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怎樣?」她挑起眉頭,瞧他一臉凝重,莫名的興起一絲報仇的快感。好奇妙的感覺,明明她認為自己並不恨他,能和平分手就是一種福報呀!
「我不喜歡……無法掌控的感覺。」原來他真的失去她了,她甚至不願意讓他知道她往後的打算與去處,這樣的對談方式令他感到極度不舒服。
「嘿,我不是你的事業,你不需要掌控我。」她笑得燦爛無比。
看著她美麗的笑容,他很挫折的感覺到她的心情似乎很好,然後下一秒,他更震驚于自己的心情竟然很低落。
離婚兩樣情。
對照她的如釋重負和自己沒來由的淡淡愁緒,他不禁懷疑,莫非她提離婚的理由不只因為兩人感情變淡,以及公婆相處問題,而是她有別的……別的男人?
他戴綠帽了喔?什麼時候開始的事?
不……不會吧?女敕晴不會那樣對他吧?
但是,又為什麼不會?
他從來沒有限制或干涉她的社交圈,她要是有心出軌,其實機會並不亞于經常交際應酬、出入風月場所,或與各界名媛交流的他。
那……她到底是背叛他了嗎?或者這只是他憑空想象,子虛烏有的事而已?
糟了,糟了,在這樁婚姻中,他從來不曾懷疑過她的忠貞,如同她總是給予他絕無設限的自由與百分之百的信任一樣,可是如今兩人婚都離成了,他竟然才後知後覺的開始心生懷疑,並分析起她提離婚的理由之一或許是跟第三者介入有關的。
慘,來不及了,離婚確定,他的身分證配偶欄已成空白,而她的也不再印有「宣至澈」三個大字,這下他想算帳也無從算起,想具狀上訴……靠!他現在根本連過問或追討的資格都喪失了,還上什麼訴?!
可惡!她不會真的是因為愛上別的男人,才選擇跟他離婚的吧?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愈往外遇這方面想,他愈覺得不是滋味,隱隱有股怒火開始燃燒。
可是又冷靜的回頭一想,他既然決定放她走,哪犯得著在這離別的當口才遲鈍的感到不服氣和不甘心,且還莫名其妙的吃起那位不確定到底存不存在的第三者的飛醋?
不,不行,他或許不是個好丈夫,至少是正人君子,做事果斷的硬漢無疑。
他要祝福她,即使她有愛上別人的可能,他仍要大方的祝福她。
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絕不出爾反爾,拜托!老天,讓他做到。
「好吧!反正我也沒資格管你了。」
該管時不管,不該管了才突然覺得好像虧大,他是神經病嗎?
老兄,不必這樣,今日一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敢做要敢當,爛泥別糊牆。
「嗯。」她淡淡的點頭,意即「很好,你有自知之明,值得被按贊」。
該死!還嗯!她還嗯!他再度覺得不舒坦。
不是喔,就是嗯,難道這婚一離,她所能給他的,徒剩那些不痛不癢的喔跟嗯?
才說要祝福,才剛勉勵過自己敢做要敢當,這會兒他卻又不甘不願了。
「怎麼了?」見他臉色鐵青,她好心的關切。
「沒什麼……」隱忍怒火,他模了模鼻子,決定好言央請,「現在,請你幫個忙吧!一起吃頓飯,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打發這額外多出來的半天。」
「你真的不回公司?如果我沒記錯,你今天下午兩點其實有一場很重要的會議要開。」看他有些氣急敗壞,她依然巧笑倩兮。
「什麼會議?我沒印象。」沒印象才有鬼!在今天以前,他就是死,也會不顧一切的爬回去開會,偏偏今天是他特地為她挪出來做離婚之用的,誰曉得戶政事務所的效率那麼好,辦離婚手續只需要十分鐘,無端剩下半天時光,只好靠她盡一下道義責任,陪他消磨!
這很合理啊!夫妻有履行同居的義務,前夫前妻也有要求最後一次共餐的權利。她若執意拒絕,就太絕情絕義了。
「你完全沒印象?」不會吧?他怎麼可能忘記開會的事?
「沒印象,我只知道現在肚子餓得咕咕叫。走啦!吃飯去,你到底陪不陪?」是怎樣?離了婚就擺譜,不過吃頓飯而已,他三央四請還請不動,有沒有這麼大牌?
唉!或許吧!女人離了婚合該耍耍大牌。
是說哎呀!避她大不大牌,他宣至澈天生王牌,別說陪吃頓飯,即便他要求她陪上刀山、下油鍋,她再不願意也得陪,推托不得。
「陪……我能不陪嗎?為事業而生、為事業而亡的大忙人都可以不開會了,我這個閑人又怎麼可能不與你吃一頓最後的午餐呢?」婚姻中所欠缺的,離婚日做償還,不拿白不拿,她何樂不為?
「我們吃完午飯再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再散個步,散完步再吃個晚飯,吃完晚飯再續攤喝個兩杯……」原先愁著不知如何打發時間,這下有前妻作陪,他倒興致勃勃的安排起節目活動。
「哪有人離完婚還搞這麼一大堆花樣的?」大吃大喝,大玩特玩,是慶祝彼此月兌離苦海,還是哀悼婚姻失敗?她都搞不清楚了。
「別人離婚是什麼情形,我不知道,只知道接下來半天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他賴定她了,誰都別來阻止。
不由分說的拉起她的手,他大步走向餐廳。
「你……」仍舊那麼孩子氣。
唉!這專屬于大男人的孩子氣,不也正是當初最吸引她的其中一個特質嗎?
睇視著他露出調皮小孩討糖得逞似的快意微笑,她放晴的心情忽地掠過一片比天際那朵烏雲還更暗黑的陰影。
她其實很愛他,只可惜有時候愛得深並不代表緣分很長遠,什麼時候該聚合,什麼情形下該分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今天她決意與他分離,無非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至于他,在離婚之後是不是會更好過或更不好過,容她自私的說,她真的管不了那麼多了。
每個人的能力都有限,她只是個曾歡喜的踏入圍城,無奈的坐困圍城,卻又有幸逃月兌圍城、重獲自由的女人,今後她要主宰自己的未來。
而且她的未來,幾乎可以非常確定的,將不再有他了。
「女敕晴,你記得‘大海貝’嗎?我們第一次約會的餐廳,那里的海鮮超好吃,生蠔超大只,你記得嗎?還有‘果果好冰店’,你最愛吃那里的芒果冰,每次芒果縴維塞在牙縫里,你就會哇哇叫好難清理……女敕晴,你都還記得這些嗎?」他突然興奮的提起往事。
「我只記得某人吃完那些據說超好吃的生猛海鮮之後,鼻血流不停,冷汗冒不停,最慘的是肚子拉不停,哈哈……」回想起當時他的狼狽樣,她禁不住狂笑。
「喂!也不知道是誰,看人家流鼻血,還不過來幫忙止血,肚子拉不停,也不幫忙遞遞衛生紙,只是站在那邊笑岔了氣……賀女敕晴,你這女人的心好狠。」
甜蜜往事歷歷在目,宣至澈伸手欲將她攬入懷里,好好的蹂躪一番,不料被她巧妙的避掉了,他一怔,心有不甘,長腳猛跨向前,展開追捕。
見他來勢洶洶,賀女敕晴拔腿就跑,笑聲隨著飛揚的長發散落在腦後。
一個前夫,一個前妻,在街頭嘻笑怒罵的追逐起來,歡樂的感覺彷佛回到往昔那無限美好的相戀時光。
人家說,結婚是愛情的墳墓,但若不結婚,愛情又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有情人終歸還是走入婚姻之墓比較好……若是如此,那麼又該如何定義離婚呢?
沖出墳地之後,愛情會不會大復活,會不會更長久?
這是一道誰也不敢妄下結論或輕易解答的議題。
「你還好吧?」
賀女敕晴亦步亦趨的跟在走路搖搖晃晃的宣至澈身旁,唯恐他稍微不慎,摔個狗吃屎。
吃吃喝喝大半天,晚上又續了一攤,到目前為止,他已呈現八、九分醉狀態,她也搞不清他是太高興還是太悲傷才喝多了。
「好,好極了,好得像是要飛天了。」他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很有飛天的態勢。
「飛天?」原來離婚不只她如釋重負,連他都如此開心歡喜?
如果是這樣,那他們離婚真的是離對了。
望著醺醉的他,她微微笑著,原本潛藏在心里的歉疚感霎時大幅減少。
「女敕晴,我們再找地方繼續喝。」喝茫的他口氣比平常大三倍。
「不了,都這麼晚了,你也喝夠了,我們該分手了……你站好,我幫你叫出租車。」賀女敕晴將他亂動的身子扶正,並推到燈柱旁讓他倚著,然後從包包里拿出手機,準備撥打無線電出租車的電話。
「不要,我不要叫出租車,也不要跟你分手,走,女敕晴,我們再去喝,喝個痛快,喝到爽啦!」喝醉的人最大,他才不乖乖的站好,大手不分輕重的攬著她的肩膀,大聲喝道,精神超亢奮。
「啊!你……」該死!她倒抽一氣,咬牙暗罵。
他也不想想自己長得多壯、多有分量,竟然一點都不客氣的直接掛在縴瘦的她身上,害她險些沒撐住他的身子而雙雙跌跤。
「走,老婆,繼續喝酒去!今朝有酒今朝醉……」
「還有沒有?你別鬧了,合該喝醉了就回家休息。」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她托著他,整個人彎腰駝背,寸步難行,他大爺倒吟詩作對裝起風雅來了。
好個混球,他有詩意,她可沒這興致,忍不住潑他冷水。
「哪有啊?我哪有喝醉?女敕晴,你要好好的檢討,都當我老婆當那麼久了,竟然沒見識過我的酒量……嗝,我跟你講,我的酒量大到……大到可以一口氣干掉三瓶威士忌耶!超厲害的……嗝!」他邊膨風邊打嗝,俊男的優雅形象蕩然無存。
「是喔!三瓶。」五十毫升樣品三瓶是吧?她瞪他一眼,努力撐著他的重量,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的下一步會被他壓垮。
說實在的,嫁給他三年,兩人的感情雖不似婚前甜蜜火熱,好歹也夜夜同床共枕,她當真沒見過他喝醉後這副不講理到令人發指的德行,今晚算是開了眼界,認識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問題是,她認識他這一面做什麼?婚都離了,他是好或是壞,皆與她無關了。
「女敕晴,你不能落跑,說好陪我的,你要說到做到。走,再去喝,咱們夫妻倆今晚喝通宵、喝通海,不醉不歸啦!嗝!」
「誰跟你不醉不歸?我喝飽了,喝不下了。再說,我們也不再是夫妻了,趕快分手,各自回家吧!再鬧下去,天都要亮了。」他不講理的模樣真是討厭,她實在沒耐心再哄,嗓門不覺更大了。若非怕他酒後出事或鬧事,她根本想一走了之。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她這個長得又俊又帥又風度翩翩、常自詡為硬漢的老公……喔,不,前夫,酒品竟然這麼不好。幸好她不再是他的妻子,不然肯定每天作惡夢,擔驚受怕,唯恐他醉死街頭,被卡車碾過都不知道。
「你喝不下?沒關系,我喝,你挨在我身邊看我喝就好。我跟你講,你老公我還沒喝夠,我超會喝的,你看就知道了,嗝……」
「是,你沒喝夠,但是你已確確實實喝醉,不能再喝了。你再鬧著要喝酒,我就不理你了。」口口聲聲夫妻老公老婆的,他們倆已經月兌離婚姻關系了,難道他酒一下肚、人一醉,就什麼都忘光光了嗎?
「你別不理我,賀女敕晴,你敢不理我,我就……我就……嘔……」反胃得真是時候。