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有只煩人的大蒼蠅在她耳邊嗡嗡嗡個不停,鄔小蔓手被身旁的男人牽著,走在路上,剛下班的他們正要去吃晚餐。
「老婆老婆老婆……」
「夠了哦。」一路的「老婆交響曲」已經引起不少人側目,她還是喜歡低調點。
「媽說明天她會煮飯,我們回家吃。」
「嗯。」這個媽,指的是她媽。湯大少爺已經徹底攻陷她家了,雖然他們還沒結婚,但老爸老媽早已經把他當女婿,連她弟都姊夫姊夫地叫得好不親熱。
誰叫她孩子都有了,也沒得反對。
不過她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
「湯恆。」
「嗯?」
「你爸媽呢?」
「哦,他們忙呀。你想見他們嗎?」
鄔小蔓抬頭與男友四目相交。認識那麼多年來,她發現湯恆非常少提及他的家人。就連學生時期,她去過他家幾趟,也從沒見過他爸媽。那間豪宅,如果沒人在里頭走動,就像樣品屋一般。
「你和你家人感情好嗎?」她忍不住問。
「不錯呀。」湯恆聳肩。「不過他們都太忙。我爸媽都是高階主管,我哥也是一直在國外,有時連過年也沒時間見面,但我們偶爾會通電話。
「放心,你嫁過來絕對不會有婆媳問題。」他又補充了句。
「誰跟你說這個了。」她掐了他腰肉一把。
「不然你問這個做什麼?」他笑著抓住了她發動攻擊的小手,將她拉近身旁。
「我爸媽人不錯啦,但我們結婚也不會和他們住在一起,」就算住在一起也很難見到面。「我有跟他們提過你,這方面我爸媽是隨我高興,他們沒意見。」
「嗯。」她輕應了聲。
「哦,我有跟他們說你懷孕了,等你肚子再大一點,他們應該會抽空過來看看你,我不確定時間,他們確定時我再跟你說。」他語氣輕描淡寫,听不出波動,卻也感覺不出喜悅。
鄔小蔓察覺到了一些事情。
餅去她就覺得湯恆對家人的態度很微妙,從不主動提,甚至可以說不喜歡這話題,但他和家人似乎又不是感情不好,只是因各自的忙碌,極少見面。
他也沒因此排斥家庭。
這家伙對娶她可是積極得有些過分,不只盡其所能地籠絡她身邊的親友,好像還恨不得將她養在城堡中,什麼事都替她全包了。要不是她有自己的堅持,她現在大概也已經和無美一樣,只需當個專職的「閑妻涼母」。
彬許,湯恆心里很希望有自己的家庭吧。她心中突然涌現這想法。
她捏了捏兩人交握的手。身旁的人目光轉過來,見她視線放在前方路況上,立即明白了她舉動後的原因。
他揚唇,輕笑一聲,「無所謂啦,反正我有你就夠了。」
自己的父母家庭就是那樣子了,比起許多人,他已算幸運,家境富裕,兄友弟恭,可說實話,全家人幾乎沒多少日子生活在一起,相處時間太短,很難起摩擦。
他知道自己該知足,心里卻還是希望能有一個真正的「家」。
他無力改變也改變不了舊的,卻不代表不能創造一個新的。
身旁這女人,就是他的新「家」,一個完完全全屬于他的家,他心靈上的寄托與倚靠。
鄔小蔓沉默了。那句輕松的「無所謂」,听進耳中,卻變得非常沉重。
她忽然一陣心酸,與心疼。
她已經不知道可以用什麼話來形容了。這家伙,就像個呆子,傻傻的。以前是學生時,凡事都以她的意見為主,現在,還是盡可能地順著她的堅持,卻在她的容許範圍內,替她築起一道圍牆,將她保護在里面。
若她想要大一點的空間,他就將範圍擴大,雖然他喜歡跟她盧,但一切前提,都還是建立在她的意願上,絕不強迫她。
「湯恆,我們結婚吧。」
步伐陡然止住,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挖挖耳朵。
「你在跟我說話?」他將已越過他幾步的人兒拉了回來。
她沖著他笑,聳聳肩。
「喂喂喂,講清楚哦!」他非常激動。「我沒听錯?!」
「有戒指嗎?」她笑著將手擺到他眼前。
他一臉不可思議,驚喜和不確定……各種情緒表情交雜。傻傻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像突然驚覺過來地翻找起身上的口袋。
一個小靶子被他挖了出來。
「靠……」湯恆邊打開絨盒,雙手緊張得有些顫抖。「太突然了吧……我要不要下跪?」毫無預警,就在大馬路旁,饒是早有準備的他,也沒料到會在這時候獲得恩準。
「跪就等你以後做錯事再來跪算盤吧。」她笑著說,讓他為自己套上了戒指。
「那不就便宜我了。」緊張過後,是排山倒海而來的狂喜,他腦袋有點發熱,語無倫次的。
「對呀,便宜你了。」戒指已戴上,她順勢圈上他的頸,在他頰上親了一下。
「未來就請多多指教啦,老公。」
湯恆被那聲老公給叫懵了,克制不住地傻笑,半晌說不出半句話。
「你這個女人……」許久,他才激動地將她扯入懷中,狠狠抱緊她。而後甚至抱起她,在街上跑起來,惹得她放聲尖叫。
「啊——湯恆!放我下來!」
「妳真是……破壞我原本的計劃!我計劃的求婚是要浪漫,有燭光晚餐的!」結果咧,竟然在大馬路邊!他還被嚇得像呆子一樣!「馬的,老子深情又帥氣的求婚計劃都被你搞砸了啦!」
「哈哈……」鄔小蔓又叫又笑,被他的話逗得十分歡樂。
幸好沒多久,湯恆便將她放下來了,她還來不及喘口氣,又被他鎖回溫暖的懷抱中,柔軟的唇貼上。
此刻,她也被他激動的情緒感染,顧不得兩人還在大馬路旁,順從地雙手攀住他,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中。
幸福的儷人,無視路上他人目光,在這城市一隅,甜蜜相擁。
「麻麻,拔拔說你不愛他了。為什麼?你不是跟我說你最愛我和拔拔嗎?」一個搖搖蔽晃的小家伙,站在廚房的流理台邊,輕輕扯了母親的裙子幾下。
鄔小蔓看向自己的兒子,揚起唇角。那家伙又用兒子來當說客。
「因為你拔拔不乖。」
「拔拔為什麼不乖?」
「他不听話,所以不乖。」
「麻麻你趕快理拔拔,拔拔會听話……」湯小寶扯著老媽的長裙,女乃聲女乃氣地當個盡職說客。
鄔小蔓繼續切她的水果,任兒子拉扯自己的裙子,唇邊笑意越來越濃。
「叫你拔拔出來吃水果。」
「好!」湯小寶接到命令,立即領命跑掉。
幾秒後,換大的來了。
「老婆……」某塊牛皮糖粘上她的背,雙手圈住她軟軟的肚子,撒嬌磨蹭。
鄔小蔓塞了塊香瓜給他,他咬著水果,口齒不清地繼續撒嬌。
「一個人睡客房好冷……沒溫暖……唔唔……什麼時候可以回房睡……」他哀怨的說。
她在他懷中轉了圈,改與他面對面。
「湯少爺,越來越皮呀?」
「哪敢……」這家伙裝可憐的功夫已爐火純青。
「做了什麼壞事要不要自己招?」
「哦……」他一臉苦瓜樣。「就……拿根針在上戳一戳而已……」
她使勁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之前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冤枉呀——這是第一次!」上回真的是意外。
「亂來!」
「我還沒亂來呀!只是想想……」結果在玩戳戳樂時,就被當場人贓俱獲,都還來不及實驗呢。「我只是想實驗一下戳一戳外表看不看得出來……」
「亂七八糟!」她被他的理由搞得噴笑,又掐了他一把。
這家伙到底滿腦子都裝些什麼?
「真的嘛,我做壞事都嘛光明正大讓你知道,哪會來陰的。」其實他本來想研究一下戳洞的有什麼不同,再來問老婆願不願意,誰知道會先被抓包,還被誤會。
哪有人做壞事還講得那麼理直氣壯。鄔小蔓拿這家伙沒辦法。
「還有呀,這個不算亂七八糟,這是生活中的情趣和樂趣,不管身處在什麼位置,我們都要懂得享受生活,從生活中開發出新樂趣,刺激想象力,有助于舒壓、成長和創新……」他洋洋灑灑長篇大論了一通。
鄔小蔓被他一堆鬼扯的道理講得哭笑不得。
「吃水果吧。」
「我可以回房間了?」
「房門沒鎖。」要知道他也才被擋在門外不到四小時,睡了個午覺而已,就哀哀叫兼搬救兵,再擋下去,說不定等等他就找公公婆婆或爸媽過來了。
「老婆我最愛你了!」他立即抱住她亂啃一通。「兒子剛跟我說他很想、很想要弟弟妹妹,我們是不是現在去努力一下?」
「最好是。」
「真的啦,不然你找兒子過來問?」
這家伙肯定已經教了兒子一套說詞。
鄔小蔓不斷給他白眼,他則回她水汪汪閃亮亮的眼神,讓她氣也沒辦法,笑也不是很情願。
「好啦,笑一笑,干麼這表情。」他故意逗她。「就愛憋著。」
「哪有。」
「哪沒有。」
「哪有!」
「就有!」幼稚的夫妻大戰開始了。「你從以前就喜歡憋著情緒,當悶葫蘆,幸好有我這個善良的有為青年來拯救你。」
「善良個頭啦!」明明就是幼稚鬼老愛做一堆有的沒的事情來困擾她。
「好啦,確實不是善良,其實是我色欲燻心,想要馬上把你綁回家當壓寨夫人,只好努力攻略。」
她噴笑。「攻略有成哦。」現在她都成為他老婆,兒子也替他生一個了。
「當然!」他笑。「你越來越喜歡笑了。」
鄔小蔓一楞,而後整個人、整顆心幾乎軟得稀巴爛。
這家伙真的是……就會掐她弱點!
「這樣犯規哦。」她聲音綿綿軟軟地,整個人往他懷中偎。
「就跟你說了嘛,我要犯規也是明著來。」他可得意了,懷中抱著戰利品,往一房間走去。
鄔小蔓不再言語,唇畔掛著幸福的微笑,听著心愛的男人胸膛傳來的穩健心跳聲,知道無論是過去、現在或未來,都能將自己的一切,安心交給他。
「老公,我很愛你哦。」她埋在他懷中,小小聲聲地說。
她知道,若不是遇上湯恆,如果不是遇上這麼一個行動力超強,願意厚著臉皮並堅持不放棄的男人,以她的個性,不會那麼容易動心。如果不是他,她懷疑自己這輩子能不能真正地愛上一個男人,品嘗愛情。
听見親親老婆的告白,湯恆臉上浮現的,是同樣幸福的笑容。
「當然,因為我是你老公嘛。」
不愛他,還能愛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