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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請留步 第五章

作者︰梁心類別︰言情小說

第二章

隔天一早才翻魚肚白,雞啼初響,蔣負謙眼皮就稍稍開了道縫。沒想到昨夜竟然在房內圓桌上,趴著睡著了。

杜晴蜜就睡在隔壁房,遇險只要揚嗓一呼,他就能听見了。但在別人地盤上,他終究放心不下,擬好合同後仍點燭守著,見隔壁房熄了燈,怕她一點光就睡不著,阻了她的睡眠,才把燭火天掉,不知道幾更天後,他也睡熟了。

以房內冷水稍作梳洗後,蔣負謙到隔壁喚門。「杜姑娘?杜姑娘?」

客棧小二正捧著熱水上樓,要給昨天吩咐過晨喚的客人梳洗,一見到蔣負謙便說︰「油行妹子走了,要我替她帶句謝謝給你,要你放心。」

「她一個人我怎麼放心?如果被油行的人抓回去該怎麼辦?」不行,他得去油行瞧瞧,確定她人不在那里。

「不會的,她是跟商隊走,還拿地圖跟商隊路線核對了老半天才跟著離開,不算貿然行事。那支商隊是省城慶余行的,每年都會來這兒進茶葉,我們熟得很。」當杜晴蜜一身殘破來到客棧時,他私下有問了她幾句,沒想到油行的婆娘想強納她為媳,實在令人氣憤,讓她跟商隊走,諒他們母子也追不上,「公子別擔心,油行的人來問,我一句話都不會說的,我先忙去了。」

小二端著熱水離開,徒留蔣負謙站在杜晴蜜昨晚留宿的房門口。

她竟然自己找了商隊護她離開,而且還托小二帶話,是不信任他還是真急著離油行愈遠愈好?那他昨晚擔心整夜究竟是為誰奔波為誰忙?

算了,走了也罷,是好是壞都是她的決定,與他無關了,他樂得清閑。

蔣負謙負氣走回他的房問,推開房門前,又望了杜晴蜜留宿的房間一眼,想起圓潤福氣的她津津有味地吃著飯,一時之間,適才的不悅竟化成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惆悵。

不會有人給她飯吃,就傻傻地跟人走吧?昨天他有交代過,對人戒心要高一點嗎?才給她十兩會不會不夠用?省城花費不比這里,物資偏高,萬一她為了感謝慶余行的商隊送她一程,分了幾兩當路費,十兩根本撐不到三個月……

唉,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人都不曉得走出幾里外了。但願她平安無事,逢凶化吉,別再遇上像油行母子一樣的人。

今天是嫁娶的好日子,樂府聲吹響大街小巷,沿途燃炮不停,喜氣洋洋,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駿馬喜轎佔了路,兩邊人又多,如果家在對街的,根本進不了大門,蔣負謙跟張家總管現在就是遇上了這問題。

「蔣老板,這里請。」張家總管態度歉然恭敬,頻頻鞠躬。「真抱歉,得委屈蔣老板走後門。」

「不礙事。」蔣負謙搖手淺笑,達成此行目的最為重要,其他都不影響。

他三個多月前才買了一座茶山,過完年休息幾天又開始奔波今年度的茶期合同,產量算了算,除去一座專門供軍資的茶山不算,名下六座茶山竟然還無法全接下找上門的生意,只得忍痛舍棄幾張散貨訂單。

去年底買的茶山以他安排的制茶師傅,做出的成品雖然不差,但比他從茶苗開始培育起的仍明顯進色,原先種植的茶樹還得再三年才能全數創除,日後工程更秀浩大,所以這回他偏向樸地,寧可從無到有。在同業介紹下,知道張家有塊適合種茶的山地要拋售,很多茶號躍躍欲試,價格就是談不下來。

張家山是塊寶地,清晨霧重水氣濃,近午日照充沛,不受他山遮蔽,土質好不積水,唯一可惜的地方是幅員過小,無法沖出茶葉數量,才讓其他茶號對賣價望之卻步,但此處不失為頂級茶的孕育地,足以放手一搏,賭兩年後的成就。

實地勘察後他不砍價,反而多加一百兩價金,逗得張老爺拼命拍他的肩背,直夸他有眼光,甚至替他引薦了幾名經驗豐富的制茶師傅來做頂級工藝茶,全是張老爺喝了幾十年茶葉下來認識的好哥兒們。

只是買下張家山,短期內對提升鳴茶產量並沒有幫助,無法解決此刻面臨的問題,未來的產量也不可能豐足到哪里去,勢必得尋找下一處。但他不能一口氣拓展太快,以免資金綁死,無法活用,得待兩期茶葉售價都收齊了才能運作。

旁人笑他傻,不懂裝懂,但他相信總有一天,笑著的人會是他。

蔣負謙隨著張家總管穿梭回廊,天氣凍得很,冷得他雙手握拳縮在袖子里也沒比較溫柔,張家總管上了年紀,步調慢,他也不急催趕,正好讓他有時間欣賞梁柱翼拱上所雕的歲寒三友,可惜回廊兩側攀下的使君子未到夏季而無花,錯失芬芳。

「晴兒,來,這是你今天的工錢。」右前方圍著水井自成回字的小院落中,走出兩名一高一矮的姑娘,因為那名矮姑娘頂著張十五月圓的臉蛋,蔣負謙多注意了下,听人稱她晴兒,才又瞧得仔細。

沒想到竟在這里遇上杜晴蜜,明明要她往北方走,怎麼往南了呢?難道慶余行的商隊沒有直接回省城,反而在某一處就分頭走,因為亂了路線,她拿起地圖分不清東南西北,一不小心又往回繞了嗎?

北上再南下,就算她如何節省,身上的錢應該也用得差不多了,討差事不足為奇,但瞧她的身子骨比起三個月前顯得清瘦了些,她到底舍不舍得吃飯呀?該不會客棧那頓飯是她這陣子以來吃得最好的吧?

「謝謝姊姊!」杜晴蜜開心收下,雙頰跟鼻頭凍得通紅不說,收錢的雙手指節都出現凍瘡了。「敢問姊姊,府里還有需要我的差事嗎?」

「當然有,過兩天再來幫忙吧,工錢不會少你的。」

「謝謝,謝謝姊姊!」杜晴蜜連忙道謝。

蔣負謙還來不及走近喚她,杜晴蜜便跟張家丫鬟由奴僕出入的小門離開了。

「蔣老板認識晴丫頭?」他鄉遇故知是人生四大樂事之一,就在眼前卻擦身而過,未免可惜,因此腳步一轉就想幫他喚回杜晴蜜。

「別忙,我與她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談不上朋發,只是好奇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沒料到會在這里踫上她,一時間亂了套,想上前問個明白,都忘了他是為什麼出現在張家,就算把她喚住,寒暄幾句又把她遣走,想想真是件殘忍的事。

「還不是天氣冷,丫鬟們沒人想洗衣服,就各出幾枚銅錢請晴丫頭幫忙,算算也有一、兩個月了吧。」杜晴蜜從不鬧事,態度誠懇,人又規矩,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便默許私下雇用的行為,給大伙兒方便。

「府上不能再多添名丫鬟嗎?」洗到都長凍瘡了只為賺幾文錢,日子肯定不好過。蔣負謙心生不忍,居然開口替她討起職務,張家雇買的奴僕豈是他能左右的?

「我問過晴丫頭的意思。」這種事做總管的就能拿主意了。「可是她說府里給的月例不夠她開銷,據說在外頭連修剪樹枝的活兒她都搶著做,最後是雇主拗不過她,留她下來幫忙劈開鋸下的枝干作柴燒。」

她父母雙亡,有什麼開銷?蔣負謙猜不透,疑問留在心中,只是兩人非親非故,不好置疑什麼。單就他的立場發想,留在張家總贏過四處接散工度日糊口,先別說在張家吃住不愁,等她年歲再長一點,還有誰要顧她?

不過這些都是他的想法,說不定她遇上了麻煩事,把手邊的錢都賠上去了還不夠,才得頂著風霜,連粗活都得搶。

過兩天她還會來張家洗衣服,屆時再到小門等她,多少盡點綿薄之力,助她度過此次難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