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我不要回去!」她板著臉,死命抓住山壁間的藤蔓。
「你都已經走不動了,還想逞強?」他濃眉緊皺,惱火的吼道。
「我……」她頓時啞口無言,沒料到他會看出她的不適。
「別唆,腳痛就乖乖回去休息,藍聆花沒有長腳,明日再來它還是會在它原來的地方。」
「但若是藍聆花就在前方不遠處,咱們這麼離開,豈不是太可惜了?」她雙手緊緊的抓住藤蔓,怎麼也不肯放手。
她的堅持無人能敵,看不出她居然會為了替他找尋一株花草如此煞費苦心,對她來說,他充其量只不過是個長得和她故友相似的陌路人,她大可拍拍走人,根本不必陪他待在這里找尋那株或許不存在的花。
盡避他極欲找到那株藍聆花,但他可不想因此拖累她,他是個習武之人,對于跋山涉水習以為常,可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哪里經得起這種折磨?光是見她隱忍著痛楚,還要故作無事的帶著他往前走,竟莫名挑起他的罪惡感。
「對我來說,你這樣只會造成我的困擾。」他皺著眉,毫不客氣的說道。
聞言,她身形一僵,難以置信他居然會對她說出如此冷漠的話來,看著他淡漠的表情,仿佛她的存在,真的只會為他帶來困擾,她深吸了口氣,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討沒趣,增添別人的困擾?
「抱歉,嫣然失禮了,倘若公子想他日再來,那麼嫣然也不便阻止,請便。」她俏臉微沉,生疏有禮的開口。
「那好,咱們走吧!」既然她也同意他的說法,他們也沒必要在這里僵持不下。
嫣然不理會他,徑自往前行走,雙腳因為承受不了身體的重量而有些踉蹌,她險些踩了個空,幸好雙手還緊抓著藤蔓,否則只怕她要成為崖下亡魂了。
「你先走吧!我還不急著回去。」她走她的,他也無權干涉。
「你說什麼?」方才那一幕,已經讓他的心跳差點停止,這女人還想做些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
「有這麼難以理解嗎?如果你累了,就先下山回去歇息,我還有事,你請自便。」她語氣淡漠,和先前的熱絡截然不同。
她倔傲的態度,成功的惹怒了他,就算他們只能算是素昧平生,但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又怎會丟下她一個弱女子不管?再說這里地形險峻,夜幕低垂,若是稍有不慎,極有可能因此丟了小命!
于情于理,他都不該讓她身陷險境,就算要找藍聆花,那也是他的事,根本和她無關。
「嫣然,你這固執的個性真該要改一改,否則總有一天會害死你自己。」他惱火的怒斥。
他的指責引來她的不滿,她轉過頭,黑白分明的雙眸凝睇著他,熊熊怒火將她的黑眸襯得更為晶亮,和天上的繁星相互輝映,看來閃閃動人又生動無比,令人別不開眼。
沒留意他略顯怔忡的表情,她柳眉微蹙,漂亮的瓜子臉上,有著明顯的怒意,她的性子本來就是這樣,可以堅持自己的理念永不放棄,裴哥哥也曾說過她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但她卻有恃無恐,只因為她深信在她有危險時,他都會陪在她身邊保護她。
只是裴軒早就不在了,就算她再固執再蠻橫,也沒人會對她說教,可這個長得和裴哥哥相似的男人,卻說出和裴軒一樣的話來,教她眼眶一熱,壓抑許久的情緒,忍不住爆發出來。
「是,我就是冥頑不靈,但那又如何?就算我因此賠上了我一條命,我也甘之如飴,你管得著嗎?」她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熱淚,索性別開小臉,繼續往前走。
她的淚驀地震撼了他的心,尤其當她強忍著淚水,故作鎮定的駁斥他的話時,一股油然而生的不舍佔據了他的心,似乎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女孩,讓他牽腸掛肚,眷戀不已。
只是那女孩的臉孔是一片模糊,教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額際隱隱作痛,他俊眉微攏,不自覺的甩了甩頭,試圖甩去那折磨人的痛楚,等待痛楚隱去,嫣然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里,讓他心頭一慌,邁步往前走去。
「嫣然,你在哪里?」他揚聲輕喚,渾厚的嗓音在山谷里回蕩著。
「你不是吵著要回去嗎?何必問我在哪里?」她清柔的嗓音,在他前方輕輕揚起。
一听到她的回應,他莫名的松了一口氣,就擔心她會出了什麼意外,這女人的毅力和恆心任何人也比不上,他幾乎要懷疑蔣綺幽才是她的主子。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既然你要找,我就陪你找。」至少有他的照料,不至于出什麼亂子。
聞言,她原本郁悶的情緒,頓時一掃而空,他是在擔心她嗎?所以他才遲遲沒有離去,甚至還妥協陪她一起找,即便她知道他和裴軒是兩個不同的人,但也不免為此感到雀躍。
「是嗎?沒有一絲勉強?」她回眸一笑,唇畔揚起漂亮的弧度,看著已經跟上她腳步的別離。
「你要听實話還是謊話?」看著她清澈如水般的美麗瞳眸,他情不自禁放柔了語調。
「當然是實話。」她也猜得出他會說出什麼樣的答案來。
他大步上前,只見她因為緊抓藤蔓的手已經傷痕累累,明明是個嬌弱的姑娘,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勇氣與毅力?
「實話是我沒有一絲勉強,只有一份愧疚。」對她。
「愧疚?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助人為快樂之本,在我知道你的主子極需這味藥引,救人如救火,我無法見死不救。」是為了蔣綺幽,也是私心的想幫他。
「即便為了一個競爭對手,你也義無反顧?」他沒忘了他們兩間花坊是對立的。
她輕柔一笑,做生意本就會互相競爭,只要是良性競爭,她一點也不擔心,甚至還會有英雄惜英雄的情懷產生,但若是使用不正當的手段,她就不會坐視不管。
「我不是這麼不明理的人,只要綠幽坊手段正當,我們沒什麼好怕的,不是嗎?」她識大體的回道。
不愧是芙蓉鎮上的傳奇人物,他對她興起了一股好感,為她的聰慧,為她的勇氣,為她的獨特,更為她的善良,這樣一個完美的姑娘,為何至今仍未婚配呢?
「你果然是一個奇女子,像你這麼好的姑娘,應當有很多人登門提親吧?」
她黑眸微幽,唇邊的笑意斂去,眉宇間浮現出淡淡的愁容,我見猶憐的模樣,足以令人心疼。
別離潛意識的想伸手撫平她眉間的皺折,卻迎上她炯然有神的目光,教他有些尷尬的將已舉到半空中的手收回在身側。
「嫣然早已決定終生不嫁,要永遠陪伴在大當家身邊。」
「為什麼?闕當家應該不可能限制你不能婚配。」他眉心深鎖,為她感到不舍。
「大當家完全尊重我的意見,是我自己不想嫁人的,闕家對我的恩情,我這輩子都還不了,能留在闕家,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少了裴軒,未來的日子和誰過都無所謂了。
「你這樣豈不是在糟踏自己?或許你會遇到一個好對象,給你一個更幸福的人生……」語落,只見她含淚輕笑,淚珠隨即滾落她的臉頰。
「不會的,自從他死了之後,我的人生就再也沒有幸福可言了。」她笑得淒涼,發覺自己不經意的落淚,忙不迭的拭去臉上的淚水。
「哎呀!眼楮里進了沙了,走吧!咱們再往前一點……啊──」她左腳一跨,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到,整個人往前一跌,身子垂掛在山崖邊,她雙手牢牢的抓住崖邊的樹根,身子在深不見底的山谷里晃蕩著。
听到她尖銳的叫聲,別離心頭一震,動作敏捷的來到她跌落的山崖邊,看著她驚險萬分的緊抓著樹根,絕麗的小臉上有著驚慌失措的表情,他想也不想的抓住她的手。
「不要放手!我拉你上來。」他用力拉住她,想將她拖上來,但腳下的土塊瞬間崩塌,差點也跟著她一塊跌下去。
見他緊蹙著眉,嫣然明白,他所站的地方土質松軟,如果硬是要將她拉上來,反而會害兩人一起雙雙跌落山崖,她不願拖累他,既然要犧牲一個人,那就由她來犧牲吧!
「松手吧!我會連累你的。」她唇角輕揚,眼中沒有任何畏懼。
「不可能!」他怎可能眼睜睜看她跌下去?
「你如果不放手,你會死的!」她柳眉微蹙,語氣也跟著急促起來。
「死有何懼?要我見死不救,根本不可能!」他也有他的堅持。
「你……」還說她固執,明明他的執拗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他使勁全力,將她緩緩拉上,她心一橫,張嘴咬住他的手,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手一松,只見她縴細的身子迅速墜落,清麗的嬌顏上,甚至還出現一抹釋然的笑靨。
那抹笑,驀地牽動他的心,腦海中隱約有張清麗笑顏,和此刻的她重迭,他幾乎是想也不想,縱身一躍,跟著她跌落深不見底的山谷中。
山澗里冰冷的溪水不斷的在她身上帶來一波波的寒意,嫣然幽幽轉醒,看著眼前一片碧草如茵,不知名的小報沿著溪岸隨風搖擺,她強撐起身子,從冰冷的溪里緩緩走上岸。
她還以為自己從山崖上跌下來必死無疑,沒想到谷底居然有條小溪,而她似乎是被溪水沖到這個不知名的地方來,這里不同于被密林遮蔽的骷髏山,月光皎潔,照亮了整條溪澗,看來波光瀲灩,美麗無瑕。
溪水里隱約有東西載浮載沉著,她美眸微眯,趨步上前,那團黑影像是一個人,該不會也有和她一樣的受害者不慎跌進溪里,被溪水沖到這里來吧?她動作飛快的沖到溪里,使勁全力將那個受害者給拖上岸邊。
「好重……」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氣喘吁吁的看著倒臥在地的男子。
那身藏青色的衣袍和別離的倒有幾分相似……驀地,她悚然一驚,忙不迭的將趴臥在地的男子翻過身來,一張熟悉的俊容瞬間印入她眼簾,就連右臉上那令人怵目驚心的傷疤,此時也毫無遮掩的盡入她眼底。
「別離?!」她忍不住驚呼,難以置信他會跟著她墜崖。
明明她就是為了不拖累他才墜崖,他沒事跟著她跳下來做什麼?只是看他蒼白無血色的俊容,儼然像是一具死尸,她心急如焚的伸手探向他的鼻下,感覺到他微弱的氣息,她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雖然確認他還活著,但夜寒露重,他們兩人身上的衣裳又被溪水給浸濕,若不想個方法取暖,恐怕也會失溫而死,她環顧四周,看到不遠處有間小木屋,應該是獵戶臨時搭建的落腳處,說不準會有干淨的衣服替換,或是殘留的食物可以止饑。
思及此,她顧不得腳痛,蹲將他給扶了起來,讓他倚靠在她的身上,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教她有些吃不消,但她又不能放任他待在這里,若是遇上猛獸可就糟了,先前因為他才能逃過山豬的攻擊,現在他昏迷不醒,屆時可沒人來救他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