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去眼淚。雖然完全想不起來,可她知道……那一定跟她喜歡行雲公子的事有關。
就在單喜跟喬行雲報告狐妖之事過後沒幾日,喬耆玄因為受傷而被抬回了喬府。
听說喬耆玄是在訪友途中遇到強盜頭子,家里的奴僕一听主人受傷,亂成一團,但喬耆玄的房里除了喬行雲跟喬洪,誰也不能進去,就連單喜也不行。
她一直站在門口候著,就算于事無補,也想關心喬耆玄,看看有沒有什麼事是自己可以做的。
一連兩天兩夜,喬行雲沒有出過房門,只有喬洪跟喬善出來走動。第三天早上,喬行雲終于出來了,但他臉色極倦,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下。
「小心。」單喜見他出來,連忙上去扶他。「公子,你沒事吧?」他一定是不眠不休地照顧老爺,累壞了身子吧?
「我沒事,喜兒。」
「公子,我扶你回房去休息一下吧?」
「不行,一個時辰後我還得進去看爹,只要在屋里稍坐就好了。」
「好,那我們進屋去坐。」于是單喜扶他進了最近的一間屋里,讓他在榻上稍作休息。
然後她端來喬善準備好的雞湯,挨近他身旁,一口一口喂他。「公子,喬掌櫃說著湯能補元氣,你喝點吧……」
讓她細心喂了幾口,喬行雲感覺虛乏的精神好多了。「我沒事了,喜兒。」
「公子,老爺他要不要緊?是不是傷得很重?」就連醫術高明的喬行雲都治得這般費力,她好擔心。
「你不用擔心,爹他沒事,只是需要好好休養一陣子……」喬耆玄是因為在山里遇到紅蓮,跟她都受了重傷,他已渡了自己部分功力給他,性命無礙,只是必須好好養息修煉一陣子。
最好的地方自然是靈山,但喬耆玄也不能馬上離開喬府,得等他精氣匯聚再說。
「那喜兒能做什麼事?什麼都可以,公子,請你告訴我吧!」他在單老爹臨終時為她做了那麼多,如今他的爹有難,她也想為他分擔一點,哪怕以她的能力,真的只能是一點……
「你只要照顧自己就行了,爹我會照顧,你不要擔心,記得好好吃飯睡覺。」
他知道她天天侯在門口,就算他差喬洪幾番給她傳訊,要她不要等了,她還是守著。
「好。」單喜連忙答應,不讓他還要分心神擔心自己。「喜兒知道了。」
「喜兒,我眯一下,一個時辰後務必叫醒我……」喬行雲閉目養神,一邊交代她。
「你睡吧,喜兒會一直在這里陪你,一定叫你起來的。」單喜幫他蓋上自己的披風,挨著他,靜靜地守著他入睡。
她安靜地伴著,什麼都不想。
看著他俊逸的眉目、好看的鼻峰、讓她悸動的吐息……她想,就算要她這樣看他一輩子,她也看不膩。
如果這一刻能使永遠,那麼她願意讓時刻就停在這兒,讓她一輩子這樣待在他的身邊……
喬行雲休息了一個時辰,便進房再為喬耆玄治療。
這次一待又是一日一夜,等他出來,只見他比前一日更虛弱了。
他一出門便閉眼站立,好似有些暈眩,有些受不了外面的光亮……
單喜趕上去扶住他手臂,他張開眼,關心地對她笑。「喜兒,你吃飯了嗎?」
她沒想到會被這麼問,結巴了。「吃……剛吃了。」
「那喬洪準備的甜點是什麼?」
「是……是蓮子羹!」
「胡說,你沒吃,我明明讓喬洪準備了杏子醬,怎麼會變成蓮子羹呢……」他輕斥她,無奈又微慍。
「對不起……」
她低頭認錯——不對,現在不是認錯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公子,我可以扶你回房休息吧?你看起來很不好,一定要躺下來睡一會兒了……」
摻著他走回梨花院落,單喜服侍他在床上躺下,動手為他解了腰帶跟鞋,替他蓋上被子。
房里的九和香已焚了一陣子,香霧繞梁,讓喬行雲格外靜心安神。
她侍候完了他,又取加點香料,足夠他好好睡上幾個時辰。
「喜兒……」
蚌然听到他喚著自己,單喜立即走回他身畔。「公子,怎麼了?覺得屋里太熱還是太冷了?」
「都不是。」他微微睜開眼,微笑吩咐。「你別走,陪我休息會兒,就坐在我身旁。」
他疲倦不已,可是又不想一個人。為了治療喬耆玄的傷,他已經三天沒好好看看她,如今只想跟她在一起,就算他睡著了,他還是嗅得到她身上恬淡的香氣,比起那九和香,更讓他寧神安心。
「好,喜兒就在這,公子睡吧!我不會離開半步的。」她伸出手,牢牢握住了他的,讓他既是閉上眼楮,也能感覺她的存在。
不出一刻,喬行雲便氣息趨穩地睡著了。
單喜暗暗數著他的鼻息,望著那讓她看不膩的俊顏,不知不覺又露出了微笑,既是對他的珍惜,也是對他的愛慕。
蚌然,房里未關的窗戶吹進了涼風,她想起身關窗,卻又想起自己的手還握著喬行雲。他睡前交代過她,不要離開他半步……
她舍不得去關窗了。
幸好,公子的體質特殊,不論何時都好溫暖,就算有風,只要她挨著他,也不會覺得冷了。
幾刻過去,這一陣子同樣心神繃緊的單喜也不免困意頓生,于是她支起手,小心地靠著他的肩膀打起盹。
嗅著九和香,單喜忽然發痴般地想,說不定,她也會與公子做同一個夢呢……
結果她夢到了小白狐。
已經好久不曾想起它,卻突然夢到它。
它就在竹林里,回頭瞧她,問她︰「跟不跟我走?」
她想跟它走,小白狐一定有什麼事要告訴她,可是喬行雲站在她身後呵斥。「你不能跟它走!」
「為什麼?」
「因為你是人,它是妖——」
募地,她驚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喬行雲的床上,可是怎麼會是她?公子呢?她急著坐起,慌忙找人。
「醒了?」喬行雲似乎早已醒來,坐在桌前看她睡覺。
單喜小臉倏地紅了,低頭先理清狀況。「我……睡著了?對不起,公子,我躺在你的……你的……」
他的目光放柔,很清楚她想說什麼。「我的床上?」
「呃,對,我怎麼躺在床上了?」
他跟她說實話,卻故意語帶調侃。「因為你也睡著了,小腦袋壓著我的胸口,我喘不過氣,所以醒了,順便幫你挪個位……」
其實是他養足神,卻見她累得枕在自己胸上,所以動了點小法術,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睡到床上,換他好好瞧她——
這下糟了!她不但睡著,還亂吃豆腐被發現了,公子會不會生她的氣呀?
「喜兒真輕,抱著都沒感覺,肯定是沒听我的話好好吃飯睡覺……」他的口氣重了起來,好像睡飽了有精神,所以要跟她好好算賬了。
「不是的……喜兒都有按時吃飯,也有睡覺……」
「那一定吃得不夠,睡得不夠。從今天起,我會要喬洪盯緊你起居,你不要在想隨便輕忽身子。」
他的關心讓她的心緒全亂,前一秒緊張著怕他生氣,下一秒又讓他的溫柔蝕進心窩里,這心思簡直比三月的天氣還磨人……
這時,喬洪沖了進來。「公子,不好啦!」
喬行雲仿佛洞察先機,神色立變。「說吧!」
「府外來了知縣大人,要見老爺一面,說要理清長生道觀的命案!」
「你沒說老爺受傷了?」
「說了,可知縣大人說就算受傷他也要見,因為有人密告,說凶手就是老爺!」
「怎麼可能?!」一旁听著的單喜吃驚。「喬總管,你先說清楚,那長生道觀的命案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用擔心,喜兒。」喬行雲起身吩咐。「喬洪,你跟我出去見知縣大人。喜兒,你待在房里不要出來,懂嗎?」
說完,他和喬洪隨即離開房間。
兩人來到喬府前院,之間院里都是衙役,百姓則在門外議論紛紛,每個人臉上都寫滿困惑,只知道這里出了大事。
「知縣大人,我爹有傷在身,正在休息療養,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行雲公子,我知道喬老爺受了傷,不過此案是有人密報,而且證據歷歷,本官不能不辦,還請讓我看過一眼喬老爺,也讓本官略盡慰問之責吧?」
「知縣大人親自前來慰問,喬某不勝感激。」喬行雲微笑。「不過還請先讓喬某知道命案的始末,還有,有何證據說是我爹犯的案?」
「昨日有人在城外長生道觀發現尸首共十具,死狀皆慘,推測死期已有幾日,道觀內有一張道人死前留下的絕筆血字,是個‘喬’字。現場憊留有一枚碎玉,似乎是喬老爺的隨身玉佩。」濮城知縣隨即出示那枚玉佩讓喬行雲辨認。
喬行雲看了玉佩後,莞爾一笑。「這是我爹的玉佩沒錯,不過日前我爹在山里遭遇強盜,貴重財物悉被洗劫一空,這玉佩亦在當時遭劫了。」
言下之意是光憑此物不能論斷喬耆玄便是凶手。
「何況知縣大人所說之血字,單憑一字斷案,好像也太過馬虎了吧?」
喬家雖是濮州大戶,但全濮州姓喬的人家也不只是他們一家而已。
「行雲公子,此案尚有人證。」
「誰?」
濮城知縣于是讓開身,讓身後的證人上前。「謝小姐,說出你看到的事吧。」
謝家小姐盈盈步出,當她抬頭看向喬行雲時,眼里也瞬間閃過紅色妖光,冷魅地盯住他。
她就是紅蓮!
喬行雲馬上察覺她並非謝家小姐。她的眼里有妖光,而且他也能嗅得到她的妖氣,她跟自己一樣,卻是一只不受喬耆玄教化的狐妖。
她絕對是紅蓮,她一定也知道他認得出來,因為不論化成誰,妖物之間光憑氣味便能識得彼此。
「回知縣大人,小女子幾日前上山到長生道觀找張道人降妖除魔,那時候張道人不在道觀,于是我與觀里道姑相談一刻便告辭離開,回途上,小女子遇到喬老爺只身一人往道觀上去,本沒多心,後來听說道觀發生慘案,這才覺得有異,所以趕緊跟大人稟報。」
「行雲公子,照謝小姐的說法,那天跟我們推估命案發生的日子正是同一天,事發也在喬老爺遇劫受傷之前,敢問喬老爺那天是獨自出門嗎?」
喬行雲雙瞳藏鋒地盯著紅蓮,本來他們已經看穿對手面目,他該立即為替喬耆玄收了她,可壞就壞在周圍百姓眾多,他不可能自曝身份,當著眾人面前施展妖力法術。
他暗自琢磨,紅蓮若是要去喬耆玄的余命,大有更直接的辦法前來,如此迂回又勞師動眾地出現在他面前,究竟是何目的?
他沉下氣。「我爹從不單獨出府,那日定是帶上喬洪出門。喬洪?」
喬洪立即上前解釋。「是,回稟大人,我一直跟在老爺左右,那天我家老爺卻實沒去長生道觀。」
「可小女子親眼見到了!知縣大人,我謝女與喬老爺無冤無仇,憑天地良心,我怎麼可能開口無賴他老人家?」
喬行雲開口。「謝小姐,就算我爹真去了,那道觀可是有十條人命,你說我爹一人之力,殺得了這麼多人嗎?」
「他當然殺得了。」她冷魅地昂起下巴微笑。「因為那日道觀道姑告訴我,喬老爺其實不是人,而是狐妖——」
語出瞬間,只見眾人屏息錯愕,接著便一片嘩然。
喬老爺是狐妖?
他不是大善人嗎?怎麼會是狐妖?
原來他是狐妖,所以才殺得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