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裕棻小姐?柯裕棻小姐?!」退退等不到她的回答,枚師忍不住輕喚她的名字,再度詢問;「你願意嫁給周立達先生為妻,這輩子無論貧病盎貴,都不離不棄嗎?」
牧師的聲音將魂不守舍的柯裕棻,從昨晚父母的爭執拉回現實——
周立達不解的看著她,「裕棻,快回答呀!」小聲提醒。
柯裕棻將冒汗的手心捏得死緊。她告訴自己冷靜下來,提醒自己婚禮正在舉行,她說服自己千萬別讓爸媽丟臉,她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並且努力的讓自己張了張嘴——
該死,她就是說不出「我願意」這三個字,她真的說不出口!
「裕棻?!」周立達納悶的看著她,表情有點僵硬難堪。
她發現,她無法說服自己嫁給周立達,因為,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愛,她自以為是的孝順其實是種膽怯,毀天自己,也毀滅別人!
她也無法繼續自欺欺人于門當戶對這個甜美的假象,因為她不想未來的某一天,周立達也指著她的鼻子痛罵——
你之所以嫁給我,並不是因為你愛我,你想嫁的是門當戶對這個條件,而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能拒絕這樁婚事。
汪晶晶說得對,她不能只是那麼狡猾的把自己人生的決定權交給別人,她不該妨礙一個男人追求下半輩子真正幸福的機會。
那根一直沒長全的叛逆骨頭在這瞬間冒了出來,當了二十八年乖女孩的柯裕棻一把扭下可笑的頭紗——
她不嫁了,就算得違背對母親的承諾,她也不嫁了!
「裕棻,你在做什麼?」總是笑臉迎人的周立達一臉僵硬,似要抽搐。
「做善事。我在救你,也在救我自已。」話落,柯裕棻在親朋好友的一片嘩然聲中,頭也不回的轉身逃離這場荒謬的婚禮。
許久不曾有過的放肆狂奔,讓腳下的高跟鞋狠狠的拐了一下,但掉落在身後的美麗高跟鞋並沒有讓吃疼的柯裕棻回頭拾起,而是讓她想也不想的抓下另一只高跟鞋瀟灑一扔,繼續奮力的奔逃。
很痛。路面上的碎石子扎得她的腳丫很痛,但,她的心情是無比開闊,一掃這些年的沉重陰霆。
她跑,用力的跑,使盡吃扔才氣的奔跑。
直到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跑到了正在舉行建瞧儀式的廟口前——
喔喔,不大妙!
前方祭天的種壇氣勢恢弘,場中的長桌擺滿了供品,周圍搭上了一座應戲台,到處都是人,每個人都看見了穿著白紗的她,不一會,周遭陷入一片議論紛紛。
柯裕棻知道自己很狼狽,赤果著腳、白紗髒了、頭發散了、氣喘呼呼,完全背棄了她扛了二十八年千金小姐的良好形象,而說不定,這些圍觀的人很快就會知道她逃婚的悖德行徑。
但她不後悔,只是有些窘迫不安,還不習慣這麼狼狽的出現在大家眼前而已。
就在柯裕棻面紅耳赤、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擁擠的人群中意外的走出了一個人——
白、白書維?!
看到他,柯裕棻揉了揉眼楮,全然不敢相信。
白書維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里?汪晶晶明明說他人在美國的!
柯裕棻美目膛瞪,強烈懷疑眼前看見的是劇烈運動後所出現的幻覺。
陽光在白書維身後閃耀,他周身散發令人不敢逼視的光髻,橋色光線交織在他身旁,宛若神祇的他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越過重重的人群,直到站在她面前。
柯裕棻心跳加速、緊張無措,渾身發燙。
看見她身上的白紗,傻瓜也知道是為什麼。白書維眼中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復雜神色,旋即隱斂。
薄而稜角分明的唇報動,許久許久沒听見的低沉嗓音,溫柔的對她這樣說︰「怎麼搞的?發生什麼事了?」
「我……」柯裕棻才剛要開口,嗓子就哽咽了,像是有千萬句話同時涌上,卡疼了她的喉嚨,最後落得一句也說不出的下場。
是他,真的是他,這麼多年了,當她這個人被現實擠壓得扭曲變形、不成人樣時,他不只變得成熟穩重,還比以前更耀眼迷人了。
她的哽咽揪住了他的心,迫使他更急切的問「柯裕棻,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低啞的嗓音,充滿魅力。
還能被他這樣關心著,柯裕棻突然有種錯覺,好像回到十歲那年的夏天,回到溜得梯下的小天地,她傷心痛哭,而他真誠無私的情義相挺、溫柔陪伴。
回憶觸動她的心,圓滾滾的大眼楮滾出淚水,她笑著搖搖頭,許久,略啞的嗓音終于顫顫的吐出問候,「白書維,你好嗎?」
他伸手拾去她的眼淚,「我很好。」
她笑了,也哭了,腦中閃過好多後悔,後悔自己一直沒有親自對他說聲謝謝,後悔自己懦弱的推開了他的友誼。
如果,可以重新來過……
柯裕棻腦中才剛掠過這樣的字眼,一旁的戲台突然發出奇怪異響,她和他第一時間不約而同的循聲看去——
「小心。」
白書維抱住她,當她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去時,驚恐霎時盈滿雙眸。
就在這極短的時間,「砰」的一聲巨響,諾大的戲台迎面倒下,兩具閃進不及的脆弱身體遭受前所未有的猛烈撞擊,撕心裂肺的痛楚後,她被卷入了黑暗漩渦。
好暗,好暗……嗎嗚,她該不會要死了吧?
但是,她不想死啊,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逃婚,這是她難得的板逆欽!
好不容易才又見到白書維,話都沒說幾句,居然就遇到這麼倒霉的事情,老天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這個可惡的戲台憑什麼把她當肉拼壓?
她不甘心!這輩子,她都還沒領受過愛情的滋味,也還沒真正為自己活過一回,甚至還設跟白書維說,她一直都很想念他,他們才剛重逢,她怎麼可以就這樣死翹翹?
不——
痛痛痛——
她好痛好痛,真的好痛!懊不會真的被壓成肉餅魂歸離恨天了吧?天啊,怎麼會這麼痛?她不要,老天爺不可以對她這麼殘忍,不可以。
柯裕棻在黑暗中苦苦掙扎,接著又掉入黑暗漩渦,下一秒,再度徹底失去知覺。
「柯裕棻、柯裕棻?柯裕棻……」白書維捧著柯裕棻的臉,不住的輕拍她的臉龐,而他的周邊圍著一大群學生,有男有女。
「她不會是被砸死了吧?」始作俑者陳光宗很不安,冷汗直冒。
吼,他哪知道會那樣神準,平常投籃都不進的他剛剛不過是隨便一扔,好死不死就扔中了路過籃球場的柯裕棻。
慘了慘了,她要是再下醒來,他就等著被抓去關,大好前程化為烏有。
「你是笨蛋啊,最好籃球會砸死人啦,那你就等著紅透半天邊吧!」一旁的同學覺得陳光宗的恐懼太荒謬。
「可是她一直沒醒來。」闖禍的陳光宗很緊張。
「她有呼吸,應該只是暫時昏過去。柯裕棻,快醒醒,柯裕棻。*……」白書維冷靜回答陳光宗的疑問後,繼續呼喚軟在地上、遲遲不見蘇醒的她。
早上就看她臉色蒼白,連著幾堂下課時間都趴在桌上休息也不見好轉,一張瞼還是這麼面無血色,結果現在又被籃球砸到,實在令人擔心死了。
正當白書維的心為對方的昏迷而揪緊的時候,一聲幾不可聞的申吟響起,始終緊閉的眼眸動了動——
「有了有了,她好像要醒了,她的眼皮在動。」陳光宗興奮的說。
柯裕棻夔了夔眉,兩排長捷一陣輕顫,艱因而緩慢的掀開沉重的眼皮,不知道是太疼了還是無法適應突如其來的光亮,短暫睜開眼楮後又閉了好一陣子,直到散亂的思緒漸漸歸位,昏沉的感覺不再拉她沉淪,這次,她真的睜開了眼,一雙尚未恢復神采的大眼楮流露出令人憐惜的茫然。
「醒了,真的醒了,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差點背上殺人罪名的陳光宗,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下。
柯裕棻被眼前團團圍住自己黑壓壓的一片頭顱嚇了一跳。天啊,也太多人了吧?對了,白書維呢?他在哪里?他也被救出來了嗎?
她虛弱的環顧四周,眼前的場景跟發生意外的廟口不大一樣,不過,她沒空理會,她得先找到白書維才行。
「白、白書維……」腦袋昏沉的她使盡吃女乃的力氣喊。
「我在這里,你還好吧?」
循著充滿元氣的嗓音看去,一張無敵帥氣的臉孔正抹開笑容在她眼前閃呀閃的,一口白牙亮得不可思議,活像是在拍牙膏廣告。
見狀,柯裕棻虛弱一笑。是白書維,眼前的帥少男真的是白書維,見他平安無事,她高興得都快哭了。
忽地,腦袋有什麼東西一閃,她一愣——
帥……少男?!
定楮仔細瞧了瞧,下一秒,美目膛瞪至極限,柯裕棻不可置信的瞪著眼前這位明明熟悉卻又有些陌生,渾身彌漫青春氣息的白書維,發現他身上穿的並不是方才出現時的休閑服,而是十年前的高中制服。
「……你、你怎麼穿著高中制服?」現在使的是哪招,裝年輕嗎?
他納間的看了她一眼,莞爾說︰「上學當然要穿制服,你自已不也是?」還不忘慷慨的對她放選帥氣笑容。
搶在被他電暈之前,柯裕棻低頭看了看自己。
登登,也太奇怪了吧,剛剛那套穿在身上重得要死的白紗,什麼時候「殊地」變成高中制服了?她沒有參加變裝會啊?!
尋思不解的她又看了看四周,總算清楚意識到他們真的不在戲台倒塌的廟口,而是像……回到高中校園的籃球場?!
天啊——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柯裕棻,你怎麼了?」人群里的女同學盧郁琦覺得她不大對勁。
柯裕棻看向說話的女同學,不假思素的月兌口問︰「你怎麼也在這里?」
她明明記得這個盧郁琦結婚後,就跟老公去泰國開工廠了啊。
「柯裕棻,你沒事吧?我、我們不是要一起去找班導師的嗎?」盧郁琦強烈懷疑她被籃球打傻了。
一起?她跟盧郁琦?還……要找班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