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無涯,你混賬!」見他又戳破自己的敷衍之詞,向劍嵐氣得破口大罵,原本一張灰白的臉也漲得通紅,氣色看來倒是好了不少。
「誰教老子生平最恨你這種表里不一的偽君子?」他涼涼的回戳一句,一雙銅鈴似的圓眼則是好奇的望著風凝香,見她又從袋子里翻出幾張黃紙,伸手往向劍嵐嘴邊吐出的血抹了一把,草草的寫了什麼,然後遞到神劍山莊大少爺面前。
「我手上這顆是「妙手神醫」親制的療傷聖品,這是借據,要我救你就蓋個手印。」
哀傷的看著眼前那張血書借條,一直以來意氣風發,所向披靡的向劍嵐真有種死了算了的沖動──被這個惡人一腳踹得動彈不得已經夠丟人了,現在還被女搶匪勒索……
雖然已經了無生趣,但想起家里的小師妹,向劍嵐還是掙扎著抬起手,同樣往嘴角一抹,按下了屈辱的指印。
風凝香快手快腳的收好字條,隨即扳過他的頭,毫不溫柔的將藥丸塞進他的嘴里,然後又替向劍嵐把了一會兒脈,再點了他幾個穴道。「你的胸月復受創,內傷較深,那顆續命丸可護住你的心脈髒腑,還能活血化瘀。
「雖然就這麼放著也是死不了,但容易留下病謗,我建議你下山後去找我爹扎個幾針,消消體內的郁氣;我待會兒下山遇到你師弟的話,就叫他過來接你。」
她收拾了東西,站起身正想離開,然後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低下頭,盯著這只肥羊少爺,「對了,除了療傷外,就當是為了你的小師妹著想,你最好也順便治治腎水不足的毛病,反正這醫藥費我都收了,你也就不需要多客氣。」
傲不掩飾的噗哧賊笑又清楚的傳了過來,心如死灰的向劍嵐已經懶得再罵,甚至連頭都不想抬,只希望自己就這麼化為塵土,隨著心中的屈辱飄散在風中……
「春∼∼天來了百花兒開,采∼∼花的妹妹喲等郎來∼∼」
風凝香才剛走近溪畔附近,就听見一陣稱不上悅耳的嘹亮嗓音,唱著歌詞下流的奇怪小曲,讓她不禁皺起眉,莫名想起那個笑得讓她心頭發顫的神秘大胡子。
昨天她讓那個神劍山莊的少爺服了藥後,也沒了采藥的興致,便直接轉身下山,打算讓他的師弟過來接人,誰知耳邊卻竄過幾聲沙沙輕響,風凝香才剛轉頭就瞧見一個身影快速的從不遠處掠過,直往山林深處竄去。
她當然不會以為是那個縱欲過度又根基不佳的大少爺在服了她的藥後立刻就生龍活虎起來,肯定是那個伸腳踹人但又裝作一臉無辜的家伙,但她對武林人士一向沒什麼憧憬,是善是惡也影響不了她的觀感,因此那男人是什麼身分她也無所謂,反正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風凝香一邊往前走,一邊心忖大概是哪個獵戶在河邊休息唱歌,她和經常在這山上活動的人們也算熟識,以致沒想太多,打算直接走過去打個招呼。
結果──
她愣愣的瞪著那個半身泡在猶顯冰寒的河水里,一臉愜意的邊唱小曲邊啃雞腿的男人,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是昨天那個大胡子!
而且,扔在他身後岸邊那個用來捕捉小動物的陷阱,上面還有她做的記號!
也就是說,他搶了她的雞!
似乎是察覺到那突然迸出的怒火,百里無涯正直覺的要將手中的雞骨頭當作暗器往殺氣射來的方向扔去,卻先一步眼尖的瞧見那雙令他記憶深刻的炯亮雙眸,這讓他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又扯出無賴的笑意。
「大膽婬賊,竟敢偷看本大爺洗澡?」
原本應該義正辭嚴的斥責,由他懶洋洋且帶笑的嗓音說出口,卻顯得更加邪氣,更別說他這個被「偷看」的人不僅毫無遮掩,甚至還挺起胸膛,彷佛恨不得對方多看幾眼。
「光天化日之下在河邊沐浴,還把那難听的小曲唱得這麼大聲,你是故意要人過來看吧?」反正她原本就打算前去興師問罪,也無意躲藏,就這麼氣呼呼的走出樹叢,隔著河水朝他怒瞪。
「既然妳知道這里有河也有人,那就應該明白有可能會看到誰在洗澡,誰曉得妳竟連避都不避,就這麼大剌剌的把我全身上下看個精光……」
真是強詞奪理!
風凝香雙手扠腰,故意撇起嘴角,一臉輕蔑的打量了他幾眼,「少不要臉!你那點皮肉有什麼好看?還真以為自己有什麼令人貪圖的美色嗎?」
嘴上雖然說得這麼硬邦邦,但她還是不得不對自己承認她真是昧著良心說話。
由于家中求診治療的病人總是絡繹不絕,父母也不太在意男女之別的事,再加上她自小就跟在爹親身邊幫忙學習,男人的她沒見過上千也有數百,對她而言也不過就是包著骨頭的皮肉,早就看得面不改色,反倒是一些初出茅廬的年輕少俠,都已經病歪歪的還在那邊遮遮掩掩,也不曉得誰才是黃花大閨女。
只不過雖然同樣是男人的,但眼前這個不要臉的偷雞賊卻硬是比她平常見到的那些更加引人目光──微微賁起的結實肌肉裹在微閃光澤的淡褐色皮膚下,完美合度的身體曲線明顯卻不張狂的展現著其中蘊藏的力量,而肩上、胸口的幾處疤痕更讓他平添了幾分危險的野性。
風凝香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她干嘛看得這麼仔細?見過了這樣一具好,以後再瞧見那些白淨書生似的小雞身材,豈不是要忍著一口氣無法嘆,免得傷了別人自尊……
「妳……」明明看得都閃神了,還嘴硬?!
百里無涯心念一轉,也沒戳破她的牛皮,只是大大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將雞骨頭往身後一扔,雙手掩面嗚嗚假哭起來。
「嗚嗚嗚,妳好沒良心∼∼把我冰清玉潔的身體都看光了還嫌棄我!不想負責的話就說一聲,何必這樣詆毀我的清白?采花的妹妹采了我這朵鮮花後還踐踏我、污蔑我、羞辱我……」
風凝香簡直快被他氣死了!她怒極反笑,冷冷的哼了一聲,「我就是不想負責,你想怎樣?像昨天踹那個神劍山莊的家伙一樣踹我一腳嗎?」
百里無涯放下雙手,臉上哪有眼淚?照樣嬉皮笑臉的臉皮上只有吃完烤雞沒洗手所沾上的油漬,「我哪舍得?妳不想負責的話,那我負責好了,我一定會把妳看光我身子的事給大肆宣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妳的人……」
「不勞你費心,我只要戳瞎你雙眼、毒啞你嗓子、打斷你雙手,讓你無法宣揚這件丑事,誰會曉得你被我「污辱」了?」哼!想誆她?沒那麼容易!
沒想到會從這張粉女敕小嘴里听到一長串惡毒的話語,百里無涯止了笑,淡淡的哼了一聲,「妳這心狠手辣的女人,倒是挺適合跟我一樣危害人間。」肯定會是個強勁的對手!
只不過一山不容二虎,反派之間也沒什麼真正的友情,她還是安分點當她的大夫好了,他沒什麼興致對她下毒手。
見他收起那些不正經的神情,而且還一副準備從水里起身的模樣,風凝香就算再怎麼大膽也知道不該再繼續看下去,只好側過身子蹲在一旁,假裝忙碌的拔草藥,「你沒事干嘛危害人間?」
「這個世上有光就有影,有正就有邪,我不盡點本分的話,那些武林正道哪有事可做?」胡亂擦去身上的水珠,他隨便套上衣裳,轉頭看向那個剛才還一臉傲然的嫌他不夠看,如今卻抱膝蹲在一旁亂拔一通,潔白的耳根子也不曉得是日曬或害臊而微微發紅的女孩,惹得百里無涯又不自覺的泛起笑意。
「你也是江湖中人?」听他這麼說,原本還懶得理會他是什麼來歷的風凝香心里卻忍不住起了揣測,不禁開口追問。
「怎麼?那個少爺沒跟妳說嗎?」挑眉望著她偏頭望向自己的模樣,方才那股活像要將他挫骨揚灰的狠勁已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純然的好奇,就像平常見到的那種嬌女敕小泵娘,惹得他心頭和牙根都一陣細癢,很想抓來咬個兩口。
「說什麼?」向劍嵐後來根本沒去她家求診,真不曉得他是在客氣什麼。
見她一臉茫然,百里無涯雙手環胸,惡劣的想要看看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花容失色的模樣,「本大爺便是近年來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頭──百里無涯!怎樣?」
快尖叫吧!快求饒吧!快跪下哭喊是她有眼無珠冒犯了魔頭大人,求他網開一面別跟她小女子計較吧!
誰曉得風凝香只是眨了眨眼,一副干我何事的冷淡模樣,「哦……」什麼怎樣?就說她對這方面沒什麼研究……
「哦什麼哦!老子可是個魔頭,妳這是什麼反應?」原本還等著看好戲的百里無涯反而被激怒了,足尖往水面一點就迅速飛躍過來,站在她面前怒道。
他這些年來將武林鬧得動蕩不安,尤其在單槍匹馬的滅了好幾個門派之後,他的名號更是與他張狂霸道,毫不留情的作風同樣迅速的在江湖上流傳開來,如今哪個人听到他的響亮名聲不是又氣又怕、又恨又懼?
一些愛管閑事,以武林正道自居的門派更是對他同聲譴責,一副打算對他群起而攻之的模樣,讓他摩拳擦掌的等了好一陣子,結果只等到他們將「魔頭」這頂帽子扣在自己頭上,讓百里無涯不知該滿意或失望。
面對這樣一個武林公敵,結果她就只有一聲「哦」?!
風凝香單手托腮斜望著他怒火沖天的模樣,好一會兒後才霍地站起身,指著他的鼻尖叫罵,「我想起來了!你這卑鄙下流的混蛋魔頭──」
沒錯!知道他是壞蛋了吧!他滿意的望著她氣恨的模樣,等著風凝香數說自己的罪狀。
「竟敢偷我的雞!不要臉,快還來!」
什麼……偷雞?他重重的哼了一聲,對她只想得出這點芝麻小事很不滿意,「妳的雞?哼!現在在我的肚子里了!」能被他看上是雞的光榮,這點小事她吵個屁!
見他這副無賴樣,風凝香又來了氣。
她當然知道魔頭絕非善類,但不代表她要逆來順受,心甘情願成為他任性之下的受害者!
她握緊拳頭,咬住牙關,使出狠勁往他的肚皮掄去。
身為一個武功高強的魔頭,這點花拳繡腿他自然不放在眼里,不過輕輕松松的一閃一捉,就將她那雙憤怒的鐵拳單手箝至身後,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像只被屠夫抓住的母雞一般掙扎不休。
「比起有些見了我就跑的大俠,妳這個小小的女大夫倒是更有膽識。」百里無涯淺淺笑道,明亮的眼中閃爍起不懷好意的光芒,「我的魔頭師父對我說,勿以惡小而不為,那麼我偶爾偷個雞、搶個民女也是很合理的,妳說對吧?」
就算風凝香再大膽,在這種兩人幾乎就要貼在一起的情況下,又听見他這句調笑似的威脅,也忍不住驚怕起來。
「你、你想怎樣?殺人滅口嗎?」他昨天不殺生,可沒說今天也吃素。
「要妳的命倒也簡單,只是我想起有件事更適合妳來做。」他沖著她咧嘴一笑,空著的另一只手往她的膝後一撈,便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民女,有勞妳跟我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