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簡直不敢相信他的所做所為,慍怒地道︰「許多窮苦的百姓都沒得吃,你竟然在浪費食物?」
「那又怎樣?」他冷笑反問。
「蘭非,你太不懂得民間疾苦了!」她的胸口因氣憤而不住地起伏著。
蘭非滿不在乎也笑道︰「兒,你終于肯叫我名字了,听起來挺悅耳的。」
「悅耳?」歐陽相信此刻她的臉一定扭曲了,「你的耳朵一定是出了什麼毛病!」她尖銳地諷刺。
豈料,他卻笑得更愉快,還端起另一盤菜肴,故作感慨地道︰「嘖,這道烤雞看來可好吃了,可惜沒人要吃,丟掉真可惜……」
不可能眼睜睜又看他丟棄食物,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勉為其難地道︰「我是真的沒胃口,所以只吃一點。」
蘭非看她一小口、一小口秀氣地吃著,吃得頗勉強,又看到她眼眶下的陰影,顯示她昨晚睡得不好。她就那麼擔心她爹?
擔心到寢食難安的地步?
他無法理解。頑劣的他從小就被父皇視為麻煩,要不是父皇極度寵愛母妃,他這個逆子早就被放逐,眼不見為淨了吧。
在這世上,只有母妃和皇兄能教他放在心底,只是現下看著這女人憔悴的樣子,他竟也有著些不舍。
「那喝點湯。」她只吃那麼一點,哪夠支撐後頭的路程。蘭非為她舀了碗鮮魚湯,要喂她喝下。
她無法接受這般親密的行為,配合他總有個限度。「我自己吃。」
「听話,兒。」他溫柔地哄著,湯匙都抵在她唇邊了。
「你明明不是真的關心我。」她撇過臉,心里有點澀澀的。
「是這樣沒錯。」他沒好氣地擱下湯匙。
好心要她多吃一點,她卻講這種話?
「那你想喂我,是因為好玩嗎?」他竟然不否認!歐陽一股氣無處發,拿起酒瓶想借酒澆愁。
他扣住她的柔荑,輕聲勸阻道︰「你不是不太會喝酒嗎?會嗆到的。」
又在諷刺她!「放開我,放開!」
歐陽惱得想掙月兌他的手,沒想到太過使勁,酒瓶竟自她于中滑出落地碎了,兩人也一塊不穩地往後跌。、蘭非因在下方護住她,掌心踫到地,被酒瓶的碎片給刺傷了。
「流、流血了……」她慌張地從他身上爬起,看到他手上的血跡,臉色刷地一白。
蘭非只輕輕瞥過自己淌著血的手,似乎不覺得痛,只是默默站起身,拔出刺入掌心的碎片,低頭想舌忝掉那礙眼的血絲。
「不能舌忝!很髒的!」她連忙得住他的手制止。她曾拿匕首誤傷他,這次又害他的手掌多了幾道口子,她真糟!「得先止血才行!」
這種小傷對他來說壓根就無所謂,但她的反應落入他障眸中,卻是讓他感到驚撼……甚至欣喜。
除了皇兄和逝世的母妃外,這世上還有誰會用這樣的表情看他?
「對了!」歐陽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麼,從袖里取出一條粉桃色手絹覆住他掌心的傷口,再繞過手背,打了個結。
「這樣應該可以止血了。」雖然姑娘家用的手絹綁往他手上挺怪的,但現下也只能這樣了。「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她內疚地道,早忘了前一刻她才氣他氣得半死。
「你擔心我?」蘭非直勾勾看著她,從她為他綁上手絹止血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曾移開目光。
他說什麼?她驚愕地抬起眸看他。
「你擔心我,兒。」他揚起唇角,輕易地被滿足取悅了。
歐陽終于听懂他的話,他這次居然用了肯定的語氣,而且表情看來還挺高興的。
因為她擔憂他,所以他感到高興嗎?為什麼?
她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而他眯著自己的眼神又充滿曖昧,害她別扭極了。
「我害你受傷了,當然會擔心你……我可不想得罪鈺王爺你。」
「你哪時候沒得罪我。」盯著手上綁著的手組,他心情甚好地輕笑道。她愣了愣,似乎又看到了他眼里有一抹柔軟,毫無平時的嘲諷和狂傲。他笑起來真好看,她的魂兒都被勾去了大半。
蘭非發現她正怔怔地看著自己,臉上的笑意更深。
歐陽這下回神,心虛地想別過臉,下頷卻被他更快地筘制抬起。
「兒,你在看我,你被我迷住了?」他玩味地挑眉問,但心底對答案卻很篤定。
「你少臭美了。」歐陽微慍道,臉頰卻浮上羞赧的紅暈。
她的惱怒傳入蘭非耳中,只覺得像是嬌嗔,再動听不過,這個正經又愛和他唱反調的姑娘一害羞起來,可比皇上送他的美人還要令人心動,令他的身子為之繃緊。
他眯起眸,變得沙啞的嗓音毫不掩飾渴望地道︰「要不是那個可惡的協定,我昨晚早就要了你了。說,要怎麼做,你才能盡早拋開那些無聊的禮教,成為我的人?」
她失措地岔了氣,這種事他怎麼能問得這般大刺刺的啊。
她咬著下唇想了又想,故意說︰「你得……想辦法讓我開心,這樣我或許就能提早接受你。」
「讓你開心?」蘭非猛地抽回手。她還真敢要求!「我有許多讓女人開心的方法,但我想你不會喜歡。你還是教教我吧,兒。」他狡猾地把難題丟還給她。
教他?歐陽頗感不以為然,「我教了,你也根本不屑為之。」
不,她太小看自己了,對她,他不會不屑。
他笑鬧似的問她,「你要珍珠瑪瑙,還是翡翠玉石?」
她搖頭。他當真以為昂貴的物品能使她開心?
「漂亮的衣裳發飾?」
她又搖頭。
「納你為妾呢?」
這句話讓她像看見怪物般的瞪著他,「當你的妾……我又不是瘋了!」
听到她回一句瘋了,他非但沒有一絲氣惱,還愉快得朗笑出聲。
她果然夠好玩!如果歐陽只是一般庸俗的女子,會為那一切名利動心,就不值得他這麼想得到了。他願意慢慢跟她耗,耗到他亨受夠與她相處的樂趣為止!
「我什麼都不想要。」歐陽看他大笑著,心里的苦楚更甚,遠望著夕陽西下的天邊道︰「我只希望我爹平平安安獲救。」
聞言,蘭非斂住笑,望向她那弱不禁風的身子。
抵達京城最快還要兩天,她該不會都沒胃口吃東西吧?
他是沒啥閑情逸致關心女人吃不吃、餓不餓,但,去京城救人可是件好玩的事,要是她還沒見識到就先餓昏了,到時他一定會很心煩。
他得想辦法讓她吃點東西才行……
吃飽喝足後,一行隊伍又往前行進,在抵達一個小城鎮時,小七奉命替換新馬,還采購了干糧美酒。
「王爺,都照您的吩咐買好了。現在已經戌時了,要在鎮上留宿一晚嗎?小七怕前面沒客棧……」蘭非沒馬上回答,瞥了眼憑窗而睡的歐陽,面露深意道︰「不,兒很擔心她爹,心急到連飯都吃不下,我們繼續趕路吧!」
「是。」小七看出了主子那點心思,為主子點燃議盞燈後,關上車門。
的馬蹄聲響起,馬車再度前進。歐陽才似被突來的嘈雜聲驚擾,揚了揚眼睫,醒了過來,渾然沒听到這對主僕的對談。
她竟睡著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天色那麼暗!
她詫異地瞪大了眸,真不敢相信自己又毫無防備地在蘭非面前睡著。
蘭非的臉在燭光的映照下忽暗忽明,見她醒來,使指了指床榻上滿滿的糕點道︰「小七買了一些糕點回來,這些你總吃得下了吧。」
她還有幾分迷迷糊柵的,乖乖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床榻上竟有安知縣的特產楓糖糕時,鼻頭不禁酸了。
「你怎麼會……」她驚愕地喃喃道。在外顛沛流離了好幾日,她好想念家鄉的食物。「你派人到安知縣買的嗎?」
蘭非笑著睨了她一眼,「傻瓜!全國各地都有在賣安知縣的糕點,剛好瞧見我就要小七買了。」
不知道他是安了什麼心思,居然為她買這些……但一看到最愛的楓糖糕就在面前,她就忍不住嘴饞,也顧不得防備了。她拿了一塊,細細地嚼著,雖然與家鄉的有差別,但她還是好滿足。
「多吃點,還要趕兩天的路。」蘭非看她食欲不錯,心情也莫名地愉快起來。
看來小七說對了,姑娘家都愛吃甜食,她也不例外,加上是家鄉的糕點,她一定會思鄉情切地吃下去,「你這里沾到了,真不像個大家閨秀。」他帶著笑,伸出食指抹去她唇邊的糖粉,好奇地舌忝了舌忝,「太甜了……」他蹙眉道,對這種食物敬謝不敏。
歐陽因他突然親昵地踫觸她的唇,心狠狠撞了下,再看到他毫不避諱地舌忝著指上的糖粉,一股熱氣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地從她頸子下方往上沖。
「發什麼愣,楓糖糕還很多,多吃點。」天色太暗,沒注意到她臉紅,他淡淡地催道。她太瘦了,他真恨不得把所有糕點都塞入她肚子里。
听他這麼說,她眸里閃動著感動,一顆心滿懷期待地問道︰「你是怕我晚膳沒吃多少,會挨餓,才特別要小七買楓糖糕給我吃的嗎?」
有可能嗎?這個無情又跋扈的男人會擔心她餓著?
蘭非怔了怔,沒有預料她會有此一問。他很快穩住心神,似要隱藏自己真實心緒般的暗諷她一頓。「你怎麼會問我?不是你要我想辦法讓你開心嗎?」
聞言,她臉上布滿難堪,幾乎快被自作多情的羞恥給淹沒了。
原本吃得津津有味的楓糖糕她也吃不下了,但她怕不吃,這男人會把所有糕點給丟了,只好勉強咽著,怨憤地咽著。
她真是瘋了才會以為這男人會關心她,他根本就沒有一點真心!
在歐陽吃下第三個楓糖糕時,車速漸漸緩下,她往外一看,他們停在一大片茂密的樹林里。
「王爺,晚上在這兒過夜好嗎?」小七前來詢問。
蘭非仔細看了看四周,似乎沒有危險,于是點頭,「去生火扎營吧。」
「生火扎營?」她顫聲道,這兒是荒郊野外,他們要在這里過夜?
「放心,你可以和我一起睡馬車。」他說著,唇畔的笑卻一點都不能讓人放心,「你總不能要我紆尊降貴地睡帳篷吧?」他裝作無奈道。
和他一起睡?歐陽忍住心里的驚懼問道︰「沒客棧呵住嗎?」
「你看這兒會有客棧嗎?」他輕佻地笑了笑。
歐陽並非嬌生慣養、吃不了苦的千金小姐,可她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那這些糕點是何時買的?從哪買的?」她指蓿眯榻上的楓糖糕問。
「半個時辰前,在上一個城鎮。」他據實以告。
她壓抑已久的情緒終于爆發了,歇斯底里地吼道︰「那為什麼不叫醒我?我們明明可以在上一個城鎮休息的!」
「我以為前面還會有客棧。」
他的語氣一點都沒有誠意,歐陽一眼就看出他是在敷衍她。
「你騙人!你是故意的!」她真是快瘋了!她早該知道,馬車里多了一張榻絕對有問題!
蘭非噙著冷笑,「那又如何?」
她含淚怒瞪他。「白天跟你同車已經夠落人口實了,你還故意制造機會,讓你的侍衛知道我們一塊睡在馬車里!太過份了!」
蘭非被她眼楮泛紅、滿面委屈地指控,他的心寬像是有點揪疼,真是怪了,他居然有那麼一點點內疚。
不過他不會讓步的,他從來就不是個會心軟的人。
「你盡量哭吧,最好哭到我的侍衛都知道你有多不甘願跟我睡!」蘭非下了馬車,不喜歡看她一副要哭了的模樣,太掃興了。
歐陽吸了吸鼻。不,她不哭,才不讓他看笑話。
她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他說過要誘惑她,他是個驕傲的人,不會真對她用強的。
何況,和他一起睡馬車,被別人當成不檢點的姑娘義怎樣?
她都被他擄來了,外面肯定將她說得更難听,也不差這一夜。
但,決定面對現實是一回事。當她內急下了車,看到外頭一片漆黑又是荒郊野外時,在心里嚇得尖叫又是另一回事。她真是恨透了蘭非!
待她小解完回到車廂,蘭非已經上了榻,他那好整以暇掀起被褥的姿態,像是在恭候她投懷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