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到嗎?」江穎虹心急地問,擔心他改變主意。
「我剛剛有點事,現在才準備開車過去。」他看了下手表。「大概再二十分鐘吧!」
「好,我等你。」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甜意與不可察覺的得意。
曹煜風面無表情地掛上電話,到底江穎虹為何要如此纏著他?他自認了解過她,但他現在懷疑是她變了;還是她其實從沒變過,只是一直隱藏得很好?
下午她出現在辦公室時,他就曾有這樣的疑問,他想過或許是自己在飯店說的話讓她自尊心受損,所以才引發她的「異常」行為,但回過頭想,他又不覺得自己在飯店說的話有多傷人,不過是平鋪直敘自己的想法罷了,他的用詞並不強烈……
有時他自以為很懂女人,她們卻又出其不意地做出、說出令男人不解的行為與話語。
別說江穎虹,季灕也是如此,她一向都是那麼冷靜理智,偏偏遇上江穎虹的事就方寸大亂,甚至說起氣話來,雖然她吃醋,他難免沾沾自喜,但過頭了只會讓彼此互不信任。
想到這兒,他皺了下眉頭,難道他就這麼不可信任?越想越心煩,曹煜風按下廣播頻道轉移注意力。
二十分鐘後,曹煜風按下門鈐,江穎虹幾乎是立刻打開大門,她看起來氣色不錯,對他露出一個松口氣的表情,曹煜風聞到她身上的酒味。
「你一來我就安心多了。」她示意他入內。
屋里還算整齊,客廳放了兩個行李箱,一大一小,還未出口詢問,她已經搶先道︰「本來想用一個行李箱就好,沒想到要帶的東西那麼多,衣服、電腦、資料夾,還有鞋子,很佔空間。」
她緊張地揮了下手。「本來被翻得亂七八糟,等你的時候我整理了下,其實也是找點事做,不然我一直胡思亂想,怕小偷又折回來。早知道就租大樓,至少有管理員。」
她模模手臂,似在抵抗不斷升起的恐懼。「現在你在這兒,我覺得放心多了,唉,我好像一直講個不停,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曹煜風瞥見桌上的紅酒,她順著目光看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直很害怕,所以喝了酒壯膽。」
他並未加以評論,只道︰「我送你去旅館吧!」
「這麼急,喝水的時間都沒有?」她開玩笑地說。
「還是快把事辦完吧!季灕讓我快點回去。」他冷淡地說。
她露出抱歉的表情。「我知道讓你為難了,還是我打電話跟她說明一下?」
「不用了,別把事情搞得更糟。」他直言道。
她嘆口氣,但心里有些懊惱,怎麼他的態度還是這麼強硬?
「好吧,那我們走吧!」她背起包包,拉著行李箱往前走。
曹煜風拉過大行李箱,走出她的住處,當他將東西都放入後行李廂時,才開口道︰「飯店我已經幫你訂好了。」
「咦?」她訝異地望著他,心里有些得意,沒想到他還會幫她訂飯店,她就說嘛,他還是在意她的。
「張偉銘叔叔的飯店。」他關好後車廂,瞥她一眼。「還記得張偉銘吧?那天在飯店……」
「我記得。」她皺了下眉頭,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
見他也坐進來後,她才問道︰「你為什麼要找他?」他明知道她對張偉銘沒好感。
「他是個很熱心的人,對你也有好感,下次有困難可以找他。」
無名火一下涌上心頭,江穎虹的面具裂了一道縫。「你什麼意思?」她尖銳地瞪向他。
相對于她的怒氣,曹煜風顯得心平氣和。「我能說的都說了,也自認對你仁至義盡,為了顧及你的感受,我的態度也不敢太強硬,卻發現你還是不懂我的暗示,或者其實你懂,只是故意讓我為難?」
早在下午她藉故來辦公事,兩人一起吃午餐時他就想攤牌了,但他一直顧及著彼此多年的情誼,不想彼此扯破臉,只是他的體貼似乎達不到想要的效果。
她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原來你是來教訓我的?」還以為他是真的關心她,沒想到竟是來說教的。
「不是教訓,只是不明白。」他發動車子,往前開去。「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冷笑。「你以為我想做什麼?不過是請你載我去飯店,你就來訓人。」
他瞥她一眼,他擔心的就是這種情況,都撕破臉了,她卻裝傻,兩人怎麼說都沒交集。
他說她居心叵測,她反問他她做了什麼居心叵溯的事;他懷疑她想破壞夫妻感情,她冷笑罵他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他問她為什麼陰魂不散,老纏著他,她可能笑他自作多情。
「是季灕疑神疑鬼的態度也讓你疑神疑鬼了嗎?」她先發制人。
話都說到這兒了,曹煜風也不想偃兵息鼓。「上次在餐廳,你不是說還沒將我放下,老認為我還是你的?」
難堪的潮紅涌上江穎虹的臉,他竟拿她的話攻擊她。「玩笑話你也當真?」她反擊。
看吧,她就是這樣,所以他才覺得煩,他不想扯破臉,她就厚著臉皮來糾纏,他開誠布公,她就翻臉無情,罵他想太多,竟把她的玩笑話當真。
「你別自作多情,我只是請你幫幾個忙罷了。」她故作鎮定地說。
「算我會錯意。」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只是希望我們還能做朋友。」她強調地說。
「即使我跟你說很困擾?」他反問。
她的臉瞬間沉下。「我明白了,跟你公司的案子結束後,我不會再跟你聯絡。」她握緊拳頭。
曹煜風點了下頭,沒再說什麼,他也不想把場面弄得這麼僵,但她最近的行為實在讓人不安,他不想把事情越弄越大.季灕與她之間,他自然得先顧及季灕的感受。
兩人間的氣氛一下變得僵硬又尷尬,曹煜風倒是還好,安之如飴,決定攤開來講時,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只希望這回她真的有听進去。
「既然你這麼勉強,我自己坐計程車就行了。」江穎虹咬牙說道,當下就想叫他停車,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壓下這股沖動。
曹煜風瞥她一眼,很想問她為什麼一開始不坐計程車,還特意打電話給他,叫他過來?只是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就不想火上加油了。
「你真的要……」
手機鈐響打斷曹煜風的話語,他接起電話,張偉銘輕快的聲音響起。「你現在在哪兒?」
「正要過去你那兒。」他回道。「飯店還有房間吧?」
「當然,我出馬絕對沒問題。」張偉銘說道。「江穎虹還好吧?」
「她在旁邊,你要跟她說話嗎?還是你直接打給她。」
「好。」語畢,他掛了電話,轉而打給江穎虹。
曹煜風瞧著江穎虹壓下不耐,接起電話,他也落得清淨,專心開車。
江穎虹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對張偉銘的慰問表示感謝。
「其實我可以隨便找家旅館……」
「那怎麼行?」張偉銘截斷她的話。「朋友就是要互相幫忙,放心,會給你打折的。」
江穎虹只好又一聲道謝,她實在不想應付張偉銘,但翻臉對她沒好處,主要是事業考量,她現在需要各式各樣的人脈,若能透過張偉銘與飯店搭上線,便又抓到一個擴展事業版圖的好機會,而她一向不放過任何機會。
「你這麼說我更不好意思了。」
「別這麼說,頂多請我吃頓飯就是了。」
「沒問題,你挑時間地點,我一定到。」
她客套但又不顯疏離地與張偉銘說了幾分鐘,好不容易結束話題,掛上電話,就瞥見曹煜風似笑非笑的嘴角,仿佛看穿她諂媚張偉銘的意圖,正在譏笑她,對他的怒火又涌了上來,她討厭他這副道貌岸然的嘴臉。
怒氣在胸口堵得難受,她尖銳地道︰「我要下車。」
曹煜風瞟她一眼。「你又怎麼了?」
他眼中閃過的不耐煩,讓她怒火更熾。「我說我要下車,我自己坐計程車過去。」
他嘆口氣。「都開到快一半了,何必鬧脾氣?」
「下個路口停下來,我自己坐計程車過去。」她的胸口因怒火而急劇起伏。
「這里這麼多車,會擋住車流……」
「我不管。」她一分鐘都沒辦法再跟他共處。
他瞥一眼她盛怒的臉,不耐地道︰「你在無理取鬧什麼?」
「無理取鬧」四個字徹底讓她怒火爆沖,喪失理智地做了件讓她十分後悔的舉動——
她拿起放在膝上的小包包,打上他的側臉。
意外來得突然,曹煜風沒有防備,結實挨了一記,若在平時也不算什麼,被皮包打了一下也不怎麼痛,問題是他正在開車,方向盤在他往左想閃過皮包的攻擊時,連帶也被往左晃了一下,砰地一聲撞上分隔島,隨即失控地撞上前一輛車。
「啊……」
江穎虹的尖叫聲響起時,後面一輛車也撞了上來—
季灕奔進急診室,神色慌張。
「煜風,煜風……」她跑過幾張病床,焦急地喊著,身後是曹彥風與曹家父母。
「我在這兒。」曹煜風躺在床上,听見季灕的聲音揮了下手。
季灕匆忙跑向他,差點撞上護士。
「對不起。」季灕慌亂地說了了旬,腳步凌亂地沖到床邊。「你怎麼樣?」
見他完好地躺在床上,她的心才松懈下來。
雖然在電話里,他說了只是輕傷,但沒見到他之前,她怎麼也無法安心,後頭的曹家雙親見到兒子安然無恙,也緩下焦躁的心情。
「怎麼會車禍?」曹彥風問道。
「是曹煜風的家人嗎?」護士走了過來。「X光片出來了,醫生會跟你們說明。」她示意他們到前頭去。
「嚴重嗎?傷到哪兒了?」曹母急忙問了一句。
「有點腦震蕩,肋骨被安全帶勒傷,不嚴重,但最好還是住院觀察一下。」護士簡短地回答了下,再次讓他們去前面的辦公桌問醫生。
「季灕你留著,我們過去就行了。」曹父吩咐道。
「好。」季灕憂心地撫過曹煜風的額頭。「頭疼?」他一直皺著眉頭。
「嗯!」雖然有安全氣囊擋著,但他的頭還是撞到了左邊的窗子。
「到底怎麼回事?江穎虹……」
曹煜風還來不及開口,便走來兩名警察做筆錄,透過他們的說明,季灕終于明白怎麼回事,曹煜風也慶幸自己不用再開口解釋一遍,之前警察就問過兩次了,除了他之外,還問了另外被波及的兩名車主,幸好他們傷得更輕,沒什麼大礙,否則他真不知怎麼面對傷者。
現在幾乎每台車上都有行車記錄器,厘清責任歸屬比以前簡單許多,他態度誠懇,也願意負擔兩人的修車費,另外兩名車主也算講理的人,沒多刁難他,尤其在知曉肇事原因後,甚至同情地看他一眼。
雙方已取得共識,打算私下和解,警察主要就是走個流程,是想問江穎虹口供,可她左手骨折,頸椎、肋骨挫傷,現在在樓上動手術打鋼釘,固定左手,警察還得等她出來再問過一遍後,讓她簽名才算完事。
兩名車主因為是輕傷,沒有大礙,打過招呼後就要離去,季灕對兩人說了幾句致歉的話,送他們出急診室,兩名車主修養極好,沒有怒罵責怪,只說車子送廠修理後再把收據拿過來。
季灕表面上和和氣氣的,可內心卻是波濤洶涌,有股沖動想沖進手術室,打江穎虹兩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