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亞昕的心都要停了——
刀光一閃,兆易抱住她,腳步踉蹌幾下,讓她閃過被傷害的危險,但他手臂上的血卻濺上她的臉。
就在這一刻,警笛聲音在路口響起,門口把風的人趕忙沖進來,暗示其他兩人快逃命,幾人顧不得劫財,相繼奪門而出。
尹亞昕見危機解除,隨即掙開他的擁抱,轉身抽出一大疊面紙,直接加壓在他的傷口上。
雖然已經告訴自己要冷靜,但她的手仍不停的發抖。
「你別怕,已經沒事,他們沒辦法傷害你了。」兆易看著她顫抖的手,對她搖了搖頭,甚至露出微笑要她安心。
「我不怕他們傷害我……」她想也不想的回答,語氣里沒有半點逞強,「可是我的手就是不听使喚。」
「那就是你擔心我?」兆易挑起眉頭,對她又笑,絲毫不把手臂上的傷當一回事,「怕我受傷?」
尹亞昕的動作一怔,氣結的瞪他一眼。
「你不疼呀?話這麼多。」她垂下眼,不敢迎視他的目光,怕被他看出真正的情緒。
就在這時,兩個警察沖進來,發現兆易受傷之後,立即呼叫救護車,沒幾分鐘後,救護車呼嘯而來,醫護人員將他扶上救護車。
警察攔住尹亞昕,原本要她做筆錄,但兆易並不同意。
「你得跟來,要不然我不去。」兆易耍賴起來。
「這……」尹亞昕好生為難。
警察只得讓他們先行離開,明天再做筆錄。
救護車一路開往急診室,尹亞昕始終注意著兆易的傷勢,雖然醫護人員做了簡單的包扎,但傷口還是持續冒血,看來十分嚇人。
兆易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靜靜的望著她。
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她一路上都未曾松開他的手,專注與擔心的眼神,一如那些他們曾經相戀的日子。
她還愛著他吧?
兆易在心里猜想著。
不過,這個問題,他還沒勇氣問出口,就這麼一路沉默的到了急診室。
「你是病奔的家屬嗎?」一進急診室,護士便迎上來,要尹亞昕去留病奔資料,「掛號處需要先知道一些資料。」
「她是我老婆。」躺在擔架上的兆易,回答得比誰都快,「我的資料她比誰都清楚。」
尹亞昕瞪他一眼,卻也沒有糾正他的說法。
她告訴自己,那只是因為事處緊急,她也沒必要跟不相關的第三者,去解釋他們之間復雜的‘過去式’。
「我跟你去寫資料。」尹亞昕瞪著因失血而一臉白的兆易,不明白他哪來的精神胡言亂語,「少說點話,閉上眼休息一下,省得待會兒昏過去。」
兆易只是笑著目送她離開。
傷口不痛嗎?
當然痛。
只是因為不想讓她擔心,所以忍住。
不過,他原訂三個月‘忍辱負重’的偷心計劃,看來可以因為這樁意外提早結束,尋回佳人芳心,指日可待。
***
夜深,傷口縫了十來針的兆易在床上假寐,因為父母正坐在床邊,小聲的討論著。
「你瞧這孩子,去洗碗擦桌還不夠,還替她擋刀,這是不是太傻了?」兆母心疼的看著從小扒護的寶貝受傷,好生不舍。
兆父沉默著,老臉上有著不以為然,半天才冒出一肚子的不滿。
「不過是個女人,有必要搞成這樣嗎?」兆父冷哼一聲。
這一聲,終于‘哼’出兆母長久以來的怨氣。
「是!誰都不過是‘女人’,外面逢場作戲的是女人,我也不過是個女人,招之則來,揮之則去,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哪有女人不乖乖听你的?!」兆母將這幾十年來的不滿,趁這一次發泄,「以前的我受下這些屈辱,只想著要讓兆易在正常的環境下長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讓你帶著別的女人的味道上床,我都裝不知道……」
「別在孩子面前說這個。」兆父冷臉阻止。
「你以為兆易是瞎了,會看不到你在外頭做的那些事?」兆母冷笑,「他曾經以為他爸爸能做的事,他也能做,于是讓亞昕失望的離開,切斷這段婚姻,現在他知道錯了,想辦法挽回了,你倒是冷眼旁觀,冷言冷語。」
「當時你不也不同意那段婚事?別說得好像都是我做的決定,再說,是她同意離婚,沒人拿著槍逼她。」兆父打心里不認為男人在外逢場作戲有什麼不對,只認為是尹亞昕不知好歹,才會鬧到離婚一途。
「是她夠聰明,用離婚換得她的自由,不像我,原以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能平安度日,誰知道都快讓外頭的狐狸精爬到頭上來了!」兆母愈說愈生氣。
「你在講什麼,我都听不懂,你現在到底是站在那一邊?」兆父環起手,音量也大起來,「我們不是來勸兆易回頭,別再跟那個女人糾纏不清的嗎?」
「他若听得進,那時候他就不會鐵了心娶她;他若听得進,就不會用尋找孩子的說法,拖了我們八年;他若听得進,也不會在根本沒有孩子的情形下,仍不放棄挽回她。」兆母搖搖頭,「你真的很不懂兆易,他跟你不一樣,他要定一個女人,就不放手,不像你……」
「敢情你今天是來跟我算賬的?」兆父愈听愈不滿。
「難道我說錯嗎?你……」兆母也是滿月復苦水。
爭執愈來愈嚴重,連在床上假寐的兆易都听不下去,他睜開眼,瞪著兩老。
「你們不知道病人需要充分的睡眠嗎?」兆易翻了翻白眼,多想念稍早前尹亞昕陪著他時的情景。
***
原以為尹亞昕會在這里照顧他一晚上,卻沒想到自己的父母听到消息趕來,尹亞昕打過招呼之後,沒有多說一句就離開,讓他只能在這里接受‘炮擊’。
兆父瞪著兒子,臉上很難看,「你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賠上命才甘願嗎?那個女人就是個麻煩,從她出現在你的生活里,你就開始不正常,好不容易離了婚,你現在又——」
「爸,你還不懂嗎?」兆易打斷兆父的話,「我已經錯過一次,我不想再錯第二次。」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兆父臉色更難看。
「我曾經以為,就像你說的那樣,女人嘛!憊不都一樣,所以我率性離了婚,但是我後悔了,我知道並不是所以的女人都一樣,有些人,是你錯過之後,就再也遇不到。」這是兆易心里的感受。
原本,他並不承認,甚至是告訴自己,他是為了孩子才不肯放棄尋找,直到剛才他才確定,不想失去尹亞昕的心,甚過于一切。
在見到歹徒揮刀朝她跑去的當下,他無法顧及其他,只想著要保護她。
她不能有事。
他不能再失去她。
「上次是我的錯,讓自己丟失了她,這一次,無論是什麼事,都不能再將我們分開,如果再讓她跑了,你們自己算一算,你們還能有幾個八年,還有多少機會可以抱到真正的內孫。」兆易慎重聲明,外加‘威脅’。
「你!」兆父算是見識到獨子的決定,知道他絕不是開玩笑。
兆父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手中的籌碼盡失,除了配合一途之外,否則他可能再沒有其他抱孫的機會。
兩個固執的男人對視一眼,正在權衡彼此的利益。
「好!」兆父終于決定暫退一步,先觀察接下來的發展再說,「我就由著你自己處理,只要不要給我找麻煩就好。」
「好,只要你們不反對,其余的事,我自己可以處理。」兆易露出笑容,知道自己過了第一關,也是最難的一關。
兆父不說話,就算是同意了。
「那……唯一的一件事,請你們兩個幫忙。」兆易笑了笑。
「什麼事?」兆母急問,「是想要吃什麼?石斑?鱸魚?還是什麼……」
「不。」兆易搖搖頭,「我希望你們不要再出現在醫院里。」
「這……」兩老互視一眼,很快明白兒子的用意。
「果然是有了老婆,就沒了父母,為人父母的,真是不值。」兆母剛才還跟兆父站在對立的角度,現在又馬上跟兆父站同邊。
「為了孫子,你們兩老還是忍忍吧!」兆易知道已經三十好幾的自己,可是讓父母等得心慌了。
別無他法,兩老也只能同意。
這下,兆易終于可以安心的睡一覺,等明天一早,準備進行他的計劃!
***
棒天一早,店門還沒開,尹亞昕才在準備開店的事項,手機就突然響了,她按了通話鍵,還沒來得及應聲,隨即听到兆易的聲音。
「我餓死了,都沒人幫我買吃的,坑邛昏了。」兆易先裝可憐。
「伯母呢?」尹亞昕還記得昨天兆母說會照顧他。
「他們昨晚把我一個人丟著,說要讓我好好反省。」兆易為了達成目的,不惜出賣兩老。
「這……」尹亞昕遲疑了下。
再怎麼說,他都是為了她受傷,如果置之不理,實在于理不合。
「好吧!我把店里的事交代一下,待會兒就過去。」尹亞昕嘆了口氣。
店里除了她,當然還有其他的廚師,她並非真的走不開,嘆氣的原因是因為怎麼兩個人就是要這樣沒完沒了的糾纏?
「幫我帶最愛的早餐來,待會兒見。」兆易沒頭沒腦的丟下一句後,急忙掛了電話。
最愛的早餐。
如果她沒記錯,他曾說過,他最愛吃的早餐,就是她下廚煮的任何東西。
這句話在當時,對于不善下廚的她來說,是個很贊的鼓勵,但是對于早已為了生活磨練出一身廚藝的她,沒有一點用處。
她不願為了他下廚。
就算眼前就有個方便的廚房,她也不肯再為他洗手做羹湯,她隨手拿了皮包出門。
經過一夜的沉澱,她讓自己拾回冷靜,不再輕易感情用事,希望還能守住自己的一顆心。
不諱言,見到尹亞昕提著外食進到病房里,兆易有些失望,但是他不灰心。
「記得嗎?我們剛認識時,也常常窩在一起吃東西。」兆易提到那時一起忙畢業制作的日子。
尹亞昕一怔,思緒被帶回年輕的歲月——
那個時候,工作忙起來沒日沒夜,一個企劃做起來,沒個幾天做不完,大家輪番上陣,負責不同的工作,有的做模型,有的做專題,大家都很努力。
也不知是有緣還是恰巧,他們明明負責不同的工作,卻在時間的輪流上時常分配在一起,也因此常常有相處的機會,那時,他常常去買消夜,帶些飲料給大家。
想起當時臉上的笑容,彼此相知相惜的心情,那些一起為畢業展現成果,盡一分心力的用心,歷歷在目……
看到他唇邊淡淡的笑容,幾乎教兆易要看痴了,他已經多久不曾見過這樣的笑容。
「是不是仿佛回到昨日?」兆易淡問。
不過,話一出口他就後悔,因為她隨即收斂起那足以魅惑人心的笑,又回復那冷冷的神色。
「別以為這樣會起什麼作用。」她將熱粥的蓋子打開,端到他的面前,示意要他接過。
兆易將縫了十來針的手臂舉起,招搖的在她面前晃。
「痛死我!十幾針耶!也不知道一只手會不會廢了……」他裝出一臉沮喪,只可惜沒什麼說服力,那雙黑眸太閃亮了。
尹亞昕怎麼會不知道他打的鬼主意,就是裝可憐,但……能不理會嗎?
她實在做不到。
***
于是,她舀起熱粥,還不忘幫他吹涼,之後才送到他的面前。
「大老爺,你現在可以開口了,手廢了,嘴巴還能動吧?」她故意嘲諷他,他卻反將他一軍。
「遵命,夫人。」他順應著她的稱謂,得意的看著她又怔了一下,卻沒再反駁他。
不管她是因為反駁得膩了?還是說,她的潛意識里已經逐漸接受他……不管是哪個原因,他都很高興。
尹亞昕一口一口的喂著,兆易也乖乖配合,享受兩人難得的寧靜。
動作間,兆易的眸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那渴望的眼神仔細的端詳著她,仿佛要將這八年來,沒見夠的她給刻畫進心里。
尹亞昕不願迎向他的眼,卻不代表她沒注意到他的視線,她的心跳得飛快,小手也微微發顫,因為他的目光而不自在。
直到一碗粥都要見底,尹亞昕才終于壓抑不住耐性。
「再盯著我看,我就走了!」她語帶威脅。
不過,這一招對兆易沒用。
「你把我眼楮挖掉好了,我沒有辦法不看你。」他把手一攤,一副他也很不願意似的神情。
「兆易?!」尹亞昕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索性不理他,氣呼呼的又將湯匙喂到他的面前。
這個男人還是吃東西就好,一句話都別說,省得氣死她。
但,他的行為卻往往不如她所願,不只想氣死她,還想嚇死她……
「我很想你。」
兆易天外飛來一筆,尹亞昕驚訝的眼神不自覺的只能迎視他的眼。
是她在做夢吧?
她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他,緊咬的牙根流露出她壓抑的情緒,似是正在掙扎什麼。
信?
不信?
拉著她在天秤的兩端,左右搖蔽著。
經過昨天那件事,然她不得不承認,對他余情未了,但,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更應該把持住自己,別再輕易被騙了。
***
持平好自己的心,尹亞昕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要我講幾次才明白,我們已經離婚,你別再說些逾矩的話,更何況,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她淡淡的說,決定搬出擋箭牌。
兆易的臉上始終帶著笑,直到她口中說出那個不該出現的字眼。
「男朋友?」他的聲音沒有揚高,但語氣里已听出不悅,「你有男朋友?」
「當然。」尹亞昕面不改色。
「怎麼可能?他人呢?你別想用這個理由搪塞我。」兆易不輕易被唬弄。
「他還有事業要忙,人在國外走不開。」尹亞昕說著早已練習幾百次的台詞,沒有被他質疑的眼神嚇到。
「有什麼事業那麼忙?我還不是一樣擺下,就為了陪你。」兆易壓根兒只覺得那是個借口。
「就不曉得是誰幾年前用著事業的借口,身上有著女人的味道,頸上有著女人的吻痕。」早以為她已經忘記一切,卻在他提及時直接出了口。
那傷痛太深,早已刻在心口,想來沒那麼容易忘記。
兆易自知以前是自己理虧,不過,他也想讓她知道他的努力。
「你知道我為什麼自己出來弄一間期貨投資公司?為的就是不想接父親的事業,為的就是不需要跟人應酬交際,我可以憑自己的眼光與實力,向你證明我的改變。」
尹亞昕聞言一怔。
她的確好奇過,為何他離開家中事業,卻沒想到理由是為了她。
又一次,她的心震懾著,仍是無法動彈。
兆易伸出手,愛憐的撫著她的臉,順著她的太陽穴滑下,來到她的頰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我曾經錯過,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兆易不願再錯一次。
對她的渴望,沒有隨著日子淡忘,反而在重新見到她之後又熊熊燃起。
靶覺到熱燙的呼吸愈靠愈近,愈來愈熱,尹亞昕幾乎能在那雙深邃的眸里,看見自己的倒影……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那些親密的日子還歷歷在目,她還記得他溫柔的吻,火熱的掌,曾在她回國之後,熱切的溫習過……
他逐漸逼近,他的鼻間開始聞到她身上的淡香,那是他夢寐以求的香氣。
讓他魂牽夢縈,讓他渴望日深。
他輕輕的貼近她的唇——
就在要吻上她的那一刻,她退開了。
尹亞昕垂下眼,不讓自己動搖。
她的心牆已經不夠堅固,光是他的一雙眼就能動搖她的自制,怎麼還能讓他繼續踫觸著她。
就算他們之間,曾經不小心擦槍走火過一次,被她硬是以‘男歡女愛’的理由帶過,但此時的她已經不敢再嘗試。
她從來就不是能逢場作戲的人,除非是真的愛上,否則她不會讓別人踫觸她。
「我說過,我有男朋友了。」尹亞昕又一次重申,轉身就要離開。
「我不信。」兆易搖頭,不在意手臂上的傷,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回他的身邊,「我也不管。」
事到如今,無論是真是假,他都不會讓她再次離開他的身邊。
她跌回他的身前,迎向他專注篤定的眼、宣誓般的誓言,她慌了手腳。
不行……
她做不到。
她得找救兵,而且……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