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絲縷還是不答話,她獨立了一輩子,第一次如此倚靠一個人。現在就談永遠,對她來說太困難,或許她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我好想有個家,你呢?」
盡避她有意讓這個話題自然而然的跳過,葛雷仍舊不願意松手。
「我不想談這個話題。」她轉過身去,用實際行動傳達她的不悅,葛雷只得嘆氣。
「你不可能永遠逃避這個話題,絲縷,人都該有個家。」過去他以為王室就是他的家,現在他才知道無論他再如何心向王室,那兒都不是他真正的家,他真正的家在他身邊,在她身上。
「我已經有家了。」她回嘴。
「那間租來的小鮑寓嗎?」葛雷的頭痛得不得了。「如果你要這麼認為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原先親密的氣氛,因葛雷堅持這個話題而僵硬。他們雙方僵持了一會兒,才由葛雷率先投降。
「算了,不逼你了。」再逼下去也沒意義。「我們還是談一些別的事好了。」
別的事。
柏絲縷僵硬的身體,因這三個字而放松,又一次轉過身來面對他。
「你想跟我談什麼?」只要不要提到結婚,說什麼都好。
「談投資。」他的表情充滿無奈。「我是覺得你錢存在銀行太可惜,不如拿出來做別的事,會比較有賺頭。」
受世界景氣低迷波及,現在銀行存款利息低到令人垂淚,就算是天天看存款簿,也不會令人愉快。
「嗯……」她果真認真思考。「你說得也有理,銀行現在的利率很低,是有些不劃算。」無論是活存或是定存,都只有%左右,就算存個一千萬,也只有十萬塊的利息,更何況她根本沒有那麼多錢。
「所以嘍!」他分析。「我要是你的話,我會拿一些錢去買股票。剩下的部分,看是要投資公債,或是投入海外基金。期貨我是比較不建議,因為風險性太高,不適合你脆弱的心髒。當然還需要保留一部分現金,留作周轉之用。如此多重管道投資下來,我保證你的淨益會比你現在擁有的錢多出一倍,搞不好更多也不一定。」
不愧是理財大師,一套計劃說下來幾近天衣無縫,還順帶消遣了一下賀絲縷,說她心髒不強。
懊吧,賀絲縷承認。
在金錢方面,她的心髒的確沒有他的堅強。沒辦法,她保守習慣了。不過,依照目前的情勢,或許該是改變的時候。
「就听你的。」賀絲縷痛下決心。「我決定听你的話,把銀行里面的存款拿一部分出來投資。」
「你終于想通了。」葛雷沒想到這次她這麼好說話,欣喜之余同時覺得安慰,總算沒有浪費口水。
「而且我決定全權委任由你來處理,你可得幫我好好規劃一下投資計劃哦!」
柏絲縷不但決定把錢拿出來投資,還指定葛雷做她的投資顧問,此舉讓葛雷當場愣住,久久不能回神。
他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當初的原意只是想幫她賺更多的錢,如此而已。
「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她被他痴呆的表情惹怒,攢起秀眉。「我說要全權委由你幫我投資,你到底願不願意——」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他忽然伸出手,緊緊抱住她。「我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會願意讓我插手介入你的生活,一時間無法相信,反應不過來罷了。」
說他太傻或太激動都行。他就是無法相信,她竟然會提議由他來管理她的資產,這等于是間接地告訴他︰「她信任他。」
她信任他。
這四個字有如最甜美的果實,在他唇齒間發酵。他反覆咀嚼這四個字,越嚼越嘗得出香甜,只見賀絲縷抬起頭,挑眉笑罵他。
「傻瓜,你是我唯一認識的理財專家,我不信任你,還能信任誰?」
彬許這便是她一貫表達感情的方式,總是不給人正面回答。但他不在乎,因為即使她不正面開口,他也知道她想講什麼。
「你信任我。」他代替她把想說的話講出口,笑容像孩童一般燦爛。
「隨便你說。」她拉下他的頭吻他,勉強算是附議他的說詞,讓他好生快樂。
他們又做了一次愛,之後賀絲縷因為太疲倦而睡著。葛雷溫柔的為她蓋上被子,起身拿了一條大毛巾圍住下半身,下床倒酒。
就在他倒酒的時候,床頭上的行動電話突然震動。他皺眉走近床頭將電話拿起來,盡可能輕聲的按下通話鈕,走到房間的另一頭與對方交談。
「雅各。」他不必問對方的姓名,就知道來電者是誰,對方也給他確切答案。
「葛雷少爺。」雅各蒼老的聲音略顯遲疑,葛雷立刻知道有麻煩了。
「說吧,有什麼事?」無須任何贅言,葛雷只想知道真相。
「賀小姐在身邊嗎?」雅各問。
「她在睡覺。」葛雷點頭,想辦法把電話拿遠一點,以免吵到賀絲縷。
「唉……」雅各似乎不知從哪兒說起,只得嘆氣。
梆雷始終耐著性子等他開口,無論他想說的是何事,他都有心理準備,也有信心面對。
「盧迪將軍已經找到你了。」雅各遲疑了一會兒終于說道。「我方的情報顯示,他的手下已追蹤到格拉那達,極有可能在這一、兩天內行動。」綁架他。
「這點我早有心理準備,你不必擔心。」從他擔負這項任務開始,他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亦不覺得意外。
「葛雷少爺……」
「別難過,雅各。」他反倒回頭安慰王室的總管。「事情或許沒有你想像的糟,別忘了我的運氣一向比別人好,也許能夠逃過這一劫也說不定。」
「是啊,葛雷少爺。」雅各聞言莞爾。「你的運氣一向比別人好。」也比別人來得堅強。
「所以你應該相信我一定會度過這個難關。」他極有自信的說道,試圖說服雅各不要為他擔心,雅各只得苦笑。
……
「雅各,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即使葛雷一再地告訴自己,他一定沒有問題,有些意外卻不得不防。
「請說,葛雷少爺。」
「我要你答應我,就算我真的被捉了,也不能拿王冠和權杖和對方交換,更不能讓我的身分曝光。」
「但是葛雷少爺——」
「我寧願犧牲。」他平靜地阻斷雅各到口的驚呼。「我寧可犧牲自己,也不能讓王室蒙羞,你知道我的存在會對王室造成多大的傷害。」
梆雷堅決不曝光,不僅是因為王室的面子,同時也怕成為對方威脅王室的藉口,雅各心知肚明這一點,亦無從反駁。
「答應我,雅各。」他說服總管。「萬一我真的被捉,就讓我自己處理我的生命,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在葛雷三十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能夠決定自己的去留。既然他的出生由不得他,就讓他決定自己死亡的方式吧!這是他唯一的懇求。
「……我答應你,葛雷少爺。」雅各難過的承諾。「無論如何,我都會守住你的身分,不讓你為難。」
「謝謝你,雅各,謝謝你通知我。」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通電話,以後難有機會。
「不客氣,葛雷少爺。我只願上天保佑你,度過這一劫。」
對于形同父子的兩人來說,最後的道別顯得如此傷心,因此葛雷只得匆匆掛上電話,以免他眼眶中的淚,真的滴下來。
懊死,他變脆弱了。
仰頭揮去眼角上的淚,葛雷將視線轉向正值熟睡中的賀絲縷,她安詳的睡容看起來有些天真,完全無防備。
他走近她睡的那頭,低頭給她一吻,然後走到窗前,漫無目標地凝視窗外。
懊煩,到飯店頂樓的花園走走吧!
心浮氣躁的葛雷,當下拿起襯衫,再套上一條長褲,拿起房間的鑰匙,小心翼翼的開門、關門,便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電梯的速度不算慢,沒幾秒鐘後,就到達頂樓的開放式花園。由于夜已深,花園內罕無人煙,只有幾個穿著制服的侍者走來走去,感覺上頗為清爽。
「晚安,先生。」侍者們極有禮貌的跟他打招呼,他點點頭,和他們擦身而過。這個時候他並不覺得這些侍者有什麼異樣,只覺得飯店的訓練有素,侍者的禮貌大多不錯。
「請問您是葛雷•巴塞先生嗎?」而後其中一位侍者,趨前詢問他的身分,他發現大事不妙,這個侍者可能是敵人。
盧迪將軍已經找到你了。
耳邊響起雅各適才給予的警告,葛雷回過身就跑,卻已經來不及。
「打昏他,快!」
敵人不只一個,所有的侍者都是。
梆雷尚未能回神,眼前即傳來一陣黑暗,他接著昏過去。
熾熱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片,照進飯店的大床,悄悄地爬上賀絲縷的臉頰。她嚶嚀了一聲,將頭轉向另一側躲避陽光,右手自然而然的模往葛雷的方向。她原本以為會模到葛雷溫暖的身軀,未料卻模到冰冷的床單,她連忙睜開眼。
梆雷呢?他怎麼不見了,人到哪里去了?
柏絲縷裹著床單,一邊下床,一邊納悶葛雷的去處,這個時候電話卻響了。
她有些遲疑地接起飯店櫃台轉進來的電話,小心的應聲,深怕給敵人可乘之機。
「賀小姐,我是西班牙王室的總管,名字叫雅各,現正在你的門口。」
來電者身分出人意表,她當場愣在原地。
「喂,賀小姐,你還在听嗎?」雅各著急的問。
「我還在。」她回過神來回答。「等我一下,我馬上開門。」
急忙放下手中的話筒,賀絲縷以最快的速度著衣,迅速武裝自己。
「讓你久等了。」賀絲縷開門讓老人進房間,相對于她的冷靜,老人的表情顯得有些驚慌,聲音也格外蒼老。
「賀小姐,葛雷少爺被綁架了,現在正在盧迪將軍的手里。」
他們雙方還沒能來得及互相介紹,雅各劈頭就帶給她這個不幸的消息,她十分驚訝。
「葛雷被綁架了?」她困惑地注視葛雷空出來的床位。「怎麼可能?昨天他還睡在那里……」
「他是在頂樓花園被綁架的,賀小姐。」雅各解釋。「我猜他大概是因為睡不著,所以才想到去頂樓散步,因此而掉入敵人的陷阱。」
「但是昨天他一直都好好的,怎麼會……」怎麼會想到去頂樓花園散步?
「都是因為我的關系。」雅各疲憊的語調中有深深的自責。「這一切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為我打那通電話,他也不會心情不好,更不會到頂樓去散步。」
「你昨天曾打電話來?」她怎麼都不知道?
「嗯,在你睡著了以後。」雅各點頭。「我打電話通知葛雷少爺,說盧迪將軍已經找到他了,叫他要小心。」
在她睡著了以後,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葛雷為什麼不叫醒她呢?
「你為什麼知道這件事?」不要慌,鎮定下來。慌張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只會害死葛雷而已;她告訴自己。
「因為今天早上盧迪將軍打電話給我,說葛雷在他手上,怎麼拷問都不肯說出王冠和權杖的下落。他沒有辦法,便打電話來叫我拿王冠和權杖去跟他交換,否則就要對他不利。」
听起來就像恐怖份子慣用的手段,她一點都不意外,唯一讓她吃驚的是事件中的男主角換成了葛雷,她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你會拿王冠和權杖去跟他交換嗎?」她問雅各。百分之百確定他一定知道王冠及權杖的下落,他是葛雷最親近的人,葛雷一定會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