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筱染明顯感覺到周身的空氣在一點一點凝結,有些森涼刺骨的寒意順著她的毛細孔向體內鑽進去。
她不覺緊張了起來,深呼吸好久,才定下心神,皺眉對上宋承允的眼楮。
「 當」一聲,清脆悅耳,宋承允手中的高腳杯硬生生被他捏碎了,碎片扎進他手里,殷紅的鮮血混著紫紅色的紅酒流下來,滴到白色的桌布上,顯得妖燒而詭異。
安筱染心里一驚,連忙起身,想要過去察看,但是轉念一想,他們都已經分手了,再糾纏不清又有什麼意思?
于是,她又一坐回原位,慢條斯理地從包包里拿出紙巾,遞給宋承允,「拿去。」
侍者聞聲過來收拾殘局,卻被宋承允喝退,「下去!」低沉的男聲冰涼刺骨,聞者生寒。
宋承允伸手接過紙巾,順手拉過安筱染的小手,一拖一轉,安筱染便被他帶著繞過半張桌子,倒進他懷里,他一把將她抱在懷中,俯身便吻了下去。
她的唇真軟、真甜……宋承允幾天沒有踫她,不禁有些意亂情迷,含著她的唇細細地品嘗。
如果是在一周前,安筱染已經深深陶醉了。但一周後的現在……她一口咬上他的下唇,頓時,甜膩的血腥味充斥在兩個人的唇齒間。
宋承允吃痛地放開安筱染,惡狠狠地瞪她,「安筱染,你皮癢了是不是?」
安筱染抹了一把嘴唇上的血水,學著宋承允以往的樣子冷笑,「嗯哼?」
一陣冗長的沉默,安筱染等了足足兩分鐘也沒有等來預料中的爆發,她抬頭看過去,宋承允已經頹然地靠在座位上。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襯衫,袖口微微向上挽著,露出一截小麥色的小臂,此刻正低著頭靠著橋子,華美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在鼻翼處打出一片陰影,有一種說不出的頹然和沮喪。
安筱染的心忽地就揪緊了,自認識以來,這個人一直都是霸道而張狂的,她從沒看過他這個樣子。
「阿允!」情急之下,兩人間的昵稱月兌口而出。
事實證明,無論安筱染今天裝得多麼的鎮定與冷漠,都還是改變不了她白痴的本性。
宋承允輕輕勾了勾嘴角,定定地看著她,「安筱染,你關心我。」
這是肯定句!豹麗麗的肯定句!
安筱染勃然大怒,惡狠狠地瞪他,「裝死也不說一聲!」
裝死也不說一聲……
宋承允很沒品地「撲哧」笑出了聲,他勾了勾邪氣的嘴角,「你見過誰裝死還要提前報備的?」
安筱染氣結,眉毛都擰到了一起,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這個男人又在鄙視她的智商!
「宋承允,你……唔!」話還沒有說完,嘴巴已經被牢牢堵住了。
這是安筱染今天晚上第二次被強吻了!
「啪」地一聲--世界安靜了。
強吻結束,正要走過來的餐廳經理也震驚了。這個女人……打了宋少爺?!
沒錯!安筱染的巴掌,確實論上了宋承允俊美的臉頰。
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倒吸了口涼氣,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打宋大少。那女人是活膩了嗎?
而安筱染則在過了三分鐘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她心一抖,下意識就想逃離事發現場,卻被宋承允一把扯住,拉了回來,緊緊扣在懷里。
「你到底想怎樣?」宋承允的語氣軟了下去,表情也黯淡了下去,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力過,好像靈魂被抽走了,剩下的只是一副行將腐朽的軀殼。
此話一出,縱使安筱染準備得再充分,稿子背得再熟練,也不由得一楞,她怎麼都沒想到朱承允會是這種反應。
「我不想怎樣,只是……」安筱染嘴笨,此刻更是嚇得半死,哪里還記得原先背好的稿子?她語無倫次地說:「我覺得……那個……我是說……唉,我不會說啦!總之你放開我!」
但宋承允手上的力道很大,她又怎麼掙月兌得開?鬧了半晌,她只能氣喘吁吁地癱在他懷里。
「不要再跟我鬧脾氣了,乖一點好不好?」宋承允抱緊她,聲音里帶著無限疲憊。
但這些話听在安筱染的耳朵里,卻成了點燃她怒火的引信。
鬧脾氣?乖一點?他當她是小阿子嗎?
安筱染的小宇宙徹底爆發了,她便出吃女乃力氣一把推開宋承允,「我正式通知你,宋承允,我們分手了!我不要你了!」
她說什麼?分手?不要他了?這怎麼可以!
「安筱染,在台灣,沒有我宋承允要不到的人,你永遠別想分手。」宋承允徹底被激怒了。這個小笨蛋!怎麼講都講不通,簡直氣死他了!
安筱染憤恨地盯著他,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在氣勢上被他比下去!
「我說要分手,就絕對要分手,沒得商量。」話一出口,她暗松口氣,感覺自己似乎贏了。但她忘了一點,眼前的男人,可是正牌的月復黑冰山男,而她,充其量只是一枚假冒的仿品。
「行啊,安筱染,你長本事了!」宋承允嘴角帶著讓人毛骨栗然的微笑。
安筱染看得直發毛,這就是正品的月復黑,他永遠不會表現自己有多麼生氣,但他就是有辦法讓敵人恐懼,讓敵人生不如死。
安筱染挫敗地坐回椅子上,既然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好了。
于是乎,安筱染換上一副疲憊的神情,淡淡地開口︰「宋承允,事實就擺在那里,我們分不分手都不可能在一起了,你好好對她,也放了我,我們兩個從此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但是,安筱染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月復黑之所以能夠成為月復黑,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他軟硬不吃!
「不好!」宋承允斷然拒絕,「你休想跟我分道揚鑣!」
安筱染被氣得七竅生煙,「那你到底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宋承允用剛才安筱染的那一招對付她,果然,小笨蛋氣得鼻子都歪了。「我只不過是想娶你做老婆而已!」
「不可能!」安筱染狠狠白了他一眼,「我今天不是來跟你破鏡重圓的!」
「哦?也就是我們以前……圓過?」宋承允勾勾嘴角,曖昧地打量她。
「你……簡直不可理喻!」安筱染氣結,真想沖上去咬他一口泄憤!
「嗯哼?」宋承允挑眉,兩個人靜靜地對峙。
那天的結局自然是不歡而散,安筱染抵死不從,準備回去再找陸芷煙商量對策,而宋承允也不急,他料定這個小笨蛋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是,誰都不知道,在事件的背後,命運的齒輪正詭異地旋轉著……
安筱染這幾天一直住在陸家,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一點都不像一個失戀的人,倒像個孕婦。
當陸芷煙發現情況不對時,嚇得心髒差點停擺。
小笨蛋懶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像這樣沒日沒夜的吃與睡,就有點問題了。
加上一向不太愛吃酸的她,這兩天老是吵著要吃話梅,這……她不會真的懷孕了吧?
「你大姨媽多久沒來了?」陸芷煙把手中的牛女乃遞給安筱染,故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安筱染接過牛女乃喝著,隨口甩了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陸芷煙的鼻子都要氣歪了,「你到底是不是女人?連自己的大姨媽有沒有來都不知道……」
安筱染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咕嚕咕嚕地把一杯牛女乃喝完,順便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胸,「從外形上來看,我貌似是個女人。」
陸芷煙氣箱,一把拉起她的胳膊,「走,去醫院。」
「干嘛?」安筱染楞楞看著她,賴在床上不走,「我又沒病,為什麼要去醫院?再說醫院又治不了失戀,你不如給我找個好男人,用新的戀情安慰我受傷的心靈。」
「少廢話!」陸芷煙賞了她一個爆栗,喝道︰「快點換衣服去醫院,再拖拖拉拉的,小心我揍妳。」
安筱染最終還是屈服在陸大小姐的婬威下,不情不願地換上衣服跟她去了醫院。
結果到醫院一檢查,那報告證明了陸大小姐真不是一般的聰明!
身穿白衣的女醫生微笑地對安筱染說道︰「恭喜您,小姐,您已經懷孕五周了,寶寶很健康。」然後又叮囑了安筱染一些要注意的地方。
安筱染看著檢驗結果,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老天爺真會跟她開玩笑!
為什麼在她準備抽身離開的時候,給她一個他們的孩子?
這是在憐憫她?還是在嘲諷她?
「染染。」陸芷煙摟緊她的肩膀,低聲喚她。
安筱染抬頭,茫然地看著她,眼神空洞,沒有焦距。陸芷煙嚇壞了,連忙把她的身體扳正,死死盯著她的眼楮。
「不要怕,懷孕又不是世界末日,不會有事的。」陸芷煙輕聲安慰她。
但她怎麼可能不怕?她才二十出頭,卻在跟男朋友分手後發現懷了他的孩子,世上還有比這更悲慘的事嗎?
「我該怎麼辦?」安筱染終于對上陸芷煙的眼楮,「我不能回高雄,媽媽會打死我的,我也不能回宋承允家,小煙,我該怎麼辦?」安筱染此刻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你還有我。」陸芷煙輕輕把安筱染摟進懷里,伸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拍著,像哄小阿子一般,「你還有我……」
安筱染的內心一點一點平靜下來,還好,還好還有陸芷煙。
「小煙,謝謝你。」
「這個孩子……」陸芷煙開口想說些什麼,但遲疑了半晌,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畢竟,那是一條生命,不是一件衣服,可以說要就要,厭了就丟掉。
安筱染伸手輕輕地模著小骯,淚流滿面。
她不曉得該不該留下這個孩子?
她自己都還不成熟,生下孩子,她能養得起他,並且教好他嗎?
可要她割舍掉這個孩子……不,那是宋承允和她的愛的結晶,她做不到。
她迷惘著,陷入了深沉的悲傷中。
秦煜城大老遠就看到那輛熟悉的白色蓮花跑車,他一路跟過去,果然是陸芷煙和安筱染,只是沒想到,兩個人卻進了醫院。
是誰病了嗎?
秦煜城狐疑,悄悄跟了進去,更讓他詫異的是,安筱染居然被陸芷煙拖進了婦產科。
秦煜城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們為什麼要看婦產科,是生病了,還是……某人懷孕了?
他知道陸芷煙是沒有男朋友的,所以最可能懷孕的就是……安筱染!丙然,沒多久,安筱染哭著出來了,秦煜城清楚看到她手上捏著一張化驗單,那一刻,秦煜城的心情變得五味雜陳。
安筱染和宋承允最近鬧得有多糟,他比誰都清楚,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她卻有了寶寶,這是老天爺開的玩笑嗎?可惜他一點都笑不出來。
晚上八點宋宅
秦煜城進門的時候,宋承允正靠在沙發上喝酒,這是秦煜城第二次看到這個男人這樣頹廢--而且,都是為了安筱染。
他不得不感嘆,愛情的威力果然媲美原子彈。
「這八二年的極品紅酒就這麼被你一口喝干,還真是暴珍天物。」秦煜城輕輕地勾勾嘴角,坐到宋承允對面。
宋承允亦是輕笑,拿起地上的紅酒,倒了一杯遞給秦煜城,「酒釀出來就是要讓人品嘗的,難不成放著等變醋?」
「可我看你的樣子並不像在品酒,倒似……借酒澆愁。」
宋承允出奇地沒有生氣,只是淡淡舉了舉杯,跟秦煜城輕踫,「煜城,你知道嗎?我喜歡她十年了,我不會放她走的。」
秦煜城點頭,「全世界恐怕除了安筱染不知道外,誰都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