賣感情的事來。大哥,這件事,我總覺得透著古怪,你可別一時被憤怒給蒙敝了理智啊。」
慕容瑩在听完小伶的話後就找上韋翰,原本打算不管用盡任何方法也要逼問出來,沒想到韋翰僅只是深深地注視她許久,就全說了出來,讓她省下不少工夫。
「那一夜,來靈鳳軒偷紫晶項鏈的蒙面黑衣人,雖未能看見他的容貌,但由他身上掉落一封信和一條粉晶梅花形手鏈。少主在看過那條手鏈後臉色大變,再看過信里頭的內容後,臉色更加陰沉。
「由信中筆跡判定是裴姑娘寫給她大哥裴琥珀的信,提及兩兄妹為了與少主合作,還有一探靈山島晶礦一事,要裴姑娘想辦法讓少主喜愛上她,這樣一切事情就好辦了。
「加上黑衣人右肩中了我一掌,剛好與裴姑娘受傷的地方相同,所以少主才會勃然大怒,但仍控制住沒在盛怒之下傷害裴姑娘。
「這事我至今回想起來,也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但又無法求證。」
「原來是韋翰那小子多嘴,這事你不需要管,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房去休息吧。」慕容徹笑容未變,含笑的黑眸底掠過一抹冷意。
「大哥,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真的誤會了瓔珞姐,那你怎麼對得起她呢?一個能讓你真心喜歡上的女子,難道你對她並不信任嗎?」慕容瑩不死心地一再勸說。
「回房睡吧,這事不是你該管的。」慕容徹推著妹妹走出房,當著她的面關上房門。
被推出房門外的慕容瑩,只能瞪著緊閉的門發愁,輕嘆了口氣。
「大哥,我還是相信瓔珞姐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來,希望你能冷靜想清楚。」
房門內的慕容徹垂眸望著掌心的粉晶梅花形手鏈,腦海中浮現一張靈秀出塵的羞怯小臉,清俊臉上深沉難測。
「少主,穆姑娘已在咱們靈山島住了幾個月了,不知少主考慮得如何,何時願意成親?」
喬姥姥一早就來到主院。在確定主子用過早膳後,這才挑這個時候來,大膽開口詢問。
慕容徹啜飲了口熱茶,淡瞥了眼面前的喬姥姥,並未回答。反倒是坐在他對面的慕容瑩忍不住開口問︰
「姥姥,你為何堅持一定要大哥娶穆姑娘呢?」
她和大哥剛在小院里用完早膳,正打算趁大哥心情還不錯時再提及有關瓔珞姐的事,沒想到姥姥卻在這時出現。大哥臉上雖然笑容未變,但笑不及眼底,心情明顯受到了影響。
「小姐,你自小就離開靈山島,不知道二夫人是否曾對你提及慕容家先祖受詛咒一事?」
「娘的確說過。」
「那小姐就該知道屬下為何會如此著急的原因。穆姑娘是屬下找尋了幾十年,好不容易才找到適合少主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女子,為了能讓少主活過四十歲,也為了能讓慕容家開枝散葉,這也是老太爺臨終時所托。」喬姥姥一再提及老太爺臨終遺願一事,就是希望少主能遵循。
聞言,慕容瑩想到詛咒一事,心情瞬間變得低落。
她可以不在乎慕容家是否能多子多孫,只要大哥能娶到真心喜愛之人,就算只能生下一子傳承也好;但若是關乎大哥的壽命,她就無法不去理會了。
她只剩大哥一個親人了,自是希望大哥長命,不要像爹和爺爺一樣皆活不過四十歲就離開人世。
「姥姥,你對我慕容家的忠心我十分感謝,只希望你不要因一時糊涂而用錯了方法,否則即便是你,我也絕不會輕饒的。」慕容徹把玩著手中的瓷杯,黑眸微斂,唇角微勾,話中透著冰冷的警告。
「屬下所做作所為皆為了慕容家,此心天地可監。」姥姥神情一凜,語氣頓時變得激昂,話鋒一轉︰「少主,穆姑娘待人有禮,秀外慧中,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還望少主盡快與她成親。」
「咳咳……」正在喝水的慕容瑩?地被嗆到,還是梅香急忙為她撫背順氣,遞上手絹讓她拭去唇上的水漬。待氣息順暢,這才抬起白淨的小臉,雙眸對上一臉嚴肅的喬姥姥。
「姥姥,你是說穆姑娘待人有禮、秀外慧中?」她有沒有听錯?怎麼姥姥說的,跟她見到的,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
「沒錯。莫非小姐不認同?」喬姥姥挑眉,對這個慕容家失而復得的小姐,雖不若對少主那樣敬重,但仍是敬她是個主子。
「這……該說是各人見解不同吧。」慕容瑩笑嘆,話說得保留。
看來姥姥的確不了解穆香慈真正的為人;但就算知道她真正的為人又如何?只要她是陽女,姥姥仍會說服大哥娶的,如今也只能看大哥最後的決定了。
「好,我同意娶穆香慈,一個月後成親。」慕容徹一口答應。
此話一出,慕容瑩目瞪口呆,喬姥姥欣喜若狂。
「少主請放心,屬下會將婚事辦妥。」喬姥姥激動異常。
「在這之前,準備一下,我要親自去穆府下聘。」慕容徹笑著交代。
「是!屬下馬上去準備。」喬姥姥開心得腳步如飛般離開。
「大哥,你真的決定要娶穆姑娘?」慕容瑩一臉快哭了的模樣。
「怎麼?大哥成親你不開心嗎?到時去穆府下聘,你也隨大哥一起去吧—大哥順道帶你出島走走。」慕容徹模著妹妹的頭,笑得一臉疼寵。
「大哥,穆姑娘不適合你,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慕容瑩拉下他的手,一臉著急。
「姥姥三番兩次拿爺爺的遺命來逼我就範,為了耳根子清靜,還有姥姥說的也沒錯,我總得為慕容家後代著想。」
慕容徹笑著起身。他還有其它的事要辦,這樁婚事的確令人期待,清俊臉上笑容顯得莫測高深。
「大哥……」慕容瑩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急得在原地跺腳。
她才不相信大哥是個可以讓人操控之人,只是大哥真的打算娶穆香慈嗎?
那裴瓔珞怎麼辦?大哥真的打算放棄心中所愛,娶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嗎?
「小姐,若是少主真的娶穆姑娘的話,那可怎麼辦才好?」
梅香也是一臉憂心。相信這個消息要是傳到大家耳中,絕對會令大家愁雲慘霧,大嘆日子難過。
「大哥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麼辦呢?」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勸了,她已盡力。
兩人同時大嘆了口氣,相視的目光中皆有抹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