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突然想去上烹飪課?」
韓孟勛好驚訝,這是他從來沒想過的可能,他的老婆怎麼可能會想去上烹飪課?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就看電視上的美食節目,突然想學做菜啊!所以我就去報名了。」而且現在不是很流行嗎?電視節目都有在教,什麼「型男大主廚」之類,她看了也覺得很有興趣,所以以這為借口應該還說得過去才對。
「我之前怎麼都沒听你說過?」他還是覺得極度不可思議,他慵懶成性的老婆去學烹飪?這實在是太令他難以置信了。
「現在不就說了嗎?」
她輕笑,臉上卻顯現了明顯的倦容。
「那為什麼烹飪課會這麼晚才下課?」好,他能接受她的說法,但這麼晚回來就是不尋常。
「因為我跟同學去夜市逛了一下,所以才回來晚了。」
她換上地板拖鞋,累得連笑的力氣都擠不出來。
「我好累喔老公,我們明天再聊好嗎?」
韓孟勛定定的望著她,既心疼于她的滿臉疲累,又想尋求疑問的解答,在幾經猶豫之後,無聲的讓她回房休息……
身後的床畔微微陷了下去,袁紹筠半夢半醒之間,迷迷糊糊地察覺韓孟勛已然結束書房里的工作,回房睡覺的事實。
她微微挪動疲累的身體,想起臨睡前老公那抑郁的神情,她心里不由自主的對老公產生些許虧欠感。
她從來都不曾像這陣子這般冷落他,談戀愛時不曾,婚後更是不可能,目前絕對是史無前例、破天荒的頭一回,別說老公適應不良,連她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她的烹飪課程快結束了,學的全是一些家常菜,有了那些食譜和經驗,她就能為老公煮出一桌還算可口的菜,希望到時老公會喜歡,最好還能體會她的用心。
還有,明天就是婆婆的生日了,她為婆婆買了美容中心的SPA券,也計劃好與婆婆一同去做SPA,盡盡為人媳婦的義務和責任。
還有還有,她還買了些性感撩人的內衣及情趣玩具,正好端端的被她藏在衣櫃的最底層,但在老公感受到她的轉變之前,還用不到那些教人害羞的小東西,所以她只好對不起老公,在這段時間得委屈他寂寞一點了。
她當然知道,對老公虎視眈眈的那些女人不會等她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才出手,更甚者,利用她意圖振作、青黃不接的時刻一舉攻佔老公的心,對那些女人來說是最理想的狀態,但她卻不想也不願因此自亂陣腳。
她想等計劃進展到一個段落,至少得有一點成績後,才讓老公知道自己的用心,但這過程總是艱辛難熬的,即使對丈夫感到過意不去,她仍得堅持下去。
韓孟勛一點都不知道身後的妻子在半夢半醒間,腦袋還轉個不停,他背對著她面向另一邊,一雙酸澀的眼怎麼也合不上。
他和老婆怎麼會變成這樣?
明明是有什麼話都能攤開來講的夫妻,為什麼不過幾天的時間,兩人之間的氛圍就全變了,變得讓他極度不能適應。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難不成是那天幾個男人間的渾話被她听了去?
會嗎?會有這個可能嗎?
如果她听到了男人們開玩笑的小鮑館之說,理應找他問個清楚明白,但她一點表示都沒有,他天真的以為她沒有听見,難道他遲鈍得沒有發現老婆的不安?
他翻了個身,轉而面對老婆,看著她眼下清楚的黑色暗影,他下意識心疼地伸手輕觸,卻在即將觸踫到她的眼窩時,訕訕的收回指尖。
他到底給了她什麼?安定的生活和優渥的經濟條件之外,他還給了她什麼?
貧瘠的交友圈、一個人關在家里工作的生活,想找人講話的時候除了撥電話給他之外,好像也找不到什麼知心的朋友……這樣的日子,他真能問心無愧的向世界公告,他給了妻子真正的幸福嗎?
他的生活太過忙碌,除了新婚時曾帶她到夏威夷去蜜月旅行之外,他不記得自己後來又有帶她去哪兒旅游過。但這一年來她卻連句怨言都沒有,這樣的妻子他沒有半點不滿意,也從沒想過夫妻倆的感情有變質的一天。
現在他的婚姻明顯出現裂痕,他到底該如何挽救夫妻倆日益冷淡的婚姻關系?
無怪乎人家說結了婚之後,才是人生課題的開始,他以前一直認為只要維持同樣的相處模式,夫妻倆就能天長地久,現在看來他似乎太天真了,沒有什麼事是能恆久不變的。
或許他該想辦法把工作排開,能挪出幾天算幾天,即使不足以安排國外旅游的行程,在國內到處看看走走也行,只要能多撥出點時間和她相處,他相信很快就能找回兩人之間的感情和默契。
暈暗的床頭燈,映照著床上各懷心思的一雙夫妻,被風吹動的窗簾,在牆上投射出晦暗不明的陰影,一如他倆都沒說出口、極其復雜的心緒,浮動——
韓孟勛不喜鋪張的內斂性格其來有自,大多直接承襲了母親範秀媛教職世家嚴謹的教育及血統。
縱然全家都是教職人員,接受的也是較為嚴厲的傳統式教育,但這並不表示範秀媛是個古怪難相處的人。
相反的,範秀媛相當平易近人,雖已從教職退休,卻仍在住家開設兒童畫畫班,臉上天天掛著親切的笑容,每位家長及小朋友都很信賴她。
她更不是個嚴苛的婆婆,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年輕人有年輕人的世界,她也有她自己想要過的生活,所以沒必要非得住在一起不可,而是用距離來增添彼此間的感情及美感。
本來嘛!每個人的生活習慣都不同,很多因生活習慣不同而產生的爭執在她看來全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為了不讓自己也淪為因為那等小事而犯惱的古怪老太婆,她堅持自己一個人住,且請了位中年女佣與自己為伴。
就因母親是這等性格,所以對于範秀媛的生日,韓孟勛並沒有大肆宣傳,親戚則一律沒有通知。
範秀媛的說法是,韓範兩家的親戚大多住在中南部,為免親戚朋友為了她舟車勞頓,索性就當沒這回事,反正生日也不是太了不起的節日,自家人吃吃飯就可以了。
壽星最大,韓孟勛完全尊重母親的意見,在五星級的飯店包席一桌,低調地邀請幾位與母親熟識的好朋友,一同與母親同樂。
「韓,伯母怎麼還沒到?」
趙康年在飯店里里外外走了數趟,頻頻看表的動作沒停過,就是等不到今天的壽星大人大駕光臨。
「還有,嫂子也沒到,你到底有沒有聯絡她們?」
「當然有,可是現在兩個人的手機都不通。」韓孟勛也很急,在包廂里根本坐不住,急匆匆的跑到飯店外引頸期盼。
眼見都晚上七點多了,怎麼該來的人還沒來……呃,該來的是有來,不過最重要的兩個人偏偏還不出現,急得他大小汗齊飛。
現在是什麼情況?那兩個女人在搞什麼?!
早上臨出門前,袁紹筠還在睡,他在床頭櫃上留了紙條告知她生日宴的時間地點,她應該會注意到才是。
下午時分,他試圖撥電話再與老婆確認一次,但從那時起,老婆的手機就一直收不到訊號,更夸張的是,連老媽的手機也不通,教他整個人像浮在半空中的浮萍,心惶惶的踩不到底。
「奈安捏?她們會不會搞錯時間地點,還是……」出了什麼意外?趙康年機警地咬住舌頭,不敢在這好日子里觸霉頭。
「你問我,我要去問誰?」韓孟勛忍不住動了肝火,連日來的煩躁加上目前狀況不明,是聖人都要抓狂的。
「……你這幾天火氣很大喔!」
不用說,趙康年自是第一個掃到台風尾的人,誰叫他當時就站在韓孟勛身邊。
「公司幾個主管都私下跟我抱怨,要我有機會問問你怎麼了。」
「沒事。」
他煩躁的抹了抹臉,用兩個字企圖敷衍過去。
連他自己都搞不懂的狀況,要他怎麼說?就算要訴苦也得有個前因後果,問題是他一點頭緒都沒有,有氣也只能全往自己肚里吞。
「啥?你這樣叫沒事?」
趙康年「啥」了好大一聲,他要是信了韓孟勛,那麼他這幾年的特助也算白當了。
「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喔?你這樣叫沒事,難不成要天塌了才算有事?」
「趙康年。」韓孟勛閉了閉眼,陡地出聲喊他的名。
「干麼?」
趙康年認真的看著來往車輛,仔細注意里面是否有範秀媛及袁紹筠的蹤影。
「有時候太誠實並不討喜。」
韓孟勛此時有種拿石頭砸自己痛腳的錯覺。
一直以來,趙康年除了是他的最佳幫手之外,也算是他的徒弟,由工作中學習他的專業能力及談判技巧,換個角度來說也算是他的衣缽傳人,因此他有必要在這時候教會他,在某些狀態下,太過于誠實只會招人妒恨。
「嗟……」
沒想到他苦心教導,換來趙康年不屑的一聲啐,更教他深感灰頭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