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涵躺在馬車上,輾轉難眠。
她悄悄地坐起來,掀開小窗子的遮簾望出去,從這個方向看見了映著月光的溪流,那柔柔閃爍的光芒,好美。
她輕緩的起身,盡量不發出聲響的下了馬車,看見躺在車旁的主僕二人。
她不由自主的蹲了下來,雙手托腮,就著月光有些發怔的看著閉目休息的蓮真公子。
為什麼對他心動?
是因為他的救命之恩嗎?
因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所以才想以身相許?
江芷涵撇撇嘴,忍不住在心里嘲弄自己。若救人者也有意願,那或許是報恩,但若對方無意,根本是恩將仇報了吧?
無奈,心髒的跳動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而對一個人心動好像也是這樣呢!
意識到自己竟然對著他的睡顏想這些亂七八糟的無聊想法,她不禁懊惱地抓抓頭。現在想這些都沒用,畢竟她可是一身麻煩,有命案、有冤情,不但被追殺,身上還有一樁婚約呢。
再說了,人家對她好像一點意思也沒有,她想這些未免太多余。
唉,不想了不想了。
她站起身,悄然無聲的往溪畔走去,沒有注意到身後原本閉著眼的人緩緩睜開了眼楮。
爬上溪畔一顆大石,她凝望著閃著銀輝的水面,又仰頭望向夜空。明朗的月、耀眼的星,在現代己經很少看見這麼澄淨的星星了。
對于她的死亡,隊上一定很難過吧?還有她的搭檔小濤,以他的個性一定會很愧疚、很傷心,鐵定覺得自己不該先走,如果他在的話,她也許就不會出事了。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隊上伙伴們能好好的開導小濤,別讓他太鑽牛角尖了。
臥傷在床的那段時問,她曾想過等傷好了得想辦法穿越回去,不過回頭想想,那場車禍那麼嚴重,她搞不好連全尸都沒有呢!要怎麼回去?
輕嘆了口氣。她現在都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自己在現代已經沒有親人了?
整理好思緒後,她將思念壓在心底深處,二十一世紀的一切已是屬于一上輩子的事,就算她再思念也無濟于事,還是先解決目前的困境要緊。
蓮真公子說,皇上派了六位欽差大人代天巡狩天下,為民申冤,懲貪宮污吏,其中一位欽差大人不日便會抵達信陽府,到時,他們便攔轎為她申冤。
想到居然要和古裝劇演的一樣去攔轎,她就忍不住滿臉黑線,且不說邏輯上的種種困難,光是她的膝蓋,她就不認為自己彎得下。
況且,這樣不會連累到他們嗎?畢竟在律法還她清白之前,他們這應該是窩藏通緝要犯啊。
「尹姑娘。」
身後傳來一聲低喚,江芷涵回過頭,就見蓮真公子站在那兒,月光下的他一身白衣,更顯得飄然出塵。
「蓮真公子,夜己深,怎麼沒有休息呢?」
「尹姑娘又何嘗不是?」他輕身一縱,躍上人石,手上挽著的披風順勢披在她的肩上。「天氣寒涼,尹姑娘應該更加保重自己才行。」
「…謝謝。」江芷涵揪著披風,一顆心又因他的體貼溫柔而震蕩,令她惶惶不安。「我是白日睡多了,可是蓮真公子不同。」
「我向來睡得少。」軒轅意在大石的另一端撩袍盤腿坐下。「尹姑娘在擔心什麼嗎?」
「嗯•」她低應了聲。「蓮真公子,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妥。」
「為何?」他挑肩問。雖然她沒說明是什麼不妥,但他知道她指的是攔轎伸冤這件事。
「第一,如果你們被安個要犯或協助逃亡的罪名,那可麼是好?我不能再連累你們了。」江芷涵憂心地說。
軒轅意聞言.忍不住在心里輕嘆了口氣。
他以為她是在擔心踫不到欽差大人或申冤失敗,又或者是未審便直接被抓回去這類的問題,沒想到竟然是擔心他們。
「放心吧,你擔心的事是不會發生的。」他說。
「蓮真公子為何這麼有把握?」她疑問道,不是懷疑他,而是不解。
因為我與那位欽差大人有過兩面之緣,唐大人是個公正廉明,素有青天之稱的好官。」軒轅意盡量以實話多做保留地解釋。
其實不只唐大人,六名欽差.全是皇.上的心月復愛卿,即便個性各有不同,偶爾也頗令人頭痛,但他們全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真正為百姓做事的.人。
不過這些,他不能說得太清楚,否則他要如何對她解釋,他如何知道這麼多呢?
「原來如此。」江芷涵理解,便也釋懷了。
「有第一,那麼應該就有第二吧?」軒轅意示意她繼續。
「嗯。」她點頭。既然她擔心的事不會發生,那麼接下來就知道怎麼做了。「蓮真公子,欽差大人是奉聖命暗中代天巡狩,既然是‘暗中’,那我們要如何得知哪頂轎是欽差大人所乘?又如何得知欽差大人會在何時行何路,以便攔轎呢?」
他愣愣看著她,好一會兒終是忍不住,撇開頭以袖掩嘴。
江芷涵初時有些不解,但很快就知道他在笑,而且是因為她說的話而發笑——
雖然看不太出來,但她就是知道。
她曉得自己肯定是說了什麼蠢話,才一惹得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這般忍俊不禁,但她卻不知道自己方才說的話,到底有什麼不對。
「咳!」軒轅意止住笑意,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尹姑娘,是我不對,沒把話說清楚。其實我們不是真的要攔轎申冤,那只是一種說法。」
「不是攔轎伸冤?」
「不是。就像尹姑娘方才說的,既是‘暗中’查訪,我們當然不知道唐大人會在何時行何路,也就無從攔轎了。」
「那••…該如何做呢?」她疑惑地問。
「讓欽差大人自個兒來找我們。」軒轅意淡淡一笑。
江芷涵一怔,狐疑的看著他半晌。「蓮真公子,這話也只是一種說法而己,不是真的像字面上的意思,是吧?」就像攔轎伸冤一樣。
軒轅意猛地又以袖掩嘴撇開頭,這次時間更久了點,好不容易恢復正常後,他同樣又輕咳一聲,視線重新落回她臉上,結果看見她一臉懊惱的瞪著他。
呵!其實她的性情也挺活潑的,他依稀還記得當初那個字畫攤上的小女娃兒,有多靈動可愛,或許是因為遭逢巨變,才讓她變得拘謹戒慎。
現下她連瞪他都敢了,是不是代表她開始恢復了?這樣很好,很好…
「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姑娘家臉皮薄,既然都惱了不能再取笑人家。再說,想起來似乎也沒什麼好笑的,就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失控想笑,大概是因為她一臉認真又帶點傻氣兼狐疑的模樣吧。
「嘎?」江芷涵傻了。「可是——」
「細節尹姑娘就不必太追究了,反正到時候欽差大人自然會找我們。」軒轅意打斷她。「話說回來,等這件事情解決、凶手繩之以法後,尹姑娘有何打算?是要返回華原城?或者一樣決定上京尋找未婚夫婿?」
江芷涵一頓。如果事情順利解決,她是沒必要再去京城,可以照著她之前的設想,自己一人謀生,無拘無束地過日子。可是,若不上京城,便千犯表要與他就此道別,後會可無期了……
「我不知道。」她老實說。「我想事情不是那麼容易解決,不過……我會好好想想的。」
凝視著月光下水而的她,瑩白如玉的而龐有著深深的茫然,見狀,轅意的胸口突然微微一緊。
他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勸她回華原,還是隨他一同返京?
他只知道,他的心……亂了。
翌日出發前,軒轅意將一個包袱交給她。
「這是?」江芷涵疑惑的接過後問。
「這是用我的衣裳修改的,委屈尹姑娘換上,做一些改扮、換個稱呼,充當我的弟弟。因舟車勞頓、身子不適,因此只能改乘馬車。」軒轅意解釋。
「知道,有勞蓮真公了費心了•」她理解他的用以,畢竟華原城離信陽府僅有一日半的路程,亦歸在信陽府的管轄內,遇到這樣情結重大的犯罪,府城不可能不知,也許連府城都有她的懸賞告示也不一定。
虧得他思慮周到,否則貿然踏上信陽府,她被捕事小,連累他們主僕二人可就不好了。
她爬上馬車,打開包袱,換上那套修改過的衣裳,再束起發,綁上額帶,遮蔽住她額心的胎記。
整裝妥當後,卻又看見包袱里還有一個約兩寸見方的小木盒。
她拿著木盒打開車門,蹲在門邊喚,「蓮真公子。」
軒轅意聞聲,回頭望向她,改小的白綢袍子穿在她身上很合身,襯得她整個人水靈靈的,像個翩翩小公子。
「尹姑娘有事?」他走了過來。
「包袱里還有這個,請問這是什麼?」她將小木盒送上前。
他接過木盒,將其打開,一縷淡淡的草香立刻飄了出來。
「這是一種顏料,可以涂抹在皮膚上改變膚色,你在臉上、脖子、手上都抹上一些,至少可維持三天不掉色。」他將木盒放回她手上道。
「我了解了。」江芷涵點頭。她可是受過專門訓練的,以現在的化妝術改頭換面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挖了一些顏料往臉上抹,但沒有鏡子,光靠感覺和經驗很難抹得周延,導致臉上的膚色有些深淺不一。
「尹姑娘……」軒轅意忍著笑。「如果你不介意,我來幫你,要不然你臉上會變得非常精彩。」
江芷涵眨了眨眼,理解他的話後,霎時臉頰發燙。
「那……麻煩蓮真公子了。」她再次將木盒交給他,自己在車門邊坐了下來,高度剛好比站在車外的他矮了一點點,兩人四目相對。
這時,他們才同時想到這樣的舉動未兔太過親昵,可提議都說了,應允的也應允了,臨時收回反而顯得太過刻意。
于是,江芷涵只好緊張的垂下眼等待,視線連一絲也不敢往上移。
軒轅意凝望著她輕顫的睫羽,過了會才慢慢、輕輕的替她抹勻臉上的顏料。
他輕柔的撫觸像帶著炙熱的火焰,讓江芷涵的臉頰發燙,她非常慶幸自己臉上有顏料遮掩,才不至于讓羞赧嫣紅的面容暴露無遺。
可惜她不知自己太高估這顏料的遮掩度,其實涂上去後,只不過比她白皙的膚色稍微深了一點而己,頂多讓她看起來像是受過日光照拂的男孩,至于她上的紅霞,仍然盡入軒轅意中。
況且,就算臉上的嫣紅可以掩飾,她強烈鼓噪的心跳還是騙不了自己。
「轉右邊。」他低聲說。
「什麼?」她呆了下,不自覺地抬起眼望向他,對上他墨黑的瞳,心跳漏了一拍,接著又再次狂跳。
「臉稍微轉右邊。」軒轅意重復道,大掌輕捏她的一巴,將她的臉轉向右邊。
「喔。」江芷涵這才回神,慌亂避開他的眸光。
他微微一笑,為她將幾根發絲勾到耳後,察覺她的輕顫,他眸色轉深,凝視著她形狀姣美的耳朵和頸側的線條。
軒轅意食指沾上一點顏料,輕輕的在她肌膚上滑動,落到頸側動脈處,她那飛快的脈搏躍動撞擊著他的指月復,像是呼應她般,他的心跳也加快了。
他無聲嘆口氣,定了定神後,強迫自己專心為她涂抹顏料。全部抹好後,他不自覺松了口氣,將小木盒塞進她手里,退開兩步的距離。
「手的部分,尹姑娘就可以自己處理了。」他說。
「嗯……」江芷涵低下頭,低聲應道。
「我去看言丹準備得怎樣了。尹姑娘好了之後,我們就可以出發。」說完,軒轅意便轉身往溪邊走去。
「公子。」正在溪邊喂兩匹馬喝水的言丹,看見主子立即恭敬的喚道。
「都準備好了嗎?」他隨口問。
「是的,都準備妥當了,就等馬兒喝完水便可出發。」
「好。」軒轅意在溪邊蹲下,淨了淨手,將指上的顏料抹去,卻抹不去那似已烙在膚上的細致觸感。
「不妙,…,’他只手掩臉,無奈的低喃,光是他竟然會「落荒而逃」,就己是大大的不妙。「真是糟糕啊,看來要輸了呢……」
「公子,怎麼了嗎?’,言丹只听到主子發出聲音,沒听清楚內容,因此疑惑地問。
「沒事。」軒轅意又暗暗嘆了口氣,而後站起身。「出發吧。」
接近午時,他們抵達了信陽府,馬車緩緩通過信陽府城門,沿著大街行進。
江芷涵撩開車窗簾子的一角望著外頭,華原城雖然不大,但己是繁榮富庶,沒想到和信陽府一比,只是小巫見大巫。
沒多久,她的視線便從繁榮的街道,落在騎馬跟在馬車旁的男人身上。
之前他就是騎馬趕上她和言丹,據說馬是臨時在一個小村子向村民買的,不是什麼駿馬,偏偏他騎來依然那般飄逸出眾,好像連同馬兒的層級都一起提升了。
老天真不公平,好像將所有好的、美的事物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目光不其然與他對上,她心一跳,下意識往後一縮,手一松,簾子垂了下來,她亦忍不住有些懊惱。
真是丟人,每次偷看他,都被他逮個正著。
這就算了,對上眼就對上眼,大方的笑一笑再自然的轉移視線,假裝欣賞街景不就好了嗎?她干麼慌亂到躲起來,這不擺明了心虛嗎?
「江寒。」窗外,軒轅意出聲低喚。
江芷涵悄悄嘆息一聲,整了整面容,伸手撩開簾子。
江寒,是她從「江芷涵」三字中擷取,換成同音字用在這關頭的假名,如今她的身份,是他的義弟。
「是,大哥有事嗎?」她試著沉穩地回應。
「應該是大哥問你有什麼事才對。」他騎馬跟在馬車旁,望著她淺淺微笑。
「沒什麼,只是看看街上。今天街上很熱鬧的樣子。」她說。
前頭就是客棧了,今天就稍事休息,養足精神之後,明日大哥再領你到街上逛逛。」軒轅意一說。
「多謝大哥。」
此時,馬車停了下來。
「到了。」軒轅意說完,率先跳下馬,把韁繩遞給從客棧里跑出來的小二,然後又來到馬車後,將門打開。「江寒,下車吧。」他站在車外,朝里面伸出手。
江芷涵想盡量表現的自然,將手搭在他受傷,誰料兩手剛一接觸,她指尖立刻微微一顫,下意識的想要退開,卻更被他握緊。
她微愕的抬眼望向他,卻迎來他一個儒雅的淺笑。
「小心點。」軒轅意握住她的手,溫聲叮嚀。
妖孽啊妖孽……她再次在心里感嘆,借由他的扶持跳下馬車。
「還好嗎?」他又問。
「沒問題。」江芷涵知道他是問她的傷,其實她已經痊愈得差不多,人雖然還是覺得有些疲累,不過這不算什麼。
「是嗎?你的手有點涼,」軒轅意大掌攫著她略顯涼意的手輕輕搓了搓,一手熱了,再換另一手。
這……這是在干什麼?他這是在吃她豆腐吧?
不知為何,她腦海里浮現辦公室里男上司吃女下屬豆腐的畫面,不過與眼前的狀況比擬,這念頭便馬上被她甩掉。
人長得好、氣質佳就是吃香啊,她怎麼也無法將那瑣的畫套在他身上,只是……今天的蓮真公子好像真的有點古怪啊……
「我沒事,真的。」江芷涵微微使力,打算抽回自己的手。她只手熱,臉也熱了,再繼續下去,她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干脆撲倒他。
軒轅意凝望她一眼,見她雙頰女敕紅,眼底有著難掩的羞意,點頭,放開了她的手。
言丹拉著馬車,跟隨小二將馬車趕到後面的空地。
江芷涵總算抬眼望向客棧,隨即微微一愣。
這是一家看起來很老舊——根本可說是破舊的客棧,非但朱紅大門斑駁,朝里頭望去,大廳雖擺放了十來張桌子,卻沒有一位。她甚至還看見有兩三張桌子因桌腳長短不齊而傾斜連大門旁掛著的一塊牌子,也搖搖欲墜歪了一邊,上頭寫著「全詳客棧」。
她訝然望向身旁的男人,不偏不倚迎上他帶著笑意的眼眸。
心里再次升起那種古怪的感覺,她確信不是自己的錯覺,這一路上,蓮真公子對她的態度真的不一樣了,沒了初見時給人疏離感,盡管依然有禮,卻多了一些霸道的親昵,笑容也變多了。
最大的不同是,他竟然會對她毛手毛腳了?
雖然先前在養傷期間,兩人難免也有肢體接觸,但是和這回他給她的感覺一比,兩者是天差地遠。
她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在打算些什麼,卻難掩期待,也許……她不再是一廂情願了。
「這是一家很有意思的客棧,千萬不可‘以貌取人’。」軒轅意笑著說。
「是,小弟受教了。」她微微一笑,順從地回應,視線轉啊轉,突然定住,身子也跟著一僵。
那是她…是尹春風的懸賞畫像!
果然如她所料,連府城也貼上懸賞告示了。
她不自覺的往他靠攏,心虛地低垂個頭,不曉得她會不會被認出來?會不會下一瞬間,就有大批官差出現,將他們團團圍住?
「江寒。」軒轅意伸手扶住她的手肘。「我們進去吧。」
「可是大哥.…」她擔心極了。
「相信我。」他輕聲說,氣低頭對她一笑。「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江芷涵望著他,心里滿滿的.不安被他安撫下來,她輕輕吁口氣,點點頭,配合地讓他帶著她走進客棧。
他們一跨過門檻,站在櫃台後方的掌櫃立即抬起頭來,目光炯然地望向他們。
掌櫃出乎江芷涵意料的年輕,看起來大概也才二十五、六左右。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真有其事,她感覺掌櫃在看見公子時有些驚訝,接著便將視線落在她臉上,很仔細的審視起來,看得她……渾身發毛。
難道••這掌櫃的認出她是懸賞的犯人?
「掌櫃的。」軒轅意揚聲喚道。
江芷涵詫異的抬頭望向他。他剛才的語氣,怎麼給人感覺有些冷……可他的樣子看起來,和往常並沒什麼不一樣啊。
似是察覺她的視線,他又低頭對她淺淺一笑。
看吧,她沒說錯,他的笑容真的變多了,今天一路上給她的微笑,比兩人相識以來加起來的都要多,而且也變真誠了。
思緒一下子被轉移開來,江芷涵沒看見掌櫃恭敬的垂下眼,從櫃台後方哈腰走了出來。
「兩位客官,是要用膳還是住宿啊?」掌櫃笑意盎然的詢問。
「都要。給我們一處單獨院落,兩捅熱水,再送些清淡好消化的膳食到房里。膳後將這包藥煎好,送到房里來。」軒轅意將一包藥交給掌櫃,吩咐道「里而有煎藥步驟和注怠事項,務必依照。」
「好的,沒問題。」掌櫃接過藥包。「小的領公子和小……公子到房里,請跟小的來。」’說完,掌櫃便在前方領路,往後方走去。
走過一條不長且破落陰暗的回廊之後,江芷涵眼前突然豁然開朗,如詩如畫般的自然風景佐以精心設計的園林景觀呈現面前,實在美得驚人,根本讓人看得目瞪口呆,而且一點也不破舊。
她的腳步早已不由自主停了下來,看著四周的美景,又想到前方客棧的門面,不解兩者為何有如雲泥之別。
兩個男人跟著停下腳步,軒轅意也不催促她,隨她慢慢觀賞園林景色。
「小公子還喜歡嗎?」好一會兒之後,掌櫃才笑問。
「嗯,這里很漂亮,和前面完全不同。」江芷涵老實的說。
「呵呵,這地方只招待‘有緣人’,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都能進來的——」「掌櫃。」軒轅意打斷他的話。「可有其他客人?」
「目前沒有,不過.…」掌櫃笑了笑。「兩日後會有一位客人,是位走訪各處的游人,大約後日傍晚左右會抵達。」
軒轅意點頭,看向江芷涵。「江寒,我們會在這兒小住一段時間,有得是機會觀賞,還是先到房里去,掌櫃也才好去做事。」
「啊,對不住…•」她很不好意思的致歉。
「不打緊,小公子喜歡,是我們的榮幸。」掌櫃繼續領路,一邊閑聊似的問「兩位公子是……」
「義兄弟。」軒轅意道。
「原來是義兄弟啊!」掌櫃呵呵笑了。「不知為何,小的總覺得小公子面善得緊,好像在哪兒見過。」
江芷涵面容微凜,不禁揪住軒轅意的衣袖,身子也往他靠近。
「舍弟初次離家遠行,我想掌櫃是不可能見過的。」他微側身,擋住了掌櫃的視線,眼神帶著冷冽的警告看著對方。
「呵呵呵,也是,這麼水靈靈的小公子,小的若是真的見過,肯定不會忘記才對。」掌櫃還是呵呵笑著。「啊,到了,就在前面了。」
說完,推開一扇園們,領著他們踏進這處別致的小院。
「這兒有兩間上房,一間客廳、一間花廳,還有一間僕人房,若有什麼需要的話,就拉拉鈴……」掌櫃走到門旁,抬手拉了拉掛在門邊、一條編織著精致花樣的帶子,清脆悅耳的鈴聲隨即響起。「沒間房里都有這樣的繩子,在門邊和床邊,鈴響了,我們會听見的。」
此時,小二幫忙拿著他們的包袱行李,領著言丹走了進來。
「對了,掌櫃,幫我準備文房四寶送到房里。」軒轅意吩咐。
「是。那麼小的就領兩位公子到此,希望兩位住的順心。」掌櫃朝他作了一個揖,便揮手要小二一起退下。
「哇!果然如大哥所言,不可‘以貌取人’吶。這家客錢未免太‘表里不一’了。」人一走,江芷涵便忍不住贊嘆。「不過這也太奇怪了,通常開門做生意,門面是頂重要的,這家客棧卻反其道而行,難怪門可羅雀。」
「因為掌櫃只做‘熟人’的生意,要不然,就像他剛剛所說的只招待‘有緣人’。」軒轅意微笑地解釋。
只不過對熟人,掌櫃的態度就像剛剛對待他們的差不多,若不是熟人的話,那可就精彩了,他目睹過一次,因此相信掌櫃絕對是天下最擅長招引怨恨的人。
而要當這個「有緣人」,得先不挑剔門面,有勇氣走進來,然後才是面對掌櫃,所以,據說這「有緣人」至今不曾得。
「那大哥和掌櫃算是熟人?還是有緣人?」
「都不算是,只是听朋友提起過,知道這家客棧的奧秘之處罷了,既不是熟人,也算不上是有緣人。」軒轅意避重就輕的回答,領著她走到其中一間房前,為她推開房門。「你就睡這間,等會兒熱水就會送上來,你梳洗沐浴過後就到花廳用膳。」
「好。」江芷涵點頭。
「對了。」他又轉頭,吩咐言丹將另外準備的包袱拿過來交給她。「這是另一套衣裳,給你替換用,明日我們再到街上替你買幾套衣裳。」
「兩套衣裳就夠我替換,不用再添購了,我還是留在客棧別出去比較妥當。」
江芷涵袍著包袱猛搖頭。之前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應了一起出門,可是現在既然知道街上貼滿了她的懸賞畫像,她怎麼還能上街呢?
「我不是說過不必擔心嗎?」軒轅意說。
「可是街上到處都是我的畫像,就連剛剛掌櫃也差點認出我來,我想我還是安分的待在房里比較妥當.」她輕嘆,雖然自己的情況不是穿越到清朝,不用體驗女主角那種走到哪都會遇到「數字軍團」——阿哥們的定律,但遇不到數字軍團,也是會遇到其他麻煩的呢。
穿越故事中.的女主角通常不是吸引男人就是招惹麻煩,她還是低調一點的好。
「我己經夠麻煩你了,真的不想再節外生枝。」
「也罷,就依你的意思吧。」軒轅意只好點頭。本來他是見她沿路充滿興味的欣賞熱鬧街景,所以才想帶她出去逛逛,既然她有所顧慮,他便無須勉強。替換的衣裳和保暖的外襖,他可以命言丹去買回來,反正來日方長,以後……
他霎時一怔,隨即在心里失笑。不久前才接受自己對她有不同的感覺,現在就己經開始有「以後」的打算了?
「對不住,讓大哥費心了,我……我進房了。」江芷涵愧疚地說,低垂著頭踏進門里,轉過身欲將門關上。
「尹姑娘。」軒轅意突然喚道。
她一愣,也跟著換回原本的稱呼,「是,蓮真公子?」
「你可知在北方,‘大哥’這稱呼是另有含意的?」
江芷涵愣住了。他指的「北方」,肯定是這個時空、這個王朝的北方吧?但她只知道這個朝代與中國古代在大方向上是大同小異,風俗民情則完全不了解,「大哥」二字在北方有什麼含意,她還真不知道呢。
不過……大哥不就是大哥嗎?親的、認的、或是敬稱都是,還會有什麼其他特別的含意?
「有何含意?」她不解地搖頭。
軒轅意望著她一會兒,微微一笑,也搖搖頭。
「沒什麼,我隨便說說罷了。沒事的話,我回房了。’說完,他轉身走向另一間房。
江芷涵一臉疑惑,站在門內目送他的背影。蓮真公子那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不是隨便說說就罷了的人,所以這「大哥」到底另有什麼含義呢?
這廂,江芷涵滿心閑惑地進了房,而愣在原地的言丹卻受到很大的驚嚇。
尹姑娘或許不知道,可他是北方人,雖然小的時候就跟著爹娘移居到京城,但是在家中,他娘喊他爹就是叫「大哥」,在北方,那是妻子對丈夫的昵稱啊!
言丹看看尹姑娘,再看看自家主子,然後拔腿跟上,一邊在心里哀嚎——
天啊地啊!他家公子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問這種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