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堡中,厲君桓立刻趕到藥房,詢問大夫現在的情況。「大夫,你解藥調制的如何了?」
「再過一會兒,應該……應該就能找出毒藥名來了。」大夫尋遍了他藏書中的解毒藥經,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堡主夫人身上所中的毒,不過,他不敢高興得太早,因為要調出解藥可得折騰好一陣子。
「可是,老夫怕夫人的身子撐不了那麼久!夫人身子骨一向不好,加上現在又有身孕……」
「夠了!我只要你一句肯定的話,是不是只要給你充足的時間,你就能調出解藥來?」
「嗯……」大夫給了他一個不算肯定的答案。
這樣就夠了!
此時,要延續茶兒的性命已經不能依循正常的方式來做。
他目前只想到一個辦法可以延長茶兒的壽命,那就是到陰曹地府去奪人,務必要在茶兒進入枉死城前,將她帶回陽間!
縱使這個辦法會使得他魂飛魄散,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要能夠救回茶兒,他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厲君桓一離開藥房,便立刻把自己關在書房里,盤坐入定,不一會兒,他的元神已來到鬼魅陰森的地府。
他才走近地府大門,門里便傳來沉沉的怒吼聲。
「大膽!來者何人?」
「厲君桓!」他依舊面不改色,直直的走進地府大門。
察覺到有生魂靠近的叛官和牛頭馬面,七早八早便出現在大門邊,試圖擋住厲君桓的闖入。
手執著朱筆的判官伸手擋住了他,灰白的臉上淨顯不悅神色,斥喝道︰「你這妖鷹,不在人間修煉,跑到陰曹地府來做什麼?」
厲君桓望著眼前一行即將走上奈何橋的魂魄,心里暗忖著,不知茶兒是否已經被牛頭馬面帶來了?
「我只是來找個人,還請判官您行個方便。」
他那輕描淡寫的口氣讓判官不禁深吸了一口氣,「放肆!地府哪能容得你這妖鷹隨意闖入,還不趕緊離去!」
離去?在他還沒找到茶兒之前?
開什麼玩笑!
厲君桓冷冷一笑。「要我離開很簡單,只要找到我要找的人!」
判官嘴一撇,示意身邊的牛頭馬面上前斥開厲君桓。
「找人?說得倒是容易,這地府巴是你可以隨意來去的地方?念在你初犯,又有著千年的修行,我勸你趕緊離開,要不,我可是要讓你魂飛魄散,永不見天日!」
「就算魂飛魄散,我還是得找到我要找的人!」厲君桓話才說完,眼角便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心喜,連忙快步往無茶的方向靠近。
仍然渾渾噩噩的無茶一見到厲君桓,一張略顯蒼白的俏臉頓時綻開笑顏。「君桓!」
她投身奔入厲君桓的懷里。
可他倆的動作,惹得原本排著要過奈何橋的魂魄頓時亂成一團!
「茶兒,我們走!」捉住她的手,厲君桓轉身便想要離開。
判官在兩人深情相擁的瞬間,便查到無茶的底細。
「我這地府哪能任由你們來去自如的!」判官怒喝一聲,縱身向前躍去。
判官的動作還是比帶著無茶的厲君桓快上許多,在他倆還沒來到和陽界的交界處時,他便同牛頭馬面擋住他倆的去路。
無茶一見到牛頭馬面那兩張臉,嚇得直往厲君桓的懷里縮去。
「君桓,他……他們是誰呀?」
望著無茶那嚇得發抖的身子,厲君桓說什麼也要將她帶離這陰暗的地府。
「別怕,有我保護你!」
厲君桓將無茶護到身後,擺開架式,毫無懼色的面對著擋在他面前的牛頭馬面和判官。
判官還在納悶他倆的關系,可瞧厲君桓的樣子,他倆的姻緣早已經不言而喻。
判官不禁搖頭嘆息,唉!又是一個痴情種。
不過說也奇怪,一個已修煉成精的妖鷹,怎麼會跟一個凡間的姑娘扯上關系呢?
無茶忍不住懊奇的開口詢問︰「君桓……這里真的好奇怪……我怎麼會來這里?還有,眼前擋住我們的又是什麼人?看起來真的好奇怪……」
無茶一派天真的低喃讓判官啞然失笑,想不到一個已死的陰魂竟然不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判官。
在厲君桓還來不及回答之際,判官早先一步替他回答。「燕無茶,難道你還不知道你已經死了,魂魄也被鬼差們送到這陰曹地府來?」
無茶嚇得瞪大了眼。
她望著一臉緊張的厲君桓,又看著立在他們眼前身著官袍,領著牛頭馬面的黑發男人。
他說她已經死了……怎麼會?
無茶突然想到,她不久前好像幫君桓挨了刺客一刀,然後……然後她便痛得昏過去……
她下意識的模模她仍未鼓起的肚子,怔怔的望著已然流露出淒涼眼神的厲君桓,「她已經死了」的念頭,這才突然撞進她的腦海。
「不!」無茶哀痛欲絕的大喊出聲,想到她肚子里的女圭女圭竟然沒有福分長大成人,她不禁痛苦的癱跌坐在地上。
「不……這不會是真的……不可能……」
厲君桓不禁也紅了眼眶,他傾身抱住她冰涼的身子,試圖撫平她內心的哀慟。
「別哭!茶兒,我不會讓你死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地府……」
厲君桓話還沒說完,判官隨即涼涼的接上一句。「你的承諾恐怕沒辦法實現了,厲君桓,本官給你方便你給我當成隨便!閻羅地府可容得你這妖鷹在這撒野!」
「妖鷹……他說什麼妖鷹?」無茶驚愕的抬頭望著厲君桓,一直到此刻,她才發現他怎麼竟隨她一道來這冥府呢?「對了,君桓,你怎麼也來了?莫非你也受了傷……」
「你別管這麼多,茶兒,反正我會把你救回陽間!」厲君桓急于擺月兌關于妖鷹這個話題,趁著判官一行人仍未有動作,他彎身抱起無茶,旋即便想飛身逃逸。
「大膽妖鷹,哪里逃?」
判官一行三人疾起直追,不待厲君桓穿過陰陽交界,判官突然送出一掌,震得他禁不住從嘴里噴出一口鮮血,雙手一軟,懷里的無茶就這麼往前一丟;而等在一旁的牛頭馬面隨即將跌倒在地的無茶給一把拉起,架在兩人的臂彎中。
「不……你們不能這樣傷害他……」眼見厲君桓口吐鮮血,無茶焦急的掙扎著。
深受內傷的厲君桓軟腳的跪跌在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判官一行人將嬌弱的無茶帶回陰森詭異的冥府。
「唔……茶兒……」
「你們放開我!君桓……」無茶淚眼婆娑,見到他努力的想撐起身子,卻又無力的跌倒在地。
他每撐起身子一次,胸口的悶痛讓他又痛得口吐鮮血。
「茶兒……把她還給我……別把她帶走礙…」雖然他已身負重傷,但還是不放棄想要追回無茶。
見著他一次次的爬起,又一次次的跌倒,無茶不舍的在入冥府大門前一刻,她突然大聲喊叫,「君桓!不要了……我求你回去……你別再管我了……」
這是厲君桓听到無茶對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
戟天堡內。
晚膳前,大夫趕不及將解藥給調出來,便發現身負重傷的夫人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他連忙要小童趕緊請堡主來。
事情緊急,小童也管不了什麼規矩,連忙闖進書房。
「主子!不好了……主子……礙…」他人都還沒喘過氣,當他瞧見閉眼盤坐在榻上的主子的嘴角流下兩行鮮血,嚇得他尖聲連連。
在他的尖叫聲中,厲君桓剛好回神,卻又吐出一口鮮血。
「主子!主子……」小童慌張的拿著布巾拭著他嘴角的鮮血,焦急的流下淚來。「主子……您可不能有事啊!主子……」
臂世音菩薩!王母娘娘!你可千萬要保佑咱們主子,夫人現在生死未卜,可不能連他們的堡主都出事啊!
在小童的殷殷叫喚中,厲君桓好不容易才喘過氣來。
他睜開眼瞧著淚眼汪汪的小童,低聲的詢問︰「茶兒她……」
一听到主子的問話,小童臉上的淚更是落得彷佛涌泉一般。「大夫說……大夫說夫人她……快要沒氣了……」
沒氣?
厲君桓的眼突然瞪大,他伸手抓住小童的肩,「快!你快帶我到茶兒的身邊,快!」
小童哭著點頭,連忙喚來外頭的護衛,將主子給攙扶到夫人的臥房。
\\\
厲君桓和小童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閻羅王的催魂令!
厲君桓才剛走到臥房門口,便听到里頭傳來低低切切的哭泣聲,其中聲響最大的,莫過于無茶的貼身小婢——小綠。
一跨進房門,他便瞧見床上那秀麗的臉龐已被人合上白布,他好不容易走到床邊,腿一軟,跌坐在地。
顫抖的手掀開那薄薄的白色綢布,里頭的人兒依舊如他早先瞧見般的甜美可人,只是,一向紅潤的臉龐已被蒼白取代,他常愛戀吻著的小嘴,也浮上淡淡的青紫……
怎麼會?
茶兒就像睡著了般,只是,她常凝望著他的大眼不再為他睜開;只是,她再也不會用她甜膩的聲音,喚他一句親親夫君︰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們再也听不到孩子喚上一句爹和娘了!
「不……」厲君桓大聲哭喊,不知從哪得來的神力,他突然起身抱起無茶已然失溫的身子,回身往外跑去。
待一干傻眼的隨從回過神追出門,卻早已不見兩人的蹤影。
厲君桓抱著無茶的身子,飛身離開戟天堡,躍上雲端,冷眼的瞪視著下頭一干猶然不知死活的老百姓。
他恨!
他怨!
為什麼老天如此對待無茶?她是這麼一個甜美、悲天憫人的人,想她這些日子來為了災民們付出多少辛勞,可他們回報她的是什麼?
炳哈哈!厲君桓仰頭大笑。
他的茶兒被他們給害死了,他又豈能讓他們苟活著?
就讓他們一道陪著他的茶兒下地獄去吧!
厲君桓厲眼一掃,施法迫使方才平息的河水再次潰堤泛濫,不消幾刻鐘,洶涌的大水便再度涌入黑雲鎮,淹沒了道路、淹沒了田地、淹沒了屋舍,也淹沒了來不及走避的黑雲鎮民。
一時之間,百姓的尖叫聲不絕于耳。
立于雲端的厲君桓則朗聲大笑著。
淹沒吧!
全部被淹沒吧!
全都一起下地獄去吧!
\\\
一向靜謐的冥府,突然涌進一群不應在此時出現的陰魂而變得鬧烘烘的一片。
吵嚷聲音之大,連一向深居閻羅內殿中的閻羅王都給驚動了。
「判官!外面為什麼這麼吵?」
判官趕忙翻開手中的生死簿,卻怎樣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敝了!生死簿上分明沒寫這時會突來這麼多枉死的冤魂啊?
「回殿下,小的不知。」
「不知?」閻羅王憤怒的猛拍驚堂木,他屈指一算,原本就陰森森的臉上突然怒不可遏。「大膽妖鷹,竟然膽敢擾亂人間的生死大事!」
「妖鷹」兩字」出,判官隨即冒出一身冷汗。
閻羅王轉頭狠瞪了判官一眼,疾聲吩咐。「我命你現在就到陽間,將那作亂的妖鷹給帶到地府,不得有誤!」
「是!」
判官一行人終于在麒麟山上的樹林中尋到已經埋好無茶尸體的厲君桓。
待他們一現身,厲君桓彷佛有所感應似的,只見他將親手刻的石碑安插進隆起的土丘前,再戀戀的望了片刻後,才轉身冷然的瞪視著來人。
在他陰霾重重的眼瞳中,寫滿了對人世的不平與不滿。
判官又是深深的嘆一口氣。「你這又是何苦呢?還虧你修了這千年道行,現下就為了一個凡間女子,你竟然犯下這滔天大錯,還害死了一干無辜的平民百姓?」
判官在來之前,曾經屈指算過厲君桓的生平,知道他雖不是濟弱扶傾的修行人,可也的確做了不少的善事,尤其是這回河堤泛濫,他更是救了不少災民。
但沒想到,他竟為了一個凡間女子,犯下這荼毒蒼生的錯事。
厲君桓只是瞪著判官,「茶兒不在了,我要這修行做啥?」
修煉成精是為了她,建立戟天堡也是為了她,醫治救助百姓還是為了她!現在茶兒卻不在了,他要這些做什麼?
他這冥府判官又怎麼能懂他心中的痛苦呢?荼毒百姓又如何,犯下滔天大錯又如何,害他失去他的茶兒的世間,留下有何用?
「廢話少說,要殺要剮隨你們!」
聞言,判官又是無力的搖頭。
「罷了!既然你仍然執迷不悟,那就等著進地府,領受責罰吧!」
被鬼差帶到冥府大殿中的厲君桓,昂揚的站在殿上,連面對臉色陰寒的閻羅王,他仍面不改色的瞪視著對方。
他這挑釁的模樣,惹得坐在廳堂上的閻羅王不禁對他的怒目相向。「大膽妖鷹!你以為我這閻羅大殿是何處,見到本王竟然敢不下跪?」
厲君桓只是冷嗤一聲。「跪有何用?你會幫我延續茶兒的生命嗎?哼!」
「你你你……」驚堂木憤恨的重擊而下,閻羅王火大的站起身來,指著厲君桓大聲叫罵,「大膽妖鷹,觸犯了天條還不知悔改,你真以為本王治不了你這刁鷹是嗎?」
「我不認為我有錯,你們真以為我在這千年之內沒有好好觀察過嗎?茶兒她何其無辜,千年之前的自盡,根本不是出自于她所願,可是,你們卻用一次次的輪回來折騰她脆弱的性命,九世了!終于償清自盡之罪的她,現世卻落得必須嫁給一個癆病表……」厲君桓抬頭挺胸瞪著站立在堂上的閻羅王,他俊秀的嘴角不屑的冷笑著。
「哼!我再也不信什麼輪回轉世之說了,既然你們沒辦法幫茶兒安排過好日子,那就由我來給她吧!」
听著他一番偏激的話,閻羅王搖了搖頭。他信步走到厲君桓的眼前,低聲的恥笑他。
「愚蠢!你以為這輪回轉世的道理可是你區區妖鷹就能參透的嗎?燕無茶今世所受的苦,將會成為來世的福報,厲君桓!你以為你現在對燕無茶的
安排,果真是為了她好嗎?
「還是你以為你的法力高強,能夠欺瞞過上天的法眼,安穩的和燕無茶過完這一輩子?真是太可笑了!你可知道,燕無茶倘若好好過完她該過的這一世,將來她便可投胎到會疼惜她的好人家去……」
卑聲即落,一名立在閻羅王身邊的白胡老者也認同的點點頭。
「是呀!天理法規本來就有它的含義在其中,倘若不是你竄改了燕無茶的姻緣,那她現在應該還跟著她的親人好好的在陽間生活,你可知你這麼一搗亂,原本下一世應該可以過好日子的燕無茶,又得重新來過?」
白胡老人說的這一番話像是一記重拳打在厲君桓的心上!
他說茶兒今世會提早香消玉殞的原因,是因為他竄改了她的姻緣,也是因為他的介入,茶兒又得要重新再過一世苦命的日子?
厲君桓踉蹌的後退了好幾步,不可置信的搖著頭。
不!他只是……他只是想要給茶兒過點好日子……就只是這個樣子而已啊!
難道他真的做錯了?
閻羅王滿意的瞧著厲君桓臉上的錯愕,他一挑眉,又狠心的下了一記猛藥。
「厲君桓,倘若燕無茶要是知道她叫了一年多的夫君,也就是你的真實身分只不過是只妖鷹,又知道你愚蠢的擅改她已經注定好的姻緣,害得她必須早些離開她所熟悉的人世間,你想,她還會不會如同臨死前的一刻,仍然把你當成她的天、她的夫婿?」
閻羅王瀟灑的揮揮衣袖,嘴角噙著冷笑的望著動身想要往他方向沖來的厲君桓。
他最愛看人被後悔和歉疚淹沒時的痛苦樣了,哈哈哈!
「不……」
厲君恆心急得沖向閻羅王,卻立即被身邊的鬼差給架祝「你不能……」不能告訴茶兒啊!
「本王有何不能?」閻羅王冷笑著。他手一拍,手底下的鬼差即刻從廳旁帶來臉色蒼白的無茶。
無茶早在厲君桓還沒被帶進閻羅殿前,已經在善惡明鏡前瞧清楚她這一輩子原本應該走的道路,當然也听到閻羅王、月老和厲君桓三人在廳前所說的話,可是真正令她錯愕的,是厲君桓的真實身分!
初初從判官口中听得他喚厲君桓為「妖鷹」,她還以為她听錯了,可是,當她確切的知道他真的是妖鷹,她竟一時間沒辦法反應過來。
她喊了一年多的相公,她最愛的夫君,她那未出世的孩子的爹,竟是個妖精?
一瞧見無茶出現,厲君桓下意識的想走向前去,可是,一想到無茶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分,他踏出的步伐突然頓住,臉上的血色驟然失去。
「燕無茶,這下你全听到了吧?」閻羅王笑笑的望著仍處于驚愕中的無茶,逼著她回應。「來!看看眼前這男子,你告訴本王,你現在還能夠喚眼前的妖鷹一聲夫君嗎?」
無茶瞪大的眸子對上厲君桓驚慌失措的目光,她的眼里有著震撼和心痛;而他的眸中,則寫著深深的愧疚和滿滿的眷戀。
她該覺得惡心和生氣的,畢竟,他只是個妖精,又毀了她原本應該順利的走下去的道路,可是,當她見到他那雙愧疚含情的眼眸,她的心中竟連一點點怨怪他的恨意都沒有!
要說她怪他的介入嗎?
她並不這麼覺得。
縱使心中對于他的真實身分再怎麼感到驚愕,她仍沒忘了和他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有多幸福,他對她有多麼疼愛憐惜,雖然這段日子才不過短短的一年多,可是所帶給她的回憶,早遠過她的前半輩子。
無茶在他的凝視中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是往日一幕幕幸福快樂的生活,他的體貼、他的眷寵、他的溫柔……雖然他只是個修煉成精的妖怪,可是,他對她的的確確是真心的!
她還記得他曾經過說︰他打從一見到她開始,他便愛上她、喜歡上她了!當時她還覺得這只是他對自己的安撫之辭,一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理解他話里的含義。
他說的打從一見到她開始,竟然是遠在千年之前,當他還是一只鷹,在見到了那一世的燕無茶時!
她沒想到自己竟然被愛了這麼多年,難怪他曾說,她永遠都不用懷疑的,是他愛她的心!
她又怎麼能夠怪他?
他會這麼做,只因為他愛上了她啊!
無茶緊閉起的眼里突然淌下兩行熱淚,她睜開眼,抬頭望著仍舊在等待著她回應的閻羅王。
她點頭,低聲的道︰「縱使君桓是個妖精,他仍是我燕無茶的夫婿!倘若來世還能再相遇,我仍願意成為他的妻子!」
此話一出,閻羅王大感震撼的退了一步;厲君桓則是難掩喜悅的上前摟住她瘦削的身子。
「君桓……」
「茶兒……」
厲君桓擁著無茶,兩人淚眼相對。
「這怎麼可能?你怎麼會原諒他這……」閻羅王不可置信的低喃著。
而站在一旁的白胡老人只是給了個令閻羅王匪夷所思的回答。「緣分吧!我想。」
無茶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表差說冥府不是生魂可以隨便來來去去的,要是人間的rou體有個差池,說不定君桓便沒有辦法回陽間去了。
「既然我們現在都已經把話說清楚,你也知道我不會怪你了,君桓,你趕緊回陽間去吧!」無茶掙開他的懷抱,想把他推出閻羅殿,「這陰間不是你該來的!」
她的動作惹來閻羅王的嗤笑。「走?燕無茶,你還真以為厲君桓這回真的走得了嗎?」
閻羅王眼一瞟,候在一旁的鬼差即刻上前壓住厲君桓。
「為什麼走不了?是不是您還在氣他隨竟竄改姻緣之事?」無茶連忙跪下來求閻羅王。
厲君桓感動的低喊。「茶兒,你不用……」
「君桓!」無茶掙開他的攙扶,依舊固執的跪著。
這回,她說什麼都要幫他做點什麼事,她對著閻羅王磕頭。「還請您網開一面,君桓也是因為我才犯了錯,您大人有大量,別再計較他竄改了姻緣之事。」
「你真以為有這麼簡單嗎?」閻羅王搖著頭,他揮手招來善惡明鏡。
無茶轉身一望,赫然發現整個黑雲鎮,包括戟天堡在內,全都被洪水給淹沒了!
「這是……」
「你自己看看,這就是你嘴里的夫君——厲君桓所做的!」
「為什麼?」她不解的問厲君桓。
他只是對著她搖搖頭,說了一句,「報仇!」
因為他們的愚昧害死了她,所以,這些人當然也得為她陪葬!
無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腳軟的跌坐在地。「怎麼會……」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不會的,她的君桓不是這樣的人!
閻羅王不待無茶回神,再度回到堂上,他重擊了一聲驚堂木,厲聲下令,「來人呀!把厲君桓推進阿鼻地獄,永生永世受大水滅頂之苦!」
一听到這句話,無茶整個人都傻了。
阿……阿鼻地獄?永生永世受滅頂之苦?
那他不就永遠沒有投胎轉世的機會了嗎?
「不……君桓……」
在厲君桓被鬼差壓退到閻羅殿堂前,突然回神的無茶驟然大喊一聲,臉上流著淚,忙不迭的往閻羅王所坐的案桌前爬去。
「不……閻羅王……求您大發慈悲……別對君桓下這麼重的責罰!」無茶一邊扯著閻羅王的衣擺,一邊疾聲的哀求著。「我求您……我給您磕頭……您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求您……」
一聲聲清脆的磕頭聲,響遍陰寒的閻羅殿。
看著那嬌小的身子跪爬在地上,一次次的磕著響頭,厲君桓終于忍不住心疼的痛哭出聲。「茶兒!別這個樣子……這是我罪有應得……」
無茶背對著他的臉上也是滿布著淚痕。「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做不到!求您,閻羅王……」
他倆的模樣,讓一向無情的閻羅王都不禁動容。
唉!可他若不下這命令,要那些在洪水大患中喪生的無辜蒼生百姓怎麼
能夠瞑目?可是,瞧眼前這對痴情男女,又著實令他覺得有些不舍。
連一旁立著的月老都忍不住幫他倆說情。
「要不……就讓燕無茶幫厲君桓受點苦,您就別判他永世遭受滅頂之苦這麼重的罪……」
閻羅王望著仍舊磕著響頭的無茶。「我是可以改判罪罰讓厲君桓不用受到永世之苦,但是,我要你再輪回轉世九世,受盡苦楚來交換……燕無茶,你可願意?」
「茶兒,不要!」厲君桓嘶聲大喊,他不要他的茶兒受苦啊!
無茶只是回頭給他一抹淒然的笑。
那笑容,淨是她對他的愛竟!
只要她能為他做點什麼,要她陪著他一道上刀山、下油鍋都可以8我願意。」
「想清楚,這一答應,你可是有千年的時間受不到爹娘疼愛、夫婿嬌寵、子女的侍奉喔?」
「不!」立于她身後,掙扎不休的厲君桓疾聲阻止著,可是,他敵不過鬼差的蠻力,仍舊被他們拖到殿外。
「只要我和君桓在九世後仍有機會當夫妻……」
罷了!既然她都這麼說了。
「好!本王就如你所願!」閻羅王冷冷一睇,再度拍下驚堂木。
一對同命鴛鴦,便這麼硬生生的被推入輪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