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里好事的人不止阿水嬸一個,他知道綠芽有逃跑的念頭,便煽動人群一塊兒來到龍家看事情如何發展,他如何給綠芽及他娶進門的妻子交代。就算晴蜜幾乎足不出戶,阿水嬸也把她的事多少渲染給街坊鄰居听,而且多是好話,他想這群人里知道晴蜜的人一定很為她抱不平。
在人群壓力下,好幾對眼楮幫忙盯著綠芽,她插翅也難飛。
「出了什麼事,一群人圍到家門口來!」龍君奕口氣相當差。他正與舒月話別,下午就要遠行到福州,時間寶貴得緊,不懂他手掌兩家茶行,可從來沒拖過工資,是來吵什麼吵的!
蔣舒月掩嘴偷笑,繞過影壁見著負謙時,她愣了一會兒,等她意識過來他身邊站著的女子是誰時,驚愕直接出口。
「綠芽?你真的找到她了?」
「是,不過她自稱靜紅,是我在龍家任職時互相喜愛的對象,她今天來,就是希望能入我的門。」對一直給臉不要臉的人,蔣負謙認為不需要再客氣,直接往她痛腳睬,要她當著心上人,也就是他姊夫的面前,把故事再編一回,讓姊夫對她僅存的憐憫全數扼殺。
「啥?」龍君奕以為自己听錯了。「她明明是綠芽,怎麼成了靜紅,又成了你的對象?負謙,你把話說清楚。」
「不如讓她自己說吧。」蔣負謙推了綠芽一把,不留任何手勁。「把你剛才在街上慷慨激昂的話都說一遍,姊姊跟姊夫可以替你作主,別怕。」
綠芽惡狠狠地瞪了蔣負謙一眼,死活就是不敢把眼神放到龍君奕身上。
「不說是不是?行,知道的人不在少數,替你不平的也很多。」蔣負謙從人群中請出一名年歲跟阿水嬸差不多的大娘。「請你講講剛才在街上,听見了什麼?」
大娘只听過一回便倒背如流地將綠芽所說的事托出,雖然不可能一字一句皆相同無誤,意思也相去不遠了,漏提的旁邊還有好心人補充呢!
「既然姊姊跟姊夫都明白「靜紅」方才在外說了什麼,我們就入內談吧。只要你們點頭,我娶她又何妨?」目的已經達成,只要再編個故事讓龍家奴僕傳出去,綠芽還想在省城立足,他蔣負謙就跟她姓!
龍君奕臉黑了一半,蔣舒月則是全綠了。她說︰「不用入內談了,省得人家誤會我們欺負人,在這里講開最好。我嫁到龍家多年,還沒有一個丫鬟叫靜紅的,倒是有個丫鬟長得跟你很像,叫綠芽。不知道各位鄉親還記不記得這號人物?」
負謙大可以把這段往事引出來以便月兌身,遲遲不肯在眾人面前揭露綠芽的身分,多半是顧忌她,不想讓她受到傷害,可惜她不是脆弱且不堪一擊的嬌花,這點小事她怎麼可能挺不過來?這謊言就由她來揭穿吧!
大伙兒開始議論紛紛,綠芽低著頭,不發一語,等著龍君奕出聲,看他會說什麼話,是救贖她,還是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里。
「舒月,回家談吧,這里不妥。」龍君奕不想把家丑搬上台面,卻讓怒火中燒的蔣舒月熾意再上一層。
「哪里不妥?你要私下談,就由你們兩個談吧,反正她想當的不是蔣家婦,而是你龍君奕的妻子!既然你要給她面子,我就讓給她位置!昂謙,我們走!」蔣舒月步下台階,眼看就要離開,龍君奕趕緊捉住她的手臂。「我知道你多少心疼她,畢竟你視她如親妹,是因為我,你才把她趕走,所以你私下找她,想確認她過得好不好,我都可以體諒,都可以裝聾作啞,可她今天回來找我麻煩就算了,竟然還想破壞負謙的家庭!她在外頭編派的渾話萬一傳進晴蜜耳里該怎麼辦?她肚子里還懷有我的佷兒呀!出事了誰賠得起?」
蔣負謙冷眼看待,因為他知道姊姊不可能鬧得讓姊夫下不了台,而且她說的沒錯,晴蜜出了事,誰賠得起?
「你冷靜一點,別什麼事拉上負謙就失去理智。」感覺他再努力都比不過負謙受一次委屈,他想獨佔全部的舒月有這麼難嗎?
「是呀,我一拉上負謙就不講理,連自己人都顧不得了,我還給外人面子做什麼?你要我冷靜一點,那你說,這事該怎麼解決?你回家談是要談什麼?」蔣舒月見龍君奕說不出話來,心登時冷了一半。「綠芽,恭喜你,你到頭來還是贏了!」
「舒月!」龍君奕慌了手腳,怎麼忘了當初妻子就是因為誤會了他跟綠芽之間有什麼峻昧,長期累積下來才一病不起,險險撒手人寰。「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對不起,是我錯了,你別郁氣。」
到這里,蔣負謙才松了一口氣。他的冷靜原來是屏息,倘若姊夫真為綠芽說話而不顧姊姊心情,就算他有能力把姊姊帶走,讓她過好日子,她仍舊不會快樂。
還好姊夫及時表態,他想姊姊很快就能冷靜下來了。
「碗外的菜看起來就是比較香,你伸筷子去挾吧,就在那兒,我從沒阻攔過你!」蔣舒月指著綠芽,沒想到她個子小小的,壞心眼卻這麼多。「我蔣舒月善妒又無子,隨便別人怎麼閑話,我就是不跟人共侍一夫!」
「你說哪兒去了?我這輩子就你一個!」龍君奕哄著,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害躁,怕就怕妻子盛怒之下,一去不回頭,損失最大的人是他。「綠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蔣英華是給你多少好處,非要把我們搞得烏煙瘴氣不可?」
眾人看向綠芽。蔣負謙眼底浮著不屑,他不是沒給過她機會,偏偏她就是個有繩索也不攀,淹死了再怪佛祖狠心不現身相救的人。
「我……少爺,我……我只是……」綠芽激切迎眸,一對上龍君奕失望譴責的眼光,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懺愧地低下頭哭泣。
「啊,綠芽不就是當初跟龍君奕私奔的那個丫鬟嗎?」群眾中有人想起這件舊事,憤憤難平。「先讓大姊守活寡,再讓小弟家庭失和,姓蔣的是欠她多少啊?」
「不安分啦!誰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摔下來變成雞,只好四處啄人啦!難怪龍家少爺會浪子回頭……」
大伙兒繼續說著風涼話,落在綠芽身上的眼神充滿都夷,她縮肩啜泣,屈辱上涌。
「唉,算了。負謙,把綠芽帶進來吧。」千夫所指的滋味不好受,既然綠芽假造身分誣賴負謙薄情的誤會已經解開,她心中大石總算放下一半,比較能靜下心來看待這件事了。「誤會已經解開了,各位鄉親請回吧。」
她不管民眾要走不走,轉身便路入大門,龍君奕也因此松了口氣,不等蔣負謙及綠芽,立即跟著妻子的腳步,疼惜地哄著。
「不見棺材不掉淚就是說姓這種人!還不走,難道想讓龍家叫人架你進去?」蔣負謙對她一向沒好氣,敢把念頭動到他極為珍重的家庭,晴蜜心里只要起一點疙瘩,她幾條命都賠不起!
綠芽站起身,搖搖晃晃地進了龍家。繞過影壁,瞧見龍君奕及蔣舒月就在一旁的涼扇樹下,幾名僕人正從最近的廂房內搬椅子過來,似乎沒有讓她路入廳堂的意思,她征了一會兒。
「這是我的主意。」龍君奕先扶蔣舒月坐下,確定陽光曬不到她。「畢竟你非龍家奴僕,也非龍家客人,在在這里把話說清楚,或許比較恰當,還請你見諒。」
「少爺請息怒。」綠芽匆匆跪下。她只想給蔣負謙一點教訓,但不能否認她有想借此與少爺見上一面的想法,然而在這種氣氛下,她只想死。
「起來吧,你已非龍家奴僕,不用朝我下跪。把她扶起來,不起來就把她架著。」舒月說的對,既然對綠芽沒有心思,就要想辦法讓她死心,已經拖了好幾年,再不解決,以後想來都會懊悔耽誤了對方的時間,是一種心里的業障,他就是認為誤了綠芽,才會覺得對她有所虧欠。「蔣英華是給你什麼好處,非得陷我們于不義之中?」
「我……」綠芽低著頭,不敢看龍君奕,她不該一時讓仇恨蒙蔽。「我只是想待在少爺的身邊,做牛做馬都願意。」
蔣舒月支在把手上,頭疼得很。「就像听戲人不知道唱戲人的辛苦,唱戲人不懂听戲人的痛苦,不如把角色互換一下吧。蔣英華都三十好幾了還不成親,急白了我娘不少頭發,我就修書一封告知她老人家,說有個姑娘對我哭訴大哥玩弄她的感情,我猜不用到元宵,你就能進蔣家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