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答案讓他露出了微笑,還想說些什麼,口袋里的手機卻突然傳出鈴響,他蹙起眉心有些勉強的接起手機,與對方對答了幾句,內容全是工作上的細節,讓人難以理解,卻輕易能感受到他的忙碌。
「我得走了,桌上還有一些熱茶,你趁熱喝完。」結束通話後,他有些惋惜的宣布自己得回到工作崗位上了。
「好……」她頓了下,忍不住苞著他一塊兒走到了玄關,不知不覺間早已忘了羞澀,更忘了與他保持三公尺的堅持。「謝謝。」在他穿好鞋子拉開大門的同時,她忍不住揚聲道了謝。
他揚高嘴角,瞥了眼擱在玄關的蔬果食材和西裝外套,忽然想擁有她更多的時間,除了這間屋子,他也想與她到外頭約會。
「這個周末我休假,你要去哪里,我們一起去。」
「可是周末我放假……」
「我知道。」在她出口拒絕之前,他搶先道︰「所以你想去哪里我都一塊兒去,就把我當作是免費的司機。」
「這怎麼可以?」他的說法讓她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他們確實是舊識,而且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若是一口否決他的邀約似乎又太不近人情。
「沒什麼不可以的,那就這麼說定了。」她沒拒絕他就當她是答應,因此話才說完,他就立刻轉身走出大門。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她還呆呆的無法反應。
他要跟她出去?好不容易有休假,他不待在家里休息卻要跟她出去?
他甚至還因為擔心她,特地抽空上來看她,為她煮熱茶?
雖然他在英國待了十年,關心女性也許只是他的一種紳士表現,但對她而言,他的溫柔卻像是一種毒,一旦多品嘗幾次就會上癮,接著隨時都會瓦解她的理智。
他不該對她這麼溫柔的,他也不該這麼關心她的,但是她就是沒有辦法抗拒。
老天,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她該怎麼辦?她甚至沒有拒絕他的邀約,這種感覺就好像她答應要跟他出去約會似的……
等等!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也許他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也許他只是離開台灣太久不知道有哪些地方好去,一時間又找不到其他人帶路,才會隨口邀她出去。
藍誼靜,清醒一點,你和他是不可能的,看看他現在的成就,看看你和他所處的世界,看看從以前到現在包圍在他身邊的那些女人,除了管家的身份,你什麼也不是,你和他甚至連朋友都稱不上,難道你還想再重蹈覆轍,再做出破壞彼此關系的事?
雀躍的心情,因為這樣的想法而迅速沉重,甚至冰冷凍結。
她怎麼可以忘了十年前她所犯的錯?就因為她開口說了最不該說的話,才會導致兩人關系粉碎,甚至在十年後的現在連相處都尷尬。
想愛卻不能愛,想忘卻忘不了,她卻還不知適可而止,她到底還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
賓燙的淚水無聲淌下,意外墜入手中的馬克杯里,瞬間在又酸又甜的檸檬紅茶里投入苦澀,同時也苦澀了她的心。
十年了,好不容易再相遇,除了在他心中留下好印象她不敢再奢求其他,但是她好怕……好怕再這樣下去,有一天她又要控制不住,破壞一切。
誰來告訴她,她究竟該怎麼做?
誰來告訴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克制住她就快要崩潰的情感……
明天就是周末了。
而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把握這最後的機會告訴他,明天她恐怕無法跟他一塊兒出門同游,不能再猶豫,也不能再躑躅,她必須貫徹與他保持距離的決心。
坐在客廳沙發上,藍誼靜拿著針線,一邊心不在焉的縫著小熊女圭女圭,一邊頻頻往書房的方向張望,就等著他視訊會議結束,跟他開口說明這重要的事。
其實直到現在,她還是想不透他為何需要全職的管家服務,除了洗衣煮飯、打掃美化居家,她幾乎找不到其他的事填塞多余的時間,但是合約已經簽訂,要更改方案已是不可能的事。
為了看顧好房子,她也不能隨意到外頭遛達,除了周末放假或是出門采買生活必需品,她幾乎是足不出戶,所以只好做些手工藝品打發時間,一旦做足了量就會捐給慈善機構義賣,但是即使如此還是不夠她消磨時間。
所以沒事時她就會坐在客廳里,抽出他訂購的那些報章雜志,一邊縫著義賣用的小熊女圭女圭,一邊有一頁沒一頁的隨意翻著,看看人們口中的時尚品味,看看他每天到底為何而忙,結果她卻因此發現他的身影總是經常出現在那些報章雜志上,透過那些報章雜志她看到他更多的面貌,更發現許多不曾發現的事實。
原來當他走出了這間住所後,他在外面幾乎是不笑的。
原來除了交際應酬,他幾乎是不與人同桌吃飯的。
原來從以前到現在,他和每任緋聞女主角的關系總是不超過三個月。
他的緋聞多到難以計數,多到難以清算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是媒體刻意炒作、哪些又是真有其事,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的身邊從來不缺女人,甚至是環肥燕瘦任君挑選。
以他的條件確實有花心的本錢,但是——但是為什麼來到台灣後,記者卻再也挖不到他的緋聞了?
自從她提供全職服務以來,他確實幾乎每晚準時回家吃飯,之後便忙著視訊會議以及其他公務,壓根兒沒有任何其他特別的「安排」,而這個狀況可讓各家媒體急得愁眉苦臉,但也因此爆發了各項揣測。
有人說他八成是偏好洋味,所以台灣小菜滿足不了他。
有人說他恐怕是得了「某方面」的疾病,所以暫時養精蓄銳中。
但也有人說,他的「不風流」,恐怕是因為已經找到了真命天女,甚至有了成家的打算——
真的是這樣嗎?他真的找到可以讓他幸福的女人了嗎?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他總是表現得好像……好像對她……
她有些混亂的將棉線打了個結,接著拿起剪刀想要剪斷多余的線頭,誰知一個不小心,尖銳的剪刀卻意外剪到了指月復。
「啊!」她肩頸一個瑟縮,瞬間吃痛的低喊一聲,本能的立刻將手抽回,卻阻止不了鮮血自傷口里冒了出來。
這一刀剪得可不淺,鮮血前推後擠的冒了出來,眼看就要自指尖滴落髒污了腳下的地毯,她一急,只好連忙將指尖送入嘴里,用嘴吸走那些血液,然而口腔的溫度卻刺激了傷口,讓她痛得肩頭又是一縮。
噢,她到底在做什麼?竟然因為一件芝麻綠豆小事犯了這麼大的失誤,就算他真的有正牌女友又如何?為什麼老是要為了他而心煩意亂?為什麼老是要為了他而胡思亂想?
她匆匆擱下手中的針線和小熊女圭女圭,抽了張面紙按在指尖上,以防再有鮮血冒出也順便止血,接著起身尋找起急救箱的下落,打算替自己包扎,只可惜她找了老半天就是找不著急救箱的影子,甚至連一個OK繃都沒有。
糟糕,當初她準備行李時,正好就忘了將隨身的小藥包帶上,現在都已快深夜十二點了,看來她只能明早去趟藥局,采買一些簡單的藥品。
必上抽屜,她站在電視櫃前輕輕拿開指月復上的面紙,察看血是否止住,不料閻上格卻忽然從書房里走了出來。
「你怎麼了?」他馬上就發現她,並敏銳察地覺到她的不對勁。
「呃!」她意外的抬頭看向他。
「沒、沒什麼。」二話不說,她立刻將沾血的面紙握進手心里,本能地不想讓他知道受傷的事。
誰知他卻沒錯過她的小動作,竟迅速地大步走向她。
「把手張開。」他張口命令,表情有些嚴肅。
「為、為什麼?」
她試圖裝傻,可惜卻騙不過他,不過猿臂一伸,他竟猝不及防抓起她的小手,將她手中的面紙挖了出來,上頭的血花讓他立刻皺起了眉頭,表情也更嚴肅了。
「我沒事的,不過是一點小傷……」她試著解釋,同時就想抽回小手,誰知他卻不放手,反倒握起她白皙的小手,仔細端詳那清晰可見的傷口。
「怎麼弄的?」濃眉瞬間皺得更緊,他一臉凝重的盯著她,仿佛她不是被剪刀剪了一刀,而是受了更重的傷。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被剪刀弄傷而已。」
他看了眼她擱在客廳桌上的女圭女圭和剪刀。
「怎麼這麼不小心,痛嗎?」他責備的問道,動作卻是萬般輕柔,大大的手掌包著她的手,屬于他熾熱的體溫透過彼此的肌膚竄入她的身體里,悄悄煨暖了她的心,讓她覺得傷口似乎不再那麼痛了。
她迅速搖頭。
「藥箱在哪里?我幫你搽藥。」他牽著她,把她帶到沙發上坐好。
「這里好像沒有藥箱。」她忍不住開口,阻止他尋找藥箱的動作。
「我知道了。」他低應一聲,接著竟然二話不說轉身走向玄關,甚至拿起擱在鞋櫃上的鑰匙。
「你要去哪里?」她立刻問。
「去弄些藥回來。」他回頭微笑,理所當然的說道。
「現在?」
「這個時候藥局應該是關了,不過附近有間便利商店,里頭應該有簡單的急救用品,我去去就回,等我回來。」說完,他立刻開門走了出去。
而她卻還愣愣的坐在沙發上,對于他為了一個小傷口,就理所當然出門買藥的舉動感到怔愣。
如果他真的有喜歡的人,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她才是他請來照顧他的人不是嗎?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變得愈來愈近,他總是有辦法突破她的防線,然後輕易的靠到她身邊,攪弄她那顆愛他的心。
不知不覺間,他們之間的立場也變得愈來愈模糊,她總是花太多時間想著他的事,然後為他亂了心,無法堅定的維持公私分明。
如果他真的有喜歡的人,這樣下去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好……
她無助的圈抱著膝頭,將小臉埋進雙膝之間,藉此逃避不知如何是好的自己。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玄關傳來開門的聲音,她才連忙抬起頭,深吸一口氣重振精神,知道一定是閻上格回來了,于是迅速起身打算到玄關迎接他,不料擱在桌上的手機卻在此時突然響起,上頭的來電顯示是李軒倫打來的。
一個小時前她曾打電話給他,本來是想和他套好說詞,讓閻上格以為她周末早已跟他有約,藉此婉拒邀約,誰知軒倫卻沒有接手機,她只好改傳簡訊,將情況大致說明了一下,這下子他打電話來,應該是看到她的簡訊了。
她本能的停下腳步,迅速轉身接起手機。
「軒倫,你看到我的簡訊了嗎?」幾乎就在她喊出名字的瞬間,一股好似會螫人的視線便瞬間投到她身上,讓她不禁本能的轉過身,困惑地看向那直直瞪著她看的高大身影。
「看到了。他現在在你身邊嗎?若是不在,想辦法讓他听見你在講電話,我會改打市內電話過去。」電話里李軒倫開門見山的問,口中的他,理所當然指的是閻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