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不斷地沁著汗。
顏歌緩緩地睜開眼楮,眸光流轉,一見到在身邊照顧自己的男人,便垂下長睫,不肯正眼瞧他。
「你發燒了,剛喝了藥,覺得好些嗎?」洛刑天盯著眼前嬌容,雖然蒼白,卻沒有奪去半分美感,到顯得更加惹人憐愛。
顏歌轉開小臉,仍是不肯與他說話,洛刑天神色略僵,卻又顯得無可奈何。
「你……」他想了想,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只輕聲道︰「你好好養病,」然後端來茶碗,執意喂她喝了些水。
皮家大夫的醫術不是蓋的,顏歌很快就退燒了,在洛刑天的細心照料下,又過了兩日,她便已能下床。
當顏歌掀開簾子走出里屋時,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這……哪是她的家呀?
外間綠窗朱戶,竟在這短短三天被不聲不響地修繕一新了,哦,不僅門窗,就連擺設也全給換過了。
整張的波斯地毯鋪滿了屋子,沉香幾上擱著的一只鋼鼎雕花香爐正裊裊生煙,多寶格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玉器古玩,紫木書桌上除了八稜角的粉彩花瓶,還有瓷胎細致潔白的文房四寶,太師椅上空蕩蕩的卻無人敢坐……
這也太夸張了!顏歌微張著驚詫的小嘴,簡直嘆為觀止。
他們是怎麼弄來這些東西的呢?自己在里屋竟然一點兒也未察覺,她不由暗忖,若不是因為她病了這幾日,恐怕連這屋里的床椅箱櫃以及她這個人,也早給一道卷著鋪蓋給扔掉了吧。
「別理他們。」洛刑天只淡淡瞥了一眼,神色看不出喜惡,口氣柔緩地對她道︰「你若是不喜歡,叫他們再換過來。」
福祿壽三兄弟心下已經在暗暗叫苦了,這屋里的那些破桌爛椅已經全給扔了,如果爺的這小妾要換回來,他們就只有去上吊了。
似乎看出三人難得的窘態,顏歌抿了抿唇,並沒說什麼,便眼見三兄弟瞬間松了口氣。
她朝外走,忽然轉過臉,看著洛刑天。
「怎麼?」
「你能不能……」她輕輕地說︰「帶我去給我相公上墳?」
她憔悴小臉上的表情看了讓人心疼,洛刑天不加思索地頷首答應。
晏小千葬在鎮外,當顏歌跪在那座野草萋萋的墳前,看著墓碑上的名字,晏小千,心中除了傷感,更多的是茫然。
火舌吞噬著白色紙錢,灰燼化成紙蝴蝶飛舞在半空,似魂魄在頭上雲淡風輕的飄過。
這里面埋著的是自己的良人,但顏歌卻沮喪地發現,自己一點兒也想不起他們之間的曾經,她跪了良久,最後將那只繡著燕子和「晏小千」三個字的錦囊放進火中燒掉了。
洛刑天佇立在她身後,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俊顏凝重肅然,不發一言。
一前一後地回到家,就見皮有祿和皮有壽端著兩只大大的朱漆盤子,將盛在精致瓷盤里的各色菜肴一樣樣的擺在紅木圓桌上,忙活著準備起午膳了。
桌上那些是自顏歌來到巴丘就從來沒看到過的食物,有沙漠里特有的烤駱駝肉、烤羊肉,烤得油汪汪撲鼻得香︰再來就是一個銅盆,下方燃看炭火,有女乃白色的鮮湯在里頭咕嘟看,湯上浮看一層淡金色的油脂,細看竟是用紅參炖看一只整雞,另外和著好幾樣慢煎快炒的精致菜肴,什麼羊肚、牛排以及各色小菜,七七八八地擺滿了一桌子。
主食除米飯、面餅外,還有此地極為少見的湯包,被盛在小竹籠里,一顆顆捏得十分小巧可愛,薄薄的面皮被肉餡和湯汁壓得直往下墜,看上去晶瑩別透,熱氣騰騰,使人食欲大增。
「爺,小夫人,請用膳。」皮有祿恭敬地道︰「在這麼個小地方,只能這樣簡單地用些了,不成樣子,請爺別見怪。」
顏歌暗暗咋舌,就這還算……不成樣子?
吃過足以稱得上「奢侈」的午飯,男人盯著顏歌喝完一碗雞湯,才放下筷,站在一旁伺候的皮有福便勤快地送上香茗,同時小聲請示道︰「爺,您的傷還是請隨小的回醫舍看看吧,拖久了便不好了。」
洛刑天沒出聲,倒是顏歌似乎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他。
那雙很久都不肯正眼看自己的水眸兒中竟隱約帶看關切之意,洛刑天心中一動,唇角便少見地勾出一絲笑意,從鼻腔里「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當洛刑天的身影剛消失在巷子另一頭,剩下的兩個皮家兄弟就馬上變臉了。
「皮家兄弟似豺狼,慈悲沒有半分毫」的打油詩不是假的,皮家三兄弟就是標準的欺善怕惡,只見兩人覷著眼盯著顏歌上下打量,滿臉的鄙夷。
皮有壽搖搖頭,極為不屑道︰「模樣兒還行,就是沒幾兩肉,要胸沒胸,要沒的,還是個寡婦,怎麼就被爺看上了?」
皮有祿馬上揮手給了他一巴掌,「你要死啊?膽敢質疑爺的眼光。」
「那倒不是,爺的眼光自然是好的。」皮有壽趕緊否認。
「那就說話小心點,被爺听到你就慘了,別指望我們救你。」皮有祿教訓完兄弟,一回頭,便對著顏歌惡聲惡氣道︰「老子們這大半輩子誰也沒怕過,也沒听過誰的話,什麼俠義道德、醫者仁心更是放他媽的狗屁,這天底下也就只有爺能使喚我們兄弟仨,你既然成了爺的女人,那就要好好地服侍爺……」
「沒錯!」皮有壽插嘴道︰「生個小病竟讓爺照顧了好幾天,簡直是不成體統,今兒晚上你要將爺伺侯好,瞧爺那臉色,肯定是欲求不滿,要不是我們不敢自作主張給爺找女人……當然這巴丘也沒個象樣的女人,不然早將你毒死了。」
「你又要死啊?她是爺的女人,是你想毒死就毒死的嗎?當心爺要你的命!」皮有祿听得冒火,口中罵罵叨叨,又是一巴掌揚去。
「哥,你媽的打得老子好疼,」皮有壽痛叫一聲,捂著腦袋抱怨。
顏歌一臉驚愕,之前她在病中,乍看到一臉「和顏悅色」的三位皮大夫出現在自己家中時,還以為眼花了,後來又見幾人精心為自己診治,完全與之前的態度截然不同。
明明是坐在醫舍里,日進斗金、見死不救的大夫,現在卻在自己的家里當僕役,熬藥、做飯、打掃、洗碗,樣樣都干,心中還暗暗怪自己冤枉了這麼好的大夫,可如今看來,想必是自己誤會了。
「總而言之,今兒晚上自己月兌光了早點上床等著爺,听到沒?我們爺肯要你是你的造化,有多少女人想爬上爺的床你知道不?」
「就是!好好伺候爺,將來有了爺的子嗣才能母憑子貴,若能進洛家當個妾,你就該偷笑了。」
兩人叉著腰,氣哼哼地訓完話,竟還記得卷起袖子親自去打水洗碗。
顏歌怔忡地站在原地,心頭升出莫名的滋味,半響才慢慢地轉身,她想,洛刑天,大既……也許……真的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吧。
既然是錯,就應更改。
顏歌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能再像過去那般渾渾噩噩地渡日,雖然她腦子里現今仍是一片迷糊。
但到了當天晚上,顏歌便對自己的多慮小小的自嘲了下,因為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時間來理會她了。
一夜之間,她的家中突然如潮水般涌進好多人,黑壓壓地在院子中站了一地。
那些人中有綽絕之能的文武臣子、精明強干的忠誠下屬、武功高強的鐵血侍衛、身材高大的僕婦,還有院外停著華麗的馬車,在隨時侯命。
這些人,都是奔著那個叫「洛刑天」的男人而來,每個人在看到他時,臉上的表情都無比激動,仿佛看到了希望。
但是他們在看到顏歌時,也都會不由自主地一愣,眼含驚訝,再迅速將眸光轉開,就連最面無表情的侍衛們,臉上也無一例外地驚現出此表情。
屋子太小,院子里也都是人,無論顏歌待在何處,最後都被各種眼光弄得忐忑不安,簡直無處可逃,最後只得躲進了廚房的灶台後。
誰知她前腳剛進,三個僕婦模樣的人後腳就跟著進來了,一人手中捧著精致茶具,一人端著盛滿瓊漿玉液的名貴玉壺,還有一人拎著紅漆食盒。
三人進了廚房,便分頭開始各自忙碌,似是對廚房的一應物件皆為嫌齊,並不用鍋碗炊具,而是背對著灶台,先將一張四四方的滾玄色的方巾鋪在一張木幾上,才把食盒擱上,一樣樣地打開。
三人手腳利落,或是查看里頭的吃食,或是用巾子擦拭看從一只梅花盒里拿出的各種器皿,無論是茶盅、碗碟、還是筷箸、雪白的湯匙,無一樣不清美。
其中一個婦人拿著巾子擦拭著烏木瓖金的筷箸,不住拿眼窺看廚房里的用具,掩飾不住滿眼的鄙夷,對旁邊的同伴小聲道︰「這樣窮酸的地方,真苦了爺住了這麼些時日。」
「可不是。」同伴也點著頭應道︰「爺自小錦衣玉食,哪受過這等罪?」
「我方才隱約听說跟爺住在此處一起的,好像還有一個女人,就不知是何人了。」
「女人?誰知道是什麼貨色,略有些姿色的,就都想攀高枝兒,也不想想爺是什麼人,再說這麼個窮鄉僻壤,能有什麼上得了台面的女人能入爺的眼?」
「那倒是,就算有,也趁早死心得好,爺跟大都的那些王孫公子們不同,向來潔身自好,不近,連個正式過門的姬妾都沒有,想來爺不娶姬妾便是為了迎娶這位正妻妲妲公主。听說爺對妲妲公主呵護備至,無所不應,別說什麼金屋、銀屋,就算要天上的星星,爺也會用天下最美麗的寶石打造給她。」
「就是,爺文才武功,易經八卦,兵書戰略,無一不通,我瞧這天底下能配得上爺的,也就只有妲妲公主了。」
「正是這話,就憑去年公主芳辰,爺送上的一對兒「瑟瑟珠」就價值連城,哎……難怪說一擲千金只為博佳人一笑,能得到爺這樣的夫婿,妲妲公主真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啊!」
兩人正議論得起勁,旁邊另外一個僕婦插嘴道︰「好了吧,你們小些聲音,若讓白姑姑听了,當心攆了你們出府去。」
那倆僕婦趕緊收了聲,埋頭做事,而那廂顏歌卻已然听得呆了,雙頰涼涼的,她伸手一模,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地流了淚。
又過了一會,忽听廚房里似又來了什麼人,那幫僕婦喊了聲︰「白姑姑。」便一個個屏氣凝神,無一個敢出聲。
「你們可曾看到……」來者是個女人,听聲音有些年紀了,說話說到一半兒就突然止了聲音,眼尖地看到縮在灶台後抱膝而坐的顏歌,便笑道︰「爺猜得果然不錯,是在這里呢。」
顏歌不安地望過去,見一個年長的婦人站在屋中央,旁邊另外三個僕婦哪里料到這破舊廚房里還藏了個人在,紛紛嚇到臉色煞白。
「姑娘果然在這里。」那白姑姑腳不停地走過來,立在灶台旁.見顏歌又將小臉低垂似不願理會,便和顏悅色地躬子,笑著對顏歌道︰「姑娘可叫老婆子好一通亂找,現在好了,總算找著了。」
顏歌耳中听這白姑姑講話的口氣,倒與那些僕婦不同,顯得十分溫和,不像是刻薄之人,便將眼中忍著的淚在袖子上亂蹭一氣,方抬起臉,向對方望去。
只見那婦人年逾四甸,穿著打扮顯露出大戶人家的氣派,相貌看似普通和善,卻不失嚴厲,身上散發出經過歲月的磨礪才有的謹慎謙和。
與此同時,那白姑姑也在暗自細細地打量著顏歌。
一張妍妍巧巧的瓜子臉,尖尖的小下巴,膚色雪白,絲毫未施脂粉,帶著幾分羞怯與惶恐的小臉上,一雙澄澈的大眼楮黑白分明,恍若會說話,端麗的秀鼻下方是一張飽滿菱唇,模樣兒十分清新可人。
雖然布農荊釵,整個人卻是氣質恬靜,明明就坐在一堆干柴中,倒似沒有沾染上半點人間煙火的氣息。
白姑姑心下了然,微笑道︰「姑娘,隨老婆子去吧,爺到處在找您呢。」
顏歌一听,正欲說話,便見那幾名本來就惶恐的僕婦像是又被什麼嚇到,接二連三地跪下行禮,口中齊呼︰「爺!」
原來洛刑天負手正立在廚房外,微微蹙著眉頭。
「姑娘,爺過來找您了呢!」白姑姑見主子都親自來了,趕忙出聲催促道。
顏歌慢慢擰起秀眉,掀開眼簾朝那邊眺望一眼,見踏進小小廚房的男人面容微凝,不荀言笑,而屋里眾人就已經駭得如臨大敵,心中便勿生憤慨。
這里是她的家,憑什麼她要听那些外來人的閑言碎語?她也不是他的丫鬟,憑什麼要听他的使喚?
顏歌猛然扭過臉,望也不望那眾主僕一眼,口中倔強地蹦出兩個字︰「不去。」
被眾僕稱為「白姑姑」的女人娘家姓白,閨名叫秀姑,是洛家大管家洛山的妻子,夫妻倆在洛府里已近三十載,從洛刑天是孩童成長為如今洛家的當家人,還從來沒見過自家這位少年時代就老成,遇事處變不驚的爺發這麼大的火。
今兒早晨,洛刑天將杯子都摔了。
摔個杯子其實沒什麼大不了,洛家極富有,就算每天砸十七、八只裴翠瑪瑙碗都砸得起,問題是,這有些不尋常。
洛刑天從小到大,接受的是其祖父、父輩非常自律的嚴格教育,他少年老成,極有擔當,小小年紀就已懂得「山下有澤,損。君子以懲忿窒欲。」
仿為洛家的當家人,外人看上去是富貴繁華,風光無限,其間有多難,又有誰知?
不僅要有野心,有足夠的分辯能力,會安撫,懂得取舍,處事果斷,還要識才用才。
自從亡父手中接過洛家後,洛刑天就從來沒有出過絲毫錯差,洛家在他的帶領下更將勢力範圍、財富積累擴張到極致。
二十多年的歷練,最終洛家有了一位喜怒不形于色,讓人捉模不透的當家人,他剛毅威嚴,行事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性子雖頗為嚴厲,待下人卻很寬容,從來不會隨便責罰奴僕。
于是這一怒,驚了一堆人。
圖穆和勒海,洛刑天身邊的兩大貼身侍衛,就算沒親眼見他摔杯子,也被自家主子陰沉的臉色給弄得戰戰兢兢,唯恐出一點差錯。
「白姑姑,究竟出了什麼事,爺為何發怒?」較為心細的圖穆找到白秀姑打听。
「就是啊,一大清早的,爺怎麼盡給臉色看啊,我們倆好像也沒犯什麼錯誤啊?」神經大條的勒海則是一臉的困惑,「上次我們兄弟倆找這兒來,進門時我一不小心把那位姑娘給點了,也是被爺給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昨兒我可學乖了,離那姑娘遠遠的都不敢盯著她看,就怕又惹爺不高興,昨兒個我還樂著呢,誰知一覺醒來還是一樣的下場。白姑姑,你說咱們是不是跟這房子犯沖啊,怎麼到了這地方就倒霉?」
一席話只听得白秀姑忍俊不禁,「跟你們沒關系,好好听爺的吩咐,別再惹爺生氣就行了。」
唉,能令主子爺失常的,大概只有那位叫「顏歌」的姑娘了吧。
昨兒晚上,躲在廚房里,那個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姑娘,性格卻那般執拗,不只不搭理旁人,而且像只委屈的小駝鳥似地將臉埋在臂彎里,看都不願意看爺一眼。
後來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白秀姑大概打死也不會相信。
洛刑天,這位在烏托跺跺腳,上至王室下至百姓都會震三震的主子爺,不僅沒有勃然大怒,竟然還親自走進廚房,屈尊紆貴地蹲到那姑娘的面前,明顯是打算哄她的。
誰知剛喚了一句「顏歌」,屋外便有侍衛大聲稟報,在烏托王朝舉重若輕的老臣子昆赫竟然連夜趕了過來,聲稱一定要見到爺。
連七老八十的昆赫都來了,顯然是有大事發生。
沒法子,洛刑天只好先放下小美人,深深地看了那藏著不見他的小駝鳥一眼,低聲對站在一旁的白秀姑說︰「照顧好她。」才大步離開。
當時白秀姑無比驚奇,她在洛府這麼多年,可還從沒看到爺對誰如此上心過,甚至烏托那位金枝玉葉的妲妲公主,也不曾受到過這種禮遇。
一整夜,洛刑天與昆赫徹夜長談,為了潼州的大軍,烏托的內亂,以及幾十萬烏托百姓的安危費心勞神。
沒料到的是,那位姑娘競趁人不備連夜遁逃了!
一夜未闔眼的洛刑天在天蒙蒙亮之時,剛送走了昆赫就來找他的小佳人了,誰知發現人去屋空,當下臉色就鐵青了,然後,他就發了火,開始算帳。
「圖穆,傳我的話,洛家的人馬,無論在關內還是關外,給我立刻找人。」他交待道。
「是!」圖穆一抱拳,轉身就走。
「勒海,你先帶一半人馬回大都,給我盯著索王府。」
「是!爺。」勒海也走了。
利落交待完這幾件事情後,洛刑天又調來值夜的侍衛長,仔細詢問,當發現毫無線索後,面部表情就越發冷沉了。
「爺,此事都怪老奴……」白秀姑十分不安,正要告罪,卻見洛刑天一擺手,略一沉吟,才詢問自己︰「昨兒可有誰在她面前說過什麼閑話?」
白秀姑細想了下,如實回答道︰「昨兒老奴找到人時,廚房里還有三個膳房的婆子,想是她們議論了些什麼也不可知。」
于是那三個婆子很快被帶到了跟前,婦孺之家禁不起盤問,尤其是在洛刑天面前,立即惶惶地跪下,一五一十地將昨晚的話給說了。
洛刑天听了倒也不說話,臉的冰霜卻能凍死人。
「爺……」白秀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置,便硬著頭皮示意,「您看……」
「按家規。」洛刑天的語氣比臉色更冷。
「是。」于是白秀姑向三人宣告道︰「按洛家家規第二十七條,僕姆中有擅自責罰、妒罵、欺凌他人者,即刻遣出府去。」
那三個婆子听了,不住磕頭求饒︰「爺!求爺饒了奴才,奴才下次再不敢了……」
誰知洛刑天卻倏地站起身,本來就不走親民良善路線的俊顏上,布滿了怒潮,眾人听他厲聲道︰「連主母都敢辱沒,洛家留著你們何用?」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紛紛倒抽一口氣,瞪大眼楮。
主母?那漢人姑娘竟是爺認定的妻子?天,這是唱的哪出啊?
白秀姑原以為此事就這樣結束了,誰知臨上馬車前,仍在惱怒的爺卻又想起什麼,讓勒海傳話給她,說是要「暫時留著她們」。
「留著?」她暗暗詫異,手下留情向來不是自家爺的作風,今日怎麼網開一面?
勒海搔搔頭,「是啊,爺親待了,說先留著,等找到……嗯,主母再說。」
白秀姑馬上明白了,「爺的意思是留著她們,等他找著了夫人,由夫人親自發落?」
勒海點頭稱是。
「爺還真是……」自洛刑天幼年起,便很少看到這種錙珠必較的情形出現,白秀姑忍不住要笑。
圖穆听了,卻有些憂心忡忡,「如果主母進了潼州,那就麻煩了。」
潼州里有三十萬大軍,全是奔烏托來的,如果夫人進了潼州城,依爺的性子,一定會親自進城,到時候萬一被中原朝廷發現……
白秀姑的神色一下子凝住了,是啊,那種後果,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