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是這樣。」
「小滿,你忙了一個下午,盡心竭力做了這麼一大桌的菜,莫非是想賄賂我,讓我別抓賀將軍的麼女?」
「呃……當、當然不是。」她急忙搖頭,「我是看三哥最近公事繁忙,每天吃睡不好,才想親自替三哥補補身。您可是我北岳的王爺千歲,若真因為公務而把自己累出病來,不但是北岳的損失,我容小滿第一個就會心疼死的。」
東方珞好笑又好氣的捏捏她的俏鼻。「你這丫頭,別的本事沒有,就這張嘴最甜。」
「哎呀,三哥,人家說的都是心里話,你可別以為我在哄你。對了,我還有東西要送給你。」說著,她輕輕躍下他的大腿,轉身跑到內室。
沒一會,她就捧著一件迭得整齊的衣抱過來。
「三哥,你看看這袍的布料眼熟不?」容小滿笑了笑,「上次進宮時,皇上賞我的那幾匹布,回來後我用手一模,真是又軟又滑,尤其是這匹月白色的鍛子我特別喜歡,不但厚實,模起來又舒服,所以就趁著這幾日有空,親手為三哥裁了件衣服。」
卑落,她將衣袍展開,月白色的衣袍,下擺滾著銀邊,上面繡著簡單又大氣的青龍紋樣,頸邊和袖口綴著銀狐毛,看起來華貴奪目。
「眼看天就要轉涼了,再過十天半個月,這衣袍就可以穿了。」容小滿拿著衣抱在他身上比了比,「哎呀,真是俊吶,三哥要是穿這身衣袍出去,京城里的姑娘晚上可都要失眠嘍。」
沒等他說話,她又從自己的袖里掏出幾個小紙包。
「三哥,這幾包里裝的都是我這幾年精心煉制的丹藥,有治風寒的,有緩解頭痛的,有舒筋活血的,還有這包,平常倒一點在茶里,喝上兩個月後,保證你整個冬逃詡不用穿棉襖,因為這藥是專門站寒的。」
東方珞皺眉,「你給我這些藥做什麼?」
「自然是讓你常備在身邊啊,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不用請太醫,服上個兩三次,保證藥到病除。」
「小滿,你怎麼像在交代臨終遺言似的?」
「呸呸呸!」容小滿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我還要再活八十年呢,三哥,你可別咒我。」她拉著他坐回桌前,端起白玉酒壺倒了杯酒放到他面前,「薛管家說三哥最喜歡喝女兒紅,這酒也是不久前宮里賞賜的,三哥嘗嘗味道如何?」
他擰著眉,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她幾眼,慢吞吞接過酒杯,一仰頭,將酒液飲入月復中。
看著他將酒喝了,容小滿似乎松了口氣。
未幾,東方珞雙眼開始有些迷離,接著人就這麼趴在桌上昏厥過去。
她輕咳了兩聲,上前搖了搖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小聲道︰「三哥,三哥,你怎麼啦?怎麼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雙目緊閉的東方珞不言語。
容小滿又搖了兩下,仍舊沒什麼反應。
她這才坐到他的身邊,原本愉悅的小臉,漸漸被沮喪所取代。
「三哥,你別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我知道你疼我護我,可我也有我的難處,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為了大家好。
「這幾晚我熬夜為你縫了這件衣袍,未來穿著它,你會不會想起我呢?我好矛盾,既希望你忘了我好好過日子,又害怕你將我給忘了,小滿已經失去太多,多希望可以就這麼擁有你的疼愛過一輩子,可是……可是不行的。」說著說著,她不受控制的哭了起來。
她一把捧起他的頭,用力在他的嘴上親了一口。
「三哥,你我今日就此別過吧。」
抹了把眼淚,看了東方珞最後一眼,她頭也不由的轉身走出美膳齋。
她急匆匆回到自己房里,將藏好的包袱翻了出來。
今夜無星無月,外面一片漆黑。
邁開腳步,正打算離開王府,就見阿寶踩著穩健的腳步出現在她的房門口,而尾隨在後的不是別人,正是她以為被自己迷藥迷暈過去的北岳三王爺——東方珞。
容小滿臉色一變,手上的包袱應聲落掉,整個人呆呆的看著他。
東方珞陰沉著俊臉,惡狠狠的瞪著企圖背著他逃離王府的人兒。
「你處心積慮的又是做菜又是縫制衣裳,最終的目的,就是想把本王迷暈,然後趁機逃跑?」
被他嚇得往後一退,不小心絆到腳下的包袱而跌坐在地,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想了好幾天的計劃,居然就這麼失敗了。
「小滿,告訴我,為什麼要逃?」
她索性一聲不吭,拒絕回答他的一切問題。
東方珞居高臨下,垂眼看了她良久,「容德和你是什麼關系?」
聞言,容小滿一怔。
抬眼望向他,她咬著唇,依然不願意松口。
「到了這個時候,再瞞下去也沒必要了吧。小滿,賀子昂是你爹,容德是你師父的事,早在半個月前我就已經查出來了。你不想說,我不逼你,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會處心積慮的想著要逃離我身邊,你這麼做真是太讓我傷心了。」
容小滿大驚,臉色慘白的看著他,「三哥,你想捉我去刑部嗎?」
他看了她一眼,「你終于承認自己就是賀子昂的麼女賀歆兒了?」
听到這個名字,容小滿再也難以忍耐內心深處的悲痛,放聲大哭起來。
東方珞握拳站在她面前,看著她在自己腳邊淚流滿面,痛哭不止。
他真的很想狠狠教訓她一頓。
三年前她不告而別,己經重傷他一次。
沒想到三年後她還想要用這一招,把他打發出她的世界。
如果不是自己警覺心夠,發現她今晚不對勁,恐怕明日一早睜眼,等著他的,又是無盡而滅頂般的痛苦。
幸好他留了個心眼,將她遞來的那杯酒用真氣逼出體外,並且將計就計的佯裝暈倒,看她究竟打什麼鬼主意。
結果這該死的丫頭連包袱都收拾好了,就等著他暈過去,趁夜模黑逃出王府。
耳邊不斷傳來她的低泣聲,見她慢慢哭紅雙眼,東方珞于心不忍,彎,將她抱進懷里。「小滿,為什麼一定要離開我,難道你不知道,你的放棄會給我帶來多麼大的傷害?」
容小滿放聲大哭,「對不起三哥,不管是三年前還是現在,我……我都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想連累你,可是當年害得我一家被滅族的仇人,我必須親眼看著他死,才能告慰我爹娘兄姊在天之靈。
「三哥,我知道你疼我寵我,可我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我恨魏世峰,他是殺人凶手,只要他還活著,這一世我都不會安心,你明白嗎?」
東方珞心疼的拍撫她的背,感受著她的顫抖。
「我不想對你有任何欺瞞,但我現在的身分是朝廷欽犯,我知道三哥一定不忍心將我送進刑部大牢,可一旦被魏世峰查出你窩藏欽犯,他一定會為難三哥,在皇上面前挑撥是非的。」
她慢慢止住哭聲,淚眼婆娑的看著他,「三哥,你是除了我爹娘和師父之外,在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正因為這樣,我才不想連累你。」
「小滿,難道你不相信我有能力護你周全嗎?」他動作小心的為她擦拭淚痕,「不管你是容小滿還是賀歆兒,只要我還活著,就一定不會讓你遭遇牢獄之災。」
「可是三哥,就算你把我藏在王府中保護,這樣的日子又能維持多久?」她苦笑一聲,「別忘了我是罪臣賀子昂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當年他看守太廟,造成鎮國之寶洪荒帝匙遺失,被先皇治罪,誅殺九族。
「至今,洪荒帝匙仍舊下落不明,只要我還活著,朝廷一定會繼續追查,而當年想將我賀家趕盡殺絕的魏世峰,也一定會想方設法,將我置于死地。
「三哥可還記得魏金枝頭上戴著的那支金步搖?」
東方珞仔細回想了一下,依稀記得魏金枝的頭上的確插著一支金光閃閃的金步搖。
他點了點頭,「那支金步搖怎麼了?」
「不瞞三哥,那金步搖原本歸我娘所有,是當年我爹為了討我娘歡心,特意找珠寶匠打造的。
「我娘非常喜歡那支金步搖,幾乎每逃詡戴在頭上,我之所以肯定魏金枝戴的那支就是我娘的那支,是因為那金步搖上鎮著一顆紅寶石,那紅寶石是當年我外婆為我娘準備的嫁妝之一,我小時候頑皮,不小心將那顆紅寶石摔得缺了一角,所以我不可能會認錯。」
容小滿抹了把眼淚,又道︰「听說當初魏世峰監斬我賀氏一案的時候,帶著女兒到我賀府抄家時,魏金枝一眼就看上我娘頭上的金步搖,仗著我賀家人為俎上魚肉無法反抗,把那金步搖搶到手。」
听到這里,東方珞胸口怒火狂燒,對魏金枝的厭惡增加不只百倍。
「小滿,如果我沒記錯,賀將軍一家被問罪的時候,你還在鳳凰山,這些消息妳是如何得知的?」
「三哥應該有所耳聞,我一出生身子骨就不好,被師父帶出賀府後,師父說我的本名將為我招來殺身之禍,所以讓我二十歲以前先從他的姓,更名容小滿。
「那些年里,我幾乎寸步不離的跟在師父的身邊,每年只在春節回家與家人團聚。賀家被問罪的時候,我人的確在鳳凰山,可是,三哥還記得那個暴風雨的晚上嗎?」
東方珞臉色一白。他怎麼可能不記得?那一晚之後,他的世界就陷入地獄之中,小滿的失蹤,幾乎讓他都崩潰。
當時他真的以為她摔落鳳凰山崖,丟掉一條小命。
「那天三哥罵了我,怪我將你送給我的那把玉梳弄丟了,我害怕三哥再也不理我,所以種夜又跑回救母獅的地方想把玉梳找回來。」
說著,她伸手,從袖里掏出一個香囊,打開它,東方珞表情一怔。
因為裝在香囊里的,正是被他當成定情信物送給小滿的那把玉梳。
「三哥,這玉梳早在三年前的那個晚上就被我找回了,只是折返的途中突然接到我師父的飛鴿傳書,以三哥的聰明才智,應該已經猜到我師父當年捎來什麼壞消息吧。」
東方珞的心里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小滿失蹤後沒幾天,就傳來賀子昂一家被斬的消息。
但他沒想到的是,她的失蹤居然與賀家那起案子有關。
包讓他想不到的是,小滿在這三年里,居然一直留著他當年送給她的那把玉梳。
「接到師父的飛鴿傳書後,我連夜趕回京城,結果看到的就是我賀家被魏世峰砍頭的一幕,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所有的親人都死了,你知道那一刻,我想的是什麼嗎?」她難以抑制內心的悲慟,「我在想,如果我也向他們一起死掉,是不是就可以解月兌了?不必夜不成眠、不必擔心受怕、不必浪跡天涯無以為家……」
「小滿……」東方珞見她又落下眼淚,心底泛出萬般酸楚。
「如果不是我師父把我帶出京城,我想,我不會有命活到今天。」她慢慢偎向他胸膛,「這三年來,我不是不想找你,而是我不敢找,我是罪臣之女,背負著全家幾十余口的血債。如今還留著這口氣,就是想找個機會親自手刃魏世峰那只老狐狸。」
「小滿,你要知道,不管你有多麼恨魏世峰,當年監斬你賀家九族的命令是先皇下的,魏世峰只是個執行者而已。」
「可是三哥,如果不是魏世峰誣陷我爹監守自盜,先皇又怎會下旨抄我賀家滿門?」
「所以這回你來京城,就是想找魏世峰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