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的寒假,何舒雅拿著他送上的機票飛到京都。
而瞿峰當然早早便等在機場,張開雙臂給他的小朋友一個大擁抱。
一月的京都,飄著雨,他們要去的祇圓在山霧雨色間被映得一片霧濛濛。
拔舒雅坐在大車後座,貪心地看著國外經過的日式傳統建築,渾然不覺自己的手早在不知不覺間被他握住。
瞿峰握著她下了飛機就沒溫暖過的手掌,看著他的小朋友被窗外美景迷惑的傻乎乎模樣。
喜歡和她在一起,因為從她涉世未深的眼眸看出去,什麼都新鮮、什麼都是驚喜。
他從不與年輕女子交往,因為她們總是走不進他的世界。但何舒雅卻總是懂得他的心,她會揶揄但不評論他的生活方式,他喜歡參與卻不干涉他的世界。和她在一起,他總是容易心平氣和。
遇見她之後,他才知道年齡真不是問題,他甚至認為,就算他的‘小朋友’年齡虛長他幾歲,他們也一樣會是‘好朋友……
「京都真的好美。」何舒雅把額頭靠向窗戶,覺得她好愛這里雅致的景色,好愛隨處可見的古昔、黃葉及慢活步調。
看她一直舍不得自窗外美景回神,瞿峰拉拉她的長發,要求她的注意。
「會痛。」她回問瞅他一眼,又轉頭看向窗外。
他松開她的發,干脆傾身向前,前胸貼著她的後背,再不客氣地把下顎往她肩頸一擱。
她身子一僵,手肘往後撞他一下。
他維持原來姿勢,笑著說道︰「我以為小朋友都愛東京迪士尼東園。」
「如果你的業主願意招待我到迪士尼樂園,我也會很感謝他。」她不敢回頭,怕和他的臉貼太近。
「怎麼皮膚還是涼的?」他的鼻尖輕觸著她肩頸處的柔肌。
「這位大叔,如果你知道什麼叫做禮儀廉恥,就不該對小朋友出手。」她的手肘又往後一拐,這回狠狠地用了些勁,滿意地听見他一聲痛哼。
「你感覺不出來,我完全是長輩疼愛孩子的心情嗎?」他拉開一點距離——約莫一公分。
「如果你再大我三十歲,我勉強相信。現在,麻煩你後退。」
「不。」他得寸進尺地環住她的腰。
「好吧,那我只好放松地躺在你懷里,假裝你是愛我的,然後我就會不知不覺地愛上你。之後,我們可以談談何時結婚生子、房子該買在哪里?還有小阿的教育問題……」
一秒鐘後,瞿峰坐到離她最遠的角度。
「半年不見,你何時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他表情驚恐地看著她,「你提前出社會了嗎?」
「知道要怕了吧,會怕就少來惹我!」她故意擰眉凶惡地說道,以掩飾心底的失落。
「我不要婚姻、不要孩子,朝夕和一個人相處,我會沒有個人空間,沒有靈感。」瞿峰斬釘截鐵地說道,還驀打一個冷顫。
她要婚姻、她要一個她自己的家庭,所以她如果喜歡上他,她就是天下最傻的人!拔舒雅的理性對她的感性發出嚴正聲明。
那你過去半年來一發不可收拾的愛戀單相思與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夢境,又是怎麼一回事?何舒雅的感情敲著她的心門問道。
「小朋友,干麼一臉嚴肅地看著我?來到京都這麼古色古香的城市,就是要帶五分放松、三分浪漫、兩分單純,才會玩得愉快。」瞿峰伸手去揉她擰起的眉心。
瞿峰斜倚著車窗,黑眸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我想,我知道我帶你來的原因了。」
她可以給他浪漫的心情,卻不會帶給他浪漫的負擔。
「我不想知道理由,你自己明白就好。」她坦白地說道,不想再被他牽動了。
瞿峰望著她清澈雙眸,胸口驀地一窒——她真懂他的心啊!
有些感情,在曖昧不清時最美麗。
他的何舒雅小朋友怎能如此聰慧可愛到讓他不得不驚訝。
瞿峰覺得心被拽住,覺得喘不過氣,像是被某種他不想承認的情感綁架了。
要命!他帶她來京都,因為她是個可人的旅游伴侶,更因為她不會試圖拿繩子綁他的脖子。
但他現在卻興起了把她囚在他的臂彎里的念頭。
瞿峰猛別過頭,冒火的黑眸瞪著窗外,久久不發一語。
拔舒雅看著他的背影,心頭亂了。
他在想什麼?為什麼突然不理她了?她現在應該怎麼辦?
拔舒雅閉上眼楮,強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什麼也不要想。
她對他的情感,不能想。
因為只要一想,她就無法允許自己再待在他身邊,假裝自己真的當他是‘大叔’。
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知道她好不容易才做到除了呼吸之外,什麼也不想。然後,她就听見他喚道——
「小朋友,醒醒,我們到了。」
拔舒雅揉了下眼楮,好似她真的睡著,而他剛才的漠然不發生過一樣。
「現在幾點……」她睜開眼,卻看見窗外一地的雪。「哇!下雪了,有雪耶!」
下一秒,她打開車門,跳了出去,踩在鋪了一片薄雪的地上。
她仰頭,看見天上飄下的點點白雪,興奮地伸手去抓,整個人忙得團團轉。
「小朋友,穿外套。」瞿峰大笑著替她罩上一件淺女乃油色羊毛外套,又拿出他在機場為她選焙的紅色毛呢帽戴在她頭頂。
辦帽襯著她閃亮水眸,桃紅的唇與胡桃木般色澤的長直發,讓他沒法子移開目光,卻還是決定采用他們一貫的相處方式,以免破壞他們之間的美好。
「你這個小朋友以後鐵定會有一票追求者,記得帶給大叔看!」他啞聲道。
拔舒雅的笑容黯淡了一秒,但她很快地擠出更燦爛的笑容。
「厚,這位大叔,你也管得太多了吧。果然是大叔!」她朝他皺皺鼻子,打量著周圍環境,又是一驚。「天啊,這房子好像大河劇的背景。」
眼前的這棟日式建築以石瓦、白牆砌成,古意盎然,屋身周圍植以一排氣勢不凡的松柏,身後竟還有一片氤氤山景,美得很不真實。
「日本建築擅長與附近景致融為一體,看起來就是舒服。」他說。
「那業主干麼找你來設計?直接找日本設計師來做不就得了?」她問。
「因為若是想把西方建築巧妙地結合東方的景色,除了我之外,還能找誰?」瞿峰揉她的頭發。
「臭屁王。」她朝他吐舌頭。
「瞿,你來了。」
一個溫柔女聲用著略帶異國腔調的中文從他們身後喊道。
瞿峰和何舒雅同時轉身。
「鈴子。」瞿峰笑著張開雙臂,抱住女子。
鈴子很快打量過這名清雅如水的小女人,微笑地問道︰「這位小姐是?」
「這個小朋友叫何舒雅,跟我出來見見世面的。」瞿峰攬住鈴子的肩膀,把她擁在身側。「小朋友,這是我這次的業主清水鈴子。」
拔舒雅望著這穿著秋香色和服、綰著發,姿態雍容的美麗女子,心髒驀地沉入谷底。
原來——業主是個年輕貌美的日本女子。而且正巧是瞿峰偏好的熟女類型,正巧也對他很有好感。
瞿峰果然是真的把她當小朋友,所以,才會這麼毫無顧忌地將她帶到其他女人面前。
拔舒雅身子閃過一陣哆嗦,但她臉上微笑未變地喚著︰「鈴子姐姐好,京都好漂亮又好冷喔。」
「你也好。」鈴子望著何舒雅一派天真模樣,她優雅地一笑,挽住瞿峰的手臂。「我們到屋子里去,免得凍壞你的小朋友。」
「走吧。」瞿峰朝著何舒雅一挑眉。
「我可以在屋外多待一會兒嗎?」何舒雅彎身去捧一手的雪,仰頭看著他們。「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雪呢。」
瞿峰看著何舒雅臉上太過分青春洋溢的笑容他的心一疼,但他點頭,攬緊鈴子,笑著說道︰「那你好好玩,別凍著。不然,我可沒法子跟你姑姑交代。」
「遵命,大叔。」
拔舒雅行了個軍禮,看著他和鈴子有說有笑地並肩走向屋里,她握緊手里的雪,覺得——
京都,真的好冷好冷。
屋外雪落得更大了一些,人在屋內的瞿峰換上鈴子為他準備的黑色和服。
寬肩高大的他穿上和服,更顯得魁梧,隨意盤腿一坐,陽剛氣勢便顯然像是一方霸主。
瞿峰喜歡和服,因為這是最不會束縛他的衣物類型。他也喜歡鈴子,因為她和何舒雅一樣,懂得分寸,從不試圖認真兩人的關系。
但,他卻不會為了鈴子心疼。
「帶一個年輕女人來,是為了斷絕我對你的執念,還是要她斷絕對你的執念?」鈴子倚在他身邊,為他倒了杯清酒。
「你沒對我有執念,她也一樣,你沒听見她叫我大叔嗎?」他濃眉一挑,將溫熱的清酒一飲而盡。
鈴子沒再和他爭辯,懷疑他根本不知道當他看著那個‘小朋友’時,臉色有多柔和。
她認識瞿峰已有五年,知道他該有的樣子——陽剛臉龐總是陰沉、雙唇總是緊抿,眉宇要不沉郁、要不就是凶惡不耐,再不然就是兩者兼具。
不過,鈴子沒追問什麼。反正,她要的也是和瞿峰的一段愛戀,又不貪什麼天長地久。
見他酒杯空了,鈴子彎身再斟滿。再讓人送上熱呼呼的河豚鍋,里頭滾燙著冒煙的河豚肉、豆腐、山茼蒿、春雨粉絲,只消一碗便能暖人心肺。
「果然是懂得過生活的女人,難怪那麼多男人都拜倒在你的裙下。」瞿峰靠著牆,單膝屈起立于胸前,黑眸沉沉地望著她。
「拜倒在我裙下的沒挑戰性,我只愛我想愛的。」鈴子杏眸自酒杯後睨著他。
「‘只’愛你想愛的?所以,你才會交過十種國籍以上的男友?」他唇角一揚,低笑了一聲。
「那你何時成全我的收集癖?」鈴子側身倚在他身側,縴手探入他的衣襟里,貼著他結實的胸膛,不客氣地大吃他的豆腐。
「今晚。」
鈴子驚訝地抬頭,看入瞿峰不露半點情緒的眼底。
「怎麼?驚喜到說不出話?」瞿峰眼也不眨地回望著她,替自己倒了杯酒,再度一飲而盡。
「不,只是很好奇這是你真心的回答,還是……」鈴子側頭看著他,想看清楚這男人是否已陷入情網而不自知。「把我當成了你和小情人之間的催化劑。」
「你想太多了,她只是我的小朋友。」
瞿峰扣住鈴子的後頸,吻住她的唇,深長熱烈的吻直接地表達了,吻得侵略而毫無保留。
「我們回房間。」鈴子在他唇間低喃著,指尖撩撥地輕撫他的後頸。
「正事處理完再說,我們還沒談好設計圖的部分。」他拉下她的手,側身要拿出電腦。
「現在的正事就是我。」鈴子坐到他身上,雪白大腿自和服間露出,好不撩人。
「下去。」瞿峰瞇起眼,雙唇緊抿地說道。
鈴子眉頭一皺,眸里閃過一絲火光。
瞿峰側過身,繼續飲酒。
「壞男人。」終究不想破壞兩人氣氛的鈴子,輕拉下他的肩膀,嬌嗔地說道︰「今晚過後,看你還會不會這樣待我。我要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夜晚——」
鈴子捧起他的臉,定定鎖著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