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蒼白沉靜地躺在那里,英俊的臉龐失去血色,她的心就好似被人硬生生刨開,痛得全身顫抖不已。「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
「根據目擊者說,是大卡車的煞車失靈,才會在下坡轉彎時撞到了他。」龐宇宸解釋著。
一想到那殘酷的畫面,她的心也跟著痛了,無法扼抑的心疼悲傷自胸口涌上,直沖眼眶,她美目泛紅地問︰「那醫生怎麼說?他什麼時候可以醒來?」
「醫生說,我大哥身上的傷算是小傷,最重要的是他的腦部。他的大腦因為遭到巨大撞擊而受創,所以人才會一直昏迷,而他現在昏迷指數在三左右,情況不是很樂觀。」
「昏迷指數三……」
「除非大哥的求生意志很堅強,否則,恢復的機率幾乎是……微乎其微,他很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你說什麼?植物人?」褚若茵感到一陣暈眩,雙腿一軟,幾乎快跪下去。
龐宇宸很快地扶住了她。「你還好吧?」
「不……他不會這樣對我的。」她努力撐起一絲力氣,站直了身體,輕輕推開他的手。
然後,她上前握住龐宇軒插著針管的大手,低頭在他的耳邊輕語。
「軒?軒,你听得到嗎?是我,我是若茵,你最鐘愛的女人,若茵來了。」
然而,病床上的男人依舊保持沉睡,毫無反應。
見狀,一陣酸楚突地涌上她心頭。她以為他們已經搭上幸福列車,馬上就要通往幸福的目的地了,但沒想到原來只有她一人,獨自來到月台……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這樣對她,她無法接受他就這麼放棄了。只要他有求生意志,就有蘇醒復原的一天,他們還是可以幸福的在一起。
于是她努力想喚醒他,握著他的手,十指交扣。
「我們不是說好,等創業成功完成夢想後就要結婚,我要幫你生兩個孩子,讓他們活潑快樂的成長……
「你也承諾過,要成為我的依靠,這輩子我是你的牽手、你的唯一,我們要一起幸福的。我絕不反悔,更不會動搖,但你……你怎能在我們正要開始的時候丟下我,自己一直沉睡……」她不斷哽咽的呼喚著,希望自己的聲音能傳遞到他耳里,帶給他一些力量,喚起他的求生意志。
只是,他仍靜靜的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仿佛听不到她說的話。
她握著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心是冰冷的,不管她如何搓揉,他一點回暖的跡象也沒有。
窗外陽光普照,她卻感覺自己好像置身在冰天雪地里,無助又絕望。她的心灰黯得徹底,全身也冷得顫抖……
那個一直深情守護她、堅定扞衛著他們的愛情、曾經保證給她幸福的男人,現在,已經失去了意識的躺在這里……
她再也不能吻他、抱他,不能依靠他了嗎?
不管身在何地,他再也不能陪在她身邊了嗎?
那些幸福甜蜜的點滴、深情的誓言,如今成為一段段破碎悲傷的回憶,這教她如何能接受……如何能……
難道她必須就這樣放棄他嗎?
不,她不能,她做不到。
他們的夢想還沒實現,他們說好要長相廝守一輩子,她還要幫他生兒育女,過著幸福美滿的家庭生活,所以,她不能放棄他。
她握著他的手緊緊不放,淚水不停地蜿蜒落下,滴在他的手心上。這時,他的手開始有了一絲溫度。
發覺他手心溫度的變化,她心里非常高興,閉上眼楮,努力使用超感異能來感應他的存在。
「軒,你在對嗎?」她在心里問道。
同一時刻,龐宇軒感覺自己輕盈的飄浮在天花板上,還意外看見自己的身體正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身上插滿各種管子,連接著測量心跳呼吸的醫療器材。
天啊!
他真的快變成植物人了嗎?
所以他……他到底怎麼了?!是那場車禍讓他變成這副德行?
若茵正握著他的手在哭泣,斗大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墜落,看她這樣,一股巨大的無助感擊痛了他的心。
他很想回到自己身體里,把她用力地摟在懷里,告訴她,他有多麼在乎她,他不是個說話不算話的男人,他一定會遵守諾言……
突然,一句嚴厲的斥責聲打破了現場哀戚的氣氛……
「是誰放她進來的?」
「爸……」龐宇宸一回頭,看見父親神情緊繃的站在門口,趕緊退到一旁,不敢作聲。
「伯父。」褚若茵輕輕點頭。
「放開他的手!」龐喜澤氣惱的喝斥,眼神中盡是怒焰和不諒解。
她一驚,連忙松開緊握著龐宇軒的手。
「爸,她只是想看看大哥……」龐宇宸打著圓場道。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宇軒就不會急著在晚上回去,也就不會發生車禍,現在更不會躺在這里。」龐喜澤雙眼布滿紅絲,憤然伸出食指,顫抖的指著她怒罵。
昨晚,他因惦記宇軒的傷勢整夜睡不著,擔心和焦慮燒灼著他的心,因此現在一看到她,整夜的擔憂焦慮頓時有了宣泄的出口,他隨即把所有的憤怒和怨氣全朝她發泄個夠。
沒錯,都是這個褚若茵害的!
如果不是她,宇軒應該會留在家里,和他商議新建案的事,就不會發生意外。
如果不是她,宇軒也不會處處和他起爭執,更不會負氣離開而發生交通事故,現在也不會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造成他一連串的痛苦和遺憾。
褚若茵解釋道︰「伯父,我只是想幫助宇軒早日醒來。」
「滾!」龐喜澤低吼,生氣的要趕她走。
「宇軒,你在對吧?我不會放棄我們的夢想,也不會放棄你,我會繼續等你,等到你醒來。」她的聲音顫抖,卻依然堅持不肯放棄。
在場的人,只有她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听到她鼓勵的話語,龐宇軒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光和熱籠罩著,多了幾分求生的信心,但他傷得太重了,雖然有意識,卻無力支使自己的身體。
他真希望她能再來看看他,在他耳邊加油打氣。
現在除了她,沒有人可以撼動他的靈魂,增加他的求生意志,她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只有若茵,能讓他找到重生的曙光。
這個時候,龐宇宸開口了,「以後,你還是別來了吧。」他看老爸勃然大怒,幾乎把她當仇人看待,趕緊見風轉舵地勸她,「我哥的狀況很嚴重,就連醫生也沒有把握他是否能醒來,就算你來了也無濟于事。」
為什麼他的家人都沒法理解,若茵才是他活下去的動力?
在空中飄浮的龐宇軒,生氣的瞪著父親和弟弟。
「就算全世晃醫生都束手無策,我也不會放棄他的,我只想幫助他醒過來。」
她的聲音哽咽,神情卻很堅定。她不會放棄的,因為她知道宇軒也會努力醒過來。
這世上,只有若茵最了解他了。
龐宇軒心疼她的堅強,好想揩去她的淚,好想抱抱她,趕走她臉上的傷悲,找回過去的甜美笑靨……
龐喜澤隱忍著怒氣。他才不信世上有真情,跟著他的女人包括現任老婆,都巴望他早點嗝屁,好繼承他的財產。
而宇軒現在已經躺在病床上了,這女孩卻仍說不會放棄他?
又不是三歲小孩了,誰會相信這種話?要是宇軒一直昏迷不醒,相信他們的愛情就會隨著時間消逝無蹤了。
站在一旁的龐宇宸也不禁懷疑。這世上真有如此痴情的女人嗎?
看著褚若茵離開的背影,他突然覺得大哥的運氣真好。
不但深得父親的心,就算成了植物人,還有一個女人為他傷心哭泣,痴情的等著他醒來……
他真羨慕大哥。
三天過去了。
褚若茵的工作並沒有因為龐宇軒不在而停擺,員工都已完成訓練,冰箱、液晶電視等也已經安裝完成,網路正在架設中,民宿現在只剩下將溫馨又具時尚品味的家飾品妝點完成,就能開幕了。
在民宿籌備初期,她曾經答應宇軒,要一起到一位在香港經營精品家飾的朋友那邊親自采購,這個香港商人是他的好友,熱情大方邀請他們有空一定要到香港一趟,並說會以合理的價格提供他們一些品味時尚、溫馨實用與設計感並重的生活精品,來做為「若軒夢境」主體精神的裝飾擺設。
可是說好要一起到香港的,宇軒卻爽約了,他現在一動也不動的躺在病床上,兩人已無法按照預定的行程去香港拜訪朋友,采買家飾精品。
原本,她很向往在民宿開幕前忙里偷閑一下,兩人可以手牽著手穿梭在香港的街道中買東西、吃美食,就算逛到鐵腿,她也不會覺得疲累。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能品味快樂,嗅聞到幸福的氣味……
但如今,快樂幸福已在轉瞬間粉碎,什麼都沒有了。
她只好拜托妹妹若琳陪她去一趟香港。
沒想到,香港的繁華喧鬧,只是更映襯出她的落寞黯然,盡避她努力讓自己忙碌,但她腫泡的眼皮、憔悴的神情,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內心隱藏著悲傷,即使擠出笑容來也不是真心的。
好不容易采買完所有的家飾後,姐妹倆一同回到靠近維多利亞港的飯店里。
將姐姐的情況都看在眼里的褚若琳很擔心,忍不住出言相勸。
「姐,要是龐大哥看到你這樣意志消沉,他會擔心的。不管怎麼樣,你的日子總要過下去啊。」
見姐姐仍是一臉憂愁,沒有生氣,干脆把接著手機音樂的耳機塞在她耳朵里。
「你還是听音樂好了,可以放松一點。」
褚若茵戴著耳機,卻依然眼神空洞,面無表情。
緊盯著她的褚若琳最終輕嘆了口氣,暫時離開去上洗手間。
沒一會,听到音樂的褚若茵淚水奪眶而出,因為歌詞里的一字一句都敲痛著她的心……
這里的空氣很新鮮
這里的小吃很特別
這里的Latte不像水
這里的夜景很有感覺
在一萬英尺的天邊
在有港口View的房間
在討價還價的商店
在凌晨喧鬧的三四點
可是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
我們有多少時間能浪費
回憶再甜美相片再安慰
也不足以應付不能擁抱你的遙遠
我的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
作詞︰鄔裕康
就算離開了民宿,不管她走到哪里,腦海縈繞的都是他的身影,對他的思念也越加濃烈……
如果他能像從前那樣,可以陪在她身邊該有多好?
她好想他,好想听到他再說一遍……還是她煮的拿鐵最好喝,她煎的迷迭香雞腿最入味……
可是,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到她的身邊?
褚若琳一走出洗手間,就發現姐姐哭得梨花帶淚。
慘了,發生什麼事?
她趕緊把耳機接過來听,一听到旋律便連忙關掉音樂。「喔,天!別听了。」怎麼那麼巧,她不過是去上個洗手間,電台就突然播了這首催淚的情歌。
唉,愛情的力量好驚人啊!即便姐姐已經離開那充滿屬于兩人回憶的民宿,仍無法阻斷對龐大哥的思念。
「明天我們就要回民宿,姐你別再難過了。」她勸著姐姐。
「嗯。」褚若茵打開手機,看見手機桌布上是兩人昔日歡笑的合照,她用手指觸踫著螢幕中的他的臉,聲音哽咽地問著他,「軒……你在民宿里嗎?」
當她說出這句話後,忽然感覺到一股融合著佛手柑和香根草的氣息縈繞在她身邊。她一驚,模了模左手無名指上有著他送她的戒指,再看看四周,幾乎已可以感應到他的存在。
「軒,你在這里對嗎?軒,我知道你擔心我,所以一直跟在我身邊,對嗎?」她驚喜又困惑地問著,但沒人回應她。
他為什麼不顯靈?
之前他明明就會出現在她眼前,現在怎麼不見蹤影了?
褚若琳看明白了,只好安慰姐姐,「也許龐大哥他不忍心看到你悲傷的樣子,才不肯現身吧。」
褚若茵擦干眼淚,吸了吸鼻子說,「……我不哭,我答應你不哭,我會重新振作起來,把民宿經營好。但你也要答應我,要用盡意志力,堅強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