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的案子是康程遠日前新接手的,卷宗上的資料尚卿玨在公司的時候就看過。
其實案子很簡單,是台南的一家重力公司與一家機械設備供應商的合約糾紛,本來這種小案子康程遠是不會親自處理的,但是身為被告的機械設備供應商,竟然找來康程遠的競爭對手段林瑞,這個段林瑞,尚卿玨是認識的。
說起來這一切還是拜爺爺所賜,他是眾多相親對象的第一個,她記得段林瑞在台灣律政圈很有名氣。之前她在熟悉台灣十大律師事務所中,看到過這個名字時還略微吃了一驚,沒想到段林瑞和康程遠是同一所大學的法律系畢業的,兩人在台灣被稱之為律政二王,可是王者見王者,終有一傷。
這一次兩個冤家又聚首,想來康程遠為了這麼小的案子,親自跑一趟台南,其中的緣由也可想而知吧。
尚卿玨閉著眼開始在腦中想過一遍案件經過,雖然沒學過台灣本土的法律,但她也是法律專科畢業的,從旁觀人的角度分析,這個案件想贏並非難事,自己能幫康程遠的也只有做好後勤準備。
康程遠專注地開著車,過了好一陣子旁邊沒了翻卷宗的聲音,傳來沉穩均勻且輕淺的呼吸,他微微偏頭,就看見尚卿玨靠在車窗上睡著了。
尚卿玨睡覺的樣子像出生的嬰兒一樣,毫無戒備,一臉酣睡,看著她蓬松的頭發黏在嘴角,康程逮莞爾一笑,在路邊停靠下車,月兌下外套蓋在她的身上。
康程遠看著尚卿玨粉女敕的臉頰,忍不住沖動,伸出手掐了一把她的臉頰,惹得尚卿玨不滿地嚶嚀一聲。
他笑著勾起嘴角,他發現自己和尚卿玨在一起的時候,總會忍不住發自內心地笑起來。
康程遠明白,自己現在的改變都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她真是傻的可愛。
他知道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正如控制不住他的情感一般,他的手慢慢地靠近尚卿玨的臉頰,輕輕撥開她嘴角的發絲。
他承認在昨晚上那個吻開始後,他們之間就已經不一樣了,他的心已經丟失在她的身上。如果非要在他的喜歡,加上一個理由,那麼就是他喜歡尚卿玨,喜歡看著她笑,喜歡她對自己撒嬌,喜歡她俏皮……她的一切,甚至是發脾氣的樣子。
本來他應該找個時機好好對尚卿玨表白,但這一趟來台南,又不知道要處理多久的事情。他的生活就是這樣,永遠有處理不完的工作,之前美琪就說他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沒有其他。
然而這一次,既然認定了尚卿玨,他就會牢牢地抓住她的手,不讓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康程遠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心里許下重如泰山的承諾。
抵達台南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康程遠把車開到預定的酒店,尚卿玨還在昏睡。
「卿玨,到了。」康程遠輕聲喊了兩聲︰「卿玨?」
他見尚卿玨沒有反應,忍不住探頭去看她,只見尚卿玨面色潮紅,額頭上也滲出不少虛汗,心下一驚,抬起手就要去模她額頭。
就差幾厘米的距離,尚卿玨忽然緩緩睜開眼楮,她先是嚇了一跳,睡眼惺忪地看著康程遠,聲音軟軟地問︰「到台南了嗎?」
她的感冒還沒有完全好,現在還有些不舒服,不過想到自己和康程遠出來,是為了工作,她就必須強打起精神,不敢有絲毫松懈。這是她自己主動要求和康程遠一起來的,如果這個時候扯後腿,又怎麼有資格和他在一起。
康程遠擔憂地看著尚卿玨,慢慢收回手,「是,已經到了,樓上就是酒店,你感冒還沒好,還是先回酒店休息一下。」
「到了啊。」尚卿玨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已經七點多了,是不是等下要和當事人見面?」
「對,向總他們已經在樓上等著了,你……」
尚卿玨一听,迅速整理好衣服,噙著微笑說道︰「我現在這樣上去不失態吧?」
「你身體不舒服可以不用去,反正也不是正式的會面,不過是當事人盡地主之誼請我們吃頓飯……」
「我已經好很多了啦,可能是有點暈車。」尚卿玨搖著頭,臉上的紅霞像極了嬌女敕的隻果,「那我們快上去吧,讓當事人久等可不好。」
尚卿玨說完拿著卷宗就跳下車,康程遠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跟著她一起上樓。
台南的信恆酒店,通往頂層的專屬電梯里,站著一男一女,康程遠雙手插在口袋里,斜眼看著歪靠在電梯牆壁上的尚卿玨。
這丫頭到底在逞強什麼?明明還在生病,身體虛弱得好似吹來一陣小風就會被吹倒在地,居然不乖乖休息,還想跑去見什麼當事人。
康程遠覺得,他應該把這丫頭扛在屑上,先把她扔回客房再說。
窄小的空間瑞安靜得嚇人,電梯慢慢向上升去,十二層、十三層……十五層、十六層。
「叮!」電梯到達。
尚卿玨邁出電梯時,腳下忽然一軟,康程遠下意識間,手疾眼快地扶起她,目光里藏不住的關切,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明明感冒還沒好,還跟著他跑這麼遠的路來出差,他的聲音就不由得放軟下來︰「你確定不需要休息嗎?你這樣是無法和客戶吃飯的。」
尚卿玨急忙站起來,強打起精神,「安啦,放心,我沒事的,你不是答應我,你在哪,我就在哪嗎?」
康程遠一時語塞,這個丫頭難道不知道自己在關心她嗎?可是她怎麼就不懂呢!說她笨,她還不承認。
「好吧,隨你。」康程遠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尚卿玨模不著頭緒地看著康程遠,她又惹到他了?
康程遠剛推開包廂房門,就有人迎了上來。
「哈哈哈……康大律師,你怎麼現在才來啊,你再不來,我就要親自下樓找你了。」
尚卿玨走在康程遠身後,就看見一個大肚子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握住康程遠的手,噓寒問暖個不停,
「這一路辛苦了吧,康大律師你怎麼不搭高鐵過來,我都說了,你們的差旅費都由我來報銷的嘛。」
康程遠翹起冷峻的嘴角,溫文爾雅地笑道︰「不好意思,路上塞車,向總,我來遲了。」
尚卿玨暗自撇嘴,康大律師你在撒謊哦。
「沒關系沒關系,只要自罰三杯就好了。」
向慶龍拿起桌上的白酒倒滿一杯酒,遞給康程遠,「康大律師,不是當哥哥的為難你,酒桌上的規矩,你就從了吧。」
康程遠和客戶喝酒也不是一兩回了,其實酒量也算不錯,他既然來晚也甘願受罰,修長的手指欲接過酒杯,就被一直站在身後的尚卿玨搶了過去。
「向總,我可以代我老板喝了這三杯酒嗎?」
從尚卿玨一走進房間,向慶龍就注意到這個水靈的女孩子,可是康程遠一直沒介紹,他也不好開口問。
向慶龍饒有興致地看著尚卿玨,問著康程遠︰「康大律師,這位是……」
「她是……是我的……助理,尚卿玨。」
他在介紹尚卿玨的時候稍稍頓了下,抬眼去看旁邊的尚卿玨,果然看到她黯然地垂下眼簾,她的神色讓他的心忽然糾結了起來,他不是不承認,只是還沒有表白,他需要她的首肯。
尚卿玨她簡直不敢相信康程遠的介紹,難道自己一直以來都會錯意了嗎?他的吻,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無不說明康程遠是對自己有好感的,可是當他在自己重要的人面前,卻說自己只不過是他的助理而已!
尚卿玨的心忽然抽痛起來,她痛得想掉眼淚,原來她只是個同事而已,原來一切只不過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卿玨不要鬧,這三杯酒是向總罰我的。」
他說著就要去搶酒杯,尚卿玨卻輕巧地躲了過去,豎起手指搖了搖,苦笑著看著他,連稱呼都改了︰「康總此言差矣,身為……助理,理當幫老總擋酒,向總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呀?」
「對,尚小姐說得對。」
向慶龍笑著說︰「如果是尚小姐代罰的話,只喝一杯就可以了。」
尚卿玨對著向慶龍嬌媚一笑,看也不看康程遠,負氣地端起酒杯就喝下肚。
康程遠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他怎麼可能讓想尚卿玨代他喝,而且她還在生病。他看著尚卿玨的眼神都快噴火了,這丫頭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是燒糊涂了嗎,還是說,他在意那個所謂的「助理」稱呼?
康程遠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可是現在解釋似乎來不及了,蠢丫頭就是蠢丫頭,何必為了一個稱呼自暴自棄,難道他看不出自己的心嗎?還是說,要讓他當著所有人的面,當眾表白?
向慶龍哈哈一笑,拍手叫好︰「尚小姐好酒量,那今晚康大律師的酒是不是都由你來代勞呢?」
尚卿玨大手一揮,「沒問題。」
說話間,康程遠和尚卿玨入了席,兩個人坐鄰桌,酒桌上除了他倆,還有三男兩女。
向慶龍對康程遠的到來顯得十分熱情,率先帶著眾人敬了康程遠一杯。
康程遠還沒站起來,酒杯就被尚卿玨奪走,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什麼高級宴會或酒席沒參加過,這點酒對她來說簡直是小意思。
尚卿玨淘淘不絕地說起客套話︰「我先代表我們康總,謝謝各位宴請,他明天還要和向總研究案情,我就替他謝成了大家的好意,先干為敬!」又是一杯白酒!
康程遠的雙手不自覺握起了拳頭,他看著尚卿玨喝酒就是一陣心驚膽顫,她的臉那麼紅,肯定又在發燒,連喝了兩杯,她真的能支撐得住?
尚卿玨完全無視康程遠憤怒得快要噴火的眼神,一杯接著一杯地把所有酒都擋下來,反正康程遠也不會在意,反正她也只不過是他的助理而已!
輪到重力公司的法律顧問,也是向慶龍的女兒向玉紅時,尚卿玨已經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杯。
向玉紅嬌滴滴站起來,直接無視尚卿玨,端著兩個酒杯繞過她,走到康程遠面前,嗲聲嗲氣地叫了聲︰「康律師。」
尚卿玨抖了抖雞皮疙瘩,沒等康程遠開口,就插進話來︰「向小姐是吧,康總的酒今晚我都包了。」
向玉紅很不給面子地白了她一眼,鼻子輕哼,「我又沒說和康律師喝酒……我就和他干一杯冰水,康律師總醉不了吧。」
雖然尚卿玨腦袋已經開始迷迷糊糊,但是她還是能從向玉紅眉眼中看到挑釁的意味。
向慶龍不出聲地在旁邊看熱鬧,康程遠抬眼,逕自接過向玉紅手里的一個酒杯,和她手里的另一只酒杯輕輕一踫,笑著說︰「向小姐美意,康某一定笑納。」
尚卿玨听康程遠的話,一股火就從心窩里噴出來了,他剛才對別的女人說話那麼溫柔,還笑納呢,要是毒酒他也笑納嗎?毒死他算了!
康程遠把酒杯湊到嘴邊,微微蹙了下眉頭,聞這味道就知道這杯「冰水」是酒了,他不甚在意地張開嘴,白酒順著舌尖滑入喉嚨,辛辣嗆鼻。
尚卿玨冷著臉把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擱放在桌子上,眼睜睜地看著康程遠把那杯「冰水」送入嘴中。
她心里憋著一股火,想發泄卻無從下手,只能拿起酒杯招呼其他人繼續喝酒,一杯、兩杯、三杯……到最後連尚卿玨都不記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下肚,她只覺頭昏昏腦沉沉,雙腿虛軟,隨時都會鑽到桌子底下趴著。
尚卿玨剛喝完一杯白酒,杯子都沒放下,她就看見向玉紅婀娜多姿地向她走來,「尚小姐,這杯酒我敬你!」
「好呀!」尚卿玨雙手撐著桌邊努力站起來,她沖著向玉紅的方向,揚起手說︰「干了!」
哼,誰怕誰啊!她想很有氣勢地喝了這杯酒,可是她的聲音卻出賣了她,尚卿玨剛說完,腦袋忽然一暈,身體就軟進了一個寬厚的胸膛。
帶有磁性的溫暖嗓音,拂過她的耳畔,尚卿玨枕在他的懷里,震動的胸膛發出低沉的聲音︰「夠了,向小姐,我的助理喝多了……」
是康程遠!
尚卿玨听到是康程遠的聲音,徹底撤除了防備,任由自己癱軟進他的懷抱,把所有煩惱都拋到腦後,懶懶地依靠著。
「康律師,這可是我敬你助理的酒,她不喝,我會覺得很沒面子的。」向玉紅的手指慢慢摩挲著酒杯邊緣,她就是要為難這個大膽的小助理。
康程遠單手摟住懷里的人,另一只手拿過尚卿玨桌上的杯子,輕輕與向玉紅踫杯,聲音清冷地說道︰「我助理的酒,我代她喝了,並且自罰三杯……」
「為什麼她的酒你替她喝!」向玉紅不滿地叫囂。
康程遠垂下眼,看了眼懷里迷糊的女人,忽然勾起嘴角笑了起來,「因為她是我的人……」
後來康程遠還說了些什麼,尚卿玨已經听不大清楚了,她只是覺得自己的身體一輕,似乎被人抱起來……沒過多久,自己又摔進一個柔軟的墊子上,她腦袋發暈,眼皮也越來越重……
一共十一杯酒!康程遠在心里一直默默地數著,尚卿玨一共為她擋了十一杯白酒,看她雙頰潮紅,眼神迷離,肯定已經喝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剛才向玉紅去敬酒的時候,如果不是他在後面扶住尚卿玨,她早就要趴到桌子底下去了。
這個沒分寸的小笨蛋!
康程遠皺著眉低頭看了眼懷里不安分的女人,她到是睡得挺舒服,像只小花貓似的,在自己懷里蹭來蹭去。
尚卿玨都喝暈了,康程遠只能對向慶龍抱歉地表示先離席,他抱著尚卿玨回到預定好的房間,壓抑不住自己心里的怒火,用力把她扔在床墊上,听見尚卿玨不滿地嚶嚀兩聲,他這才解氣地哼了哼。
「痛……」尚卿玨撅著嘴嘟囔。
「活該!」康程遠老大不爽地沖著床上醉醺醺的女人吼了過去,轉身向洗手間走了進去,沒過一會兒,他手里多了一條濕涼的毛巾。
康程遠坐在床上,粗魯地支起尚卿玨的腦袋,將手上的毛巾搭在她的額頭上,語氣依舊冷硬,可眼神卻出賣了他的想法︰「明明不能喝酒,還替我擋酒,真是見過傻的,可沒見過像你這麼傻的。」
她到底是有多在意「助理」的身分?
康程遠的聲音漸漸變小,他看向尚卿玨的眼神漸漸溫柔,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撫上她的臉,指尖剛剛觸模到她的肌膚,滾燙的溫度就從指尖傳來,沿著康程遠冰冷的血液,蔓延至他的心底,引起一片漣漪。
尚卿玨又在發燒,她的臉在發熱,眉頭緊鎖,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呢喃些什麼。
康程遠稍稍湊近想听個仔細,灼熱的呼吸撲面而來,他的耳垂就離尚卿玨的嘴邊幾毫米的距離,他甚至听見自己漏跳一拍的心。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尚卿玨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吸引自己,這種魔力讓他抓不住自己對她的感覺,他試圖去排斥她的魔力,排斥掉進情愛的漩渦里,他殘酷地去對她冷酷,可是到頭來緊張的那個人反倒是自己,他已經被深深吸引得陷進去。
康程遠無力地笑著,耳邊突然听到一個虛弱的聲音︰「渴……」
康程遠終于听清尚卿玨的呢喃,他抬起頭,一眼就對上她撅起的紅唇,嬌艷欲滴,微微翹起,充滿曖昧的誘惑。
他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才把黏著的目光,從她的紅唇上離開。
倒了水,康程遠再次坐在床邊,扶起尚卿玨,聲音不再冷冽︰「卿玨,喝水了。」
尚卿玨不舒服地別開頭,她好難受,頭疼欲裂。
「卿玨……」
康程遠搖了搖她,尚卿玨微微睜開眼,醉眼蒙朧地看了他,無意識地喝了口冰涼的水,喝著喝著,尚卿玨忽然一把推開康程遠,難受地趴在床邊,嘔吐起來……
康程遠傻眼地看著尚卿玨,自己的西裝毀了,床單毀了,估計這個曖昧的夜也毀了,以後說什麼也不能讓尚卿玨踫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