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他拿起電話,「宮城,替我取消今天下午的會議。」
「欽?」電話那頭傳來宮城驚疑的叫聲。
跟河野問了地址並交代今天由他去接棋太下課後,都臣就驅車前往櫻台的古橋劍道館。
這是個幽靜的舊社區,路上沒什麼車,也沒有什麼人走動。
他開著他昂貴的賓士休旅車,來到一棟日式的老宅前。
黑色大門沒關,一旁的木頭招牌上刻著「古橋劍道館」五個蒼勁但已稍稍掉色的大字。
門外停了一輛黑色廂型車,隔熱紙黑到看不見里面到底有沒有人。
他將車停在廂型車前面兩公尺處,然後下車走向大門。
這時,他听見里面傳來的騷動。
那可不是一般的閑聊,而是帶著脅追,警告意味相當濃厚的恐嚇。
他往里面瞄了一眼,看見五個流氓模樣的男人,以及跌在地上,被幾個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抱住的珠樹。
看來,那個倔強的女人遇到壞人了,身為男人,他可不能坐視不管。
正邁開步伐要走進去,卻見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跳到了眾人前面。
那是他的兒子棋太。他像個武士般拿著小竹刀指向一名金發男,臉上沒有一絲懼色。
「不準欺負珠樹老師!」他用那稚女敕的聲音喝著。
他感到十分驕傲,因為他五歲的兒子展現了過人的勇氣。
「臭小表,想英雄救美,你還太早吧?」
金發男跟他的同伙們像看著小猴子般的看著棋太,然後哈哈大笑。
「我兒子太早,我總夠大到可以英雄救美了吧?」都臣踏著穩健的腳步,走進了道館。
他的突然現身,不只令那五名惡霸驚訝,也令珠樹、棋太及其他小朋友們感到驚訝且錯愕。
「爸爸?」看見他,棋太抓著小竹刀,飛快的奔向他。
「棋太好棒。」他彎腰抱起兒子,「爸爸在外面都听見了,你真勇敢。」
得到爸爸的稱贊,棋太臉上漾著欣喜的笑意。
這時,金發男打量著一身西裝筆挺的他,「你是這小表的爸爸?」
「沒錯。」
他說話的同時,已走到一臉驚愕看著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珠樹面前。
他將棋太放下,安慰著幾個抱著珠樹大哭的小女孩,「小妹妹,你們別哭,叔叔不會讓這些壞人欺負你們的。」
幾個小女孩看著長得像明星一樣帥氣,又高大靠得住的他,瞬問都收住了眼淚,小手一只只的離開了珠樹的身體。
他睇著珠樹,唇角一勾,語帶促狹地道︰「原來你也有這麼無助的時候。」說著,他抓住了她的胳膊,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喂!穿西裝的。」金發男氣焰囂張,「你最好別多管閑事,這是我們跟這小妞的金錢糾紛。」
听見「金錢糾紛」幾個字,都臣微頓。
她居然跟這些像是在放高利貸的家伙有金錢糾紛?怎麼,她有濫賭的習慣?
還是她是個無法控制自己行為的購物狂?
不,她看起來不像。
他態度平靜而從容地問︰「是什麼樣的金錢糾紛?」
「她欠了我們三千萬,得拿這間道館抵債。」金發男說。
他微怔,疑惑的看著一旁余悸猶存的珠樹,「你欠他們三千萬?」
「嚴格來說,是她哥哥欠的。」金發男說︰「我們可是有她哥哥親自簽名蓋章的借據喔。」
他沉默了幾秒鐘,微皺起眉頭,「你哥哥是個賭徒?」
她眉心一揪,鼻頭一酸,委屈、不甘又憤然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這間道館很舊了吧?」他睇著她,蹙眉一笑,「不如抵給他們吧?」
她目光一凝,「這間道館是無價之寶!它……是我爺爺跟爸爸留下來的,我絕不會、不會把它交給任何人。」
「小妞,」金發男哼地一笑,「如果你剛才沒听清楚,那我再說一遍——道館是我們的了,限你三天內搬定,不然可是會出人命喔。
听見金發男凶狠的威脅,都臣冷竣而銳利的耳光一凝,像把利刃直射向他。
「你這是在恐嚇嗎?」他語帶質闖。
迎上他凜然、正直又冷肅的視線,金發男的心奠名漏跳了一拍。
「穿……穿西裝的,」他跳針似的,「你想……想管閑事嗎?
都臣面對這五個惡霸,臉上毫無懼色。正因為他一派的氣定神閑,金發男反倒有幾分顧忌。
「支票還是現金?」都臣直視著他。
金發男愣了一下,「什……」
「我問你,你要支票還是現金?」
「當然是現金。」金發男瞪著他,「我們平網組是不收支票的。」
「好。」他神情自若,語氣平靜,「明天這個時間,帶著借據到這里來拿錢。」
「什麼?」金發男陡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瞅著他,「你想要我們嗎?」
「我不想再說一次。」都臣沉沉一嘆,兩只眼楮直射向他,「我剛才進來前已報了警,你們再不走可是會惹上麻煩的。」
金發男等五人听見他這麼說,不禁露出驚急的神色。
「你可不要要花樣。」臨去前,金發男猶裝腔作勢的警告著,「明天要是看不見三千萬現金,我們就燒了這里!」
撂完狠話,金發男帶著四個小弟飛快的離開。
危機解除,小朋友們都露出安心的表情,並以崇拜的眼神看著都臣。
「棋太,前天還棒打棋太的裕介此時一臉羨慕,「你爸爸好帥喔!」
棋太很想表現出謙遜的樣子,但還是忍不住驕傲起來,「我爸爸是最棒的。」
「好了,小朋友們。」都臣像趕羊的牧羊犬般兩手一揮,「你們都先進屋里去練習,我有重要的事要跟珠樹老師談。」
他一聲令下,小朋友們便都乖乖的往主屋走去,沒有人有任何異議。
見大家都離開後,都臣看著仿佛還沒回神的珠樹。
「古橋珠樹,我們來談談吧。」他說。
珠樹微怔,木木地說︰「談……談什麼?」
他注視著她,眼底閃過一抹賠光,唇角微微上揚,「我們的婚事。」
大概有一世紀那麼久的時間吧,珠樹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說什麼?他要跟她談「他們的婚事」?哈哈,他們什麼時候熟到論及婚嫁?
「嘿。」都臣在她無神的兩眼前一個彈指,嚏的一聲喚醒了她。
回過神,她神情驚疑的瞪大眼,「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婚事,我們的婚事。」
「誰要跟你結婚?」
「你。」
「我才不想當你的老婆!」
他唇角一撇,「我沒要你當我的老婆,只要你當棋太的媽媽。」
「什……」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棋太什麼都不缺,就缺一個媽媽,他……喜歡你。」他說。
「只因為他喜歡我,你就要我當他的媽媽?」她難以置信。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平自無故的幫你還三千萬?」
「這……」迎上他那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目光,她愣住了。
都臣笑視著她,一派輕松,「為了你祖傳的這家道館,我認為你還是接受我的條件吧。」
「你開什麼玩笑?這怎麼可以……」她漲紅著臉,卻說不出話來。
望著他,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但怎麼可能?他要不是傻了就是瘋了,否則怎麼會要僅有兩面之緣的她嫁給他?
「不管錢是你欠的,還是你哥哥欠的,我都得警告你,那些人絕非善類。」他客觀的分析,「他們手上有借據,于法他們得以合理處置這間道館。」.
「你說什麼?他們是放高利貸的。」難道日本沒政府了?「我要去報警!」她直覺反應。
「你真以為警察能保護你跟這間道館?」都臣挑眉一笑,以一種「你好天真」的眼神笑睇著她。見她認真點頭,他問︰「你還想在這兒平靜的生活下去?」
「當然。」.
「那唯一的辦法就是給錢。」他語帶警告,「相信我,否則,他們可以用各種你意想不到的手段整你。」
用各種意想不到的手段整她?他是指……
「不只是你,到時連你的鄰居都不得安寧,說不定哪天你還可能看見你哥哥從海里被撈起來或是被分裝在鐵桶里的新聞……」
「天啊!」她捂住耳朵。不敢再听下去,「不要說了!」
他撇唇一笑,「跟我結婚,你不會吃虧。」
「什……」她一臉不解,「你很有錢吧?既然你那麼有錢,只要放出消息,多的是想嫁給你的女人。」
「那對我來說太麻煩也太高調。我很忙,不想浪費時間相親。」
不想浪費時間相親,所以找了她這個「現成」的?
「跟我結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開始一一分析,「首先,我會幫你取得這間道館的所有權,讓你哥哥沒辦法再瞞著你偷偷處置這間房子。」
她一怔。他真的能這麼做?
「你跟我結婚後,唯一得盡的義務就是當一個好媽媽,讓棋太成為一個有媽媽愛的小孩。」
她愣了一下,「慢著,義務?你是說我不必……」
「是的,」他知道她心里的疑問,「你不必盡任何妻子的義務,我們只會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奇怪,為什麼听見這句話,她心里有一點酸酸的?他還愛著他死去的妻子,所以根本不打算再愛上任何一個女人嗎?
為了兒子,他居然毫不猶豫的要娶一個他根本不了解也不打算了解的女人,只因為他的兒子喜歡她?
「當然,我們會有正式的結婚手續,但……」他鄭重地說︰「我們不會有公開的結婚儀式,那種事,一輩子只要一次就行了。」
那種事,一輩子只要一次就行了?看來,他是真的很愛他過世的妻子。
可是,她還沒結過婚耶!
跟大部分的女人一樣,她對婚禮可是有憧憬的。從小她就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穿得像公主一樣,在爸爸的陪伴下步上紅毯……
雖然爸爸已經不在了,可是她還是希望能有個美好又溫馨的婚禮呀!
「對了,」他忽然想起什麼,臨時補上一句,「你可以繼續經營這間道館。」’
「咦?」她驚訝的看著他。他說的是真的嗎?他願意幫她取得道館的所有權,還讓她繼續她最喜歡的工作?
老天,這一切只要她點頭說「我願意」,就能一一實現?
「你不怕我一拿到道館,就跟你離婚?」
他泰然自若的一笑,「放心,我會把這個列在契約書里。」
「契約書?」
「是的。」他說︰「我對人這種動物不太信任,只相信自紙黑字的契約。」
「那……」
「我們可以離婚,在棋太滿十八歲之後。」他說︰「在他成年前,你不能要求離婚。」
棋太現在是五歲,所以說……他們得當十三年有名無實的夫妻?
「你現在幾歲?」他問。
她老實回答,「二十五。」
「十三年後,你才三十八,年紀並不算大。」他說︰「到時我會給你我總財產的十分之一,有了錢,你愛過什麼樣的生活就過什麼樣的生活。」
「這……」
老天,這真是誘人又「利多」的一項協定。最重要的是,眼前她除了這條路,再沒其他方法。為了保住迸橋家的祖產,就算是契約式的婚姻,她也得接受。
十三年?想來漫長,但其實一眨眼很快就會過去。
再說,十三年里會發生什麼事還不曉得,搞不好他兩、三年後突然遇上一個想共度一生的女人,就立刻跟她提出離婚的要求,讓她及早月兌身也說不定。
世事無絕對,也有無限的可能。今天之前,她根本沒想到哥哥會押了道館,更沒想到他會突然跳出來說要以結婚為條件幫她償還債務……
好吧,雖然沒有她期待的婚禮,也沒有令人喜悅的愛情,但至少保住了她最寶貝的道館。
再說,她喜歡小孩,也喜歡棋太,當他的媽媽對她來說並不困難。
下定決心,她抬眼直視著他,「好,一言為定。」
他唇角有一抹勝利的微笑,「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就這樣,都臣幫她解決了債務,並以他的方法及門路將道館過戶到她名下。
她不得不說,他是真的很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