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慕白駕車飛速來到慈善拍賣會現場,下了車,倒還是很紳士地替季離離打開車門。
季離離癟了癟嘴,既然來都來了,還能怎麼辦,只能硬著頭皮挽著顧慕白,下了車。
「喲,這是誰啊!」
彼慕白和季離離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一聲調笑,兩人一起回頭,皆是一愣。
「又是你!」顧慕白的臉立即冷了下來,真是冤家路窄。
陳新良嘿嘿一笑,不去理顧慕白的怒意,徑直走向季離離,「離離,怎麼看起來不高興呀?在顧慕白身邊不開心嗎?不如今晚做我的女伴!」
季離離先是看了看顧慕白,才調轉過頭對著陳新良抱歉地笑了笑,「很抱歉,陳理事,陪老板應酬,是我一個當秘書應盡的職責。」
「秘書呀!」陳新良意味頗深地看著她,「我其實想說,如果離離在顧慕白身邊做得不開心,陳氏集團隨時歡迎你來當個經理什麼的,待遇可比顧氏集團好多了!」
彼慕白終于忍不住把季離離拉在身邊,死死地拽著她的手,哼了哼,「當著我的面挖牆腳,很刺激嗎?不如,哪天我也買點陳氏集團的股票玩玩。」
「哈哈!」陳新良笑著打哈哈︰「慕白兄,沖動是魔鬼啊!今晚上見到你們可真是意外,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下個月六號很快就到了。」
「謝謝你的提醒,我當然記得,大婚會如期舉行的。」
這下,季離離是明明白白地听見了他們之間的話,這話再明白不過了!她以為顧慕白不說,她就可以裝作不知道,反正喬微沒有回來,顧慕白也不會結婚的,大不了推了這場遍禮。
可是,顧慕白現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是要去找喬微嗎?還是已經找到喬微了?那種不安的感覺又纏繞上了心頭,顧慕白為什麼一定要來參加拍賣會?
難道是……
季離離不敢再想下去,她的臉蒼白得像一張紙,就連顧慕白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拉著她走到拍賣廳的位置上坐下,擔心地問道︰「哪里不舒服嗎?」
季離離從顧慕白的手中抽了出來,別開眼,「沒事,只是有點胃痛。」
「胃痛?」
最近季離離都沒有什麼胃口,現在一糾結,胃更是痛得厲害。
是了,他們下了班飯還沒吃就直接趕了過來,胃痛也難免……顧慕白皺著眉毛,滿臉心疼,「是我疏忽了,應該先帶你吃點東西,往常這個時間我們都在家做好飯了。」
季離離听他說什麼家、什麼飯的,心中陣陣絞痛,只怕這種日子是一去不復返了!家是什麼?那里若沒有她和顧慕白,做好飯了又怎麼樣?他又不會認真品嘗。
到頭來不過是一廂情願,空歡喜一場罷了。
彼慕白的表情季離離沒有看到,季離離的心思顧慕白沒有察覺,兩個人各懷心思,拍賣會卻在這時開始了。
貶場里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季離離看到陳新良就坐在自己的右前方,他沖著自己笑了笑,她卻沒好氣地看向主席台。
拍賣師拿著話筒,簡短地介紹︰「首先我代表組委會,感謝各位來參加此次國際書畫慈善拍賣會,我們這次的拍賣會一共十二件作品,每一件書畫作品都是名家之作,甚至有在國際上獲得大獎的新秀作品!這次拍賣會所籌善款,我們將全部捐給國際紅十字會。」
一陣掌聲後,第一件作品被展示出來,是一幅現代大師李易的書法,年代雖然不遠,但是李易卻是現代書法界中的大師,傳世作品也十分罕見。
此書法一出,引來在場的人不少驚嘆,這可是一幅精品。
拍賣師也笑得合不攏嘴,「這幅書法起拍價一百萬,每次舉牌加價十萬元,現在起拍開始!」
李易的大名,就連季離離這個外行的都如雷貫耳,他可是近代書法界有名的大家,沒想到小小的拍賣會居然會有他的傳世作品;而且這才是第一個作品,不知道這個拍賣會里有多少藏龍臥虎的人和事物。
季離離愣了半天神,李易大師的字就已經拍到了二百三十萬,可是……她歪過頭看了看顧慕白,他怎麼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好像不是來參加拍賣會的,而是來看熱鬧的?
彼慕白沖她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季離離白了他一眼,他這是唱哪一出啊?她想不明白。
就連右前方的陳新良都喊了幾次價格,最後倒還真讓他得了手,成交價格是四百五十萬!季離離咂舌,有錢人就是有錢人;慶幸的是這些錢都是用來做慈善的,也就沒什麼好心疼。
一番下來,各色字畫各得其所。
直到拍完了第七個,陳新良都已經入手了一幅書法、兩幅畫,唯獨顧慕白遲遲沒有動作。
季離離終于忍不住,湊到他面前問道︰「老板,您這是來拍東西做慈善呢?還是圍觀別人做慈善?您老就不肚子餓?」
彼慕白抿嘴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不急不急,好戲還在後面。」
拍賣師早已笑得合不攏嘴,對著面前的麥克風說道︰「下面是我們的第八幅作品,來自新近畫家吳友平的作品,這幅畫剛剛榮獲法國曼德大賽特別獎!這次吳友平攜佳作回國,听到咱們慈善拍賣會,非常慷慨地捐獻了這幅畫!下面就有請,吳友平帶著他的作品上台……」
拍賣師的話音剛落,兩束燈光分別從左右聚焦到主席台中央,中間聚焦的那一處亮點,漸漸出現一個人影,那是個女人,赤果著後背,身上只披了一件浴巾,眉目含春,嘴角噙笑,身上還掛著未干的水珠,姿態毫不做作,有些許迷糊的嬌態。
那與真人無異的眉眼神態,讓人不由驚呼贊嘆,這明明就是一幅油畫啊。
台底下的人議論紛紛,唯有一處安靜得詭異。
季離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那畫上的女人她實在太熟悉了,別說她沐浴包衣的樣子,她哭的、笑的、傷心的、難過的……她都一清二楚。
喬微……是你嗎?你終于還是出現了嗎?
像是回應她內心的疑問,燈光緩緩變亮,從幕後走出一個人來,那人眉眼和油畫上一模一樣,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丙然是喬微。
此時台下一片昏暗,和喬微一起從幕後走出來的還有一個男人。
拍賣師適時開口說道︰「大家看的這幅作品就是我身旁這位年輕的畫家吳友平所做,而畫中的女主角正是他的女友,喬微小姐。」
季離離徹底絕望了,她死死地閉上眼,不忍去看慕白臉上的表情。
只听「啪啪」兩聲鼓掌,身邊的人站了起來,她驀然抬頭,顧慕白已經直愣愣地站在那拍著手,呵呵冷笑,「這畫很是不錯,我出五百萬。」
「五百萬……」
旁邊的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就連陳新良也轉過頭來陰晴不定地看著他。
包別說台上的三個人,拍賣師被顧慕白的出價震得又驚又喜,吳友平一臉蒼白,而喬微則是兩眼放空,流下一行清淚……
沒有人注意到此時季離離的表情,她才是這個屋子里最絕望的人。
沒人知道喬微的出現對季離離意味著什麼?那是午夜夢醒時分,更是心碎的一刻!那顆心就好似被五馬分尸一樣,痛得難以言表!
她驚慌地去看顧慕白,腦子里唯一的想法是希望他沒有看到喬微,或者表現出那麼一絲驚訝或者震驚;可是顧慕白很平靜,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中一樣,平靜得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神淡淡地看著主席台上的那個女人,可卻讓季離離越發難過和悲涼。
她明白了,顧慕白早就知道喬微會在這里出現,他才把她帶來。
但現在唱這一出又是為了什麼?
季離離猜不透顧慕白的想法,更不想看見這對愛人久別重逢,刺眼的一幕!彼慕白的內心肯定激動得很吧?可他為什麼要那麼殘忍地把她也帶來,是讓她來見證他們重逢的喜悅嗎?
彼慕白終究是殘忍的,除了對喬微,他對任何女人都是冷酷無情的……
自己算得了什麼呢?
這場毖言,當遮丑布被撕下,體無完膚的不是喬微,而是自己。
季離離忽然笑了兩聲,她這才發現,自始至終都是自己太自作多情!敝不得她總覺得顧慕白最近總是背著她接電話,原來他一邊和她虛與委蛇,一邊又暗中調查喬微的下落。
這說明什麼?
她太了解顧慕白了,有時候他倆實在相似,夠聰明、對愛夠執著,她怎麼沒想到,她對顧慕白的愛有多堅定,那麼顧慕白對喬微也就同樣這麼堅定呢?
一個巴掌,兩個受力點,在這場愛情的無間道里,她承認自己輸了。
季離離笑著有些僵硬,緩緩地站了起來,顧慕白並未偏頭看她;她昂起頭挺起胸,裝作不在意地順了順耳垂上的落發,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轉身地那剎那,她決定和這里的一切說再見!
既然顧慕白那麼堅定不移地愛著喬微,她只能放手,但是對顧慕白的愛她仍舊放不下,她早就說過,那是深入骨髓里的愛,除非她灰飛煙滅的那一刻。
她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顧慕白沒愛上自己,她也認了;只希望喬微對他的傷害能不要那麼大,因為她已經感受到顧慕白對自己蝕骨的傷害,是多麼的痛徹心扉。
季離離轉身的那剎那,沒看見的是三道目光刷地一下掃了過來,其中就包括顧慕白,他像是才想起季離離在身邊一樣,他看著她落寞寂寥的背影,心里揪得都快碎了!
可是他不怕,他現在必須解決對面的那個女人;他相信,只要他一轉身,季離離一定就在自己的身後守護著自己。
最先坐不住的是陳新良。
眼看著季離離快速離場,他飛快地站起來,大喊了一聲︰「離離!」
眾人皆是一驚。
彼慕白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這個時候讓陳新良去找季離離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可是還是先讓她冷靜下來,自己再解釋不遲。
緊接著,喬微像是被剛才那聲叫喊喚回了神,臉上終于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撩起裙子就向後面的通道跑去;顧慕白見她跑開,也飛快地跟了上去……
心思百轉千回,一切卻只發生在瞬間。
罷剛還被五百萬拍賣價而震驚的現場,一時間亂了套,令留下的會場眾人都模不到頭腦。
懊好的拍賣會最終草草收場,唯有遺憾的是那個叫吳友平的男人,他看著自己手邊的畫,神情是說不出的羞怯。
喬微一轉身就從拍賣會現場幕後的安全通道跑了去,她當時也沒想太多,只是看著顧慕白那雙冰冷的眼楮她就害怕,當然這是因為心虛,更多的是歉疚。
那天她和季離離說完話,她明白自己好友最後一句的忠告是什麼意思。
罷訂了婚就背叛了愛自己多年的未婚夫,任誰都會傷心的;更何況季離離不讓她說出實情,不僅是在幫她,更是為了不讓顧慕白受傷。
說實話,她確實很震驚自己的好友喜歡自己的愛人,事後冷靜下來,她才發現自己的過去是多麼的愚蠢和幼稚!
如果仔細想想,其實不難發現季離離看顧慕白的神情是不一樣的,那種愛得熾烈的眼神比她更甚,而且她突然發覺,也許季離離比自己愛上顧慕白的時間更早!有段時間,季離離總是神出鬼沒地上網搜查資料,一直到顧慕白出現……
喬微覺得用「愚蠢」和「幼稚」這兩個詞,完全無法讓自己釋然對好朋友的傷害,而季離離會恨自己,她也完全能夠理解;因為如果換作自己,那不僅僅是恨了吧,而且這麼多年,她還對他們默默付出……一想到自己對季離離的傷害,加上對顧慕白的背叛,她就連夜和吳友平飛去了法國,一待就是三個月。
其實這次拍賣會她是不打算回來的,要回國的話,至少也等到下個月六號的婚禮過後,等一切平靜了後,她才能出現;其實顧氏集團的總裁結婚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對股民來說,決策人的婚姻只是一個利好的資訊。
但壞就壞在一些媒體為了奪得大眾眼球,把她和顧慕白的交往,撰寫成了一部現代羅曼蒂克的灰姑娘與王子的故事。
可是,她實在拗不過吳友平的執著。
他說他要帶著作品回國拍賣,捐得善款,可以博得更大的名氣!
吳友平對畫畫的執著她是見識過的,為此他們之間也有過爭吵,最後她妥協了,卻沒想到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最終都還是發生了。
遇到顧慕白是一個意外,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她一直都知道,只要顧慕白想做的事情,沒有做不成的!
喬微穿著一襲吊帶白紗裙,她和夢幻的精靈般,在色彩斑斕的夜色中飛舞狂奔著,她不敢回頭,她知道顧慕白就在身後;慢慢地,她的體力漸漸透支,她一向不善運動,跑得也越來越慢,最後她終于停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不跑了?」顧慕白氣定神閑地從她身後走過來,遞上了一塊方帕子,「擦擦汗,小心風一吹就感冒了。」
久違的聲音讓喬微的心中一暖,鼻子竟有些酸澀,這個聲音,讓她閉著眼楮,都能感覺到他的溫柔與關切;這個男人陪伴了她的大學時代,五年了,他對自己的愛似乎從來沒有變質,只有一天天增加,而自己卻已經漸行漸遠了。
喬微不是冷靜的季離離,她很惶恐,那種惶恐來自于她的自卑與心虛,她像是受到驚嚇的兔子,連連後退,「謝謝,我不需要。」
彼慕白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著喬微的慌張,自嘲地笑了笑,卻沒再說什麼,把帕子放進了兜里。
「喬微,我們談一談吧。」
「談……談什麼?」喬微還在後退,像是隨時要逃跑的樣子。
「喬微,你別想著逃跑,你知道的,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照樣能找到你;這一次,之所以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是沒想到你會跑出國了,你終于讓我意外一次。」
喬微不敢去看顧慕白的臉,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是故意躲著你,只是……」
「其實我找你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通知你一件事,下個月我們的婚禮,希望你……」
「我、我……我不能參加……」
說到重點,喬微終于慌了,她抬起閃動的大眼楮看向對面的男人。
喬微斬釘截鐵的樣子,讓顧慕白微微皺眉,卻有更多的唏噓和無奈,「我知道你不會來參加,我只是想對你說,下個月的婚禮如期舉行,只是新娘不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