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君把下巴一抬,取下眼鏡擦拭了幾下又戴上。「小舅,你這是在威脅我嗎?一不順你意,你連自家外甥女也恐嚇。」
「你……」
「丁西河,你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錄在手機里,在法官面前便是鐵證。」低沉的男音驀地揚起,透著冷冷笑意。
「什麼,錄音?」
風間徹拿著銀灰色手機走近,手臂一伸攬住老愛逞強的女友。
「你一再的騷擾我女朋友,這種行為我非常不高興,錄音存證避免不必要的爭議,我相信你能體諒。」
「體……體諒個鬼,你立即給我刪掉,不然老子先折了你手臂……啊!曉……曉君,小舅的手快被你折斷了……」嚇!他好像听到骨頭喀嚓一聲。
丁西河會武,所以喜歡靠拳頭解決事情,他早就看風間徹不順眼,想借此教訓他,順便警告扯他後腿的外甥女,休要擋他財路。
誰知他才動,丁曉君的動作比他更快,擒住他左臂,反折于後施力一壓。
「小舅,你財迷心竅我不管,你本來就無藥可救了,可你要是敢動我身邊的人,曉君在此先說聲抱歉,是你我也冒犯了。」她重重一折,讓他痛到冷汗直冒才松手。
「四億呀!你知道那是多少錢,你用兩只手去搬也搬不動,我們有看過那麼多錢嗎?」丁西河揉著發疼的手臂,硬的不行,改為利誘。
唾手可得的大筆財富就在眼前,誰會傻得放棄。
他沒窮過,也不想變窮人,眼看發財機會就在手掌心,他不趁這時候把握住憊要等到幾時?
「原來有四億,的確是相當誘人的數字,那麼你打算分多少?依仲介的行情,唔,你可以抽個二到四%的佣金,小舅,假設你願意保證從此不來騷擾曉曉,我可以勉為其難幫你說服她。」風間徹故意這麼說,存心氣人。
「見鬼,誰要那一點點佣金,你這家伙,立刻從我面前消失,否則……」他眼神凶惡,語帶威脅。
「否則怎樣,小舅,你要逼我明天就把土地捐給地方嗎?兩千多坪蓋座親子公園也不錯,你覺得呢?」不是只有他會威嚇人,她也頗擅長。
「不許捐,你絕對不可以……」他驚得一抽氣。「曉君,小舅以前也對你很好,你媽丟下你去嫁到國外,小舅抱著一直哭的你去追飛機,你愛吃棒棒糖、巧克力,小舅哪一次沒買給你……」
看著采取溫情攻勢的至親,丁曉君感到可悲又可笑,「小舅,我今天還肯喊你一聲,便是念在你曾經疼我的份上,你還記得我國中隔壁班那位朱立委的小阿嗎?你希望我也這樣對你。」
他瑟然一縮,表情明顯驚恐萬分。「你……你不會……」
「當我發怒時,我不確定能不能控制自己,當年有外公阻止了我,如今的你能承受我的怒氣嗎?」別試圖激怒她。
丁西河的恐懼其來有自,自幼跟著外公習武的丁曉君擁有一身好拳法,太極劍法也舞得精湛,被視為丁家武館的未來傳人。
可是她一直都不是好相處的小阿,個性孤僻又古怪,不喜歡交朋友,討厭別人虛情假意地問她為什麼沒有爸媽,是不是她不乖,他們才不要她?
一群人哄笑地鬧她,其中帶領的男孩子姓朱,因為暗戀她不敢開口,故意借著欺負想引起她的注意,沒想到適得其反,她使出太極拳法痛毆他一頓,還把他頭下腳上的吊在學校的四樓女兒牆外,嚇得他尿濕褲子。
綁來她外公有監于她的壞脾氣,開始教她修身養性,費了好幾年才導正她對人的不友善。
「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你好好想想我的話,別跟錢過不去。」丁西河匆忙地丟下噴漆罐,唯恐真惹毛丁家小別龍。
他愛錢,但更怕死,現在先避開再想其他辦法,賣地的錢他一定要拿到手。
「四億呀!懊大的一筆錢。」難怪小舅執迷不悟,錢的誘惑誰逃得過。
「嗯,的確是很多錢,我當你的小白臉,你來養我好了。」風間徹說得正經,似在考慮轉行。
「你找死呀!這種玩笑話也敢開,我一拳先打死你……」丁曉君驀地睜大眼,愕然他低首湊近,封住她的口。
「你不養我,我養你,你大可把土地捐出去,我愛的是丁曉君這個可惡的暴力女,不是你的錢,所以我們結婚吧!」
突如其來的求婚,不只丁曉君呆住了,求婚的風間徹也嚇得不輕,他臉色驚恐的喘了一大口氣,不敢相信如此突兀的話出自自己口中。
可是他很快回復原本神色,並且深情款款地執起女友的手,在無名指上深深一吻,以此立誓。
因為他發現在驚恐之後,由心頭涌現的是滿滿喜悅,他對她的愛已漲滿整個胸膛,結婚是合法獨佔她的方式,他非常樂意成為她的唯一。
相較他的不做掙扎,丁曉君則是表情復雜。她知道自己是愛著他,否則不會跟他在一起,但是她的愛有多深呢?能不能敵過他隨時有可能出軌的恐懼?
她不相信愛情沒有變數,所以她愛得很謹慎,在交往期間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
而他的求婚令她不知所措,她根本沒想過有走入婚姻的一天,與一個男人從此定下來。
包遑論結婚是兩家人的事,她有勇氣踏入他的家庭嗎?
「你的表情用不著那麼僵硬,我家不是龍潭虎穴,不養吃人的老虎也不養獅子,你大可放一百二十顆心。」風間徹嘴角上揚,取笑女友的局促。
「你這個騙子,明明說好是到外面吃晚餐,你卻將車子往陽明山方向開,手段卑劣的誘拐我。」她以為上山吃野菜,沒想到他車頭一轉,駛進一幢燈火輝煌的豪宅。
他笑得賴皮地輕點她鼻頭。「父親大人召見,我有什麼辦法,只好拖你下水了。」
「哼!你敢說不是你算計好的,挖了個坑讓我跳。」哪來的巧合,瞧他一臉賊笑,肯定是他一手安排。
「呵,早晚要見的,早見晚見不都一樣,你就放輕松點,當是來郊游踏青,順便拜見未來公婆。」嘿,他是小人又怎樣,老婆娶進門才是重點。
丁曉君嗔惱地瞪了他一眼。「我沒答應你的求婚,請你記清楚了。」
套句剛說的話,早晚的事,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听到了,老婆,你小心點走,前面有階梯,別拐到腳。」
「誰是你老婆,不要亂喊,風間徹,我警告你……」可惡,他又吻她。
粉艷的唇瓣染上潤色,他情不自禁又低下頭,連偷好幾個吻,吻得她氣喘吁吁才罷休。「你很美,寶貝,不必擔心,我的父母要是不喜歡你,有我愛你就行了,我的愛沒有人可以阻止。」
他一語道中她的不安,丁曉君輕咬下唇,動容他體貼入微的關心。「謝謝你愛我。」
「不客氣,不過若是‘我也愛你’就更好了,我會馬上撲倒你,就坐正法。」他揶揄著,絲毫不掩飾對她的著迷。
丁曉君又羞又窘地捶了他一下。「正經點,這里是你的家,你嘴巴給我安份地閉緊。」
「是的,老婆大人,你怎麼說我怎麼做,我是愛妻大丈夫。」不婚俱樂部,再見了,他要邁入大丈夫幸福團。
「你……算了,懶得理你。」惱他又拿他沒轍,她只好放棄再教育他。
「你不理我,我理你,我明白你常心口不一說反話,你的不要就是要。」他把床上的互動抬出來,意在舒緩她的緊張。
丁曉君今晚的一身裝扮全是出自親親男友之手,從半綰起的嫵媚發型,到臉上的彩妝和配戴的首飾,以及削肩連身裙及三寸花扣高跟鞋,充份發揮首席造型師的實力。
甚至她還拿掉眼鏡,換上變色隱形眼鏡,貓似的綠瞳呈現黑色,更加典雅。
心情是戰戰兢兢的,她心跳得很快不是因為身邊的男人,而是一踏進寬敞的客廳,垂吊的華麗水晶燈讓她有喘不過氣的感覺,莫大的壓力隨之而來。
尤其是坐在米黃色沙發上的中年男女,他們嚴肅和審視的表情讓人無法輕松自在。
「爸、媽,你們臉上也帶點笑容,難得我回來當一回孝子,給點歡迎的臉色讓我有回家的感覺。」
風間徹一番逗趣的開場白,坐姿端正的兩位長輩這才暖了神色,露出見到兒子的微笑。
「看吧!要有點笑意才不嚇人,不然我未來老婆……噢!你干麼捏我?會痛……」真狠心,腰上肯定又淤青了。
「風間徹,你答應過我什麼。」她小聲警告著,笑得很假。
他裝傻地輕啄她唇瓣。「有嗎?我記性不好,你要不要再提醒我一次?」
「我……」丁曉君眼尖地瞄見單人沙發上有名年輕女子,她正用惡狠狠的目光瞪著她。
她當下明白了,肯定又是男友的風流帳。
「不好意思說沒關系,咱們床上再聊,我們有一整夜時間談心。」他暗示她今晚是祭品,等著他開動。
「……」這頭不知羞恥的色魔,他從不看場跋嗎?居然在這節骨眼上調戲她。
不好發怒的丁曉君氣悶在心,在他父母面前,她總不能恣意妄為,像在自己家里。
不過她為了維護好印象而不動怒,不代表別人就不會找她麻煩,自以為已是風間家準媳婦的舒宜嫻一見兩人喁喁私語的親昵樣,不等姑姑,姑丈開口,她先耐不住性子地沖上前將兩人拉開。
「你們有長輩在場,摟摟抱抱的成什麼體統,好歹規矩點,別一點家教也沒有。」很明顯的,她這番話是對著被她推開的女人,因為她另一只手死命勾著風間徹,一副她才是正牌女友的姿態。
太過突然了,兩人為之怔住,被分開的手落了空,感覺有些空虛。
「宜嫻,你在干什麼,快放手,別胡鬧了,你徹表哥要生氣了。」
見繼子目光一沉,郁美子心知這是他發火的前兆,趕緊出言喝止佷女的無禮。
「姑姑你是站在誰那一邊的,明明是她勾引徹表哥,你不替我說話還凶我。」舒宜嫻不滿地嘟著嘴。
見她使性子地讓自己難做人,郁美子故意板起臉教訓,「我誰也不幫,你們都是我的心頭肉,不許給我鬧得太僵。」
她這話也有請求之意,希望繼子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別跟任性的表妹計較,彼此是姻親,留三分情面好見面。
「姑姑……」抓緊的手忽地抽走,她又氣又惱地想找靠山控訴。
郁美子不敢表現得太熱絡,微帶僵笑地拍拍她手背。「不就帶個客人回來嘛!沒什麼大不了,你表哥交友廣闊,身邊的人每一次都不相同。」
其實,她還是偏袒佷女居多,表面裝作開明,私底下卻為自家佷女鋪路,要她別急躁,耐心等候,繼子的花心眾所皆知,今天這個女伴不見得明天還在。
「媽!你剛才沒听清楚我說什麼嗎?我不會再換了,她就是我的未來老婆,我要結婚了。」他開門見山,不給某人痴纏的機會。
「徹……」一旁的丁曉君拉拉他袖口,不準他單方面決定。
「什麼,你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