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間,那男人旋下車窗張望過來——大概認出她了。
她沒有躲避,朝著差不多的方向隨意一笑以示禮貌,扭頭輕步跑上山梯。感覺背後的車子行駛非常緩慢,有一道目光始終追隨著自己。
她微笑,突然想起在窄巷扶起她的應展,心底掠過一抹淺淺的快樂。
他必是一個講究品位的男人,不但衣著高雅,還涂灑古龍水。很多男人不用古龍水,所以並不知道,女人除了記著一個男人的容貌和衣著,還會深切記得那一股專屬于他的氣味。
敗想問問應展,那種近似木香的古龍水究竟是什麼型號。
猜了一陣子,沒有答案,卻換來一陣落寞——一見鐘情,只會發生在帥哥美女的身上,應展是帥哥沒錯,可惜她不是美女。那晚的一切便如流星劃過蒼穹,永遠沒有重復的機會。
微嘆一口氣,她埋頭朝山上沖去。
越往上走,水泥粘建的花崗石山梯越顯粗糙不平。有些是年久失修崩裂松月兌,有些是人為破壞。
人開始微微喘息,頓足往後張望,山梯像一條破爛的斑紋腰帶,垂鋪而下,穿插在由加利樹、紅葉樹、蕨類雜草和美麗的杜鵑花之中,自然韻致盡在眼底心間。
不遠處立著兩個小小的長方形墓碑,再走前一點還有四個頗大型的半圓形墳墓,卻不害怕。小時候曾經跟著哥哥們在附近山頭亂跑,無聊的時候會彎下腰逐個墳墓看碑文,很多立于光緒或咸豐年間,乾隆年間的也見過,雍正之上就很少見了。
從背包掏出礦泉水仰頭灌了一口,她一扭身,繼續往山上走去。
九點剛過,早前的雨雲已不復見,陽光漸顯猛烈。光線穿透葉隙,灑在前方的石梯上,花崗石反襯出星點的白,像鋪了一層隨意撒下的水鑽。
風過,傳來陣陣幽香,是有若無的淡,再嗅,似乎又濃烈起來。
「是白玉蘭的味兒!」她很興奮,繞彎追尋,睨見前方一顆白玉蘭樹的枝丫上綻放著無數白玉並蒂蘭!
「呵,這太便宜我了!」她叫著沖上前傾身采摘,卻忽略了足下的石面長有薄薄的青苔,腳尖稍一打滑收煞不住,立時朝梯邊的斜坡直跌下去!
她尖叫,張手胡亂攀扯旁邊的樹木企圖增加阻力,然而急沖向前的身軀和恐懼的思維已經無聲告知這一切只是徒勞無功。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消瘦卻有力的大手自她身後伸出,扯住苞亂揮打的左手猛一拉,把她整個兒拉回石梯上!陌生的吆喝聲同時響起︰「你瘋了是不是,在斜坡上攀摘花朵?」
丁萌暈頭轉向,整個蹲在地上,耳邊兀自听到一連串的責罵︰「成年人了吧,四肢發達卻毫無危險意識,若為了一朵白玉蘭跌死值不值得?若因此沒了小命你怎麼對得起父母?!」
她抬眼愣望向說話之人,一個高挑消瘦的白淨男人怒瞪著自己,嘴巴一張一合,「為一朵花跌死這理由會被千人譏諷萬人唾罵,要這麼著干脆壯烈點當戰地記者去,萬一掛掉了也算為國捐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