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早安。」
梅曉隻一如往常地一大早開著車來到「櫻之林」的停車場,不到幾分鐘後傅逸剛便出現了,打開車門坐上她租來的休旅車的副駕駛座。
自從上個月她掉進魚池那次跟他起了點小爭執後,傅逸剛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不再對她疾言厲色,變得比較好相處。
但說好相處也沒好到哪里去,他依舊冷著一張俊臉,冷漠不苟言笑,不過這對梅曉隻來說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她不會莫名其妙被罵被瞪,跟他講話也不會被叫著閉嘴。
于是她開始充當司機,每天駕著車跟他到處趴趴走,由她安排觀光行程和飯店,從台北玩到墾丁,連花東、宜蘭也都沒錯過。
縱使出游時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但經過這一個月的相處,兩人之間的氣氛比之前更和諧了一點。
雖然他還是有些陰陽怪氣啦,但只要別動不動就臭一張臉還隨便亂罵人她倒可以忍受。
也因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發現他的中文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好,有一些文法他還是會用錯,有些字他會念錯,這時候她就能派上用場替他翻譯解說,讓她有些許工作的成就感,因此之前跟方姨提過要提早結束工作合約的事也因此擱下,沒再多提了,畢竟她很需要錢,還是別跟錢過不去。
自從父母在她高中畢業後離婚各自嫁娶,她便開始獨居的生活,她念大學時父母還是很負責任的支付她生活費和學費,不過兩年前大家畢業後,梅曉隻決定自食其力,不想成為父母親的負擔,于是主動通知雙親不必再給她生活費。
畢竟各自嫁娶的雙親另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要顧,梅曉隻體諒雙親的壓力,所以就算日子過得苦一點,她也決定一切靠自己。
而卸下養育責任的雙親則是協議把她現在住的這間老房子過戶給她,讓她有個遮風避雨的安身之地,她心里對父母是感激的,有多少人因為父母親離異而生活拮據過不下去,遑論還能擁有屬于自己的房子,他們能為她做到這麼多,梅曉隻心里是感恩的,一點抱怨也沒有。
「早,今天我要去敦化北路,照這個地址找。」傅逸剛冷著一張俊臉,從口袋掏出一張紙給她,那是阿姨唯一留下的一間房子,阿姨過世後那間房子也是由他繼承。
這個月他逼自己放松地游遍整個台灣,雖然並沒有玩的興致,但身邊跟著一個可愛的女孩,後來他就算不想玩也隨著她歡樂的笑容放松了心情,一路跟著她的安排走遍全台灣各大旅游景點。
當初被逼著來台灣繼承湯屋的憤怒心情已經平復冷靜下來,現在他要開始著手處置阿姨留給他的遺產——「櫻之林」湯屋和這間房子。
在看過帳冊並核對過銀行的帳戶進出金額後,他確認「櫻之林」的管理在阿姨過世後還是一樣很穩定,方姨很忠誠的把湯屋的財務和員工都管理得很好,所以他已經跟方姨談過,下個月起方姨升為湯屋經理,並給她三分之一股份,往後湯屋的盈余也會三分之一給方姨,湯屋就歸股東之一的方姨管理。
湯屋的事情解決了,接下來他則是要著手處理這間老房子,以他的想法是直接賣掉比較省事。
「這個地址我大概知道。」她看眼地址,去年她曾經到附近的一間企業當過幾個月的派遣員工,所以對那里還算熟,于是隨意找了個話題問道︰「你是去找朋友嗎?」
「不是。」他簡短的回答,目光直視前方,盡量不去看開車的小女人。
這女人有種奇妙的魔力,可愛的笑容、純真慧黠的眼神和嬌脆的音嗓都讓他想接近她、想跟她在一起。
過去一個月以來,每到一個觀光景點都能引來她的興趣,她玩得很開心,總會露出迷人的笑容,開心時說話還會比手畫腳,漸漸的他喜歡上看她可愛的笑容、喜歡看她看到美景時露出的開心表情,還有吃到好吃的食物一臉笑咪咪十分滿足的樣子,對她的喜歡逐日累積,一顆心早已悄悄被她給佔據了。
如果是以前,他會勇敢的對她展開追求,但經歷過一次情傷之後,他卻猶豫了。
有了前車之鑒,這一次他一定要仔仔細細考慮清楚,也許經過長時間的相處,他對她的感覺會逐漸改變,何況兩個月後他將返回法國,兩人就算真的交往也不可能太長久,于是幾經思考後,傅逸剛決定壓下對她的喜歡感覺,刻意用冷淡來面對她,並跟她保持距離。
「出發前一樣也要先買杯美式咖啡嗎?」他早上習慣喝美式咖啡,通常她都會把車停在咖啡店前讓他進去買咖啡。
「嗯。」他點點頭,一樣目不斜視,語氣冷淡得可以,說話盡量簡短,惜話如金。
「好的,我知道了。」對子他「沒把她放在眼底」,寧可看前方也不多看她一眼的舉動,她毫不以為意的點點頭,相較于他的暴忠躁怒罵,這樣冷淡她反而覺得更好,至少讓她願意繼續工作,而不是再去找方姨商量結束工作合約。
車子在二十分鐘後來到山下,她先在星巴克前面臨時停車,傅逸剛打開車門下車,邁開長腿繞過車頭走進星巴克。
早上這時間星巴克生意還不錯,雖說咖啡漲價了,但愛喝咖啡的人依舊買帳,也沒見咖啡店生意不好,不過換作是薪水微薄還長期失業的她,可就敬謝不敏了。
她都是買了咖啡豆自己在家煮,再加上手打女乃泡,省錢又好喝。
通常傅逸剛大概得花個十分鐘才能買到咖啡,並排停車會妨礙交通,于是她把車子開往一旁熄火臨停,人就坐在車上等,這樣若遇到警車來開單或拖吊車可以隨時反應。
就在梅曉隻無聊地把下巴靠在方向盤上,對著前面玻璃做鬼臉打發時間時,剛才進去咖啡屋的傅逸剛卻很快兜了回來,站在車門外舉手敲敲車窗。
她愣了一下,轉頭看著站在外頭的他,不明所以地看他比著要她下車的手勢,納悶的開門下車,松軟的短發被風吹得揚起來。
他寒著臉伸手模模她的頭發,然後無預警地牽起她的手。「跟我進來。」說著,便拉著她往前走。
「喂,等等,我得顧車。」他又怎麼了?動作那麼溫柔神情卻那麼肅殺,極商不協調。
「車子不會自己跑掉,不用顧。」
更不協調的是,他在拉著她走進咖啡店後還改而親昵地摟著她的腰,帶她站在排隊的隊伍里等著買咖啡。
「車、車子當然不會自己跑掉,但會被拖吊啊!」她低頭瞪著他勾在腰間的鐵臂,吶吶的說道。「傅先生,你的手……」
他這樣摟著她仿佛兩人是情人一樣,但他們分明不是啊!
他又怎麼了?繼上次突然蹲下來替她擦眼淚的突兀舉動後,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陪我演一出戲。」他沒放手,將她摟得更緊。
「演戲?哪一出?」她腦袋很快的轉了一圈,恍然大悟。「你是不是遇見前未婚妻了?」小說或偶像劇都是這樣寫、這樣演的。
「是前未婚妻沒錯,沒想到會在台灣遇見她。」他相當意外會在台灣遇到背叛他的前未婚妻葛茜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甜蜜用餐,那應該是她到西班牙旅行時遇到的初戀男友,看來復合的兩人已經在台灣定居發展了。
剛剛看見葛茜和那名男人各拿著一杯咖啡和餐點朝沙發走過去,兩人錯身而過時眼神對上了,彼此都露出震驚的目光。
驚愕之後他率先把目光收回,冷靜的掉頭走出去把梅曉隻帶進來。
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為了什麼?示威嗎?
算是吧!斑傲的他絕對不可能讓葛茜看輕他,也不要讓葛茜知道她傷他有多深,讓他消沉的度過幾個月,得靠工作來遺忘她,也因為她害得他現在對感情卻步,不敢追懷里這個女人。
因為不甘心,所以他直覺就這麼做了。
「哇,你這是在示威嗎?她身邊有沒有男友在?」她一整個好奇起來,低嚷道︰「傅先生,你是不是因為太凶了才會被未婚妻拋棄?不是我愛說你,你這反復無常的個性若不改,就算有十個未婚妻也會跑掉。」
人長得帥又怎樣,個性那麼機車,要她也不敢愛。
傅逸剛听見她的評論臉都綠了,他認為該改進的人是她,因為她有話直說的個性很容易得罪他。
但顯然梅曉隻並沒發現他的異樣,繼續說著。「我覺得你這樣很幼稚欸,干麼要演戲給前未婚妻看?既然都分手了就大方當朋友嘛!你就上前去跟她打招呼——」驀地,她的聲音中斷,因為小臉蛋被傅逸剛捧了起來。「你——」
他那性感的方唇怎麼一直朝她貼過來呢?梅曉隻困惑的瞪他,長長的羽睫眨啊眨,呆呆地看著他在眼前放大的俊臉,腦袋瞬間當機無法思考。
「我想我必須做點什麼讓你閉嘴才行。」他在她唇畔吐納氣息,說完話的那一刻,他吻住了她,用冷毅的薄唇封住她的嘴。
「唔……」他成功的讓她閉了嘴,也瞬間讓她成為咖啡店眾人的焦點。
而在吻上她的瞬間,傅逸剛嘴角揚起一抹笑,雖然會吻她是因為想封住她的唇,但他知道,其實他心里已經渴望很久,想要觸踫她柔軟的唇瓣,剛剛她誘人的唇瓣喋喋不休地張合著,激起他心里那一直苦苦壓抑的渴望。
終于,他有借口可以吻她了。
念頭剛揚起,他就毫不遲疑的做了,而且這個吻一點也不馬虎,是個甜蜜又火辣的吻。
他很清楚這麼做不是要作戲給葛茜看,而是他想吻她,而她嘗起來的滋味好甜,讓他舍不得放開,想一直吻著她……
回過神後,梅曉隻推開輕薄了她的傅逸剛,紅著眼眶急步走出咖啡店;而傅逸剛則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不要跟過來,你給我走開!」驀地,她停下腳步,生氣的轉頭怒斥他。
「我不知道路,若不跟著你我會迷路。」他也停下腳步,面對她的怒斥一點也不以為意,他在乎的是她哭喪的樣子,自尊心有點受損的咬牙問︰「被我吻很難過嗎?」
這女人成功佔據了他所有情緒,不過是一個吻而已,她剛剛明明也沉迷其中,當他吻她時,她還整個人發軟地偎在他身上,怎知她一回過神卻突然推開他,然後快速閃人。
他在乎她,所以一直跟著她,葛茜早已被他拋在腦後。
「當然難過啊,這是人家的初吻欸,你怎麼可以這樣就胡亂吻下去,害我丟了初吻!」珍貴的初吻是要獻給自己所愛的男人,沒想到卻被這陰陽怪氣的傅逸剛給奪走,而他會吻她就只是為了作戲給前未婚妻看,讓她心有不甘哪!她的犧牲太不值得了!
因為覺得太過委屈,說著說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她癟著嘴,用手背把眼淚抹掉。
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傅逸剛的心再度狠狠的被撞擊了一下,听她說那是她的初吻,他更是意外且欣喜。
他沒想到自己剛剛吻過的柔軟唇瓣原來不曾有男人踫過,她是如此的純真,純真得讓他心疼。
「我可以告你性騷擾你知道嗎?」越想越氣,再看到他一臉笑容的表情,她更氣,忍不住氣呼呼的走上前,抓住他的黑色V領衫襟口對他怒吼。
可惜,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嬌小的身子對上傅逸剛一百八十七公分精壯的高大身材,整個氣勢薄弱得可以。
「我很抱歉。」看她真的很傷心的樣子,他真心誠意地道歉。「不過我必須說,我不後悔吻你,我很高興你的初吻給了我。」
說完,他突然伸出手溫柔地撫模著剛剛吻過的唇瓣,迷戀地凝視著那兩片柔軟嬌唇。
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抗拒自己的渴望真是個天大的錯誤,沒想到因為偶然遇見葛茜讓他拉著梅曉隻演戲,卻迸出意外的火花來。
原來他已經不在乎葛茜,他在乎的是梅曉隻。
不想再愚蠢地過往的情傷影響,他突然恍然大悟自己應該要把握眼前這個女人,不該再留戀一個背叛他的女人。
「你……」他驀然溫柔的舉動和眼神讓她愣住。
「我現在正式對你提出交往請求,希望還不會太遲。」他抓住她的手,俊眸頻頻對她放電。「我是認真的,絕對不是玩玩而已,我希望能成為你的男人!」
她瞪著這個身材挺拔又無敵帥氣的男人,要讓這樣的極品男人開口告白肯定是上輩子燒好香才能這麼幸運,若拒絕這男人的交往請求絕對是呆子。
但她卻嚇到了,嚇得嘴巴張得很大,嚇得皮皮挫,嚇得把手用力的從他的大手中抽回來。
「你這是……」望著她驚恐的表情和緩緩退後的縴細身子,他皺起眉頭,長腿跟著前邁一步,要把直往後退去的她給拉回來。
「別、別過來!」她伸出手抵在他的胸膛上,聲音顫抖。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沒踫過這情況,就算不想接受他的交往要求,也不用露出這樣驚恐的表情吧?而且還不讓他靠近。
「我拒絕,我不要跟你交往!」她又不是頭殼壞掉,怎麼可能跟這種脾氣暴躁又陰陽怪氣的男人交往,就算他無敵帥、渾身充滿魅力又怎樣?個性機車又難搞,她才不敢要!
下一秒,她轉身便跑,狠狠地將傅逸剛甩在腦後。
被徹底拒絕的傅逸剛望著好似把他當成細菌一樣嚇得落荒而逃的他,眼角抽搐幾下,頓時臉色一沉,心情蕩到谷底。
「梅曉隻,你給我回來!你如果把我丟在這里,我一定去投訴你!」自尊心受損的他整個火大起來,她可以拒絕他的告白,但不可以把他丟下,畢竟他算是她的老板,她這樣把他丟下很沒職業道德。
听見他的怒吼,跑了十幾步遠的身影倏地停住。
對厚,她不能把他丟下,她是他的隨行翻譯兼地陪,而且車子還臨停在咖啡店門外……回過頭,她生氣又不安地望著一臉森寒的傅逸剛。
突然間,她的視線越過他,驀地驚跳起來,驚叫出聲。
她驚嚇的尖叫不是因為傅逸剛那陰沉可怕的臉色,而是車子……正被拖吊車給拖走了。
「哇啊——等等啦!車子還我——」她又咚咚咚地往回沖,沖過傅逸剛的身邊,朝正要離開的拖吊車跑去,結果她的腿實在太短,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租來的休旅車被拖走了。
這下傅逸剛的臉色更難看了,他走到她的身後,語氣森冷的開口。「這筆拖吊費我不會付,你自己看著辦!」
他承認,被拒絕的他心有不甘想藉機報仇,誰叫她突然跑掉?就算不想接受他的交往請求,也不用這麼驚恐地落荒而逃,他又不是毒蛇猛獸!
抬頭看著他怒火中燒的眼神,她頓時心一涼,哀怨地點點頭。「我知道啦,我會負起責任。」
好痛,她的荷包要大失血了!早知道就不要跑掉,要不應該往另一個方向,朝車子這邊跑過來才對啊!
可現在已經後悔莫及了,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