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瑋,今天有沒有乖乖?」身穿醫師白袍的堯麗瑢踏進病房里巡房,溫柔地關問病床上年僅四歲、身子羸弱的小病童。
「堯醫生,抱抱。」躺在病床上的黃世瑋朝她伸出雙手,他最喜歡漂亮溫柔的堯醫生了。
堯麗瑢走近床頭,彎輕摟瘦弱的他,神色難掩心疼。
「堯醫生好香。」他好喜歡堯醫生身上的香味。
「頭痛好點沒?」她伸手模模孩子的臉,邊轉身替他調整點滴。
「媽媽說我要開刀,頭就不會痛了。」蒼白小臉揪緊眉頭說。雖然天天打針吃藥,可他的頭一直會痛,有時痛到受不了,還要醫生打很多針才能睡覺。
「嗯,世瑋要勇敢。」堯麗瑢在病床旁坐下,每次來探看他,她總會多花幾分鐘陪他說說話。
身為腦外科醫師,她負責的病奔各年齡層都有,不過一旦遇到孩童,她都會格外多點關懷,尤其是這孩子,甫一入院就特別令她憐惜。
他來自單親家庭,母親平時忙于工作,無法天天來病房陪他,而他個性乖巧愛撒嬌,當她第一次主動摟抱安慰哭泣的他後,每次見到她,他總要求抱抱。
「堯醫生要幫我開刀嗎?」雖然媽媽說過不是,可他仍想再問一次。
「有很厲害的醫生會幫世瑋開刀。」她伸手模模他的頭,美眸流露出一股母愛的溫柔。
她曾想親自為這孩子動手術,偏偏身為主治醫師的她並沒被安排進他的手術團隊,幸好知道為他開刀的醫師人選後,她反而更為放心了。
「我喜歡堯醫生。」黃世瑋一雙黑眸直望著她。「我最喜歡堯醫生了。」小嘴輕輕一揚,他又笑說。
見這孩子一臉病容卻勉強露出笑容,她心一抽,既感動又心疼。
「堯醫生會陪在你身邊的。」她微笑地承諾。
「那開完刀是不是可以吃冰淇淋?」他有好多想吃的東西,只是現在既吃不下也不能吃。
「等你開完刀病懊了,堯醫生買一大桶烤雞跟冰淇淋請你吃。」她再度向孩子許諾,和他勾手蓋印。
「夏醫師。」堯麗瑢叫喚正走出會議室的丈夫。
低頭看會議資料的夏士凱,抬眸見到等在門外的妻子,薄唇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用過午餐了嗎?」現在已過下午一點了。
「還沒,我想問你我手上病奔的事。」堯麗瑢跟著丈夫一同步往電梯,準備下樓前往醫院餐廳用餐。
她與丈夫結婚半年,已在同一間醫院任職三年多,兩人皆為腦外科醫師,而天才型的丈夫上個月已破格升任腦外科副主任。
「你擔心那孩子的手術?」夏士凱知道妻子特別關心黃世瑋這個病童,已不只一次問過他手術的事。
「明天能不能讓我跟進開刀房?以助手或實習醫師身分都行。」堯麗瑢忍不住提出要求,說著兩人一同踏進電梯內。
夏士凱黑眸微眯,看她一眼。「你不放心我執刀?」
「不,我很欣慰是由你執刀。」她雖也有多次執刀經驗,但能力絕比不上丈夫。
「那還有什麼顧慮?」
電梯抵達B1,門一開,兩人步出電梯走往餐廳。
「我答應世瑋,要陪在他身邊。」
「麗瑢,我應該提醒過你,別跟病奔建立太深的感情。」夏士凱輕嘆口氣道。
妻子對那孩子投入了太多私人感情,他也曾見過那孩子親密的向她撒嬌摟抱,不免有些擔心。
「世瑋那孩子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他。」堯麗瑢輕聲說。
她知道醫師該跟病奔保持一些距離,可那孩子讓她想到某個人,當他第一天住院、疼痛哭鬧時,當她代替他已離開的母親安哄他時,她已無法不對他投入感情。
「你喜歡孩子我不反對,但他畢竟是病奔,你對他的關心太不尋常。」妻子對兒童病奔總會多分關愛他能理解,可這次卻過頭得讓他有些介意。「若不是你穿白袍,讓其他病奔或醫師見了,還真要以為你是他母親。」他半開玩笑道,邊為自己和妻子點了份套餐。
「我真希望我是他母親。」堯麗瑢喃喃自語,美眸黯了下來。
「什麼?」正從服務生手中接過托盤的夏士凱,沒听清楚她的細語。
「沒什麼。」她輕搖螓首,跟著雙手端托盤的丈夫,走往靠窗的一張方桌坐下。「明天能讓我進開刀房嗎?」她再次問道。
正要低頭用餐的夏士凱抬眸望她一眼,淡道︰「不行。」
「為什麼?」她意外他會再次直接拒絕。
「你不在這場手術團隊的名單中。」他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道。
「我可以不插手,就當是見習開刀過程。」她只想陪在孩子身邊。
「麗瑢。」他俊眉輕輕一攏。「那孩子的狀況你也很清楚,這麼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你……對手術沒把握?」她心一顫,胃緊縮了下。
「不論成功率是一成或九成,我都是盡百分百的努力。」夏士凱神情嚴謹道︰「他的手術也許不算真正高難度,但最大問題是他身體能否負荷長時間手術的體力耗損。」就因為這一點,他們評估出的手術成功率僅有兩成。
只是若不動手術,那孩子也許撐不過三個月,而之後注射再多止痛劑,怕也難以減緩他所承受的痛苦,身體逐漸虛弱的他唯有盡坑詔手術一途,方有延續生命的機會。
「我知道……」她垂眸,輕抿唇瓣。「所以無論如何我要待在他身邊,為他加油打氣。」
她知道這場手術的困難不在于丈夫的能力技術,而是孩子與自己的體力抗戰。
可她雖擔心,卻仍抱著樂觀的態度,相信孩子定會度過難關。她想陪著進開刀房,一方面是對孩子的承諾,一方面也為讓自己安心。
「我還是不能答應你的要求,因為沒必要。」夏士凱理性淡漠的說。
堯麗瑢本想據理力爭,但見他低頭快速吃食,一副不想再談這話題的模樣,她只得也動起筷子默默用餐,卻是吃得食不知味。
棒天上午九點,堯麗瑢跟著黃世瑋的母親一起等在開刀房外。
前一刻,當孩子被推進開刀房時,當看見穿著手術服的丈夫,她本來還存著一絲希望,期望丈夫同意讓她一起進去,不過最後依舊失望了。
被口罩遮去半張臉的夏士凱,一雙黑眸在望見妻子的剎那,透露一抹不認同。
即使她上午沒看診、不需巡房,他仍不樂見身為醫師的她,陪病奔家屬守在開刀房外。
無法跟進去了解手術狀況,堯麗瑢只好待在最接近孩子的地方,希望手術結束後,能立刻見到重獲新生的孩子。
她跟著黃母坐在開刀房外的椅子上,兩人並無太多交談,皆神色憂慮地擔心著里面正與生命拔河的孩子。
逼母雙手合十,喃喃求神拜神,沒有信仰的堯麗瑢,也在心中默默誠心祈禱。
她總覺得若孩子手術成功,能恢復健康、平安成長,在她內心深處的陰霾,似乎能得到一些救贖與釋放。
其實,她會輕易對世瑋產生情感,是因為他像她無緣逝去的孩子。
如果當年孩子能留住,差不多也是他這年紀了。她雖無從判斷那時月復中胎兒的性別,但當第一眼見到世瑋、摟著他哄他時,她便覺得他像是她失去的孩子,回來找她尋求慰藉。
況且,他年紀輕輕便飽受病痛折磨,沒有父親、只跟母親相依為命,更令她無法不憐惜疼愛。
她沒有其他想法,並非想和孩子建立長久的關系,只求他早日月兌離險境、健康地出院,她便會無比寬慰了。
手術歷經數小時,堯麗瑢跟黃母始終靜默守候,忘了午餐時間,沒有一絲饑餓感,整個人完全被焦慮充斥著。
終于,在漫長等待後,下午近四點,手術燈熄滅,開刀房的門被開啟。
病床被推了出來,黃母與她同時驚駭住。
「世瑋?世瑋!我的孩子啊——」黃母霎時聲淚俱下,奔至病床前,掀開覆蓋孩子的白布,嘶聲哭喊著。
「怎麼會……」堯麗瑢面色慘白地低喃,無法置信這個惡耗。
「很抱歉,我們盡力了。」夏士凱走近家屬,面色凝重道。
「怎麼會?你怎麼會失敗」堯麗瑢一把捉住丈夫的手,神情激動地質問。
夏士凱對妻子的失態皺了下眉頭,眼神有一絲微慍。
「病童的腦瘤生長位置並不易切除,夏醫師執刀俐落精湛,已比預計時間早二十分鐘完成摘除手術,只可惜病奔的體力仍無法負荷……」擔任副手的醫師對堯麗瑢及病奔家屬解釋。
「沒有腦瘤了……世瑋在那個世界就不會再頭痛了……」黃母顫抖的手輕撫孩子剃去頭發的頭,哽咽心碎的說。
堯麗瑢捉緊丈夫的手臂,心口緊扯,眼眶卻乾澀,掉不出一滴淚。
她怔怔看著傷心欲絕的黃母跟著醫護人員將病床上的孩子推往太平間,霎時雙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
見狀,夏士凱及時伸手攬住她的腰,另一手快速月兌去口罩及身上的手術服。
餅了會兒,他將失神的妻子帶往自己的辦公室。
「先喝杯水。」他倒杯溫開水,遞給坐在沙發上神情茫然的妻子。「你不該質問我。」他指責她方才言行失當,那該是家屬才會有的抱怨及不諒解。
「你怎麼可以失手?你不該失敗的,我以為世瑋交給你一定沒問題,你一定能救活他……」堯麗瑢仰臉望向他,神色哀傷,美眸盈上一層水霧。
「麗瑢。」夏士凱眉頭一攏,不悅地喊她一聲,此刻的她太過反常。
「你為什麼不讓我進手術房?如果我在場,也許就能喚回世瑋……至少我可以跟他說說話,在最後一刻抱抱他,不會讓他孤單害怕的離開……」她捉扯著他的手臂,對他指責埋怨,終于忍不住淚流滿面。
「麗瑢,你是怎麼了?」他眉頭緊擰,伸手輕拍她臉頰,感覺她像中邪似的。
「你不是天才嗎?為什麼救不了他?他才四歲啊……」堯麗瑢顯得歇斯底里,不斷對他泣訴責備。
「我是人,不是神。」他俊容一凜,非常不快的表示,「我說過我會盡百分百的努力,這場手術也沒有任何疏失,我甚至可以自豪的說,已做到一百二十分的表現。換作其他人執刀,絕不可能更縮短時間,是病人自己撐不過去,我無能為力。」他極其理性,義正詞嚴辯道。
她听了心一寒,彷佛被用力刺了下。
「對,你沒有錯,你從來就不會犯錯。你的手術永遠是完美的,即使生命從你手中逝去也跟你無關,不是你的責任!」她克制不住氣憤的說。
「難道你認為我有錯?你質疑我有醫療疏失?」她的指責令夏士凱不敢置信,一雙黑眸冷冷瞪著她。「今天在手術房里的人,全能證明我的能力,手術過程甚至有錄影存證,你何不妨去調來看看?」
對她黑白不分的無理指責,他難以忍受,她從不曾這般情緒失控,失去理智地對他發火。
「我是醫師,你也是,我們跟病奔非親非故,他的死亡跟你沒有直接關系,更不是你我的責任,他不是你的孩子!」他不惜說重話提醒她,要她清醒一點。
叩叩!
敲門聲傳來,夏士凱緩下怒顏,走向門邊。
「夏醫師,院長找你,要手術團隊做個報告。」一名護理人員推開門,在門口轉達。
「我知道了,這就過去。」他轉頭看向仍傷心泣淚的妻子,輕嘆口氣,走往辦公桌拿面紙盒。「別難過了,我早提醒你別跟病奔太親近。」他將面紙盒遞給她。「如果心情還是無法平復,下午找人代個班,先回去休息。」
前一刻他雖因兩人口角心生不悅,但見妻子難過掉淚,他心里多少不舍,也就不再跟她計較了。
見丈夫離開辦公室,堯麗瑢神情還有些茫然,想到孩子已不在人世,她心一痛,緊閉上眼,任淚水再次潰堤。
凌晨一點,夏士凱沐浴完,套上睡袍走出浴室,準備就寢。
雙人床上,他美麗的妻子長發披肩,身著性感的絲質睡袍,正坐靠在床頭,低頭看書。
抬眸見他出來正跨上床鋪,堯麗瑢放下書本,轉身要按掉床頭燈。
「別關燈。」夏士凱出聲制止。他喜歡在暈黃燈光下,看著她艷麗性感的模樣。
他長臂一探,將坐躺右側的妻子一把攬過來,低頭便要吻她。
「抱歉,我沒心情。」堯麗瑢伸手擋開丈夫親密的舉動。
夏士凱神情一怔,意外自己再度被她拒絕。
「沒心情?」他悶聲問。
前天晚上,他想安慰白天在醫院傷心難過的她,她卻拒絕同他親熱。那時他體諒地退開,沒有半分不高興,可都到了今晚她還是拒絕他的求歡,令他不免有些介意。
「你還在為那孩子難過?」
「我學不會你的豁達。」堯麗瑢側過身。才第三逃邙已,她怎麼可能忘記。
「病奔死亡,我也很遺憾,但這不該影響我們的生活。或者,你真認為是我的過失?」夏士凱黑眸一眯,坐起身問。
前一刻的熱情,瞬間全被澆熄。
「你沒錯。」堯麗瑢閉上眼,淡淡地道。
她知道丈夫沒有任何過失,知道那孩子身體虛弱,動手術本來就是一場危險的賭注,要不是再拖下去只會更增加風險,讓孩子更被病痛折磨,她也不想讓孩子進開刀房。
她曾想過最糟的結果,可沒想到真正發生了,她還是無法理性面對,淡然的看待這件事。
她難以克制內心無法言喻的哀傷,不自覺便遷怒于他,失望他竟如此冷血無情。
「既然我沒錯,你對我的指責又是為什麼?」夏士凱覺得自己有必要把這件事好好談清楚。
他跟妻子交往多年,在他心目中,她一直是聰明理智的女性,獨立堅強、溫柔得體,鮮少跟他意見不合,總是尊重、順從他的決定。
然而結婚後,她逐漸變得不一樣,兩人開始會為一些瑣事爭執,尤其在工作上,他們更是幾度因理念不合發生僵持不下的情形。
而這一次,她甚至直接指責他、怨懟他,令他難以再容忍。
「我只是難過……」堯麗瑢語氣沮喪。「你不懂我的心情……」
「我是不懂,因為你變得不像我認識的你。」
先前曾有幾回,她也經歷病奔死亡,受到一些打擊,那時他還會安慰她選擇釋懷,提醒她理性面對生死,因為他們是專業醫師。
這一次,從見到她跟病童太過親近的行為後,他便不只一次提醒她,不料才跟病童相處不過半個月,對方一過世,她居然就表現得好像失去自己的孩子一樣大受打擊,令他無法理解。
她的理性冷靜、獨立堅強,在病童死亡的剎那全都消逝無蹤,甚至自那日起,心情便一直郁郁寡歡。
「是我變了,還是……你認識的,從不是真正的我?」堯麗瑢坐起身,美眸淒然地望著他。
「什麼意思?」他俊眸微眯,濃眉蹙起。
「我不知道……真的搞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我了。」她勾起唇角,澀然一笑。
從愛上他的那一刻起,她便不斷調整自己、努力鞭策自己,就為追上他的步伐,成為能與他匹配的完美對象。
她原以為他跟她心靈相通、志向相合,後來才逐漸發覺兩人的差距。
他自信聰穎、冷漠理智,所以她只能掩藏自己的脆弱與不足,咬牙裝堅強拚命趕上他,就為能與他站在同一線上,生活在同一個領域。
她愛他愛得無法自拔,因此就算委屈自己,獨自吞忍苦痛,也想要讓他看到完美的她,讓他不後悔選擇她,可以一直注目、愛著她。
她不是不明白,他外表看似斯文,溫柔深情,可內心卻理性得近乎無情。
經手的病奔一旦面臨死亡,她總要難過好一陣子,即使沒明顯表現出傷痛,內心也要介懷許久,但他卻從不曾為病奔感到一絲不舍,平靜淡定地看待一切生死。
面對每一場手術,他總是從容自信,在手術的技術層面從未有過失誤,幾起死亡病例全因病奔本身體力不繼才造成失敗的結果。
而她每次進行手術,總是戰戰兢兢、神經緊繃,救回病奔,她無比欣慰;一旦失敗,即使她沒有過失,也難掩挫敗沮喪的心情。
看來,他天生適合醫生這個職業,而她或許一開始便走錯路,甚至選錯對象……
他是天才型的男人,輕而易舉便能達到他人望塵莫及的目標。他的人生向來按自己的計劃走,她曾愛上他的自信自負,心甘情願與他並肩同行,可她也許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他也從沒發覺她其實追得很辛苦。
他以為她能配合他,以為她全然順服他的人生計劃,卻從來不知她隱藏了另一面的自己。
也許,他所愛的,只是那個合乎他理想妻子的她。
「我累了……」她閉上眼,聲音中透露無比疲倦。
夏士凱見狀,不禁有絲心疼,盡避對她的話充滿疑慮,卻不忍再逼問她。「那就睡覺,明天再談。」他側過身,抬手想關掉床頭燈。
「我們分開好不好?」
她突然冒出的一句話,令他怔愣住,轉頭看她。
「我真的累了,無法再當那個稱你心意的伴侶。」她說得難過,神情看來疲憊哀傷。
病童世瑋的事件勾起她心底最深的痛,那是她不能也不敢向他提及,埋藏在心里多年的苦痛。
為了能跟他在一起,她追隨他的腳步,成為他所喜愛的女人,壓抑埋藏的事又何止一件,她早失去一半的自我。
她不是不愛他了,只是不知該如何再和他生活,扮演他理想的妻子,陪他走他人生的道路。
所以她想休息了,無論是工作、婚姻感情,都想暫時放下。
她想尋找另一半的自己,好好去思索她的人生,而不是一味地跟他走著他的道路,逼自己繼續艱難的前進。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探手拉住她手臂,低頭和她四目相對,擔心地望著神情有些迷茫的她。
「你不懂我……而我為了懂你,追得好累好累……」她仰臉望向他,望進他深幽如墨的黑眸,這張令她迷戀憧憬多年的俊容,此刻顯得有些朦朧不清。
她心口緊扯,眼楮酸疼,兩串淚水緩緩滑落粉頰。
妻子憂傷至極、軟弱無助的模樣令夏士凱一怔。他不曾見她有過這種表情。
「你想休息,我明天幫你請幾天假。三天夠嗎?」他從床頭櫃抽幾張面紙遞給她,繼續道︰「你這樣情緒化不行,這三天好好思考醫師跟病奔的相處之道,我不想見你又因病奔的事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他仍理性地諄諄訓言。
堯麗瑢將他遞上的面紙緊握在手心,任淚水恣意滑落,無意擦拭。
她搖搖螓首,抿抿唇瓣,啞聲道︰「你不懂我……為什麼過去我會以為你懂我……」她的心再度一抽,疼痛不已。
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她以為能懂她、愛她與她相扶持的伴侶,到頭來才發覺兩人同床異夢,這是多麼悲哀?
「我們離婚吧……」她顫著嗓音,沉慟地道出口。
夏士凱黑眸一瞠,驚詫她的話。
「你知道我不喜歡女人耍任性,這句話我當作沒听到。」他神情一凜,慍怒地沉聲道。
他們才結婚半年,無緣無故的……或者說只因一個病童的死亡,她竟然就遷怒于他,輕易將離婚兩字說出口
她的不理性、無理取鬧,令他滿心不悅,完全沒耐性再安慰她悲傷的心情。
「我是任性。」堯麗瑢淚眼模糊望著他的怒容,粉唇輕勾,澀然一笑。
她側過身躺臥,拉起棉被遮蓋,閉上眼,任淚水繼續無聲淌下。
夏士凱眉頭緊攏,無聲輕嘆,跟著側身躺臥,只希望妻子一覺醒來,情緒能恢復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