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瑄觀肩一聳,故作輕松地道。
聞言,龍霽仲濃眉一蹙,滿腔怒火在他胸臆間燃燒,他退後兩步,在一臂之遙的距離外,臉色鐵青地瞪著她。
「你好像很不樂意幫我趕跑男人?」她故意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
龍霽仲死命瞪著她,沒有說話。
也許她永遠也不會懂,他有多麼樂意幫她趕跑其他男人,但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是以什麼身分出手?
方才她遲遲不肯表明兩人關系的態度,讓他覺得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難道這也是她希望的?
瑄觀強自壓抑地看著他,知道自己正在走一步險棋。
像他這麼驕傲的男人,如果在覺得被人戲耍後還願意回到那個人身邊,代表他是真心在乎那個人,在乎到願意把自己的驕傲擺到矮了一截的位置上,讓那位幸運兒榮登第一名寶座。
也許驕傲昀他永遠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也很有可能那個人並不是她,但不管怎麼樣,現在她頭都剃到一半,想收手也來不及了。
瑄觀本來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原本只是很單純的想徹底贏他一次,只是,越來越了解他後,才猛然驚覺對別人來說可能只是個測試的小游戲,對他而言卻極有可能演變成一局全盤盡輸或是大獲全勝的棋局。
「謝謝你幫我這一次,所以我們——」她故作玄虛地拉長聲音問︰「扯平了?」
扯平個鬼!他們倆這輩子永遠別想扯平!
龍霽仲陰沉地死命瞪著她,如墨的黑眸因憤怒而浮現血絲。
「給我一句話。」不想再跟她玩猜心游戲,他要一個最直接的答覆。
「什麼話?」瑄觀的血液在體內熱烈地竄動著,這局棋,她就要大獲全勝了嗎?
「你到底愛不愛我?」他炯亮有神的黑眸緊盯著她不放。
她的心緊張的急促跳動,全身因期待他即將說出口的愛語而緊繃。
「你呢?你愛我嗎?」話一出口,瑄觀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因太過緊張而極為沙啞。
她竟然還敢問他這種問題!
龍霽仲丟給她一個發狂的怒瞪。她到底把他之前說的那些話當成什麼了?逢場作戲的甜言蜜語?
憊是她不是听不懂,只是想再次清楚地告訴他,他目前正居于愛情的劣勢?
兩人深深凝視著彼此,都企圖藉由視線交會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瑄觀對愛缺乏信心的視線里,正等著他以一種對愛妥協的態度與一句愛語的重量,來穩定心底那股對愛惶惶不安的質疑。
只要他肯說出口,她就相信一輩子!
龍霽仲在她水亮的眸里找到一絲不安,心口猛地一縮,緊緊閉上雙眼,努力壓抑猛烈竄起的心痛。
她在害怕什麼?怕他自作多情,還是怕自己愛上他?
如果她是愛他的,為什麼不干脆直接告訴他,就像那些朝他猛放電,細聲告白的女人那樣?
他從來不曾為一個女人做到這種程度,只因為她一通電話,就趕緊出現在她面前。他都放段到這個地步,她直接坦承對他有相同感情有這麼難嗎?
他真的不懂眼前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讓他品嘗愛情的甜美後,又不肯把自己全心全意地交給他。
如果他的愛對她而言是種負擔,他不會讓她為難。
「要我怎麼回答,你才會滿意呢?」龍霽仲繃著俊容,他的驕傲還是不容許自己先說愛。
瑄觀愣愣地望著他,一顆心瞬間跌落谷底。
不用明說,她知道他就要抽身離開了,原來他對她的愛也不過如此,甚至吝嗇于給她一句甜蜜的承諾。
龍霽仲深深看著她,像是想努力把她的模樣刻進心底,許久後,他冷冷地開口道︰「放心吧,我不會跟那個男人一樣纏著你不放,既然你說扯平,那就扯平吧。」
瑄觀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他就這麼離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獨自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熱燙的濕意安慰著她發冷的雙頰,她才猛然驚覺自己這次是真的輸得一敗涂地。
思念是一種病,唯有真正嘗過分離滋味的戀人,才知道那種牽絆有多深、多濃。
整整三個月,龍霽仲並未主動找瑄觀,卻常把負責瑄觀手上案子的下屬叫進總裁室,旁敲側擊,想知道她最近過得好不好,問話的時候,他還得小心不能露出關心的模樣,表現出像只是單純監督案子的進度。
他從沒做過這種蹩腳的事,每次要下屬進總裁室前他還得先學著控制臉部表情,搞得他好像才是被監督的那一個!
這一切全拜她所賜,偏偏他又無法將她拋諸腦後,好幾次在拿起電話打給她和找下屬進來問話之間掙扎。
以前如果有人對他說,有朝一日他會對一個女人牽腸掛肚、思思念念,他絕對會投以不屑的冷笑,豈料如今…不過,這還不是龍霽仲最慘的狀況。
不明所以的下屬以為總裁特別重視這個案子,不由得跟著小心謹慎起來,一份幾近完美的企畫案一再修改。
因此,瑄觀的下班時間也越來越晚,等龍霽仲發現不對勁時,她已經連續加班好幾晚。
擔心她身體狀況的他,有晚冒著滂沱大雨,獨自匆匆驅車到她公司樓下當起守衛,整顆心全系在夜歸的她身上。
那晚,龍霽仲一路偷偷護送她到家為止。抬頭望向她房間的窗子,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就這樣守在她窗下整整一夜,等他回過神時,才赫然驚覺自己渾身濕透,身子在雨水沖刷下早已冰涼。
沒有意外的,龍霽仲病了,但他仍按照往例,在假日時住進他的別墅里,且嚴禁任何人打擾。
愛子心切的龍母一听到消息,立刻親自跑到典家去,拜托瑄觀去別墅看看他,春滿姨在旁邊听了,焦急之情更是溢于言表,生怕到手的女婿就這樣飛了,直嚷著要女兒趕快去探病。
瑄觀為難地向龍母說出所有實情。龍母听完後沉思了片刻,最後仍堅持請瑄觀務必過去一趟,因為,她眼中見到的事實告訴她,寶貝兒子絕對是愛著瑄觀的,而瑄觀也愛著他。
有時候,越聰明的人,越容易反被聰明誤。
站在別墅的大門前,瑄觀的思緒也跟著掉入以前跟龍霽仲相處時的點點滴滴里。
其實,自從那天兩人不歡而散後,她就後悔了。
她好幾次鼓起勇氣拿起電話想打給他,卻在最後一秒放下電話,因為她不能確定,像他這樣驕傲得甚至不肯先對她說愛的男人,會願意接受她的道歉嗎?
她真的不是故意刁難他,或是逼他向她低頭,她只是想跟他撒撒嬌,听他先對她說出那句話而已。
瑄觀不止一次幻想過像現在這樣跑到他的別墅來,大聲對他表白,但被濃濃思念折磨的她,想起他那天臨走前瀟灑的模樣,與之後完全斷絕聯絡的冷漠,頓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行動力頓時化為零。
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驕傲男人,而她還是那個老在他面前打敗仗的女人,他也許愛她,但絕不會讓她。
瑄觀做好應該會被趕走的心理準備,按下門鈐。
苞第一次來這里時一樣,她等了許久,才听見對講機傳來龍霽仲不耐煩的詢問聲。
「誰?」
「是我。」瑄觀沒發覺自己正緊張兮兮地握緊手中的提袋。
棒了十幾秒,他才充滿疑惑地問︰「你是誰?」
她心一沉,苦澀在她嘴里漫溢開來。
他已經忘了她?
伯母說他會生病是因為她,果然是騙人的,而她卻懷抱著這一點希望來到這里。
瑄觀的喉嚨像卡住了個硬塊般難受,咽了咽口水,力求鎮定地開口扯謊,「抱歉,我按錯門鈐了。」
她苦澀的一笑,正打算離開時,便听見龍霽仲略帶焦慮的粗啞嗓音傳進她耳里。
「瑄觀?」他的音調顯得有些急促,「是你?」
「嗯。」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她的嘴已經率先回應。
「你怎麼會來?」龍霽仲錯愕的語氣略顯僵硬。
听見他這麼問,瑄觀原本緊繃的心瞬間一涼。
一句短短的疑問,听在她耳里像是責問她干嘛過來。
彪身發涼的她暗罵自己,明明不該來的,結果她是怎麼想的?竟被伯母兩、三句話就輕易說服了。她完全無法否認自己除了擔心他的病情以外,其實內心還懷抱著一絲絲希望…「我…我…」瑄觀支吾了半晌,無奈就是說不出像樣的句子來,未了,她深深嘆了口氣。「抱歉,我不是故意來打擾你…」她現在窘得只想趕快離開這里,離開他!
「別動,待在原地,等我一下!」接著,龍霽仲不放心的又急忙交代了一次,「答應我不走開?」
意思是要她待在原地嗎?瑄觀想也沒想便點頭答應,「嗯。」
早就知道這男人擁有一種可怕的魔力,讓人不自覺便依他的命令行事。
答應過後,她才猛然想起一個問題,她干嘛要乖乖待在原地?難不成那位皇太極突然要紆尊降貴,親自出來迎接她?
她暗笑自己發什麼神經,這種事發生在別人身上還有可能,那位驕傲得連一句「我愛你」都不肯說出口的皇太極,只可能要她多等個幾分鐘後再按下開關幫她開門!
瑄觀滿肚子苦水,還沒自嘲完,龍霽仲便突兀地打開大門出現在她面前。
「真的是你!」
龍霽仲的俊容上有著不自然的紅暈,高大的身軀半倚著門框,說出這幾個字時仍有些喘,仿佛他是急急忙忙從屋里奔出來。
瑄觀近距離地仰望著他,微喘著氣、渾身發散著熱力的他看起來性感滿分,魅力十足,她的心完全無法控制的瞬間失速狂跳。
「我…我…」
瑄觀一時有些呆住,小小的心髒就快要不勝負荷,每次他稍微釋放一點狂魅的電力,她的腦袋更會被電得當場當機。
「不進來?」龍霽仲微微側過身,以肢體動作邀請她進屋。
「伯母塞給我很多隻果,還有一些煮粥的材料…」她的思緒還停留在他上一個詢問里。
「什麼意思?」他俊臉一僵,心一揪,原本微微發紅的臉變得有些慘白。
她這麼說,是想表示她會過來並非出于自願,還是把東西送給他之後,她就要走了?
不管是哪個殘酷的答案,既然今天她都來了,他就不會再輕易放她走!
他想通了,在愛情里處于劣勢又怎樣?重要的是他手中握有愛情,懷里躺著他深愛的女人,這就夠了!
對他來說,這就是最大的驕傲,而不是抱著無聊的男性自尊,在午夜夢回時被對她千絲萬縷的思念纏繞得幾乎窒息。
今天她來了,正好自投羅網,他再也不會放開她,這一次,就算要他拋棄無聊的驕傲也沒關系,他只想將她留在身邊,永遠!
「什麼意思?」瑄觀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不解地皺眉重復了一次他的問句。「意思是你要記得吃飯、吃藥、吃點營養的東西。」伯母要她送這些東西來,應該是這個意思沒錯。
「我沒力氣…」龍霽仲假裝輕咳了兩聲後,語調故意放軟,虛弱又疲累地道︰「弄那些有的沒的…」還沒說完,他又是一陣令她頻頻皺眉的輕咳。
「你到底有沒有按時吃藥呀?」瑄觀對他大皺其眉。
「大概有吧。」他不著痕跡地瞄了她手中看起來很重的提袋一眼,強壓下想伸手替她接過的沖動,轉身便往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