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醫院
康紹奇瞄準鏢靶的紅心,輕而易舉地使飛鏢命中紅心。
瞄準、射出!瞄準、再射出!
坐在院長室里,康紹奇不斷重復這個相同的動作。
他那只修長完美的大手穩若磐石,彷佛永遠都不會顫抖。
叩——叩——
當康紹奇正要將最後一支飛鏢月兌手而出的時候,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他的手不禁停滯在半空中,過了一會兒才皺了皺眉,「進來!」
院長室的大門旋即被推了開來,陳利玲探進半個身體,「阿奇,這麼晚了還不走?」
她是康氏醫院的護理長,從康紹奇的父親成立這家醫院開始,就在這里服務了,算是看著康紹奇長大的資深員工,除了她大概沒人有資格直呼他的名字。
「你先走吧!」悶悶地回了一句,他轉過頭將手上僅剩的飛鏢射了出去。
看著六支釘在鏢靶上的飛鏢,陳利玲于是明白了康紹奇有心事。
每當他心情煩悶,就會以射飛鏢的方式來抒發心中的壓力。
「想不想聊聊?」不待他同意,她已經走進來在他面前坐下。
陳利玲不怕他拒絕,直來直往一直是兩人之間相處的模式。
看了她一眼,康紹奇默不作聲地把桌上的信件挪到她面前。
「你自己看吧!」冷冷地他不再多說什麼,只是起身到鏢靶前將上頭的飛鏢一一拔下。
陳利玲連忙打開信,蒼勁的字跡隨即映入眼簾。
「是老院長的來信。」她一面看一面點頭,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天啊!怎麼會這樣?」
對于她的驚訝,康紹奇見怪不怪,只是坐回位子繼續射著他的飛鏢。
「他居然用這種方法逼你結婚?」愣了半天,陳利玲才不可思議地搖著頭,「都什麼時候了,還有人這麼在意傳宗接代的事情?虧你父親還是受西方教育長大的……」
陳利玲雖不願相信卻不得不信,老院長的怪脾氣她心知肚明,更何況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如果康紹奇在三十歲生日以前還不結婚,他父親便打算將他母親留下來的油畫和房子,變成他現任妻子的收藏和財富。
她同情地看了康紹奇一眼,「你有什麼打算?」
康紹奇依舊沉默。
在他母親去世的當時,她的陪嫁品和財產都已經歸到他父親名下,他父親要給誰就給誰,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雖然只是一幅畫和一幢房子,可是卻充滿他對他母親的記憶和思念,說什麼他都不願放棄,而他父親聰明的咬住他這個弱點,逼他在三十歲以前結婚好給一脈單傳的康家留後。
怎麼會這樣?他可是活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耶!怎麼還會為了傳宗接代的事情而煩惱?
「你的時間不多了!」陳利玲盤算著,「下個月就是你三十歲的生日。」
「你有什麼建議?」康紹奇總算開口說話了。
「那就結婚吧!」她明白地表示。
「結婚!」康紹奇冷笑,「跟誰?」
陳利玲聳聳肩,「看你喜歡誰啊?」
「我誰也不喜歡。」他有氣無力地道。
「眼界不要這麼高。」陳利玲開口相勸,「玲姨知道你條件好,但是找老婆合得來最重要。」她以過來人的經驗衷心建議著。
康紹奇的條件真的太好了。
從小聰明過人的他,二十二歲就拿到醫生資格,仗著優秀的技術和準確的判斷,很快就成為炙手可熱的外科醫生,康氏醫院本來就是一家知名的貴族醫院,在他的推波助瀾下名氣更加響亮。
在他父親退休後,康紹奇便接下院長的職務,除了年輕有為、能干多金之外,還擁有一副出眾的外貌,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再加上酷帥的面孔,莫說是年輕的小堡士,就連前來就診的老阿媽都會在院長室門口閑晃,就為了看他一眼。
要不是他一副只能遠觀不能褻玩的酷樣,院長室八成像個菜市場,每逃詡被女人擠得水泄不通。
對于陳利玲的建議,他只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只跟你合得來。」
「那真是我的榮幸了!」她提醒道︰「我兒子只小你兩歲,如果你不在乎重演小鄭與莉莉的故事……」
「夠了!」她的打趣只教他更為煩悶,「你替我想想辦法。」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開口求人。
「楊小姐怎麼樣?」她建議道,「你們不是交往了一段時間嗎?」
「她?」康紹奇看著手中僅剩的飛鏢,「你說楊青青?」
她點點頭,「這個女孩子不錯,家世好、學歷高、氣質優,臉蛋、身材更是沒話說,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是嗎?」他嘲弄道︰「我看你可以去婚姻介紹所充當紅娘了。」
陳利玲理直氣壯地道︰「難道我說錯了?她的確是這樣的女孩。」
悶哼一聲,康紹奇不再說話,毋需陳利玲開口,他很清楚楊青青的條件,當初這些都是她吸引他的原因,可是……
「怎麼樣?」她追問。
「什麼怎麼樣?」他沒好氣地道。
陳利玲耐心地再問一次,「我是說你考慮得怎麼樣?」
「再說吧!」他不予置評。
「再說?」她叫了起來,「你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難道你就這樣看著自己母親的陪嫁品落入狐狸精手里?你老爸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可是說到做到……」
她和康紹奇的母親交情深厚,再加上對老院長再婚娶了年輕妻子的不以為然,在這件事情上,自然和康紹奇站在同一陣線。
「我再想想……」康紹奇心煩地擲出最後一支飛鏢後,站了起來。
失去準頭的飛鏢,孤單地落在鏢靶的邊緣。
玻璃櫃中陳列著琳瑯滿目的鑽石飾品,標價由數萬到數百萬元不等。
康紹奇皺著眉頭仔細端詳,一位相貌標致的店員口沫橫飛地為他介紹,並不時穿插著目的性的建議。
他知道戒指不能買得太隨便,家境富裕、穿戴講究的楊青青,絕不是能夠輕易唬弄的對象,況且他的目的是為了求婚,當然更要慎重其事。
「就這個吧!」當店員拿出一只光輝閃耀、做工精細的百萬大鑽戒時,康紹奇立刻掏出皮夾遞上信用卡。
他實在懶得在這種小事上花精神,只求在價錢樣式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搞定一切。
「您真有眼光。」店員一面替他結帳包裝,一面稱贊地道︰「這顆鑽石擁有最美的切面,而且指環是采用本季最新款的設計,想不到您一眼就挑中它。」
店員帶著職業性的欣羨表情,「不知道是誰這麼幸運?可以成為這只鑽戒的女主人……」
「總之不是你。」心情煩躁的他忍不住出言挖苦。
身經百戰的店員依舊面不改色,畢竟這種出手大方的貴客並不多,不能夠輕易得罪。
「是啊!」她嘆了口氣,「要不然我也不會站在這里服務客戶了……」
她略帶哀怨和幽默的語氣,反倒讓康紹奇微感抱歉,「有機會我會替你介紹幾個客人。」
他並非不通人情,實在是心情太壞了!
這種逼婚的方式和被人用刀子架進禮堂,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那真是謝謝您了!」店員因禍得福,笑容可掬地再三表達感謝之意。
康紹奇龍飛鳳舞地在簽帳單上簽下自己的大名後,拎起包裝袋,在店員的鞠躬敬禮下走出了珠寶店。
走在人行道上,康紹奇的心情依舊起伏不定,想不到他真的要結婚了。
結婚!這兩個字就像一把刀刺入他的心頭。
他根本就不想結婚,楊青青雖然條件好,但是那驕縱的大小姐脾氣卻讓他頭疼,他康紹奇可不是生來服侍女人的。問題是除了楊青青,他沒有半個看得上眼的女人,至少兩個人門當戶對,興趣相投,他十分確定她喜歡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錢,而且當他欣賞古典音樂的時候,她絕不會在一旁唱起酒國英雄。
康紹奇開始安慰自己,脾氣不好沒關系,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充分了解出嫁從夫的道理,不管以前在娘家父母是多麼的驕寵。
砰的一聲,想得入神之際,他竟然和路人撞在一起。
「哎喲!」
斑大挺拔的他不為所動,對方卻被他撞倒在地。
「要不要緊?」拉回飄遠的思緒,他連忙伸手將對方扶起。
被他撞倒的是位個頭嬌小的年輕女孩。
「對、對不起……」女孩向他道了歉,便低著頭急急忙忙地向前走去。
愣了會兒,他轉過身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分明是自己撞倒了她,她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康紹奇覺得不對勁,他下意識地模了模身後的口袋,立即發現里頭的皮夾已經不翼而飛。
懊死!他拔腿追了過去。
「站住!」他邊跑邊吼著,「小偷,別跑!」
女孩顯然听見身後的腳步聲和怒吼,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腔,原本快步走的雙腿立即飛奔起來,只希望盡快擺月兌他充滿威脅的追趕。
只可惜康紹奇的雙腿比她長了太多,縱然三步並作兩步,她還是听見他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
「看你往哪里跑!」
震耳欲聾的叫聲響起之際,她的手腕隨即被一只大手緊緊箝住。
「放、放開我……」女孩滿臉驚恐。
「等警察過來的時候,我就放開你!」康紹奇瞪著她,接著拿出手機。
听見警察兩個字,女孩更害怕了。
「不要!不要叫警察……」她哀求地道︰「我把東西還給你就是了,請你不要叫警察……」
「你也知道怕警察?」他諷刺地道︰「我還以為你把警察局當成家中的後院,沒事就走進去逛逛!」
現在有很多觀念偏差的青少年,根本不把進警局當作一回事,甚至還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女孩發著抖把偷到手的皮夾從口袋里拿出來,「你的東西我不要了,求求你不要叫警察……」
「這並不能改變你偷東西的事實。」康紹奇咬牙切齒地奪過自己的皮夾,「年紀輕輕就不學好,你等著吃牢飯吧!」
「不要、不要……」她听喬默說過,警察是偷兒們的天敵,從小她听到警察就怕。
她不顧一切地抱住康紹奇的大腿又哭又跪,「求求你不要這樣,我以後不敢了,請你原諒我好不好?拜托你?求求你!」
謗據她的經驗,每當主人動手打她的時候,只要自己像條狗一樣地匍匐在地、泣訴哀求,他的手勁便會逐漸放輕,甚至很快就放過自己,在這緊急的時刻她本能地祭出同樣的法寶。
這個女孩當然就是凌彥。
十天前她從唐冀的家中逃出來後,就不斷在街頭流浪,無處可去的她只希望能踫上喬默,無奈人海茫茫,哪里有喬默的身影?
沒有錢、沒有朋友,十天來除了自來水和垃圾桶里被丟棄的食物外,她什麼都沒吃過,饑餓逼使她動了偷竊的念頭,喬默曾經教過她一些技巧,她牢牢記在心里,想不到今時今日竟然派上用場。
可惜的是第一次動手就被人識破,對方還威脅要送她進警察局。
「你做什麼?」看著她苦苦哀求的模樣,康紹奇又驚又氣,「你這算什麼?耍賴?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把你交給警察?」
「求求你……」她抱著他的大腿不放。
凌彥骯髒的小臉被淚水劃出了好幾道白痕,一雙閃閃發亮的晶眸竟有說不出的淒楚,里頭有著不屬于這個年紀應有的哀怨。
「你——」做人向來一板一眼,實事求事的康紹奇居然動了惻隱之心。
凌彥哀求地哭道︰「求求你……」
「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語氣雖冷,但是他終于松口。
「謝謝你!謝謝你!」她總算放下心上的石頭,「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你走吧!」他實在無法忍受一個髒兮兮的小表,黏在自己腿上的感覺。
凌彥依舊抱著他的腿,抬起帶淚的小臉感激地凝望他。
哇,好好看的男人!
凌彥剛才被他嚇得半死,根本沒注意到對方是圓是扁,這時才發現眼前的男人竟然是個大帥哥。
她瞧得痴了,在街頭晃了這麼多天,第一次見到和喬默長得一樣好看的男人!
「還不快走!」看她傻傻地望著自己,康紹奇擰起眉頭開口趕人。
他大可一腳把她踢到旁邊自行離去,可卻不忍心,她看起來好瘦、好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這一腳如果踢下去,說不定就立刻斷氣了!
「我走!我現在就走!」听見他的催促,她急忙地放開他,跟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便消失在旁邊的巷道里。
對于自己難得的心軟,康紹奇沒空多想,待會兒他還有個重要的約會,時間已所剩無多。
今晚六點他約了楊青青一起吃飯,並打算利用這個機會向她求婚。
康紹奇有十足的把握她一定會答應,在他面前她已經暗示過好幾回,以她這麼個高傲矜持的女人,自然希望婚事由男方主動提起。
康紹奇一面思考今晚求婚的措辭,一面走往約定餐廳的方向,當他經過便利超商時,彷佛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停下腳步。
猶豫了片刻,他跨步走進便利超商,瞄了數眼他立即找到自己所要的東西。
他的目光牢牢地盯著架上的。若非已成定局,他並不打算和楊青青上床,像她這種千金大小姐,很容易變成附骨之蛆,拔也拔不掉,趕也趕不走。
他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今晚是特別的,誰也無法預料演變的結果,雖然他對楊青青沒有強烈的,但是難保不會擦槍走火。
一對孤男寡女在浪漫氣氛中享用燭光晚餐,再加上確定下來的關系……
身為一個醫生,他很了解所謂的生理反應,也十分重視生理衛生。
就在他拿起準備去櫃台結帳時,眼角余光似乎瞥見一抹熟悉的人影。
他好奇地偏過頭,一個瘦小的女孩站在斜對角的商品架前,正盯住上面的食物發呆。
是她!
康紹奇一眼便認出她就是剛才偷他皮夾的那個小賊。
難道……她目中覬覦的眼神讓他意識到她的目的。
他忍不住暗自冷笑,賊就是賊,惡習難改,剛剛才放過她,現在顯然又打算動手偷東西。
為免打草驚蛇,他轉過頭斜睨著她,他在等,等待她動手。
凌彥並未教他失望。面對一架子的食物,她不斷吞著唾沫,饑腸轆轆的她,早已忘了剛才的教訓。
她好餓,她需要吃東西。
凌彥左右張望了下,確定四下無人注意後,她伸手在架上拿了一塊面包,迅速地塞進懷中,隨即低著頭快步朝門外走去。
正在替其他客人結帳的店員,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行為,便任由她離開便利超商,畢竟沒事進出便利超商,不買東西的客人為數不少,他們不可能一一過濾,那麼做只有得罪客人的份。
出了便利超商,一路走到無人的角落,凌彥總算松了口氣,她急急忙忙拿出懷中的面包、撕開外面的塑膠袋,當她準備一口咬下香軟的面包時,一個冷酷的聲音嚇得她險些抖掉手中的食物。
「偷來的東西比較好吃嗎?」
一只大手突然自凌彥身後出現,奪走她的面包和塑膠袋。
「誰?」凌彥驚愕地回過頭,對上康紹奇嚴厲的目光。
「是你!」她嚇呆了。
「我一路跟在你後面,你做了什麼我很清楚。」他冷冷地道︰「當真是老天有眼,教你又裁在我手里。」
凌彥哭喪著臉,「我不是故意的……」
「我說過下不為例。」他已經打定主意這次絕不再心軟,「你是要自己乖乖跟我去警察局,還是要我拖著你去?」
他向來不喜歡多管閑事,但是這個小妮子實在太可惡了,不但偷了他的皮夾還騙取他的同情,他最痛恨別人對他的欺騙。
「不、不要,求求你原諒我……」她又開始求饒了。
「你能不能換點新鮮的台詞?說來說去就這幾句。」他嘲弄地道,毫不溫柔地抓住她的手臂,「我沒空跟你耗,現在就走!」
「不要抓我!不要!」她死命地掙扎卻怎麼也掙月兌不了他的箝制。
「走!」康紹奇毫不留情地拖著她,往剛才的便利超商走去,他決定將她交給店員報警處理,他真的沒空,約會的時間快到了。
「不!不!」
凌彥一路尖叫踢打,非但無法撼動他半分,還引來路人好奇的目光。
他依舊一個勁地拉著她往前走。
「不……」凌彥發出微弱的悲鳴,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也不知道是驚嚇過度還是饑餓過頭,她虛月兌了。
突地手上的重量增加,康紹奇隱約覺得不對勁,當他回頭就見她雙眼緊閉、半個身體癱倒在地,要不是他緊緊抓著,只怕她已經躺了下去。
「起來,你以為裝死有用嗎?」他冷笑著,用力搖蔽她縴細的嬌軀。
憊是沒有反應,看起來不太像是裝的……
出自醫生的本能,他翻開她的眼皮,測量她的脈搏,發現她是真的暈倒了。
康紹奇愣了愣,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燙手山芋。
他瞄了手表一眼,還有半個鐘頭就六點了,他可不想在今天這麼重要的場跋遲到,但是他又無法拋下一個昏迷不醒的人不管。
無論對方是好是壞,救助病奔是醫生的職責。
猶豫了下,他做出決定。
康紹奇抱起凌彥瘦小的身體,隨手招了一部計乘車……
當凌彥恢復神智,就看見一個面目慈善的婦人正坐在她身旁。
「你是誰?」她急忙坐起,昏倒前的驚駭尚未消失,「你、你是警察嗎?」
陳利玲笑了起來,「這里像警察局嗎?」
為了準時赴約,康紹奇就近把凌彥送回自己家里,臨時找了陳利玲過來照顧她。
凌彥驚懼地環顧四周,發現除了自己身下的沙發外,只有茶幾、電視、音響這些住家的擺設,並沒有手銬、鐵籠之類可怕的東西,而眼前的婦人僅穿著普通的衣服,完全不像警察的樣子。
「我怎麼會在這里?」她逐漸放松緊繃的情緒,取而代之的卻是滿腔的疑惑。
「你在路上昏過去,是阿奇送你回來的。」陳利玲解釋道。
「阿奇?」
陳利玲點點頭,「就是那個要送你去警察局的人。」
「他——」凌彥再次緊張起來,驚惶地左右張望,她知道那個叫阿奇的一定在等她醒來,好把她送到警察局。
「不必擔心,他出去了。」明白她恐懼的原因,陳利玲連忙轉移話題好安撫她的情緒,「告訴我,你哪里不舒服?」
一個正常人不會沒事在路上昏倒。
凌彥搖了搖頭。
「沒有……」陳利玲皺起眉頭,正想開口多問幾句,卻听到她肚子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你餓了嗎?」
凌彥拼命點著頭。
看她骨瘦如柴、面黃肌瘦的模樣,陳利玲立刻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好幾天了吧……」凌彥根本記不清楚是兩天還是三天,她早就餓迷糊了。
凌彥沒有半點乖張的態度,目中流露著無邪的感覺,陳利玲不禁對她產生了好感,依她的判斷這個女孩八成是餓壞了才會動手行竊。
「你等我一下。」她立刻走進廚房,端了一杯牛女乃和幾片吐司出來。
「慢慢喝,你餓了太久不能一下子吃太多東西……」她把牛女乃遞給凌彥。
「我、我真的可以喝?」凌彥緊盯著眼前的食物不放,卻不敢動手,生怕自己又被當成小偷。
陳利玲干脆把杯子塞進她的手里,「你喝吧!」
凌彥不顧形象,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將杯子里的牛女乃全都喝光,跟著拿起吐司就塞進嘴里。
「你幾歲了?」
「十八歲。」口中塞滿了東西,凌彥的聲音含混不清。
陳利玲大吃一驚,看她一副瘦小的模樣,還以為她只有十四歲。
「你離家出走對不對?」陳利玲熱心地道︰「我幫你聯絡你的家人,叫他們過來接你回去。」
听她這麼一說,凌彥差點被食物噎住。
「不要!」她滿臉驚恐,「不能讓人知道我在這里,否則我會被打死的!」
「你家人會打你嗎?」陳利玲含蓄地問道。
凌彥點了點頭。
「你是從家里逃出來的吧!」陳利玲見過很多不堪虐待逃家的例子,「為什麼不請學校老師幫你?社會局的社工應該幫得上忙。」
「我沒有上過學。」吞下口中的面包,凌彥總算空出嘴來說話。
「什麼?」這輩子陳利玲還沒踫過這種事情。
凌彥又拿起另一塊面包,「主人告訴我,下人是不需要上學的……」
「主、主人……」陳利玲的眼楮瞪得更大,她不禁懷疑眼前的女孩是不是走錯時空大門,誤闖二十一世紀。
她忍不住問道︰「你的主人是誰?」
凌彥正在咀嚼的小嘴驟然停住,跟著搖了搖頭,「主人就是主人。」
「這樣……」陳利玲越來越好奇,「那你不上學都做些什麼?」
「我很忙的,要打掃、洗衣服、煮飯……」她扳著手指,一樣一樣數給對方听。
「這算什麼?簡直是虐待童工。」陳利玲不悅地皺起眉頭,她知道有些惡劣的收養者,以收養為名,壓榨被收養的孩子。
對于陳利玲的說法,凌彥並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此時此刻,她眼中只有桌上的食物。如同秋風掃落葉般,她吃光所有的東西,跟著拍了拍飽脹的肚皮,滿足地嘆了口氣。
「阿姨,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不客氣。」陳利玲關心地道︰「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她只想找到喬默,卻不知上哪兒去找他。
難掩臉上的迷惘,凌彥搔了搔頭,「我也不知道。」
「那這樣吧……」陳利玲對她有說不出的同情,「今晚你先留在這里過夜,明天我再替你安排。」
她實在不忍心讓這個女孩繼續流浪街頭,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
直覺告訴她,眼前的女孩單純善良、毫無心眼,瘦弱的模樣更令她心存憐惜,為人熱心的她決定要幫助凌彥月兌離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