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極了?真的嗎?
江芷涵有些心驚,看著「恩公」冷著一張臉替她煎藥。
是的,她還是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能繼續叫他恩公或公子。
那天他的表情雖然沒有什麼改變,仍是一貫的平淡,可她卻真切的感受到他全身充斥著「惹我者死」的氛圍,嚇得她這個上輩子被搭檔和上司叫「憨大膽」的人吭都不敢吭一聲,非常識相的當起啞巴,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之後沒多久,他便離開了,大約過了一個半時辰左右,又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除了食物、衣物、藥物之外,其中還有另外單獨包成一大包的藥材,她不知道是什麼。
接下來這幾天,他煎的藥一次比一次苦,而他也不怕她知道,橫豎小屋就這麼一丁點大,後來索性毫不避諱的當著她的面,直接大把大把的將黃連丟進藥壺里,還一次比一次多。
沒錯,後來她知道了,原來那一大包藥材,正是黃連。
此刻聞著那似乎比之前還要苦上數倍的藥味,她的臉也跟著苦了起來。
她甚至能感覺到在他平靜無波的表面下,好像……每當看見她驚恐的表情,他的心情就會稍稍好轉一些?
她可以確定,這一點也不是「好極了」!
她想八成是她的姓出了問題,才讓他反應這般大……喔,不,其實除了那時咬牙切齒的說出「好極了」三個字之外,他可以說沒有其他反應,臉上根本一樣是毫無表情,除了那慣有的淡然之外,還是淡然。
但是……他所表現出來的行為,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啊?
只不過,現在才問他是不是認識她,似乎很奇怪啊……
江芷涵恐懼的吞了口口水,瞪著端藥走過來的他,非常不願意喝那碗加了好幾倍黃連的苦藥,可她卻也知道,自己不能不喝。
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明白不喝的話他消不了氣,消不了氣的話,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呢!
對上他的眼,她很無奈的露出一抹苦笑。
「恩公,可否打個商量?」她可憐兮兮的問。
「請說。」軒轅意一副好商量的口氣問。
「如果我姓江讓恩公不滿意的話,那隨恩公叫我阿貓阿狗張三李四王五許六都成,就是別把黃連像不用銀子似的拼命往藥里加。」反正他整她整的明目張膽,她也不介意把話挑明了說。
軒轅意淡淡的望著她。傷藥其實幾日前就不必喝了,她的傷勢現在只需外敷即可,這幾日她喝的都是調養身子的補藥,只是他沒說明而已。
「喝藥吧。」他不答話,只是平靜的舀了一匙藥送到她唇邊。
「看來沒得商量了。」江芷涵很無奈,只得乖乖伸手。「我自己來。」
她接過藥碗,一副慷慨赴義般的樣子,仰頭一口氣喝下。
「嗯……」但藥實在太苦,超出了她忍耐的範圍,咕嚕一聲她吞是吞下了,可一陣惡心感又令她反嘔了出來,不僅吐出藥汁,連同稍早前吃下的簡單膳食也全部吐出來,而且還全數貢獻在……
坐在床沿的他的白袍上頭。「嘔……嗯。」
軒轅意仰頭瞪著屋頂,無奈的嘆息,任由她在他身上吐個痛快。
好吧,他知道這是報應。
只要對方無辜,而他故意使壞,就會在「近期內」得到報應,這是以前師叔就警告過他的,只是他一直沒有機會證實。
如今,他也算是了解這「近期內」是多久的時間了,答案是七日。
算了……他也有不應該,若非她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這樣一吐,腸胃翻涌,扯動肌肉,豈不是加重了她的傷勢?
知道再也吐不出東西,虛月兌無力的江芷涵才發現自己干了什麼好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雖然心里忍不住贊自己干的好,覺得他活該,不過她還是趕緊道歉。
一條白色手巾出現在她眼前。「把嘴擦擦吧,阿貓。」軒轅意說。
江芷涵眨眨眼,有些虛月兌,胸月復的傷口也隱隱發痛著,可她現在只想確定一件事。
「恩公叫我‘阿貓’,意思就是說……我不必再把黃連當膳後點心了?」
軒轅意忍不住輕笑,她還挺能苦中作樂的嘛。
他笑了也!江芷涵有些驚艷的望著他,自己明明很慘,對他故意整她也是很不爽,可他這麼一笑,幾乎就讓她忘了這些事。
「我可沒準備那麼多衣裳。」他沒好氣的說。反正那一大包黃連剛好都用完,虧她乖乖喝了七天苦藥,也算是奇葩了。
一手撈著衣擺不讓穢物落地,他轉身走到櫃旁,拿下包袱,走出小屋,清洗自己去了。
所以?她解月兌了?
江芷涵眨眨眼,隨即跟著漾開了笑。
切,早知道,她早點吐一吐不就沒事了,干麼拼命忍著,白喝了這麼多天的苦藥?
抓起他的手巾細看,她發現這手帕的布料,還有角落那用同色絲線繡的一朵蓮花都非常高級,頗有一種低調奢華的感覺,用來擦她嘴邊的酸液太可惜了。
考慮了一會兒,她慢慢地嘗試坐起身,覺得這種痛還在她能忍受的範圍,所以又緩緩的站起來,走到放在炕邊的凳子。凳子上頭有個臉盆,她撈了些水抹抹嘴。
好冰!冷透的誰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抓著衣袖拭干唇邊的水滴後,她這才拿起他的巾子折好,輕輕的覆于口鼻上,深深吸了口氣……
這是他的味道。
這幾日,每當他靠近的時候,她就會在他身上聞到同樣的味道,清清咧咧、幽幽渺渺,像是高山冰雪的味道。
「我說小狗子,你在做什麼?」
好整以暇的聲音突然響起,江芷涵渾身一僵,瞬間回到現實。
她剛剛……在干什麼?
說起來其實也沒什麼,但被他這麼一問,感覺似乎又有點什麼。她不介意向自己承認對這男人有些好感,可她介意被他知道,更介意他不知有沒有看見她剛剛的舉動。
她是背對著門口的,所以他應該沒看見才對吧?
「擦擦嘴啊。」她穩住心緒,對自己鎮定的語氣很滿意,雖然盆里漸漸靜止的水面已倒映出一張尷尬無措又心虛的面容。
「是誰準你下床的?」他又問。
「這兒就你我二人,既然不是你,那就是我嘍。」她故意不馴的說,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臉頰。「我覺得……好很多了,走幾步路沒什麼大問題。」
「是嗎?」
「當然。」確定表情恢復正常後,她才慢慢的轉過身,鎮靜自然的對他一笑,緩緩舉步走回床上坐下。「瞧,沒事兒。」
軒轅意走過來,倏地彎湊近她,在她瞠大眼、忍不住紅著臉往後退時,快速抽走她捏在手里的白色手巾。
「喜歡它的味道嗎?」他可以壓低嗓音,戲謔的問。
「你……你……」江芷涵漲紅臉,又窘又氣。他都看見了,還故意取笑她。
軒轅意見她氣脹了臉,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淺笑,直起身子踱步離開。
逗她的感覺真的挺有趣的,會讓人不知不覺間上癮,忍不住一而再的逗弄她。
一看見他那難得的笑容,不知為何,江芷涵心里的氣惱瞬間煙消雲散,心中宛如小鹿亂撞,心髒撲通撲通的幾乎要跳出喉嚨來。
妖孽……
她抬手揪著衣襟,不經意也握住了掛在胸前的金鎖片,那扎進掌心的些微刺痛提醒了她現實的存在,像盆冷水兜頭淋下。
盡管記憶已模糊,她卻有個清晰的認知,那就是——這副身體的原主人是有婚約的。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會履行這個婚約,但在解除婚約前,她是不可能開始另一段關系的,這是她的原則。
在上輩子,她最討厭的就是劈腿的人了,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一樣,而且以她目前的處境,也不適合考慮感情的事。
況且,這一切也只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又過幾日,江芷涵的傷勢已經好了七成左右。
這天軒轅意坐在窗邊的凳上,手里已然拿著書冊,不過眼神卻不著痕跡的審視著她。
她又握住那塊金鎖片了……這幾日來,她這個動作越來越頻繁,表情也好像在提醒自己什麼似的,讓他有些好奇她心里在想什麼。
「常看你握著那塊金鎖片,它對你意義非凡,是嗎?」他故意問。
江芷涵回過神來,低頭望著金鎖片。這東西對原身來說,是訂親的信物,對她來說,則很有可能是她穿越的媒介,確實是意義非凡。
「嗯,這是我爹留給我的。」她下意識的說,旋即對自己意圖隱瞞婚約的行為感到不齒。
「原來如此。」軒轅意若有所思的望著她,難道她爹沒有告訴她這塊金鎖片代表的意義嗎?
江芷涵抬眼望向他,突然有個沖動,想看看他的反應。
「我爹說,這塊金鎖片是喔的訂親信物。」
在原身的記憶力,從小就听爹對她說,她的未婚夫婿是怎麼自己找上門求親,又說那個人長的俊秀極了,年僅十歲性情便已沉穩內斂,家世背景好,又拜在高人門下,還說十五年後她年滿十八,便會迎娶她進門。
或許是因為听過很多次,也或許這身體的原主人本身有所期待,反正她對這件事就是記憶深刻,以至于也得到了一個清晰的記憶片段,想當做忘了或沒這回事都做不到。
江芷涵在心里撇嘴,現在距離她十八歲的生辰僅剩七個多月了,依她看來,這十五年來對方毫無音訊,她爹一定是被騙了,就算不是騙,肯定也只是孩童一時興起的戲言,轉過頭瞧見什麼更有趣的,就把這件婚事給拋到腦後去了。
原來她知道啊。軒轅意心忖。
「听你的意思是,你沒見過你的未婚夫婿嘍?」他明知故問。
「是沒見過,不過……很快就能見面了。」江芷涵聳聳肩道。
看吧,人家听到她有婚約依然一臉無動于衷,果然只是她一廂情願。更可笑的是,她到底期望他會有什麼反應?
好吧好吧,她承認自己是對他心動了,可這樣的男人,很難讓人不心動吧?不過這又如何?對他來說,她只是一個順手救下的路人,畢竟他甚至連姓啥名誰都不願意告訴她……
哼!這樣最好,反正她也沒打算和他怎樣。
「喔?」軒轅意有些訝異的看著她。「怎麼說?」
「我打算到京城找他。」其實除了金鎖片之外,她還有一個錦囊,爹說錦囊是未婚夫的師叔給的,言明在她遇難之時才能打開。
在她的大腦記憶中,那天原身在走投無路時迫不得已打開了錦囊,里頭只有一張小紙條,寫著四個字「尋軒轅意」,因此她了解在她穿越來之前,這身體的主人是打算上京城去投靠未婚夫的。
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受過現代教育的她基本上也是個無神論者,可是在自己靈魂穿越附身之後,她再也不敢這麼認為了。
而且像卜算、易經、八卦這種老祖宗的智慧她完全不懂,因此對于未婚夫的師叔竟然能算到十幾年後她會遇到這一劫數的本事,她是佩服極了,所以雖然很不甘願,但眼下她也只能到京城投靠這個未曾謀面的未婚夫了。
不過,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此去京城,也要順便解決掉這件婚約。
軒轅意挑眉。原來她打算到京城找他。
雖然有些詫異,但只要稍一思考,便能理解她這麼做的原因,一擊她的處境。
因為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可是,她到底對「她的未婚夫」知道多少?當初師叔對她家人有告知詳細嗎?
「你可知他姓啥名誰?家住何處?」
「只知姓軒轅,單名意,今年應該年二十五了,臘月初八生,京城人士。」江芷涵實話實說,或許原身知道更多,但誰教她殘留的記憶大多是模糊的,她能記得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軒轅意垂下眼,不意外師叔給的果然是他的真名。
「京城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加上人口稠密,你不知他家住在何處,如何找人?」
「‘軒轅’應該不是什麼大姓吧?」她不確定的說。這里的人、事、物雖形似中國古代,卻不在她所知道的歷史軌跡中,所以她不清楚這兒到底有些什麼風俗習慣,也不知其社會現狀。「到了京城之後打听打听,總會知道誰家姓軒轅,再上門問問便成。」
「你想得太簡單了。」軒轅意淡淡的說。若真如此,那麼她絕對找不到「軒轅意」,除非湊巧有同名同姓又與他同年同月生的男子。
軒轅確實不是大姓,而是國姓,現今皇室便是姓軒轅。索然皇室沒有霸道的要姓軒轅的百姓改性,但此姓的人確實不多,一般人听到這個形式,又在京城,第一個聯想到的便是皇室。
只是,她卻一點也沒
有往皇室猜得樣子,表現得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軒轅」這個姓氏在龍騰王朝代表著神秘意思。
事實上,別說平民百姓,就連高官貴冑識得他的人也不多,因為他無須上朝,平日也深居簡出,所以能識得他的人除了皇上和近身侍從外,可說是屈指可數。
「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江芷涵也知道事情不會如她想象的順利,但她又能如何?如果沒有那件麻煩事,她或許就會開始自己的新生活,根本不會想要投靠那個所謂的未婚夫。
他不來迎娶最好,來的話她也會當做不認識,反正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方根本不可能認得出當初說親時只有兩、三歲的她。
只是話又說回來,若原身沒有遭遇那件麻煩事以至于香消玉殯,她也不可能在這里了吧?所以啊,這就好像雞生蛋、蛋生雞似的,是個無限循環且無解的問題,唉!
軒轅意心中,同樣千回百轉。他知道她上京城「依親」是因為走投無路,本想提議直接在這兒幫她解決問題,她就不用上京城了,可這話若說出來,感覺就是不對,好像在阻止她去找未婚夫婿一樣。
如果她就是要到京城,他倒不如將她安置在身邊,一邊幫她解決她的麻煩,就當做是他要解除這樁婚約所給她的補償吧。
「這樣好了,我也是京城人士,正要返回京城,你就和我同行,到京城時,我再派人打探打探,應該比你挨家挨戶上門詢問來得好。」他相信追殺她的人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手,如果他不管她,那她一定沒辦法活著抵達京城。
江芷涵訝異的望著他,他要帶她一起去京城,還要幫她找人?
「這……」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還真是個好人啊。她很清楚,若沒有人幫助,她要找到人太難了。
他既然是京城人士,感覺身份似乎也不低,門路應該不少,找起人來肯定會比她簡單多了,照理她該歡天喜地立刻答應,可靈魂在現代身為警官的她,還是忍不住猶豫。
「恩公,你別忘了外頭可是還有人在追殺我,躲在這里他們找不著是一回事,但一出去就不同了,這點你可要考慮清楚。」
軒轅意傲然一笑,「這麼點小事,有值得費時間考慮的必要嗎?」
赫,好狂妄的語調,真沒想到這些日子一直以為性子清淡的他,竟然也會有這一面,讓她意外之余都忍不住心癢癢了……
這男人還真是她欣賞的類型,放手好可惜啊!江芷涵不禁在心里吶喊。
軒轅意當然猜不出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但他看出來她臉上猶豫糾結的表情,以為她在為連累他的問題而遲疑,于是他徑自下了結論,「就這麼決定吧,等尹……咳,等江姑娘傷勢痊愈之後,我們就出發。」
「恩公……」
「江姑娘不要再稱我恩公了。」軒轅意故意挑了個一定能讓她轉移注意力的話題,同行之事對他來說已成定局,她無須再舉棋不定。
「那……我該如何稱呼恩公?」江芷涵屏息以待。他終于願意告訴她自己的名字了?
「蓮真。」軒轅意說。「蓮花的蓮,真假的真。」
「蓮真。」江芷涵咀嚼著他的名,順便再心里感嘆一下——果然人如其名啊!
當然,這「人」指的是他的外貌。
他並沒有編造假名,蓮真,是師父為他取的字。
自從他入師父門下,師父為他取字之後,「軒轅意」這個姓名他便甚少使用了。
他這次奉師命南下辦事,卻萬萬沒想到會在回京的半途,救了自己幼時被師叔拐騙,因而定下親事的「未婚妻」。
事情至此,他不由得響起師父以前曾感嘆的說過的一句話——命運總是用一種讓人措手不及的方式,來展現其不可違之威能。
端月三十。
天方露白,原本在椅上打坐的軒轅意便睜開眼下了椅。這些日子他都是這樣過夜的,只需閉目打坐,對他便已足夠。
偏頭望一眼床上依然睡著的人兒之後,他無聲的走到窗邊推開窗子。
下了數日的雪如他所預測,在昨夜就停了,雪下的不大,積雪不淺,應該還不至于難以行走,而且今日想必會是個有暖日的好天氣,正是適合啟程的日子。
他看看天色,之前約定的時辰將至,言丹應該快到了。
才剛回到桌前坐下,外頭便傳來馬蹄聲與車輪滾滾的聲響,驚擾了床上原本睡著的人。
江芷涵猛地睜開眼楮,那聲音……是馬車?
她警覺的坐起身,看見安坐在桌旁的軒轅意,有些納悶,難道他沒有听見嗎?
「蓮真公子,有人來了。」她低聲說,下床走到窗邊,小心的向外探望,果然看見一輛馬車從林子里的小道出現,然後就停在那兒,駕車的男子左右張望,好像在尋找什麼。
那男子她覺得有些眼熟,所以確實是她見過的人,是那些想殺她的人之一?還是……
軒轅意微挑眉,對于她一連串的動作有些訝異,看來像是訓練有素的樣子,這實在……好生古怪!
「江姑娘不必緊張,那是我的侍從。」他說。
啊,對,她想起來了,當初她沖出去差點撞上的馬車,車夫就是他。
「你的傷勢已痊愈九成,上路沒問題了,所以我決定今日便啟程。」軒轅意解釋。
江芷涵錯愕的轉身望向他。
他說什麼?今天要起程?
可是……那天她有答應要和他同行了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先用早膳,之後準備一下,東西我都整理好了,床尾那個包袱是給你的,里頭幫你準備了兩套衣裳和一件保暖的披風,你只要打理好自己就行了,桌上那碗藥剛煎好,還很燙,等你準備好之後再喝。」軒轅意交代完,起身走出屋外。
江芷涵回過神,更新望向窗外,看見他彎身從雪地挖出一顆石子,然後馬車上他的侍從像是此刻才看見他,立即跳下車朝他奔來。
她看見侍從對他恭敬的行李,而後他隨手丟開手中石子,與侍從走到馬車旁,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他的侍從還由懷里掏出一張東西交給他……
听不見他們的談話,江芷涵輕輕一嘆,想到他說要她打理好自己,因此他離開屋子,想必是要給她隱私。
思及此,她立即回到炕邊打開包袱,拿出一套衣服。發現是男裝後,她滿意的點頭,躲到矮櫃後方快速換好衣服,順便解決自己的生理需求,然後拿著夜壺到屋外,走到屋後處理掉。
進屋前,她看見那對主僕依然在馬車旁談話,這時蓮真正好抬頭朝她的方向看來。
江芷涵一怔,想到自己受傷還拿著夜壺,趕緊轉身進屋,將夜壺放回原處。
淨了手、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後,她環視屋內一周,確定沒有什麼遺漏,便在桌旁坐下,一邊用早膳,一邊等待屋外那對主僕進來。
不知道從這兒到京城,需要多久的時間?她想。
屋外,軒轅意望著手上言丹剛剛拿給他的東西,臉上的表情非常震驚。
那是一張畫像,一張官府發布的懸賞通緝畫像,而畫像上的人就是屋里那位姑娘,他的未婚妻。
畫像下方,寫著她的姓名、年齡以及罪名——殺人!
犯婦殺害了兩條人命,手段凶殘,罪證確鑿,罪無可恕。見事跡敗露,逃逸無蹤,本縣特頒此令懸賞通緝。
犯婦狠毒頑強,狡猾殘忍,未免增加傷亡,死活不論皆可領賞。
懸賞金︰紋銀一千兩。
看著罪行描述,軒轅意臉色越發深沉,眉頭緊蹙。
她殺人逃逸?就憑她?
但讓他震驚的,不是這個,而是她的姓名。
她姓「尹」,這是他早就知道的,可他萬萬沒想到她的閨名……竟然叫做「春風」!
春風……該死的「春風」!
直到此刻,他總算理解師叔信里那一句謎樣的話是什麼意思了,她除了是他的「未婚妻」之外,名字還叫「春風」。
原來師叔是哪個意思嗎?他幾乎可以想象師叔仰天暢笑,得意說話的模樣——
蓮真啊,師叔說的「春風得意」就是這個意思,你總算了解了。
雖然他面上沒有多大的反應,但心里很清楚,自己所有的冷靜已全數消失殆盡。
「春風得意」是嗎?
他倒要看看她這「春風」,如何「得」到他軒轅「意」!
「公子?」言丹見自家公子神色變幻莫測,擔憂的輕喚。
軒轅意回過神,在心里嘆了口氣。他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好了。
「公子,您說這事該怎麼解決?」言丹擔憂的問。
「你听到些什麼?」軒轅意問。
「死者是一男一女,男的姓蕭,叫蕭廷瑞,是尹姑娘青梅竹馬的鄰居,女的姓施,施翠筠,蕭施兩府不久前才定下親事,據說是兩情相悅。有鄰居听見案發前幾日,也就是蕭施兩府定下親事的那天,尹姑娘到蕭家和蕭公子大吵一架……另外,陳尸處是在蕭家後院,後院一牆之隔便是尹家,捕快沿著血跡越過矮牆,在尹姑娘閨房床底下找到凶刀,因此傳聞尹姑娘因愛生恨,所以痛下殺手。
「言丹,依你看,事情的真實性有多高?」
「公子,這可是官府正是發布的懸賞告示,人證物證俱在,罪證確鑿,假不了的。」天曉得這幾天他有多擔心公子的安危。
「可是我的看法不一樣。」軒轅意將畫像折起,听聞聲響,抬眼望向小屋,看見她站在門外望著他們,一對上他的實現,便紅著臉轉身匆匆進屋去了。
唇角微微一勾,他相信她不是凶手。
「公子以為如何?」言丹好奇的問。
「就我看來,單就‘死活不論’這一點,殺人滅口的味道頗重。」他沉吟。
「可是官府……」
「官府並不等于就是好的、對的一方,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清楚這點嗎?」軒轅意神情淡漠的說。
「是。」言丹恭順的低頭領教。
「既然人就在屋里,不如咱們就進去問問吧。」
「公子!」他十分錯愕。「她不可能會承認的,倒是她發現事跡敗露,為了自保,難保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言丹,她沒有武功,只是一個普通的姑娘,甚至還有傷在身,就算她起了殺心,又能有什麼作為呢?」軒轅意淡淡一笑道,他若要制服她,根本連一眨眼的時間都不需要。「走吧,把馬車——」話一頓,他實現望向侍從身後那片密林。「言丹,你被跟蹤了。」
「什麼?」言丹一驚,猛地回過神,仔細凝听了一會兒,才終于隱隱听見細微聲響,估測對方再過一刻左右便會到達此處。「公子,小的去引開他們。」他立即說。
「不用了。」軒轅意制止了他,隨即飛身而起,身形輾轉間已折下十數枝樹枝,返身掠回原地的同時,手中樹枝就疾射而出插在雪地上。
緊接著他用手上僅剩的一支樹枝,在雪地上畫下符咒。「起!」他低喝一聲。
很快的,明明無風,雪花卻旋飛而起,先是弭平了雪地上的馬車痕跡,而後又繞著雪地上的樹枝飛旋。
「去!」他又低喝一聲,將手中樹枝射出,直沒入雪中,須臾,插在雪地上的樹枝竟也沉入雪中消失了。
「公子布了陣?」言丹低問,眼底盡是崇拜。
「嗯,那些人走不到這里,只會在林子里打轉。」軒轅意抬手輕拂掉袖上的雪花。「看來我們還不能回京。」
「公子打算留在華原城處理這件案子?」
「不,不是華原城,也不是我。」他說,「到隔壁的信陽府,那兒自然會有該處理的人去處理。」
言丹愣了愣,好一會才恍然大悟。
「公子是指唐大人嗎?」走這條路線的,應該就是唐大人沒錯了。算算時間,若不是遇到什麼重大的案件拖延了行程,唐大人是差不多該到了。
「沒錯,既然他是代天巡狩的欽差大人,有冤當然就是找他申了。」軒轅意微笑。「從這兒到信陽府需要一日夜,等會你帶著尹姑娘先走,我留下斷後。」
「公子,讓言丹留下斷後——」
「你會解陣嗎?」
言丹一愣,霎時語塞。
「這個地方時前人心善建屋,供給入山獵戶休憩的地方,我可不能把陣式放著就走。」見忠心的侍從似還有些擔憂,軒轅意淡淡一笑安撫道︰「你無須擔心,就憑那些人,還動不了我一根毫毛,依令行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