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血氣方剛,鬧點桃色新聞不算什麼,但玩歸玩,他可不允許兒子身邊有如此一塊絆腳石,不得已的時候,他是會不擇手段以絕後患,他顯赫的家業,高貴的榮耀,可容不得一些不相干的人給損毀。
「瀚書,听說你跟商場小職員很密切地交往,有這回事嗎?」他側一下臉,緩緩地問,目光並沒有正視陸瀚書。
「只是好朋友。」不知為什麼,他很厭惡父親試探性的明知故問,在不怒而感的父親面前,他始終感覺到一絲威懾力。
「不管什麼朋友,你都不允許跟她來往。」陸振軒手指敲了敲茶幾。
「如果我要繼續呢?」陸瀚書望著父親的臉,劍拔弩張的氣焰,他打定主意要觸犯父親的權威了。
「我說不準就是不準!」父親斬釘截鐵地說︰「你要明白自己的身分!我堂堂陸振軒的兒子跟一個沒名望、沒地位、沒背景的公司小職員交往,說出去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擱?」
「如果我堅持呢?」陸瀚書咬咬牙,仍然是堅持著,沒有讓步。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所喜好的東西,父親以玩物喪志為名,全部將它扔掉;他養的心愛的小倉鼠,活活當著他的面被摔死;他學生時期喜歡上的女孩,被遠遠送到國外,從此不管對任何有興趣的人與事,他都格外保持冷漠。
有時候他並不是害怕父親,他不違抗父親,僅是因為他想要保護他心愛之物,可是因為要保護這心愛之物,他不得不對父親言听計從。
「如果你要堅持,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爸,就算你沒收我的一切,我也非她不娶!」他已豁出去了,他不能再說葉含香只是他的好朋友。
她遠不只他的好朋友,她是他的好情人、好知己、好愛人,是他今生非娶不可的女人,他什麼都可以對父親唯命是從,唯獨他今生的愛人,是要听從他心的感覺與選擇。
「可是,兒子,你能保護她嗎?一逃鄴十四小時,年年、月月、日日……」父親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坎上。
「如果我保護不了她,我就陪她去死!」陸瀚書瞪著父親,咬牙切齒。
「啪!」突如其來的一巴掌,不僅讓這父子二人,還有周圍每一個人,都震驚了。
這還是他陸振軒第一次出手打他的兒子,這個在他教之下,從未讓他失望過的兒子。
可是此刻,這個兒子讓他破戒了,麻辣辣的手掌同時也讓他心頭一驚,他心里第一次有這樣的失重權衡,在他引以為傲的兒子心里,對比那個他所愛的女子,自己這個父親大概是失勢了……但大概這一巴掌意味著的東西,遠不只這些。
這一巴掌何嘗不是讓他自己清醒了?但不管怎樣,他決定下一個最大的賭注,除非最緊要的關頭,再去力挽狂瀾。
陸振軒一甩手,「混帳!我給你三天,如果你不斷絕與她的關系,徹底對她死了這條心,休怪我沒警告過你!」然後轉身往書房走去。
陸瀚書舌忝舌忝唇角沁出的血絲,轉身便走。
三天時間讓他去了斷一段最真摯的感情,三天里讓他變得冷血無常,三天後讓他最深愛的人恨他一輩子!虎毒不食兒,可是他的父親,為了名望,利益,竟然可以將他整個人整顆心活活啃噬……
就算全世界反對,就算父親可以只手遮天,他也會緊緊抱著她,陪著她的,哪怕要死,他就是要看他這個不念親情的父親要怎樣毀掉他的幸福!
「瀚書哥哥,等等我!」盧莉莉跟隨在他身後跑了出來。
他充耳不聞,徑直走向停車場,他只想回到葉含香身邊陪著她,他知道她此刻一定為他擔心著,是那麼那麼的無助。
「瀚書哥哥,有些話,我今天一定要跟你說清楚。」盧莉莉踩著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跑到他面前雙手攔住了他。
「走開,我很忙。」他冷冷地,就算是從小到大的朋友,他此刻的糟糕心情也無法讓他對她溫柔些許,因為整件事情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她。
「瀚書哥哥,你真的要跟陸伯伯反目也不要我嗎?」盧莉莉紅著眼眶傷心地望著他。
「你知道我一直視你如妹妹。」陸瀚書冷冷地望著她,很平靜地說。
「哪怕一絲別的情感……都沒有嗎?」盧莉莉的淚水奪眶而出,歇斯底里地說︰「我到底有什麼比不上她?」
「愛一個人不是用比較來判斷能不能愛的,而是心底的感覺,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而她,哪怕她一無所有,我也愛她。」
「可是,感情不是可以培養的嗎?而且我們從小到大的感情,從來沒有吵過架,我們不是可以試一試嗎?」盧莉莉的話音顫抖著,他的態度,真的會讓她沒有力氣,也沒有自信。
「莉莉,我永遠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不欺騙你,愛一個不愛你的人,你會痛苦一輩子的,你會有屬于自己的緣分,只要你一顆心不執著在一個不可能的地方,慢慢你會發現,會有一個彼此喜歡的人出現的,可是那個人不會是我,我已經有最愛的人了。」
「瀚書哥哥!」盧莉莉傷心的跌坐在地,看著陸瀚書開走車漸行漸遠……
听著她呼喊著他的名字,他又何嘗不難過,畢竟是最知己的朋友,但僅僅是朋友,他不能再給那顆愛他的心任何希望,他只能絕情地離開她的世界,才能讓她回歸自己的世界,找到自己的幸福。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對這個女孩子說一聲對不起。
陸瀚書趕回公司的時候,葉含香剛好下班,她正準備坐公車到外婆的療養院探望外婆,而陸瀚書叫住了她。
不知為什麼,她卻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擔憂煩惱,一見到他就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含香,中午的時候媽媽說的那些話,你別往心里去。」
「沒事,等一下你也要進去看外婆嗎?我擔心她會不高興。」
「當然,我要討你外婆歡心,然後將她的外孫女兒娶回家呢!」
「你就別想了,我外婆那關好難過呢,可能比你家那關還要難,你就準備著被我外婆念緊箍咒吧!」
「喂,你不是站在你老公這一邊的嗎?怎麼感覺你潑我冷水呢?」
「哈哈,有打擊才有動力,不要辜負我一番心意嘛,我可是在良心用苦呢!」
「好吧,勉強相信老婆一次。」
「我什麼時候是你老婆了?我們還沒有結婚,話不可以亂說。」
「我們的寶寶可能在你肚子了,你竟然……好吧,我會盡快將問題解決,然後向你求婚,讓你成為我名正言順的老婆。」
「我拭目以待。」
陸瀚書跟葉含香說說笑笑地走入外婆的病房,外婆正在看一些舊照片,看到他們來想要藏起,可是已經遲了,只好將照片都放在桌面上。
葉含香眼前一亮,將照片拿起來快速地翻著看,照片上是一張和她近乎一樣的面孔,她難以接受地將照片合上,放回桌面,一顆心劇烈地跳動,可是表面上卻是波瀾不驚的表情。
她下意識地望幾眼外婆,看她臉上是什麼表情,她真的害怕外婆會對她帶陸瀚書來而生氣,可是讓她喜出望外的是……
「帶了客人來也不給外婆好好介紹,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外婆打量著身材高大的陸瀚書,眉頭緊皺。
「外婆,這位是瀚書,他說要來看你,所以我們就一塊過來了。」葉含香若無其事地吃著帶來的隻果,想著外婆沒有牙齒實在也沒辦法。
「外婆好,我是瀚書,是小香的朋友。」陸瀚書微笑地望著外婆,然後轉過臉沒好氣地望著葉含香。
「小丫頭,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吃起隻果來了呢,是買來給外婆吃的好不好?」陸瀚書重重地模一把葉含香的頭頂,然後拿水果刀給水果削皮。
「外婆又吃不了。」葉含香因被他捂著頭那一下沒好氣地說。
「就會找借口。」陸瀚書嘆了口氣。
「她沒牙齒!」葉含香含著一口隻果口齒不清地說。
「你才沒牙齒呢!不會切小塊點給外婆吃嗎?就你嘴饞!」
「小塊的也吃不了,隻果泥吧,絕對可以。」葉含香在一旁出謀劃策。
「剛才你怎不叫我買一台果汁機?老人家多吃水果才好,你這小笨蛋什麼都不懂。」
「就你什麼都懂了,那你去做呀,也用不著我。」
「可是我要去賺錢啊,你什麼都不懂,怎樣照顧我們的小寶寶?」
「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葉含香被他口沒遮攔這麼一番亂說,含在口里的隻果全噴了出來,咳得面河邡赤。
「傻瓜,沒事吧?」陸瀚書丟下手中的隻果忙扶著她拍背,差點沒叫醫生了。
「呵呵,你們年輕人哪!」外婆竟然沒有因為他們口不擇言說出來的話而大發雷霆,反而傳來了久違的笑聲。
兩人不覺一陣狂喜,知道在外婆面前,還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外婆,你不會生氣吧?」葉含香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摟著外婆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問。
「外婆生什麼氣呢?外婆高興還來不及。」外婆將她摟進懷里,輕輕地說。
「可是媽媽……」
「傻孩子,外婆最近想了好久好久,就這樣拿著你媽媽的照片,好像在跟她對話一樣,我忽然明白了,一個人遇到怎樣的人,愛上怎樣的人,本來就是她的命,半點不由人。我想她會歡天喜地生下你、撫養你,一定是她心甘情願的,如果沒有愛,又怎樣去為一個人做這麼多在外人看來是很傻的事?」
「雖然後來她離開了,到了另一個世界,但我知道,她一定從無怨言,這就是她愛一個人,由心而發的對這世界,對這命運的樂觀。而我們旁人不能理解她心底的幸福,總是真心的心疼她的苦與難,然後不能理解她的快樂,覺得她愚蠢糊涂,因為不是她,所以體會不到她的快樂,所以阻撓責備。」
「想一下,自己也年輕過,感情的事,付出就是付出了,酸甜苦辣自己體會,如果香香覺得這樣愛一個人會幸福,外婆一定站在你身邊支持你的,但遇到痛苦挫折,一定要堅強。」
「嗯。」葉含香含著淚水,對外婆重重地點點頭。
「外婆,能告訴我……媽媽的名字嗎?」葉含香拿著照片,看著里面那個為愛無怨無悔的人,自己何嘗又不像媽媽一樣,對愛情固執認真,奮不顧身呢!
「你媽媽的名字叫葉素卿,很簡單,很善良,性格太柔弱善良,可是骨子里又是堅忍頑強,本該可以嫁給普通人家安然一生,偏偏是……大概冥冥中自有天意吧!」外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外婆,您放心,不管發生什麼,我一定會好好愛含香一輩子的!」陸瀚書擁著葉含香的肩膀,很認真、很肯定地承諾著。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只要你真心愛含香,外婆就心滿意足了。」
從療養院出來,陸瀚書將葉含香送回家,再驅車到了酒吧,沈浩一直在找他,隱隱覺得事情有點嚴重,只是他不知道是什麼事。
到酒吧才發現不只是沈浩一人,還有盧莉莉,包廂里,她又哭又笑,喝得酩酊大醉,沈浩不停地安慰著她,可是很明顯作用不大。
陸瀚書在他們身邊坐下,奪過盧莉莉手中的酒瓶一仰頭一飲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