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她僧懂天真,還不明白這一切的異樣是為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十分欣賞眼前的男人,因為除了爹和叔伯們,他是第一個願意以身體保護地的男人。
在危急時刻,他沒自私的只顧全自己,而是護著她閃躲接連不斷的危險。
「不過是道小傷。」她不甚在意,蜜色臉蛋卻隱約浮現嫣紅,泄漏出小女兒家的嬌羞。
「哪里是小傷了,將來鐵定會留下疤痕。」他又嘆了口氣,神情懊悔。「方才真不該讓你冒險的。」即便她身手了得,與他合作無間,但終究還是因為人數上的差距,害她受了傷。
這傷,是她為了保護他而受的,所幸傷她的那枚靜簇並沒有喂上毒液。
「反正沒出大事就好。」她聳聳肩,樂觀得很。「何況這地方隱密,那些殺手一時半刻絕對找不到我們,待天黑了,他們就會放棄了。」
「但願如此。」目光一閃,他迅速想起帶在身上的木匣。
「就算他們不死心,我爹見我遲遲未歸必定會來尋我,那些殺手絕對不是我爹和我叔伯們的對手,你放心吧。」听出他話里的猶豫,她立刻替他鼓勵打氣。
不過提到爹,她倒是忽然想起身上有個小藥囊,里頭全是爹和叔伯們擔心她行事魯莽,或是著了江湖陰招,替她準備的各類傷藥、解藥。
方才情況緊急,加上她平時甚少用到這些藥品,就忘了拿出來,現在想起,地立刻解下系在腰間的藥囊,將里頭大大小小的藥丸、藥瓶倒在地上。
她翻了翻、找了找,終于在眾多藥丸里找出一顆特別封蠟保存的藥丸,她咬開封蠟,將藥丸遞到他眼前。
「這顆是解毒的藥,雖然不曉得對你有沒有效,不過還是試試吧。」她水眸晶亮潛澈,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他微微一笑,毫不遲疑的接過藥丸一口吞下,但下一瞬間,他突然將衣袍潔淨的一角撕裂,極為輕柔的按壓在她臉頗的傷口上,為她止血。
她再次一愣,傻傻看著他溫柔似水的目光。
「疼嗎?」他以為弄疼了她。
「不、不疼。」小臉更紅,她迅速別開臉,競不敢再直視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她的慌亂讓他加深笑意,更加輕柔的為她止血,並為她細細抹去尚未凝結的血痕。
明明是與爹一樣粗大的手掌,他的動作卻比爹溫柔了上百倍,勾得她不由得又轉過頭,偷偷盯著他好看的臉。以往只要她受傷,為了讓她記取教訓,幫她上藥時爹必定會讓她痛得「刻骨銘心」,可他的動作卻是那麼的小心翼翼,飽含呵護,反倒讓她覺得受了這傷……好值得。
為她抹去血痕後,他接著自地上拿起傷藥,她知道他是打算為她上藥,目光卻忽然譽見他左臂上的傷,于是連忙搶過藥瓶,匆匆打開。
「你傷得比我還重,還是我先替你上藥吧。」她盯著他手臂上的傷,柳眉不禁皺起,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濃濃的愧疚。
這一刀劃得極深,幾乎就要見骨,可方才策馬逃命時,他為了防止她自馬上墜落,始終反手扣住她的身子,如今他的衣袖幾乎整片都浸染了黑血,出血情形遠比初見面對還要嚴重,怕是她手中的傷藥也醫不好。
爹總說她魯莽,看來說得一點也沒錯,都是她害他傷勢變得更嚴重的……
看著那大片血腥,她不敢再耽擱,立即扯下潔淨的內襯撕成幾片,小心翼翼為他止血,怕弄疼他,她頻頻詢問他疼不疼,他總說不疼,臉色明明微白,卻始終沒露出絲毫痛楚神色,甚至還能與她閑聊。
「你很會處理傷口。」他低頭看著她熟練的動作。
「我習慣了。」商隊買賣,路上總少不了貪婪盜匪,護貨受傷是家常便飯,她打小幫著叔伯們包扎傷口,動作自然熟練。
「你的身手也很好。」他繼續道。
「誰說的,比起我爹和叔伯們,我差得遠了。」她眉頭皺得更緊,實在擔心他的傷勢,但他輕松的語調卻安撫了她,看來他沒逞強,是真的沒事。
「是嗎?」听見她連番提及親人,他不禁對她的來歷好奇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是這地方的人?」
「喬明珠,我跟著爹和叔伯們跑商隊,行經此處,並不是這地方的人。」她邊說邊幫他處理傷口,沒有絲毫分神。
「你呢?又為什麼會被人追殺?」
他微微一笑,扼要說出自己的來歷,以及被追殺的原因,她不好奇那只木匣究競裝了什麼東西,反倒停下手邊的動作,抬起頭看他。失去發帶的束縛,她的一頭長發自雙肩垂下,亮如黑緞,柔如絲綢,讓他忍不住伸手觸模她那又黑又亮的長發。
「你是個鏢師?」她將雙眼睜得又圓又大,裝滿了疑惑的光彩。
「不像嗎?」他笑。
「我以為你是個書生,不過方才以兩枚銅錢打開箭矢,我才知道你是真人不外露。」她老實道。彈指神功呢,那可不是每個人都會的,必須要有強大的內力,以及超手水準之上的速度與反應,才能將這門功夫練得好。
「不,我還太女敕。」他微斂笑意,嚴肅搖頭,自知歷練不足。
行走江湖不能光靠武藝,還需要更深厚的經驗與奢慧,他會上當受傷,就代表他還需要好好磨練,這次是他僥幸遇到她出手相助,下次恐怕沒那麼幸運。
「你功夫修練至此都還會遭受意外,莫怪爹總不許我亂跑。」她一臉泄氣。「不過論武功,確實是一山還有一山高,若是有江砌秘術——易容術輔助,往後只要遇上危急,便能換張臉瞞天過海,這樣行走江湖定能輕松不少。」她低頭繼續包扎,一邊說出自個兒的想法,因此沒看到他瞬間一愣,表情宛如醚蝴灌頂。
她卻徑自說著。「不過既是江湖秘術,深諳此術的人自然不多,要學恐怕難如冬天了。」
「倒也不見得。」他低低一笑,就是知道江湖上誰深諳此術。
她孤疑抬頭,卻墜入他深邃熠亮的眸光之中。
他有一雙極好看的黑眸,煙煙有神銳如鷹眼,又鋅髻內斂不使人感到壓迫,還有一張極好看的俊臉,輪廓深邃,五官俊挺,他也只不過是微微笑著看她,她的心便詭異的又重跳了起來,想別開目光,卻又舍不得不看他。
真是奇怪的感覺。
她皺眉按撫自個兒的胸口,感覺自己變得好矛盾、好奇怪,仿佛成了她最討厭的那種扭扭捏捏的姑娘家……
「你許了人嗎?」他忽然夭外飛來一筆,岔開話題。
「怎麼可能。」她本能回答,接著才回過神臉紅反問︰「你問這做什麼?」
他再次輕輕撫上她左臉頰的傷口,眼底浮現絲絲憐惜,另外還有一些熾亮、欣賞、愉悅的光芒。
押鏢多年,他見過許多人,但沒見過像她如此義氣大膽、率直可愛的姑娘,他難以形容此刻心里頭的騷動,卻明白這份騷動摻著濃濃的喜愛。
「這傷鐵定要留疤的,女孩子破相不是件小事,將來若是想嫁人……」
「我才不嫁人呢。」她匆匆打斷他的話。
他深深看著她,語意深遠地道︰「女孩兒總要嫁人的。」
「誰說的。」她皺鼻。「我就只想當個俠女,游走天下。」她打小就一直這麼夢想著,也深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實現。
「你家人肯嗎?」他微微一笑。
「嗯……」想起嚴肅古板的爹,她競無法肯定地回答。
娘早逝,爹就她這麼一個女兒,或許不會逼她嫁人,卻也不見得會任她單獨游走夭下,所以她不斷精進武藝,為的就是將來能夠說服爹,讓她出去闖闖。
「我是鏢師,必須經常出門在外。」他忽然又道。
「所以?」她眨眨眼。
「若是你嫁給了我,就能與我一同行走江湖。」他溫和建議,神情怡然,將嫁人一事說得稀松平常,仿佛是與她討論一樁買賣。
他今年二十,已有不少媒婆上門說親,卻都讓他給婉拒。
毫無疑問他喜歡女人,也踫過女人,然而優游自在的腳步不曾為了誰而駐足停留,山水風光、江湖豪情遠遠勝于任何迷人的溫柔鄉,然而膽大如她,卻在初見面便為他挺身而出,在馬上曉勇躍到他身後,為他鞭去一枝枝箭矢,默契十足的與他並肩作戰,甚至心中懷著與他相同的夢想。
她尚未有女人家的風情,還是個小姑娘,卻輕易躍入他的心房,撞震了他波讕不興的心湖,他喜歡看她多變的表情,與她隨口閑聊,喜悅她不經意流露的小女孩嬌羞。
她為了救他而破相,他自然得負責,也樂意娶她為妻。
「嫁、嫁給你?」她小臉更紅,一臉不可置信。「誰、誰說要嫁給你了,我一個人也能行走江湖,何況今日是我救了你,要以身相許也該是由你來許!」她倔強地抬起下巴,本能地用輕哼掩飾滿腔的嬌羞。
「一個人行走江期不孤單嗎?」他笑瞅著她紅撲撲的臉,故意忽略她最後一句話,錯開她的注意力。
她一愣,倒是沒想過這種問題。她打小跟著爹四處走,無論走到如何荒涼的地方,或是踫上再大的災難,身邊永遠有爹和叔伯們陪著,他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她早已習慣那樣的生活,倘若將來爹跟叔伯們都不在了,那她……那她……
「有我陪著你,你便不孤單,你想去哪兒我就帶你去哪兒,不好嗎?」他誘哄道,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又拉回來。
她看著他不像是說笑的眼神,心跳不禁又莫名加快。
「我今年才十四歲,壓根兒還不到談這種事的年紀,你……為什麼想娶我?」她徉裝滿不在乎的問著,看似隨口問問,雙耳卻高高的豎了起來,心頭端上了她也不明白的期待,像是想听見他說出讓她更開心的話,或是露出更溫柔的目光。
「你是姑娘家,我卻害你破了相,自當負責。」他看出她眼底藏不住的在乎,卻故意微笑一語帶過。
「負責?」她猛地一愣,期盼落空,小臉登時露出錯愕與失望。「我才不需要你負責!」她賭氣的起身要走。
「可我想。」他忍著笑,迅速伸手拉住她。
「我不要。」她用力甩手。
他看著她氣鼓鼓的小臉,幾乎就要忍俊不禁,生手頭一次逗弄姑娘,也是頭一次這麼開心,幾乎遺忘危機未除,外頭還有殺手環燒搜查。
此情此景一點也不適合風花雪月,他卻管不住自己地逗弄她。
「我身家還算可以,若是提親令尊應該會允婚,只要嫁給我就能夫唱婦隨,與我一塊兒出外押鏢,游走大江南北一圓俠女的夢想。」他繼續建議。
「不希罕!」她悶著氣,討厭他那順水推舟的態度。
她又不是沒人要,只是目前「還」沒有人要,救他也是雞婆便然,就算她真的將來破相,也不要他負責,更不要他施舍、報恩似的娶她。
「你看慣北方的風光,一定沒見過東方浩瀚大海。」他忽略她憤慨的語氣,逗自說著。「卷卷浪濤打在奇形怪狀的岩石上,瞬間碎成片片浪花,小蟹在石間攀爬,小蝦小魚在石縫間優游,海風灌進岩洞里會發出不同的聲音,偶爾似笙竹嗎奏,偶爾急如戰鼓,偶爾甚至像人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