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我明明記得這里應該有一戶人家要辦喜事才對呀!」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站在雲端探頭向下望,他原本興匆匆的想到人間沾點喜氣,可是,當他一到這麒麟鎮上,赫然發現新嫁娘不見了!
嚇得他連忙用力的撐開皺紋滿布的眼瞼,仔細的核對他手上的姻緣簿。
敝了!怎麼可能會沒有呢?
姻緣簿上明明寫得清清楚楚,燕家的小女兒無茶該是許給王家的小夥子才對的,怎麼……
老者來到王家,找到了現在應該已經成了親的王少爺,卻發現王少爺小指末端懸著的紅絲線已然斷去,他驚訝的大喊著,「糟了!我怎麼不曉得這里有條紅線斷了?」
燕家的小泵娘人呢?
老者額上突然冒出涔涔的冷汗來,不知如何是好。
「兼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依人,在水一方……溯徊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吟詩聲回蕩在偌大的書房里,坐在桌前吟著詩的無茶偷覷了師傅一眼,瞧他一臉正經樣,根本沒有休息的意思,她嘟著嘴,悶悶不樂的垂下雙肩,繼續吟著詩。
「蒹葭淒淒,白露未曦。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徊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抵……」
她真的很高興能夠讀書識字,只是,師傅一見到她和厲君桓兩人的相處情形後,他便向她做了些要求。
師傅告訴她,她雖然和厲君桓有婚約,可在成親前,她不能成天跟在男人的身後跑,即使那人是她未來的夫婿也不行!
無茶原本想要辯駁的,可是,師傅拿出一本厚厚的書給她,說這本書是普天下所有婦女都必須研讀的女戒規範。
他指著書里斗大的字對無茶解釋,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而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既然她現在還沒嫁進厲家門,她當然得听他這個師傅的話。
所以羅!她和厲君桓兩人就這麼一個被關在梅坊里,一個被隔在梅坊外了。
無茶當然辯不過學富五居的師傅,也敵不過這一本厚厚的女戒,所以,她只好再三的忍耐,可是,她真的好想見他喔!
想見他又見不到,她只好把所有的心力全放在讀書識字上,經過個把月的努力,只要不是太艱深的字句,她已經能夠順利的讀寫了。
無茶一邊念著詩句,一邊懷念從前那段被嬤嬤們追著跑的日子,至少那時她可以跟厲君桓一塊用晚膳,偶爾還能覷個空,跑到鷹坊和他說話聊天。
她又抬頭瞟了一眼仍舊是一本正經的師傅,在心中暗嘆了一口氣後,哀怨的吟著詩句,可她的思緒早已經飛到厲君桓的身上了。
不知道這些日子里他有沒有跟她一樣的想她……
唉!
無茶就這樣又熬了一個時辰,師傅確定她已經熟背好了詩句。
「歇息一下,等會兒我們再繼續。」
「謝謝師傅。」
望著無茶無神的臉龐,他也不是個笨蛋,當然明白他這學生是為了誰而恍惚失神。
算了!他早听膩了管事明示加暗示的說他這個學生和堡主的婚期將近,要他別對他倆做出這麼多無謂的限制。
要不是他被她一心盼望能夠早日跟上厲堡主的心意所感動,他才懶得規定這對即將成親的小鴛鴦做什麼呢!
唉!想不到他的一番好意竟讓人錯認為驢肝肺。
罷了!既然她思君心切,看在她近來真的進步神速,他就偶爾做做好人,想個藉口,讓她和厲堡主兩人能夠私下見上一面好了。
他抿嘴笑了一下,突然叫住已經跨出書房的無茶。「無茶,你等等。」
無茶驚訝的回頭望著師傅。「師傅,您還有事?」
「沒,只是我想起一首詩,覺得你倒是可以寫來送給厲堡主。」
無茶只見師傅埋頭在紙上寫了起來,待寫妥,他隨即起身離開書房。
她沒听錯吧?師傅要她主動寫詩送給君桓?
無茶納悶的走向前去,和師傅擦身而過。
「你拿去瞧瞧,看懂了就趕緊去做,別說我這個做師傅的不解風情,若不是為了你好,我這老頭子才不想管你呢!」
師傅回頭對著無茶神秘的一笑後,便頭也不回的步出書房。
師傅這會兒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她真的不懂。
目送著師傅離去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無茶納悶的看過桌上的紙張,她頓時恍然大悟……
「花明月黯飛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只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邊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姿意憐。」
厲君桓讀完了手上的信箴,愣了一會兒,又仔細的看了一遍。
不會吧?他抬起頭來,詫異的望著小綠。「你說……這是無茶要你送來給我的?」
怎麼可能?這分明就是一首邀人夜晚相見的情詩啊!師傅不是打定主意,要他倆在成親前別見面的嗎?
小綠很確定的點點頭。「當然是小姐要我送來的!她還交代小綠記得告訴堡主,說這詩還是師傅要求小姐寫來送您的。」
厲君桓驚訝的幾乎嚇掉下巴。
「你等等,無茶說這詩是師傅要求她寫來的?」不會吧?
「小姐是這麼說的,她還要小綠提醒堡主,請您務必要依著信上所說的去做,小姐說她會在「那里」等您的。」
厲君桓點點頭,震驚的揮手示士息小綠退下後,又仔細瞧了一遍信里的內容,待紙上的詩句牢牢記在心頭後,他小心翼翼的將紙摺懊,放入桌前的小癟子里。
不想了,他就依約前去瞧瞧,便能解開心中的疑問。
待打更聲音遠去,堡中的僕役也一一回房休息後,無茶經過小綠的一番仔細打扮,兩人悄悄溜出梅坊,躡手躡腳的往鷹坊外的林子里跑去。
可兩人還沒走到林子里的小徑,厲君桓突然出現,一把便擄去無茶,頭也不回的出聲道︰「你先回梅坊。」
小綠望著抱著無茶縱身往前一躍便不見蹤影的人影,她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笑笑的轉身離開。
他們已經好一陣子沒見面了,就讓他們好好的聊一聊,她才不會去打擾,惹人嫌呢!
厲君桓抱著無茶飛身回到鷹坊,斥退了候在暗處的奴僕。
他溫柔的將無茶安放在床榻,再也忍不住滿月復的思念,湊唇緊緊的吻上她甜蜜的唇瓣,盡情的吸吮。
懊久了!即使分別一刻,都彷如隔世般的難耐,而他已經近一個月沒有親近、擁抱過他的小茶兒了。
若不是他每日都能從僕役的口中得知她過得很好、學業精進,他才管不了什麼禮教、什麼規矩,老早便辭退了師傅!要無茶搬進他的鷹坊,兩人時時刻刻都能在一起!
厲君桓將囤積了許久的思念盡岸于這一吻,他忘情的吸吮著她紅潤的小嘴,一直到他自覺快喘不過氣來,才戀戀不舍的離開她的櫻唇,不過,他仍緊緊的摟抱著她嬌弱的身子。
無茶渾身無力的偎在他的懷里,呼吸粗淺的喘息著。知道她能惹得他發狂,她甜美的臉上不禁浮現一抹嬌艷的笑容。
她嬌媚的抬眼望著厲君桓,情不自禁的伸手撫上他俊秀的容顏,當她的手指滑落到他的唇邊時,他張嘴輕咬住她柔軟的指尖,曖昧的納入嘴中舌忝吮著。
無茶忍不住輕聲呵笑。「晤……好癢!」她收回自己的手,輕嘆一聲,又倚進了他的懷里。
听著他規律的心跳聲,嗅聞著他獨特的男人氣味,她突然覺得自己恍若在天堂。
「君桓……我好想、好想你!」
累積多日的思念和終于見到心愛人兒的快樂,讓無茶輕易的說出她的真心話。
不過,當她一說完話,恍然了解自己剛剛對他做了愛的告白,她的小臉立刻變得通紅。
她那羞紅的小臉,教厲君桓看得是又愛又憐。
他無言的抬起無茶的頭來,兩人凝視了一會兒。
「我也想你,好想、好想!有時晚上想你想得無法入眠,為了見你一面,我曾偷偷的跑到你屋前的樹梢上,隔著窗影想像你正在做些什麼……等了一整夜,只求能在白天偶爾你推窗出現,見你一面!」
「原來……難怪夜里有時候我總覺得好像有人在偷看我!」
厲君桓的坦承讓無茶感到又驚又喜,她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想見她面,在夜深人靜時,偷偷躲在林梢上,就只為了見她。
幾日不見,兩人更能夠感覺到彼此間的愛戀加深、變濃。
「君桓……我們要等到何時才能夠朝夕相處,永不分開?我都快受不這種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能夠天天相見的日子了……」她埋怨的傾訴。
他又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好在他們就快要成親了!
「小茶兒,你再等一陣子,等我們一成親,就能同你所說的一樣,朝夕相處,永不分開了!」
「那我們還要等上十多天呀……」無茶愛嬌的在他的懷里磨蹭。
厲君桓吻吻她的鼻頭,輕聲一嘆。「好在婚期已近,不然,我真會控制不了,做出不該做的事來。」
原來他同她一樣按捺不住,無茶不禁抿嘴笑了。
十五日,戟天堡破例大開城門,迎接車水馬龍的賀客。
無茶的爹娘和姊姊在厲君桓的安排下,早一日來到堡里和無茶相聚。
當婚宴開始,燕大娘和無玉身負重責大任,兩人一起來到新房。
春官一刻值千金,她們可不希望無茶因笨拙而壞了這生子的大事啊!
一進到新房,燕大娘便從袖子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遞給覆著紅色頭蓋的無茶。
「無茶,你把頭蓋掀開點來瞧瞧,娘要跟你說一些你等會要做的事。」
等會要做的事?是指喝交杯酒,和吃桌上那一堆有著吉祥意義的東西嗎?
「娘,你如果是想告訴我得把桌上的東西給吃光,這事劉嬤嬤她們剛才已經交代過了。」她捺著性子說。
聞言,無玉不禁抿子邙笑。
「唉!誰要跟你說這些?」燕大娘無力的搖搖頭,「我要你看你就看,不懂的再來問我。」
看就看嘛!
無茶嘟著嘴掀開了點頭巾,就著燭光翻開冊子。當她翻開第一頁,她的一張臉霎時變得通紅,驚呼一聲,隨即將手里的冊子往她娘的手上丟去。
「娘!你怎麼可以拿婬書來給我看?」倘若不是厚厚的鳳冠蓋頭,現在一定可以瞧見無茶頭上正冒著燥熱的白煙呢!
這這這……真是太羞人了!
這冊子翻開的第一頁,繪的便是一個衣著不整的男子躺在袒胸的女子身上,兩人曖昧的交疊著,而男子的手和嘴更是不知羞恥的放在女人袒露的胸脯上!
燕大娘慢慢的拾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書冊,又放到女兒的手上。
唉!她這女兒真是不識好歹,這素女經可不是一般人家都拿得到手的東西耶!說什麼婬書,這只不過是夫妻關起門來的房事罷了。
「無茶!這不是婬書,這本書可是娘花了好多銀子才從別人手上買來的,為的就是等你成親這一天親手交給你。」燕大娘苦口婆心的道。
「我看這個做什麼?」一想到里頭所繪的圖樣,無茶趕緊又把書推回給娘。「既然是娘花了許多錢買的,那你就自個兒拿回家看好了。」她真的不好意思看。
燕大娘一張老臉驟然變得好紅。
听這丫頭說得是什麼鬼話?她拿這書回家看做啥用呀?家里那死老頭根本不夠格讓她這麼「伺候」他。
燕大娘無措的望向躲在一旁偷笑的無玉,動了一下腦筋,連忙將這重責大任交付予她。
反正無玉已成過親,和無茶的感情一向不錯,由她來說再適合不過了。
「你還笑?你給我過來,無茶就交給你了,你可得要把所有的「事情」對無茶交代清楚。」
娘要把教無茶的事交由她來做?
不會吧?
「娘,這樣……不好吧?」無玉苦著一張臉哀求道。
「閉嘴,我要你做就做,說那麼多做啥?」
無玉只得認命的點點頭。
燕大娘滿意的先行離去,留下一臉不知所措的無玉、無茶兩姊妹無言相對,還有放在無玉手上的「書」。
無玉先是翻了書冊一眼,雖說她已經成親,可是,當她看見書里所繪的圖樣,仍不免一陣臉紅心跳。
唉!這要她從何「教」起啊?
「我說妹妹……」無玉清了清喉嚨,這才拉過椅子,坐在妹妹的身邊,輕聲的問︰「你應該知道我們女人要生女圭女圭,得要和自己的夫婿做……做那檔子事吧?」
只見頂著鳳冠的無茶搖搖頭。「姊姊,你說的那檔子事是哪檔子事啊?」
這要怎麼解釋呢?
「就……就是……」無玉尷尬的搓搓手,瞧見她手上的書冊,連忙又把書給推到妹妹的手上。
「我說的「那檔子事」就是書上畫的樣子,你剛剛也看過了,咱們女子要生女圭女圭,就是要讓自己的夫婿對我們做……「那檔子事」,這樣我們才會
有女圭女圭。你……應該會想要生一個長得像堡主的女圭女圭吧?」
她應該懂了吧?無玉覺得自己的解釋再清楚不過。
她當然想要生一個像君桓的男女圭女圭,可是,書上畫的那模樣……真的挺羞人的耶!
無茶無助的捏著手上薄薄的書冊,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問︰「姊姊……」
「怎樣?」
「那放女圭女圭進肚子里時……會不會很痛呀?」此時無茶的腦海里不禁浮現一個偌大的女圭女圭,硬是被君桓給塞到自己的肚子里……
放女圭女圭進肚子?無玉好一會兒才知道自己的妹妹會錯竟了!
「不、不、不!你想錯了,男人不放女圭女圭進咱們的肚子里。」
「那不然咱們怎麼生女圭女圭呢?」她真的搞不懂。
無玉下意義的比畫著那「東西」的長度和模樣,可當她一抬頭瞧見妹妹仍蓋著頭巾,她做得再多也是白費工,她嘆了一口氣的放下手。
她該怎麼解釋呢?「嗯……他們只放一支熱熱的東西……像棒子又像臘腸的那種東西……」
像棒子?像臘腸?那東西不是用來吃的嗎?
「姊姊……你的竟思是,只要讓那「東西」進到自己的肚子,我們就能生女圭女圭了?」
無茶依照姊姊的解釋,勉強拼湊出一個畫面來。
只是她再怎麼想,都覺得好奇怪喔!
「可是,姊姊……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是沒有生女圭女圭呢?你不是早就進過洞房了嗎?」
無玉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呃……我也不知道呀!可是……你姊夫只對我這麼做,他也說這麼做就會有女圭女圭的……」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她也不解。
不過,無茶算是好的了,想當初她成親時,娘也只是對她說︰「兩腿一張、眼楮一閉,其他全部教給夫婿來做就對了!」
成親後,她的夫婿時常將他的棒子放到她的肚子里,可是,她還是沒生女圭女圭,她也沒辦法呀!
「噢!」無茶晃著沉重的鳳冠點點頭,既然連姊夫也這樣做,那大概就沒錯了。
只是,她還是不懂,放個「臘腸」進肚子,為什麼又要像冊子里頭畫的圖樣一樣,做出那麼奇怪的動作來呢?
一見妹妹點頭,無玉回頭望著已經燃得近一半的鮮紅喜燭,知道自己該退場了。
「你懂就好!其實,你不懂也沒關系,我想堡主那麼疼你,他一定會好好教你怎麼生女圭女圭的……時辰不早了,姊姊先出去,等明天再過來看你。」
說著,她便往房門走去。
無茶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連忙出口叫住無工。「對了,姊姊,那……做「那檔子事」會不會很痛呀?」
無玉想了想回道︰「嗯……一開始是會痛,還會流點血呢!但娘說這是咱們女人都要經歷的,流點血是正常的……不過,多做幾次後,便不會覺得痛了。」
無茶一听到姊姊說做「那檔子事」會痛後,她姊姊後頭的話她全都沒听進耳里,滿腦子只想著會痛、會痛、會痛……
那可不可以不要做呀?
無茶話都還沒問出口,只听見門扉「咿呀!」一聲打開來,無玉便一溜煙的不見人影。
「喂!姊姊……」
但回應無茶的則是滿屋子的安靜,她知道,姊姊一定是離去了。
一察覺到房中只剩下她一人,無茶頓時無力的垂下雙肩,望著依舊被她捧在手心的書冊,這會兒看也不是、丟也不是,令她尷尬得不得了。
她愣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想起即將來臨的洞房花燭夜,她不禁開始喃喃的抱怨著姊姊和娘沒把話交代清楚。
要是很痛、很痛,她該怎麼辦呢?
「討厭!也不多留一會兒,我都還沒來得及問姊姊做「那檔子事」究竟會有多痛……」
她嘀嘀咕咕還沒說完,便听到一個很熟悉的渾厚嗓音關心的問著——
「做哪檔子事會讓人覺得痛,嗯?小茶兒。」
罷!即使她隔著紅頭蓋,也听得出來在房里的人是誰。
她嚇了好大一跳,一時手沒抓緊,「啪!」的一聲,她原本捧在手上的書冊突然掉落在她的腳邊。
而掉在地上的素女經,剛好、踫巧、好死不死的恰恰攤開在無茶剛剛所看見的那一頁。
這下子不用無茶說明,厲君桓也知道她剛剛嘴里嘟嚷著的「那檔子事」究竟是哪檔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