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溫皓西側過臉,在那一抹清輝中,唐慕看到他那清俊的臉,比以前更成熟、更有魅力,此刻他雙手插袋,盡避沒有正面對視,卻有股強大的氣勢讓她無法抗衡。
這個問題,不是應該由她來問他嗎?當初她捏著那封信與那疊錢在公司門口一直等他,從早晨等到夜晚,可是他一直沒有出現,打他的電話不接,于是她義無反顧地離開。
事隔多年,他卻反過來質問她!
「因為我不愛你了!」她無比沉著的口吻,說出一句與她的心背道而馳的話。
對,她騙自己,騙他,可是她不得不這樣言不由衷,因為只有欺騙才是最大的保護,已經無法再指望與他白頭到老,那麼保護與他有血緣關系的唐唐,是她最後的能做的事。
「哼,很好。」溫皓西點點頭。
唐慕似乎听到他隱隱笑意的聲音,可她沒有察覺到他眉宇之間,一閃而逝的傷感,看著他嘴角一如既往那點笑意,那個她曾深深迷戀的弧度,她的心卻絕望地一陣抽搐,險些掉下淚來。
他似乎在親手埋葬她最後的希望,她含著淚水在想。
可是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了,不是嗎?她安慰自己。
「我不會祝福你的。」他的語氣異常寒冷,轉過身對著她,淡淡的陽光從他身後照來,他仿佛光芒萬丈,可是卻讓人無法看到背光處掩在黑暗中,他的五官。
只要一切都好好的,不祝福又算得了什麼?她忽然覺得他仍然是那麼孩子氣。
這樣違心地說明白了倒好,這樣,彼此的世界就可以解月兌,再沒有交集,他會娶妻生子,如願以償,而她也會獨力撫養兒子成人。
她退一步忍痛割愛,成全多少美事?她驕傲的自尊,不允許她盲目成為別人的絆腳石。
「今天開始,你成為我的助理秘書,每個月你仍要給我十張設計圖,直至你三年的合約期滿。」他說完一拉椅子,坐回自己的辦公桌前撥打了電話。
「李師傅,你替我的辦公室添置一套辦公用具……是,我多了個助理秘書,沒錯,就在我的辦公室。」
唐慕沒有拒絕的余地,他還沒有忘記她的設計特長,還委以她重任,這讓她顯得有些局促不安了,因為她本來不打算留下,以為說清楚了可以走得干脆俐落,可是沒想到她費盡心思一個早上,卻弄巧成拙,竟要留在他眼皮底下做事,教她情何以堪!
可是,他真的是對她以禮相待,這真的讓她跌破眼鏡,曾經蠻橫霸道如他,曾經不近人情如他,竟然一反常態,讓她瞠目結舌。
連帶人來配置辦公用具的李師傅都迷惑不解,一邊奇怪地偷偷觀察與他印象中格格不入的老總好幾次,一邊急急忙忙地指使著小徒弟迅速做事。
溫皓西從一旁的檔案櫃里,翻出厚厚的一大疊檔案放到她面前,讓她分類好然後打進電腦,當他轉身離開時,她察覺到他聳聳肩,像是在笑。
開什麼玩笑,惡作劇嗎?她心里疑惑著,不情不願地翻開檔案,指尖在鍵盤上打字。
唐慕想起曾經為了讓他順利考好成績,讓他解了整整一本厚厚的數學題目,現在他不會是在公報私仇吧?算了,既然是工作,她會安分完成,只要合約期滿,她就可以爭取不違約離開,同時得到她的自由,況且她也需要錢,助理秘書的工資應該比之前要高一些,她滿懷希望的想著。
她甩甩因打字而酸了的手,猛然抬頭,看到溫皓西正怔怔地望著自己,他的眼神仍是那麼銳利,讓她羞澀地低下頭,而她卻不知道,那受驚的小鹿般的眼神,仍深深地撼動溫皓西。
她沒有想到當助理秘書還有這樣的特殊情況,在臨下班前開一個臨時的短會,她竟選要給溫皓西做會議記錄!
不時地望一眼手表,唐慕焦急地望望窗外的天色,已經放學二十分鐘了,據她所知,安卓文晚上好像是有一個很重要的約會,難得他想通了,願意放開她的手,去為自己的幸福著想,所以她不能打擾他,現在的她正受制于溫皓西,而她也找不到第二個人去接唐唐,一時之間心亂如麻。
他果然是冤家對頭,淨是折磨她。
懊不容易散會,等開會人員三三兩兩地離開後,她忙亂地把資料整理好,匆匆忙忙轉身要走。
「這麼急著回去侍候你愛的人……還是到酒吧做啤酒妹?」猝不及防溫皓西的聲音響起,有些陰陽怪氣,手摟著她肩膀,力度顯得有點大。
「已經是下班時間,要你管?」唐慕甩開他的懷抱,指尖撥一下瀏海滑落的發絲,快步向門外走去。
「沒想到過去這麼多年,你的脾氣可一點都沒變,強!」他尾隨在她身後,沒有善罷干休的意思。
「我倒是沒想到你比以前更自以為是了!」她不甘示弱,回他一句,然後一閃身走進打開的電梯門。
「可是有人喜歡……不,深深愛過那個自以為是的人,我這就百思不得其解了?」他也擠進電梯,站在唐慕身旁,不知為什麼,只有兩個人的窄小空間里,他覺得她更瘦小了,一絲憐香惜玉的感覺油然而生,可是那種感覺還是不夠刺激她來得有趣。」
她的眼緊盯著正在跑的樓層燈,嘴里念念有詞,已經是視他于無物了。
「我說,你老公等一下會過來接你嗎?」溫皓西背靠著電梯牆,望著她那精致的側臉好奇地問她。
當然他希望那個答案是否定的,盡避她已經結婚生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兩人獨處時,那種在一起的感覺一直沒有變,就像是……她仍然屬于他!
雖然他承認問那樣一個有夠白痴的問題,有些自虐傾向,簡直是搬一塊大石頭砸自己的腳。
「嗯。」果然不出他所料,她轉過臉望著他,微笑著點點頭,一臉幸福的模樣回答他說︰「當然會來啊。」
「很好。」他點點頭,雙手環胸,竟然感覺到心仿佛被針刺了幾下,可是更讓他想要吐血的是,她後來補充的內容。
「他要接我到超市買菜,然後接兒子,回家一起做飯吃。」
唐慕仍然眉飛色舞,津津樂道,讓他恨不得掐死她!
難道你連一個謊言都不會講嗎?你現在是在深深地傷害你的舊戀人啊!你有沒有為他著想過?溫皓西的心開始糾結,開始隱隱作痛,開始滴血。
這個笨女人,令他心里的那種溫存開始蕩然無存,剩得只是麻木、寒冷,還有恨。
可是溫皓西完全不知道,雖然咫尺之遙,唐慕的心里卻是哭笑不得,自己仍然未婚,連兒子都是他的,他竟然會問這樣一個白痴問題,是不是腦子里哪根筋短路了?可是那樣回答他可以讓他閉嘴,自己也樂得耳根清靜,不失為一件美事,活該他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想到這里,又想像到他盡避西裝革履,文質彬彬,但卻與咬牙切齒、怒發沖冠的神情格格不入時,她忍不住輕輕地笑兩聲,不過馬上就收斂了,因為他已經不再愛她,她再也沒有那分驕傲了,而他也不會再在乎的。
她竟敢在偷笑!溫皓西站在她身邊正恨不得咬舌自盡,以泄自己的失言之憤,她竟煞敢笑!不給她點顏色看看,溫皓西這名字還能在這商界叱吒風雲嗎?
他轉身握著她雙肩,一把扳過她的身體重重地推到一旁,俯首就要吻下去……
「叮!」電梯門緩緩打開。
她的眼楮瞄到門外那一張張詫異的臉,而溫皓西的唇在離她的唇還有一厘米的那瞬間,像是被人點穴了一般,在眾人的目光壓力下,松開了她。
唐慕紅著一張臉,落荒而逃,只留給他一陣熟悉的余香,溫皓西心想都不愛了,還留戀著那陣香氣干什麼?
無視那一張張前一秒仍掛著驚呆表情,但瞬間全變瞼然後禮貌地向他頻頻點頭致意的臉,快步向停車場走去。
只顧著與唐慕星球大戰,他幾乎忘記與艾玲有約,好險!
可是當她的身影消失在落日的余輝中,他忽然又感覺異常寂寞。
祝福她?他真的有那麼偉大了嗎?
報復她?他真的可以忍心對她下毒手嗎?那麼……把已身為有夫之婦的她留在身邊,自己又是何種居心?
難道真的只為像學生時代那樣,在工作忙得焦頭爛額之余,一抬頭便可以看看她的臉,不管她是面無表情,還是嘴角帶笑?只為看看她對著他時的面無表情,和她想起丈夫兒子時的幸福笑容?
那男人接她回家的速度可真有夠快的,他把車子開出大門,就不見她的蹤影,他猛踩油門,他在下班尖峰期的繁華街市玩起了極限速度……
溫皓西開著那輛耀眼的跑車,將一輛狂妄自大的賓士遠遠地甩在車身後,又角逐另一輛不自量力的邁巴赫,然後一個大轉彎拐進另一條街道,夕陽西下,一抹余輝打在車身上反射一抹刺眼的光。
眼角余光中看到身後一個小小的身影,可是那張小臉,他認得清清楚楚,還有隨之而來是,他百分百肯定的一個事實,唐慕的寶貝兒子迷路了!
此刻她是什麼心情?焦灼、恐懼、抓狂?還是夫妻倆根本還不知道?一想到她已經結婚的事實,他又恨不得一走了之,可是內心卻生出一絲柔軟來,他放緩了車速,靠邊停下了車子。
「嗨!」小男孩定到車窗旁的位置時,溫皓西跟他打了個招呼,用很輕松自然的語氣。
唐唐頭發被汗沾濕了,校服上有好幾個髒兮兮的手印,看來是打過一場架來著,原本白色的小球鞋此刻也變成了髒兮兮的,外套跟書包松松垮垮地掛在他身上,帥帥的小阿此刻像個小乞丐。
「叔叔……你叫我?」唐唐站穩腳,好奇地打量著面前開著超級漂亮車子的帥氣男人。
「不叫你叫鬼啊?」要知道這小表周圍除了他還是他。
「叔叔迷路了?」小男孩站在原地,面對這個沒禮貌的大男人的,是難能可貴的大度。
坐在車子里的溫皓西,他真的氣不打一處來,簡直拿面前的小表無可奈何,明明是他在迷路,他竟然反問關心他的成年路人甲。
「你是唐慕的兒子?」他雙手環胸,挑高眉頭質問他,用這個來攀談套近,可能可以不那麼見外。
「嗯。」小表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你怎麼知道?」
「上車,我慢慢告訴你。」他一把推開了車門,示意他上車。
唐唐雙腳似乎是要想走近,但又猶豫了一下,停住了,「媽媽說不要上陌生人的車。」
「該死,我是她的頂頭上司,她在我眼皮底下做事,一天共處時間超過八小時,比你跟你家任何一個人待的時間都要長,怎麼會是陌生人呢?你這小表,懂不懂道理啊?」他顯得有點不耐煩了,「一個男人婆婆媽媽怎麼回事?」
「叔叔,你打個電話給我媽媽,要是她說可以,我就上你的車。」
小表頭好像完全對那些不文明用語不感冒,完全把小表這類的字眼給過濾掉,看得出唐慕挺著重于孩子的品德教育。
「唔……行!」溫皓西掏出手機,撥通了唐慕的電話,響了好久,卻沒有人接,奇怪,他百思不得其解。
「叔叔讓我看看是不是媽媽的手機號碼,如果是,我就可以讓你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